《春迟》 作者:灰小常 文案: 春风迟至,美人白暮。 暗恋文,年龄差。 宁则慕:“要是对人有意思,就处处呗,想那么多做什么?” 温淳之掸掸烟灰:“逗哭了,是你哄,还是我哄?” 郁喜之于温淳之,大概是他唯一的心慈手软。 内容标签:都市情缘 天之骄子 主角:郁喜,温淳之 楔子   六月十九号,毕业日。   七点多,B大校门口,乌泱泱的一片人群。   远处,遥山翠叠,团团白雾笼罩山头。   梧桐树的枝叶上,雨滴将落未落,空气里泛着一股子潮湿清冷。   穿着黑色学士服的大四学生熙熙攘攘挤在树下,排队上大巴,到毕业典礼的会场。   B市,几日的连续的高温,难得这天下了点小雨,温度直降至21度。   身上罩着宽大的学士服,好歹能抵挡几分寒意。   温蝉嘟囔道:“唉,B市这天真多变,还想毕业这天,能穿的美美的呢。”   郁喜手上拎着只蓝色的手提袋,里头装着学士帽子,是统一装学士服的袋子,布料劣质粗糙,上头还印刷着一串广告语。她睁着眼睛,直勾勾盯着那片树叶上旋着的雨珠。   温蝉抬手搡了郁喜一下:“跟你说话呢,看什么呐?”   话音落下,啪嗒一声,那颗雨珠正中郁喜脑门。   冰凉的,透着一股寒意,郁喜伸手抹了把。   温蝉又问:“我堂哥,他今儿会来吗?”   郁喜的思绪有一瞬凝滞,旋即摇摇头,如实道:“不知道。”   温蝉咬着唇,忧心忡忡:“小喜子,你不会跟我哥就这样完了吧?”   前面人流走动,郁喜有心岔开话题:“走了,车来了。”   到了毕业典礼的大厅,里头已坐了不少别的专业的学生,密密麻麻,人声鼎沸。   郁喜按着座位牌,找到自个专业的位置。   接下来的流程,模式单一,介绍到场的老教授,院长致词,拨穗礼。   郁喜稀里糊涂的上去,头顶一道醇厚的恭喜,连拨穗礼的老教授的长相都没看清,拍了照,又赶场子似的下来。   迷迷糊糊,似在云雾里,有种不知身居何处的感觉。   结束后。   学生们纷纷同院长合照,郁喜和舍友也照了几张。   两个小时后,大巴开到B大校门。   郁喜从车上下来,风时不时吹拂起学士服下摆。   行至宿舍楼下,远远就瞧见停着辆宝蓝色的轿车,车旁站着一人。   灰蒙雨色中,那人低垂着眉目,衬衫西裤,半倚着车身,姿势慵懒,抽着烟。   引得经过的女同学,将目光落在他身上。   他向来是引人注目的。   郁喜攥紧了手提袋,深吸一口气,这才挪动脚步。   男人抬眸,看她一步一步行至身前,似没看过她这幅打扮,颇为新奇的打量几眼,神情依旧散漫,透着几分不羁。   “毕业了?” 第一章   五点钟的光景,天光未明。   棕色木桌上亮着盏台灯,莹白的光线照亮桌前一角。   巷子里,依稀有窃窃的说话声,狗吠声。   郁喜挺直脊背,坐在桌前,手臂垫在白花花的试卷上。   边上,搁着一杯咖啡,热气氤氲上升。   速溶咖啡,一块钱一条,倒是能散几分睡意,不知是心里暗示,还是这速溶咖啡真有这功效。   她抬手撩起窗帘一角,透过玻璃,远处,天色暗沉,似一网墨黑绒布,铺天掩地。   郁喜看了一会儿,窗帘落下。   捡取黑色水笔,继续完成手中的英语试卷。   做完一张英语卷子时,窗外天色蒙蒙亮。   客厅里,依稀有走动声。   脚步渐至房门口,便消失。   柳香冬推开门,见郁喜坐在桌前 ,奋笔执书。   她心下欣慰,也担忧女儿身体支撑不住,她叮嘱:“锅里熬着小米粥,等会记得喝,妈妈先走了。”   柳香冬在附近的一大型超市上班,每天八点就得准时赶到,老板苛刻,好在乘坐公交,几站就能到达。   郁喜点头:“知道啦,妈,我晚上得出去一趟,温蝉今儿生日。”   柳香冬拿走桌上的杯子:“行吧,晚上,你爸看着你哥,你出去玩吧,钱够不够?温蝉生日,可得给人家买点东西。”   “够了,够了。”   柳香冬又说了几句,拿着杯子出去。   门严丝合缝的贴上,郁喜这会儿有点犯懒,垫着胳膊趴了一小会儿。   然而这一小会儿,就是一个小时。   再次醒来,是被轻微的叩桌声惊醒,沉闷,清晰。   郁善站在桌前,笑嘻嘻地盯着她,目光痴呆,一字一顿道:“喜......喜。”   郁善出生时,五个月时被查出得了一种罕见的结节,不会致命,但每发病一次,都会影响智力。   以至于郁善如今二十二岁,智力水平却和五岁的小孩无异。   这么多年来,一直靠药物控制病情。   郁喜揉揉了眼睛,牵着郁善的手,到客厅。   郁父坐在客厅,看报纸。   郁父是附近一小学的语文老师,正值放寒假,便在家里照顾郁善。   “起了,先把粥喝了,晚上,是要出门?”   郁喜从厨房出来,在桌前坐下:“嗯。”   郁善盯着郁喜碗里的小米粥,磕磕绊绊道:“喜喜,郁善也要喝。”   郁喜起身去厨房,给郁善乘了一碗。   兄妹两,吃完早饭,郁喜洗了碗筷,又回房间复习书去。   一直捱到晚上五点,温蝉打来电话:“小喜子,快出来,我到你家的巷子口。”   巷子出口处,停着一辆灰色的轿车。   郁喜走过去,副驾驶车窗降下,温蝉探着脑袋,高声道:“喜喜,上来。”   郁喜透过半降的车窗,瞟见驾驶位上的男孩,青葱白俊,理科重点班的班长——顾梵。   她拉开后车座的车门,矮身坐了进去。   顾梵回头看她一眼,颔首示意。   郁喜也回赠一个十分妥帖的笑容,她坐好,这才摸出手机,给温蝉偷偷去了条微信:“什么情况?”   温蝉:“就你现在看到的情况呗。”   温蝉的生日地点,就在温淳之名下的一处场所。   开了一间大包厢,一扇屏风格挡开娱乐区和用餐区。   三人到达包厢,里头已坐了不少的人,都是熟面孔。   都是爱玩闹的年龄,见到温蝉和顾梵一块,不免打趣起哄。   “寿星,来了。”   “温蝉,你怎么把顾梵叫来了,你两还认识?”   “哟,什么时候搞到一块的,如实招来?”   温蝉也不遮掩,抱着顾梵的胳膊,大大咧咧道:“我男朋友,顾梵。”   学校里倒是有关于两人的传闻,在座的人,多多少少都耳闻过,这会见温蝉生日,顾梵也来了,心里也清楚这传闻的大半是真的了,只是没想到这优等生顾梵会看上温蝉。   毕竟这姑奶奶,怎么看,都不会是顾梵喜欢的类型。   人都到齐了,一行人上桌。   服务员陆陆续续上了菜,郁喜右手边的座位,坐着叫梁东宇,眉清目秀,。   梁东宇和顾梵一个班,郁喜和他也是相熟的,两人都是学生会的,也说过几句话。   一行人,闹闹哄哄的。   温蝉仗着她是寿星,使劲儿的闹腾,互相灌酒。   头顶的吊灯,光线是柔和的暖橙。   郁喜披着头发,额头光洁饱满,皮肤白净,似刚剥壳的荔枝。   梁冬宇看着桌上打闹的人,和郁喜搭着闲话:“你有打算考哪所大学吗?”   郁喜正吃着排骨,闻言睨他一眼:“应该就在C市。”   梁冬宇点点头,两人在一旁小聊几句。   郁喜有些心不在焉,梁冬宇倒是没看出来。   期间,郁喜出来上洗手间。   刚才被温蝉劝着几杯酒,这会子,脸颊发烫。   包厢里,暖气打的足,喝了酒,身上都暖融融的。   郁喜从洗手间出来,摸出纸巾擦着手心,碎纸屑沾到虎口,她给撕下,扔到垃圾桶的档口,一回身的功夫,就看到几步远的男人。   温淳之似刚从什么正规场所出来,一身笔挺规整的西服,里头白色衬衫,没有系领带。   他侧站着,神情漫不经心,透着一股子散淡随意,抽着烟。   边上站着个男人,同他说话。   他偶尔浅笑一下,大多数都是那男人在说话。   这长廊装修别有一番风格,棕色的木条屏风隔断。两根木条之间点着一盏立体圆柱壁灯,灯光晕橙,壁灯下挂着红色绒布条子,红尘缱绻,古意雅致。   宁则慕先看见郁喜的,他抬指点了点温淳之的袖口。   温淳之不明所以抬眸,宁则慕以眼神示意。   就这么,温淳之看到了几步远的小姑娘。   米白色的毛衣,黑色铅笔裤,披着长发,一双乌黑的眼睛,秋瞳似的 ,盯着他。   宁则慕调侃:“我说你丫的口味怎么越来越低龄,这看着还是祖国的花朵吧?”   温淳之怔愣一瞬,这才想起这姑娘是谁,他回头,睨了宁则慕一眼:“少他妈瞎说,这是林老师的学生。”   郁喜杵在那儿,看着他走来。   他近至身前,郁喜目光落在他开了两颗扣子的衬衫上,露出寸许锁骨,他皮肤很白,锁骨之下,有一抹红痕,指头般大小。   郁喜视线落在上头,直到头顶落下一道声音:“怎么上这儿来了?”   郁喜掀眸看他:“今儿是温蝉的生日。” 第二章   小姑娘的身影消失在长廊尽头的一间包厢里。   宁则慕倚着棕色木条,似笑非笑道:“这小姑娘瞧着也是个美人胚子。”   温淳之没说话,抽着烟。   宁则慕似想起了什么,又道:“唉,我说你跟那个程苑分了?那程苑可给我打几通电话,瞧那意思,还不愿意跟你分呢?”   温淳之哼笑一声,将烟头弹进垃圾桶里,眼神懒懒的:“怎么着,要当和事佬?”   “我闲的慌?”宁则珩摆摆手,“去不去玩儿?”   温淳之脱了外套,搭在手臂上:“不去。”   宁则慕也清楚,他刚结束了个会议,也不勉强。   温淳之也没回去,到了楼上的休息室。   他向来没个定处,狡兔三窝,哪哪都有一窝。   温淳之刷了卡,将门关上。   质地考究的西装外套,随手扔在机柜上。   走至冰箱前,拿出一瓶矿泉水,拧开瓶盖,喝了大半。   温淳之这一觉,睡得不太长。   醒来的时候,是被手机铃声吵醒的。   他这人有起床气,一开口语气有点不耐烦。   那端是他二伯母何慧欣,何慧欣听他这声音,不由问:“怎么,休息下了?”   心里却稀罕这小爷能这么早就睡下?   温淳之坐起身,抬手抹了把脸:“什么事?”   何慧欣这才徐徐道来:“温蝉这丫头给她打电话也没接。她说今儿是在你那儿过得生日,你去看一下,点差不多了,就让她回来,别闹腾太晚。”   温淳之应下,看了眼手机屏幕,晚间十一点多。   温淳之乘坐电梯下楼,给经理去了个电话,问清包厢的房间。   门扉虚虚掩着,并没有关严实。   温淳之的手搭上铜制的门把,往里头轻推。   轻柔缠绵的女声传出来了。   一首王菲的暧昧。   莹白的电视机屏幕前,一道纤柔的身影。   温淳之倒是没料到这姑娘一开口,能把这首歌唱的这样婉转富有情绪。他有些意外的挑了挑眉,从兜里摸出了烟盒,拿了根烟,叼在嘴上。   郁喜是那种做什么事儿,都全幅心思放在手头事上的人。   包厢里,倒有几个姑娘发现门口站的男人,纷纷侧头看去,低声交谈。   一首歌完毕,郁喜放下麦克风,回头时,便看到门口的人。   门外的光线透进来,男人倚着门框,一副好整以暇的姿态,指尖一点红芒若隐若现。   ......   夜里十二点,空旷的车库,除了他们两人,还有一男一女。   男人将女人压在车门上,旁若无人地接吻,气息浓重,倒有愈演愈烈的趋势。   郁喜的目光落在那对男女身上,温淳之察觉,抬手给了她脑门一下:“瞎看什么?非礼勿视,不懂?”   郁喜撇撇嘴,抬眸看他一眼:“懂。”   温淳之从裤兜里摸出车钥匙,一声嘀响,双跳灯一闪。温淳之绕过车头,上了驾驶座。   郁喜站在原地,在后车座和副驾驶之间犹豫,然而只是几秒,她便拉开副驾驶的车门。   见她系好安全带,温淳之这才把车开了出去   车子驶出车库,拐上街道。   两旁路灯似长龙,消失在尽头。   温淳之手掌着方向盘,闲闲开口:“歌唱的不错。”   他话音落下,搁在中央扶手上的手机却嗡鸣震动起来。   郁喜下意识去看,屏幕上亮着一串号码。   温淳之摸过手机,连看都没看一眼,直接关了机,又扔回到驾驶台上。   一路上都很安静,恰逢红灯。   温淳之的手指敲着方向盘,似想起了什么,歪头看了身边的人一眼。   “温蝉是不是早恋了?”   郁喜脑子里还想着他锁骨上的那抹红痕,冷不丁听他这么一问,懵懵地扭头看他。   温淳之挑了眉梢:“嗯?”   郁喜遮掩:“我不清楚。”   温淳之哪里看不出来她眼神的躲避,他话锋一转,故意逗她:“你呢?”   “什么?”   “早恋。”   郁喜抿抿唇,底气不足:“没有。”   温淳之嘴角浮现浅浅的笑意,有些散漫,似随口一问,也不在乎她的答案。郁喜琢磨不透的他的心思,又慎重其事强调一遍:“我没有。”   温淳之见她这幅认真的小模样,笑了,继续逗她:“就没有喜欢的人?”   郁喜乌黑的眼眸一瞬不瞬地看着他,心里有个念头蠢蠢欲动,理智告诉她还不是时候,她心跳如擂,嘴唇翕动。   后方车子发出悠长的鸣笛声,温淳之收回视线,抬眼一看。   绿灯了。   郁喜似被扎破的气球,一下子泄了气。   说不出此刻的心情,七分失落,三分庆幸。   她靠着车窗,手指抠着安全带。   郁喜忽地就想起第一次见他那回。   那天,郁喜去拜访林韵。   林韵是郁喜初中三年的班主任,郁喜初三那年,因为郁父生了场大病,险些交不起学费,面临辍学的选择。   林韵那时候,见郁喜学习刻苦,不忍她辍学,便资助了那一年学杂费。   后来,每年临过年前,柳香冬都会让郁喜去拜访林韵,送些海产。   高一那年,郁喜是第一次去拜访林韵。   那是个初夏,落了一场雨,窗外雨声淅淅沥沥。   客厅里,郁喜端坐在沙发上,挺着脊背,分外局促拘谨。   即便这诺大的客厅只有她一人。   楼上传来一声沉重的闷响,郁喜一个激灵,凝神去听,片刻后,是脚步落在木板上的声音,她扭头望去。   楼梯口下来一人,先是瞧见浅灰色的西裤布料,继而,那人每落下一层阶梯,便多看清一分。   郁喜就那样盯着他,神情平静。   温淳之下了楼梯,压根就没去注意客厅的小姑娘。   郁喜最后的记忆里,是他走向玄关的身影。   欣长挺拔,洁白挺括的衬衫,肩头一角湿了寸许。   ......   临近巷子口,郁喜接到了柳香冬的电话。   温淳之摇下车窗,低眸点了根烟。   小姑娘微侧着身子,睫毛低敛,声音软糯。   温淳之借着窗外的路灯,不由认真打量起这姑娘。   她生的极白,眉眼似远山黛水,似乎因晚上喝了酒,又或许是车里暖气的缘故,两颊酡红。   温淳之想起,过去交往的那些姑娘,即便化妆技术如何的出神入化,那腮红搁在脸上,还是略显突兀。   他这厢胡思乱想,小姑娘不知何时挂了电话,正看着他:“我下车了。”   温淳之略一点头,算是应了。   郁喜临下车之际,还一板一眼道:“谢谢你送我回来。”   温淳之弹了弹烟灰,唇畔溢出一点笑意。   郁喜一下车,温淳之就把车开走了。   郁喜轻手轻脚推开门,原以为这个点,柳香冬已经睡着了,倒没想到客厅里灯光大亮,柳香冬窝在沙发里,看着电视。   看样子是一直等她回来。   郁喜开口,莫名心虚:“妈,你怎么还没睡?”   柳香冬关了电视,问:“喝酒了没?”   郁喜摇摇头:“没有。”   柳香冬从沙发上起身,也没近身来闻:“快洗洗睡了,下回别再这么晚了,姑娘家,不安全。”   “知道了。”   回到房间,拿了睡衣,又到浴室换洗。   洗了脸,抹上爽肤水。   柳香冬虽然对她学业非常重视,但对她皮肤护理方面,偶尔也会给她买些价格合理的护肤品。   郁喜长得白,底子也好,这点随柳香冬。   浴室里。   热气氤氲,镜子雾蒙蒙。   郁喜指尖轻点镜面,落下最后一捺。   郁喜盯着看了会儿,抬手抹掉那三个字。   温淳之送完郁喜回来,就把温蝉给揪出包厢。   温蝉扒拉着沙发上,撇着嘴道:“堂哥,你可真没劲儿。”   温淳之卷着袖子,轻哼一声:“行了啊,还想闹个通宵?”   温蝉蹬掉酒店的一次性拖鞋,又似想起什么,开口:“堂哥,你把小喜子送到家了嘛。”   “怎么着,还得把人给亲自送上她家门口?”   温蝉抽了张纸巾,在手里搓着玩:“当然咯,那巷子黑不溜秋的,你怎么一点都不怜香惜玉呀?”   温淳之没搭理她的疯言疯语,只落下一句:“早点睡,明早送你回去。”   温蝉不以为然,目光落在纸巾上,忽地抬眸:“堂哥,你和程苑是不是掰了呀?”   温淳之闲闲地瞥她一眼:“哪那么多事要你操心?”   温蝉皱着眉咕哝:“堂哥,你真是不识好人心。” 第三章   隔日,温淳之送完温蝉,回了温宅一趟。   林韵今天起了个大早,正和阿姨在厨房忙碌。   每年这个时候,温宅的气氛莫名古怪,家里帮厨的阿姨,倒也没跟以往似的和林韵唠家常。   两人心照不宣包着饺子,一种无形的默契,直到外头传来汽车的引擎声。   阿姨抬眼打量了眼林韵,低声道:“应该是淳之回来了。”   林韵面色如常,抽了边上的纸巾擦了擦后,叮嘱阿姨:“你先包着。”   林韵从厨房出来,恰好碰上进门的温淳之。   林韵客气问:“你爸下午就回来,留下来一起吃顿饭?”   温淳之手上拎着灰色西服,口吻淡然:“我下午还有事。”   林韵点点头,倒也没再说些什么。   林韵转而回到厨房,阿姨见林韵神情平静,心里不免喟叹,这大户人家后妈还真不好当。   阿姨在温宅帮工多年,对这里头的事,也门儿清。   温淳之的母亲,在他七岁那年,得了抑郁症,后来在浴室里割腕自杀,因为发现太晚,抢救无效而去世。   林韵是在温淳之十五岁那年,嫁给温钰询的。   温淳之拿了文件,便从楼上下来。   他不常回来,有时候,两三个月才回来一次。   将文件扔在副驾驶座上,便接到了宁则慕的电话:“延潮回来了,晚上聚聚?”   温淳之掀眸看了眼这幢白墙红瓦的别墅:“行。”   方向盘一转,车就开了出去。   温询下午回来,林韵张罗着饭菜,便多嘴提了句温淳之中午回来的事儿。   温询夹了颗饺子送到嘴里,顿了片刻,抬眼问:“他回来干什么?没又给你找不痛快吧?”   林韵忙说:“没有,没有。我想着你等会要不去给他打个电话,让他晚上回来一趟,我给他做几样他喜欢吃得。”   温询打断:“他爱吃不吃。”   林韵劝说:“今天不是特殊吗,你好歹也关心关心孩子一下。”   温询静了片刻,倒是不再言语。   爷俩的关系,自从温淳之的母亲去世后,就一直僵化至今。   谨色会所。   程苑来得时候,温淳之没在打牌,窝在沙发一角,手里捏着高脚杯,眼睛盯着玻璃杯里头盛着殷红的酒液。   他今晚看起来,心情不佳,眉目间笼着几分沉郁。   包厢里头的人,也清楚今儿这个日子,最好不要招惹温淳之。   都纷纷克制着情绪。   程苑特意打扮过才来的,妆容妥帖,十分明艳。   宁则慕打出一张牌,稀奇笑道:“程大明星,今儿怎么来了?”   “宁少,你可别取笑我了。”程苑嗔笑,视线确是落在温淳之身上。   她脱了外头的大衣,里头却是一件香槟色长裙,薄纱勾勒出曼妙的曲线。   程苑行至温淳之身边,落了座。   她拿起边上的红酒瓶子,给温淳之的杯子满上,继而,再递给他。   她这番行为透露出几分试探,温淳之懒懒的掀眸去瞧她,眸光深邃,透着几分审视的意味。   程苑端着杯子,施施然得笑着,心里却在打鼓,好在最后,温淳之接过杯子。   程苑这几天绷着的心,这才落了下来,心里几分志得意满,想着自己在他心中也不是毫无轻重的。   程苑和温淳之交往这三个月,温淳之待她的态度,倒是不冷不淡。他很少来找她,偶尔那么几次,也是因为个人需要。前些日子,温淳之到她那儿去,程苑故意授意媒体拍了几张相片。   这事儿发生后,她给温淳之打电话,发信息,他都没回。   程苑不免心生后悔,暗恼自己过于急功近利。   ......   程苑扶着温淳之在沙发坐下,又拿着烧水壶给他烧热水。   温淳之沉沉靠着沙发背,一手搭着额头,阖眼休息。   嘀的一声,水烧沸了。   程苑将滚烫热水注入玻璃杯,端来放到棕色玻璃茶几上。   她探身凑过去,纤纤细手抚上温淳之的领口,要去解他衬衫扣子,她声音刻意放柔:“是我做错了,下回不敢了。”   温淳之睁开眼,似笑非笑瞅着她。   程苑主动献上红唇,低声道:“我知道今天是伯母的祭日,我特意推了通告来陪你,这诚意足不足?”   温淳之坐直了身子,手指扣住她搭在自己胸前的晧腕,拿远了点,目光落在她脸上,不疾不徐道:“程苑。”   “嗯?”   温淳之眉目未变,淡声开口:“出去。”   程苑脸上笑容僵住,颇为不知所措。   温淳之从沙发上起身,也没再看她一眼,便进了卧室。   程苑出了房门,撞上来找温淳之的褚延潮和宁则慕。   褚延潮在这行人里头,也是有点名声,都是这C市的活祖宗。   程苑即便泪眼盈盈,还是不忘与褚延潮颔首招呼。   宁则慕怪声怪气道:“哟,这是怎么了?”   程苑牵强扯了扯嘴角:“没事。”   宁则慕手里吊着钥匙圈,冲褚延潮道:“踢到铁板了,估摸是。”   褚延潮勾了勾唇角。   ......   柳香冬这几日,都在家里休养,前两天下班回来的途中,扭伤脚,好在并无大碍。   客厅里的茶几上搁着一袋袋真空包装的海产,特依托了南边的大伯邮寄来得,柳香冬正着手收拾,打算过两天,让郁喜上温宅去一趟。   虽然高中以后,郁喜便再无受林韵的资助,但柳香冬是个知恩的人,送的东西,对于林韵来说,也不是昂贵的东西,但也是一点心意。   郁喜昨晚就给林韵打了通电话,问她是否在家,约了十点去温宅。   柳香冬在厨房收拾早餐,见郁喜从卧室出来,不由问:“怎么穿这一身了?”   郁喜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这一身衣服,撒娇:“妈,我就想穿嘛。”   红色的高领针织毛衣,一件灰色的裙子。   柳香冬只当姑娘家爱美,笑了笑:“这孩子,想穿你就穿吧,过年了,可就没新衣服穿了。”   郁喜笑嘻嘻地到厨房,要给柳香冬打下手。   柳香冬赶她出去:“去去,别把这身衣服给弄脏了。”   临近九点,郁喜上了公交车。   站了七八站,才有空出的座位,她透过玻璃,望着窗外的景物。   直到车里广播提醒站点已到,郁喜这才跟着人流下了车。   到了大院,荷枪实弹的卫兵,睁着双锐利的眼睛。   郁喜上前,低声报了林韵的名字,兴许林韵事先给卫兵打过电话,这次倒是没被拦下。   郁喜只来过几回,依着那点浅淡的记忆,却在一条分叉路口时给难住了。   她正兀自琢磨着改往那条走,甚至都兴起了抛硬币来决定的念头,后头却传来一道半试探声音:“郁喜?”   郁喜扭头去看,宁则慕摇下车窗:“来看林老师?”   郁喜停顿几秒,这才挪动步伐,到宁则慕车前:“则慕哥。”   宁则慕往她身后瞥一眼,笑笑问:“不知道往哪儿走?”   郁喜愣了一下,直接说:“你怎么知道。”   宁则慕被这姑娘的直性子给逗笑了,他说:“你哪回来,不是淳之领你进来的。”   说罢,宁则慕扔下车子,干脆利落道:“今儿,你则慕哥领你去。”   郁喜迟疑。   宁则慕挑起眉梢:“怎么,你还不愿意?”   “不是。”郁喜抿抿唇,抬手点了下车子:“这车搁在这儿,没问题?”   宁则慕拎着钥匙,不以为然:“没事儿。”   宁则慕将郁喜送到门口,看她进去了,转而从兜里摸出了手机,给温淳之去了通电话。   他手插着裤兜,悠然道:“小姑娘没瞧见你,看着有点失望。”   不知那端说了什么,宁则慕笑笑道:“你别装,我就不信你看不出来?”   林韵见到郁喜,倒是挺高兴,握着她的手,问了些学习方面的事儿,便要留她吃饭。   林韵这人挺喜欢郁喜,小姑娘以前在她班下,又乖顺成绩又好。   林韵觉得这姑娘挺投她的眼缘。   午饭,只有林韵和郁喜两人。   用过午餐后,林韵让司机送郁喜回去。   郁喜坐在松软的车椅上,心情却和来时不同。   怅然若失。 第四章   南边z市,一处院子。   花木扶疏,水碧清透。   温淳之悠闲躺在摇椅上,摊开的书盖在脸上,脚边蹲着一只黑猫,看不出什么品种,眼睛幽深透着几分警戒。   温淳之前两天,跑这儿来寻清净。   温老先生退位后,便和温老夫人在这南边养老,这一处院子是温询特意挑选,也是花了笔大价钱才买下的。   临近过年,温家的小辈们,都得跑来南边过年。   温老夫人从屋里出来,抽走他盖在脸上的书:“今年怎么这么早就来?”   哪回过年,这小子不都是踩着除夕夜的点来,今年倒是稀罕,腊月二十七号就来了。   温淳之悠悠睁开眼,手搭在摇椅的扶手上,摇椅晃晃悠悠,他吊儿郎当道:“这不是想您老人家吗?”   温老夫人知道这小子不着调,也不跟他瞎扯,只道:“迟之这回都要结婚了,你什么时候也给领一个姑娘回来,让奶奶瞧瞧。”   温淳之唇畔浮现半分笑意,半真半假道:“要不您老人家给介绍一个?”   温老夫人问:“你想要什么样的?”   温淳之漫不经心:“像您这样的。”   温老夫人拍了他一下,轻啐:“没个正行。”   大年除夕夜那天,这栋四合院,灯火辉煌,年味浓郁。   两位老人家,倒是心情不错,一大家子热热闹闹用过了年夜饭,便在客厅里唠嗑。   温淳之陪老人家打了几圈国粹,输了个光,便寻了个空挡,上外头抽烟去。   郁喜接到温蝉的电话时,刚用过年夜饭,正和郁善在沙发上看电视。   今天是个特殊的日子,除了是除夕夜,也是郁喜的生日。   郁喜走到阳台去接,外头飘零落着雪花。   那端温蝉声音轻快:“小喜子,生日快乐。”   郁喜趴在栏杆上,看了眼被大雪覆盖的沥青马路,一张嘴,呼出一团白雾:“新年快乐。”   温蝉嘻嘻笑:“新年快乐。”   郁喜问:“南边下雪吗?”   温蝉:“没有,不过这边天气倒是挺湿冷的。”   两个小姑娘说了几句,郁喜依稀听到那端有男人的说话声,她几乎是顷刻间便辨认出那声音来自是温淳之。   微哑,低沉,伴着几声不甚清晰的咳嗽。   是感冒了么?她兀自瞎琢磨,温蝉在那端唤她,郁喜回了神。   温蝉神秘兮兮问:“梁东宇有什么表示吗?”   郁喜闷然:“这和梁冬宇有什么关系?”   温蝉嘿嘿笑。   又说了几句,挂了电话。   微信进来一条消息,梁冬宇发来的,祝她生日快乐。郁喜回了谢谢二字,这么在阳台站了一会儿,手心冰凉,她打了个冷颤,回到客厅。   郁喜对春晚这节目,倒是不怎么热衷,耐着性子看了会儿,便回到卧室。   窗外依稀有烟花炸响的声音,柳香冬有守夜的习惯。   郁喜听着外头主持人倒数的声音,伴随着最后一声倒数,她手指微点,一条新年快乐的短信应声发了出去。   温淳之的号码,还是郁喜无意间从温蝉手机上瞥到,当下,她不知出于什么心思,默默给背了下来。   温淳之接到短信时,正和温迟之在院子里头抽着烟儿。   他低头看了眼眼,一条短信,打开来,简而言之的四字新年快乐。他微拧眉,对这一串数字倒是没什么印象。   温迟之调侃:“啧啧,这除夕夜的,又是哪个姑娘?”   温淳之将手机随意扔在桌上,从兜里摸出了一盒烟来。他低眸咬着烟头,沟壑的似的眼皮,被这一簇深蓝色的火光衬亮,染着几分薄情的意味。   温迟之脸上挂着淡笑,扭头看了眼院里,三两盆植物掩映在夜色里。   温淳之弹了弹烟灰,忍不住低声咳嗽起来,温迟之道:“行了,都这样了,还抽呢?”   温淳之懒散往后一靠,手肘搭在扶手上,淡声道:“又死不了人。”停顿片刻,又看向温从之:”真定了?”   温迟之一摊手,笑道:“这种都有了,还能不结?”   温迟之的那位未婚妻,是家里人介绍的,像他们这样的人,在婚姻这块,向来是不自由的。   温迟之早年也有那么一段风花雪月的往事,对一个姑娘动了心,奈何人姑娘铁石心肠,卷钱走人。老套却俗不可耐,但也真实。   除夕过后,温淳之又多待了两日,才回到C市。   刚到名下了一处娱乐场所,查了账,回到房间还未坐下,就接到了经理的电话。   “老板,程小姐正在这儿耍酒疯呢,您要不下来看看?”   温淳之一面脱着西装外套,一面轻描淡写道:“由她闹。”   话落,便干脆利索地撂了电话。   冲了澡出来,恰逢门铃声响起。   温淳之去开门,见到来人,眉头微扬:“你这会,怎么过来了?”   江颜息脚下未停,径直踩着高跟鞋进屋:“我还不能来了?”   温淳之拿干毛巾擦着头发,打开冰箱,从里头拿出一瓶矿泉水扔给她。   江颜息拧开矿泉水瓶,喝了口,这才说:“我刚上来可瞧见了程苑呢。”   温淳之睇了她一眼,将毛巾随手搁在电视机柜上:“你来就为了说这个?”   江颜息半真半假说:“不是,就是祝贺你又恢复单身罢了。”   温淳之轻哼一声。   江颜息不着痕迹地打量他,他刚洗了头发,额前乌黑的碎发,衬得眉眼英俊。   她一手托着下巴,歪着头看他:“我说,你成天这样换女人,累不累?”   温淳之咬着烟,眯眼看她,手中的打火机啪嗒作响:“什么意思?”   江颜息施施然开口:“要不,咱两凑一对吧,你看怎么样?我妈还成天催我找对象呢,我也不管你在外头怎么玩?”   温淳之将烟从嘴里拿了下来,两指搓弄着,复又抬眸盯着江颜息,眼里透着几分探究的意思。   江颜息眼神微躲,拂了下颊侧垂落的发丝,又一笑:“这么看着我,做什么?”   温淳之摇摇头,又将烟送到嘴里,打火点上。   程苑在温淳之名下的一处会所,闹得那一出,宁则慕也有耳闻。   一见到温淳之,就道:“哎,那程苑可给我打了电话,说你这人怎么这么狠心之类的,可哭了好几个小时。这都什么事儿,你和人姑娘分手,人倒上我这儿发泄来了。”   温淳之仍是一副无关痛痒的神色,宁则慕顿觉没劲,转了话锋:“这个年过得怎么样,可没跟你家老爷子又打起来了吧?”   温淳之:“你就这么盼着我跟我家老头子闹矛盾?”   宁则慕嘿嘿笑:“哥们,这不是关心你么?”   温淳之刚要说他几句,手里的手机便震动起来,他接起来。   温蝉苦兮兮道:“堂哥,你可要帮我呀。” 第五章   C市三环的一处派出所,临近市一中。   温蝉和郁喜两人坐在椅子上,低敛着眉眼,一副乖顺样儿。   对面的民警语重心长道:“这还未成年呢,就敢开车,好在没撞到人,撞到人,可有你们后悔的?”   温蝉是会来事儿的人,忙乖乖认错,恭恭敬敬道:“是是,警察叔叔,您教训的是,我们错了,下回不敢了。这回,您大人有大量就饶了我吧。”   她双手合十,一双水鹿般的眼睛,硬是逼出几滴眼泪,自个演还不够,抬手掐了下郁喜的腰处,力道重的郁喜深吸一口气,一双杏眼硬是红了几分。   外头传来关车门声,紧接着,脚步声至背后响起,渐行渐至。   下一瞬,沉稳的脚步声便消隐于身后。   郁喜微抬眼,两人视线交汇,显然,温淳之也没想到能在这儿见到郁喜。   诊所的警察,抬眼看了下温淳之,拿笔点了点桌面:“是家长吧?这高中还没毕业,这就敢在马路上开车了,好在,没撞到什么人。”停顿片刻,又道,“认错态度还不错,行了,回去,好好给教育一下。”   罚了款,温淳之在领着两个小姑娘,从派出所出来。   温蝉一出派出所,便故态复萌,挽着温淳之的胳膊,忙狗腿道:“堂哥,大恩大德,没齿难忘。”   “少打马虎眼。”温淳之拿手点了点车子,“这哪来的?”   “我爸车库里的。”   温淳之:“要再有下次,自个处理。”   温蝉举着手掌,发誓:“不敢,不敢。”   宁则慕在一旁笑:“我说蝉蝉,无证驾驶啊,你胆子倒是不小。”   温蝉撇撇嘴:“则慕哥,你可别再说我了。”   最后,由宁则慕开着温蝉偷出来的车送她回去,温淳之送郁喜回去。   郁喜是被温蝉给叫出来的 ,温蝉嘴馋,突然想吃学校附近的那家酸辣粉,便约她一块去。   谁想快到一中校门了,却被贴牌的交警给拦了下来。   车上气氛静谧。   温淳之手搭在方向盘,眼睛看着前方:“快开学了吧?”   郁喜抿抿唇:“还有一周。”   温淳之一点头,从兜里摸出烟盒,咬了根烟在嘴上。摇下了点车窗,手去摸储物格里搁的打火机,窸窸窣窣的动静声,硬是没摸到。   郁喜瞧见,下意识拿起打火机,递了过去。   温淳之怔愣一瞬,便接了。   他点了烟,便将打火机搁回储物格。   车子行了一半,温淳之忽然把车停在一处粥店侧门口,解了安全带:“先陪我吃点东西?”   郁喜点点头,跟着温淳之下了车。   店是仿古建筑,朱色横木梁,门前蹲着两只栩栩如生的石狮子。   廊檐下挂着四盏红灯笼,墨色牌匾上,描金的御粥二字。   店前还停放着几辆电瓶车,大厅里头的灯全是暖橙色,倒是衬得这家店,十分的家常。   温淳之走在前头,推开玻璃门,将郁喜先让了进去。   左手边便是点餐台,郁喜点了碗面,便先去占了一处四方桌。   温淳之点完餐,便看到这姑娘,拿着麦茶在冲刷筷子,见他落了座,便将筷子和汤匙一块递给他。   温淳之掀眸打量她一眼,唇畔溢出淡淡的笑意。   心想,这小东西还挺会照顾人的。   点的食物都上了桌。   因为去了趟派出所,郁喜的酸辣粉也没吃成,这会倒是真有点饿了。   吃着面条,店里开着暖气。   碗里的面条,又被小姑娘加了佐料,辣的她嘴唇殷红,似擦了一层口红。   米白色的毛衣袖子被她挽了上去,露出一截白皙纤瘦的手腕,腕上戴了条黑色皮绳,更衬的她手腕纤细。   她今天倒是没散着发,长发干净利索在脑袋扎个团子,露出光洁白净的额头。   两人用完晚饭,倒没想到,外头却落了一场雨。   雨势密集,哗哗啦啦砸在水泥地面上,溅起一朵朵剔透水花。   温淳之向老板借来一把伞,同郁喜一道上了车。   雨滴落在玻璃上,四处蜿蜒开来,水迹斑驳。   幽暗的巷子,一盏老旧路灯杵在巷口,那微弱暖黄的光线下,雨丝密集如针线。   郁喜拉开车门,原以为这次温淳之仍不会下车送她,不成想,耳边一句:“我送你进去。”   郁喜心里愉悦,面上却克制着。   这会儿,雨势倒小不少。   男人撑着伞,绕过车头,郁喜一打开车门,鼻息间尽然是男人身上清冽的味道及淡淡的烟草味。   不到几步,就到单元门前。   温淳之收了伞,雨滴顺着伞骨滑落,在水泥地上沥开来,乌沉沉的一朵,他点点下巴:“快上去。”   郁喜嗯了声,转身,上楼。   走到几级台阶上,她倚着栏杆,低头去看。   浓郁夜色里,头顶一道惨白光线下,男人倚着几乎贴满广告纸的墙上,神情散漫。他从兜里摸出烟盒,拿了根送到嘴边。   他抬手圈住火光,微眯缝着眼,将烟凑到火光上头,不到片刻,就点着了。   外头雨势几番变幻,此刻又有倾盆大雨之势。   雨声潺潺,男人似不着急,倚着乌迹斑斑的墙壁,静静地抽着烟。   ......   远看二十多天的寒假就结束了,苦行僧似的高三生活接踵而来。   懒散了二十多天,第一天的课程,便是猝不及防的测试,这群高三学子叫苦不迭。   郁喜整个寒假,都有在巩固知识点,做起试卷来,也算是得心应手。   温蝉倒是吃了苦头,她咬着吸管:“完蛋,我这次铁定考砸了。”   温蝉其实成绩不错,她是属于那种有读书天赋的女孩,怎么玩,也不至于考的太差,郁喜则不然,她所获得的成绩,全靠她勤勤恳恳复习得来,松懈不得,也不敢松懈。   温蝉一手支着下巴,又喝了口奶茶,这才道:“唉,我哥和那个程苑分手了。”   郁喜抿抿唇,不做评价。   温蝉摇头晃脑道:“你知道我妈是怎么说我堂哥的么”   “怎么说?“   温蝉挺着脊背,好整以暇道:“唉,你哥这人啊,虽然长得不赖家里有钱,但姑娘家家以后找男人,可千万别找这类型的。你们小姑娘家家不懂事,以为这种男人好征服,嘴上说几句甜话,就当人把你当宝了,实则人逗你玩呢。”   温蝉说完,噗嗤一声笑了,又摇摇脑袋:“也不知道以后的堂嫂是何方神圣?”   ———————— 第六章   锦园会所,位于三环内一处风景区的附近。   这一处地,是他们这些人常去的地儿,装修不俗,随处可见的国画,博古架上陈列的古玩意儿。   雅致,古色古香。   温淳之今儿难得休闲风装扮,一件黑色的羊绒高领毛衣,衬的眉眼越发锐利俊雅,他坐于棕色软皮沙发一角,玩儿着手机,背后便是苏绣屏风隔断,一幅花开富贵,恣肆俗艳。   影影绰绰的光影下,他的侧脸,徒增几分风流蕴藉。   麻将桌前,宁则慕嘴里叼着根烟,看了眼跟前的牌,扔出一张:“唉,听说老夫人给你安排了个相亲对象?”   温淳之还未表态,江颜息便问:“什么时候?”   宁则慕见江颜息这幅吃惊模样,别有所意道:“唉,我说江妹妹,人淳之相亲,你激动个什么劲儿?”   话是这样问,然而江颜息对温淳之的心思,他也是看出来了。   打小,江颜息就爱跟在温淳之后头凑,就跟个小尾巴似的。他们这伙人,也是门儿清,只等着看这姑娘什么时候端不住,会跟温淳之摊牌。   江颜息也意识到自己反应过于激烈,满敛了情绪,笑笑说:“我只是纳闷,他竟然会去相亲。”   宁则慕:“这你就不懂,人老夫人想抱孙子了呗,唉,江妹妹,你说淳之和那女的能不能成?”   江颜息也是个人精,宁则慕这什么意思,她哪里不清楚?她顺水推舟,只拿手指碰了碰温淳之:“唉,则慕问你看上那女的没?”   宁则慕听她这问话,哈哈笑了一声,意味不明道:“行啊,颜息。”   年前,温淳之顺口提了一嘴,没想到温老夫人年后,还真给他琢磨这事儿。   坑蒙拐骗,把温淳之骗到南边儿,那相亲对象,还是位大学人民教师。   姑娘家长得秀气标致,家里也是有几分背景,温老夫人甚是中意。   温淳之和人姑娘见过一面后,倒是没再联系。那姑娘倒是主动给温淳之打过几回电话,然而温淳之不接听,不回复的态度。   姑娘也多少清楚他的心思,便也不再热脸贴人冷屁股,怎么说,自身条件也不太差。   温淳之待了会儿,起身要走。   江颜息是坐乔则慕的车来的,这会儿看温淳之走了,也准备一道离开。   江颜息上了车,系好安全带,摇下一点车窗,仍执着刚那个问题:“你和那位人民教师处的怎么样?”   温淳之从兜里摸出烟来,送到嘴边,漫不经心道:“还成。”   江颜息静了一瞬,片刻后:“我得回大院一趟。”   温淳之侧眸打量她一眼,没说什么。   车子行到江颜息父母的住处,江颜息解开安全带,抿抿唇,道:“你不回去看看?”   温淳之将烟掐灭在烟灰缸里,开口:“赶紧下去。”   每回和他提起温父的事儿,温淳之都是这么一副态度,江颜息虽有几分杵他,仍还是道:“前两天,温伯父住院了,做了个手术。”   话罢,江颜息便下车。   温淳之将车子开走,透过副驾驶车窗看了眼被绿树掩隐的那幢楼房,没做停留。   ......   隔日,协和医院。   林韵坐在沙发里,削着苹果,问温询:“要不要给淳之打个电话说一下?”   温询闻言,抖一抖报纸:“说什么,就是个小手术。”   林韵还想在劝,有人推门进来。   “伯母。“江颜息穿着白大褂,笑意盈盈站在门口,又看向温询:“伯父,今天感觉好些了吗?”   温询摘了老花眼镜:“小江来了啊,没事儿,不就是一个切胃息肉的小手术。”   林韵抽了几张纸巾,擦拭手:“劳你费心了,这几天都过来。”   江颜息又陪着两位老人说了几句话,有护士来找她,这才离开。   林韵看着江颜息离开的背影,笑道:“这颜息还是不错,看你住院的这几日,每天都过来。”   温询原本不苟言笑的面容,此刻也带了几分笑意:“是不错,这自家儿子还不如外人家的女儿贴心。”   林韵笑道:“让你给淳之去个电话,你偏不去。”   温询板着一副面孔:“怎么着,我还得求着他来看我。”   林韵失笑,正打算去告诉护士药水吊完,迎面碰上温淳之。   她愣了几秒,才笑笑道:“来看你爸,在里头呢,刚才嘴上还念叨着你呢。”说罢,又似不放心,“他如果说什么不好听,也别跟着他对着干。”   温淳之拎着钥匙串,点点头。   输液大厅。   温淳之见完老爷子,乘坐扶梯下楼。   他从兜里摸出手机,目光随意扫了眼大厅里的稀稀落落的人群,却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小姑娘一身蓝白相间的运动校服,精神萎靡地坐在第二排的靠左手边的椅子上,手上还贴着针头,正吊着药水。   看样子,是病了?   郁喜感冒引起的的肺炎,正吊着水。   眼睛酸涩,她想闭眼休息,又怕真睡熟了过去。   温淳之走到她身边,就见她一副迷迷糊糊的样子,小脑袋瓜一点一点,跟小鸡啄米似的。   身旁有阴影落下,郁喜察觉,懵然扭头。   温淳之就在她边上的位置坐下,他的气息倏然凑近,郁喜眨了眨眼睛,还懵着。   开学后,就再也没碰见,板着手指头算算,都快有两个月了。   温淳之挨的近了,这才看见这姑娘莹白秀巧的耳朵,一颗小碎钻,小小的一点。   他开口问:“打耳洞了?”   郁喜声音微哑:“嗯。”   前阵子,温蝉突发奇想要打耳洞,便拽着她一块去了。   郁喜怕疼,总觉那嘭的一声响,格外恐怖。   然而真正打完后,其实也并未那么可怕。   温淳之又问:“病了?”   郁喜抽抽鼻子:“发烧。”   话音落下,又是几声轻咳,似在印证她所说的话。   他点点头,郁喜轻声问:“你是来看人?”   “嗯,看一个病人。”   郁喜哦了声,再无他话,忽然想起什么,又问:“你有没有认识的朋友在国外吗?”   温淳之低眸看她。   郁喜解释:“我想买几盒药。”   郁善每日服用的药快吃完了,柳香冬这几天急着找人托人买药。当初帮忙带药的那人,前几日和柳香冬在电话里,言语不和闹僵了,便不再打算帮忙。   这几年来,都是那人帮忙带药,如今一时半会还真找不到什么在国外的人。   温淳之:“说说看。”   郁喜要起拿脚底边的书包,温淳之先她一步提了上来:“要拿什么?”   郁喜道:“笔和纸。”   温淳之找了一圈,就找出了根笔,递给她。   郁喜问:“没本子吗?”   温淳之将敞开的书包给她看,郁喜看了眼空荡荡的书包里头,就几张白花花的试卷。   她估计是烧懵了。   她从里头抽出一张试卷,写了下了一串英文。   温淳之扫了眼,便大致清楚:“行,过两天给你。”   说罢,又翻转试卷瞄了眼,是张数学试卷,他瞄了眼分数:“考的不错。”   闻言,郁喜心里喜滋滋,像含了一颗糖。   输液输完,护士过来又替她换上另一瓶。   期间,郁父发来短信,问郁喜好了没,要过来接她。   郁喜忙回了条短信:“我自己打车回去就好。”   等温淳之再问她时,郁喜面不红心不跳道:“我打车回去。”   温淳之沉吟片刻:“等会,我送你回去。” 第七章   输液大厅,依稀有说话声。   光可鉴人的大理石上,人影晃动。   倚着肩头的姑娘,兀自睡得熟,似乎这周遭嚣闹的声音并未惊扰她。   温淳之扭头瞥了眼身边的人,手指轻点着扶手,继而拧着眉,对自己有这耐心陪着这姑娘输液,觉得十分稀罕。   郁喜醒来的时候,是被手背上的瞬时的刺痛给惊醒。   她一睁开眼,面前就是白晃晃的布料,紧接着头顶一道轻柔的说话声:“醒了?”   郁喜恍惚,这才瞧见跟前的人是护士。   护士见她迷茫的眼神,微微笑了下,这才徐徐道来:“那位先生在外头接电话。”   郁喜点点头,又听护士叮嘱:“棉签先按一分钟,再扔。”   她哦了声,提着书包,走出大厅。   温淳之站在石柱旁,颀长的影子倒映在水泥地面上。   他今儿穿了件黑色衬衣,底下灰色的西裤,指尖捏着根烟,正说着电话。   郁喜站在那儿等他,忽地心念一动,摸出手机,悄悄对准他。   温淳之回过头来,就见那姑娘匆忙将手机搁回口袋里,他不觉有异,将烟头揿灭在垃圾桶盖上,徐步走来。   “好了?”   郁喜嗯了声,手指缩回到袖子里头。   刚才见她,还不觉什么,此刻一看,倒觉得这姑娘似乎又纤瘦了几分。   宽大的秋季校服,罩住她,两只手缩在袖子里,倒更显得更纤盈,轻飘飘的,似乎一阵风就能刮跑。   后头传来一道轻柔的声音:“淳之?”   郁喜扭头去看。   女人一身朱红色的雪纺长衫,黑色九分裤。乌黑的中发披散在肩头,自带一股韵味。   江颜息今儿不用值夜班,临走的时候,又去温询的病房看了眼,便听林韵提起温淳之来过的事儿。   正想着给温淳之去个电话,出了大厅,随意瞥了眼,倒没想到瞧见他。   江颜息径直微笑走近:“刚还听伯父说你来过呢,怎么还没走?”   “有事。”   郁喜的目光始终落在江颜息的身上,心里暗自琢磨两人的关系,旧情人?看着又不太像。   江颜息这才发现两人跟前杵的一位姑娘,她道:“这位小姑娘是?”   温淳从兜里摸出一串钥匙:“林老师的学生。”   说罢,便朝前走。   郁喜默契跟上,身后江颜息又道:“我今儿没开车,你也送我一趟呗。”   车上。   郁喜坐在后车座,前方是江颜息的柔和的说话声,偶尔得来温淳之几声附和,绝大部分是江颜息在絮叨个不停。   郁喜闷声不吭,借着车里光线昏暗,悄摸打量起江颜息来。   她侧着面容和温淳之说话,一颦一笑都十分妥帖,连郁喜都觉得她很好看,清丽有骨,自有一种风情。郁喜又低头看了眼自己身上犹如麻袋似的秋季运动服,顿时懊恼地皱着眉头。   温淳之觉得那姑娘从上车伊始,便非常安静。   车子行了一半,也不见她开口说话,温淳之透过后视镜瞄了一眼。   小姑娘头倚着车窗,眉眼低敛,安安静静地拨动手腕上的黑色皮绳。   温淳之唇角轻轻一动,似笑了下。   江颜息将这片刻的细微落入眼里,心里犹疑,转念又将目光移向后车座的小姑娘,片刻后,又觉得刚才萌生的那一刻念头,有些可笑。   温淳之在感情上再怎么随性,也不该对这样一个小姑娘生了心思。   ......   天气逐渐转暖,每周五一次的体育课。   树影婆娑,蝉鸣阵阵。   郁喜坐在花圃石沿子上,额头一片湿漉的汗,呼吸急却沉。   温蝉两手撑着膝盖,低头看她:“唉,小喜子,每看你跑一次八百米,我都怕你厥过去。”   郁喜兀自低着头,等着心跳平复正常。   八百米是她的弱项,每回测试,她都有心灵阴影。   温蝉干脆在一旁坐下,拿纸巾扇着风。   远处的篮球场上,几道颀长的身影。   男孩在操场上,肆意挥洒的汗水,身姿矫健的运转手中的篮球。   温蝉抬手碰碰郁喜,低声问:“唉,你觉得梁冬宇怎么样?”   郁喜扭头看她,脸上还红扑扑的,她问:“什么怎么样?”   温蝉道:”梁冬宇呀。”   郁喜:“挺好的。”又接着道,“我想去买瓶水,你去吗?”   “行呀,我也正渴着呢。”   温蝉神经粗,被郁喜这么一打岔,便忘了要说的话。   小卖部在学校后门附近,墙角处劈了一块地,里头杂草横生,边上栽着一颗樱花树。   郁喜起初还没发觉,直到温蝉某次和她提起,才讶然。   两道铁门,锈迹斑斑。   郁喜挑了瓶可乐,刚要从兜里掏出钱来,身前已横出一只手,将一张五十元纸币搁到桌面上:“一起付。”   郁喜抬眼,梁冬宇就站在身侧。   男孩五官清秀,眉眼深邃,额角挂着汗珠。他穿着蓝色球衣,瘦瘦高高,似一株挺拔的青松,蓬勃朝气。   梁冬宇爽朗一笑:“上体育课?”   郁喜点头,刚要说话,温蝉已挑好饮料走到柜台前,大大方方道:“怎么着,只请小喜子?”   梁冬宇眉毛一挑:“哪能呀,顾梵知道了,可不揍死我?”   温蝉笑骂:“去你的。”   结完账,三人又说了几句。   有人来喊梁冬宇,他拎着一袋子矿泉水走远了。   郁喜还纠结着梁冬宇结账的事儿,想了想,道:“我还是找给机会,把钱给他吧。”   温蝉不以为然:“还什么啊,你又不是跟人不熟。”   郁喜迟疑:‘这样不好。’   温蝉喝了口酸奶,又劝道:“小喜子,这你就是不懂事了,人给你付了,你就领了呗,再这样上纲上线,可就有点不大懂事了哈。”   郁喜想笑,忍不住嘟囔:“就你歪理多。”   温蝉笑嘻嘻拥住她的肩头:“真理好么。”   温淳之给郁喜送药那天,碰上了个大雨天。   一到五月份,C市便多雨。   市一中校门,排水系统不大好,每逢大雨天,便积满水。   郁喜今儿穿了件小白鞋,望着前面一滩及脚踝高度的雨水,她四处望了望,边还有寸许没被积水淹没的空地。   有几个男孩直接淌水而过,还故意卷起一滩水来。   郁喜停滞几秒,抬脚,往积水深处去。   积水漫过鞋面,很快,连带着里头的薄袜都湿透了。   几步远停放的灰色轿车。   雨刷在挡风玻璃前,来回摆动。   温淳之手搭在方向盘上,懒懒地倚着,目光落到前方那抹纤瘦的身影上。   心想,这姑娘也不是个老实的主儿。   一声短促的鸣笛,引起路过学生的注意。   这其中自然包括郁喜。   郁喜看着驾驶座上的那人,有一瞬间的懵然。   很快,她就恍过神来,抬脚走近。   她撑着伞:“找我?”   温淳之一手搭在窗沿上:“上车。”   郁喜没多想,绕过车头,打开副驾驶车门,然而一看里头铺着米色毛绒地毯,她就顿住了。   她手握着门把,踟蹰,顿时后悔自个往积水处走。   温淳之微微扬眉:“怎么。”   郁喜视线落到自己湿透的白色布鞋上,又抬眼看了看温淳之。   温淳之似洞察出她的心思,心里不免一笑:“上来。”   郁喜抿唇,依言上车。   米色毛绒地毯顿时湿了一小块。   温淳之不以为意,淡淡道:“先把鞋和袜子脱了。”   打了个弯,车子开了出去。   郁喜脸一热,脱了鞋,又脱了袜子。   温淳之从后头翻出未开封的毛巾,递给她,余光里瞧见白皙秀气的脚背,指甲剪的干净圆整,再一看她的手,同样指甲修的极短。   郁喜开了封,一看这毛巾上的吊牌,还挺贵。   她将毛巾裹住脚,然后搁在软椅上。   温淳之:“药给你买了,就搁在扶手箱里。“   郁喜伸手去开,果然,里头搁着四盒药,摆放整齐。   “多少钱?”   温淳之散漫笑笑,“怎么,还要给我钱?”   郁喜点头:“当然。”   温淳之没回答,显然不太当回事。   温淳之问:“急着回去么?”   郁喜摇摇头。   温淳之又是一笑:“正好,陪我去吃点东西。”   温淳之带郁喜去一家粤菜馆,经理跟温淳之似乎挺熟。   郁喜站在他身旁,听温淳之对经理:“给我准备一双女士布鞋。”   经理应下,又问:“多大码数?”   温淳之回头看郁喜:“穿多大的码数?”   郁喜对上经理打量的眼神,多少不太自在,她抿唇:“35。”   经理不由多打量郁喜几眼,心里琢磨,面前这姑娘难不成是这位小爷的新宠,这年龄看着也不太像呀。   心里虽这样猜测,但面上还是半分不露。   温淳之带着郁喜去包厢。   宁则慕来的时候,刚好撞上经理手上拎着纸袋,看样子里头装着是鞋盒。。   他稀罕笑了笑,拿手点了点经理手上的东西,半是调侃道:“哟,这怎么回事?还给送鞋呀?”   经理停下:“温少让准备的。”   宁则慕疑惑的皱着眉,仔细盯着那鞋看了一圈,心里纳闷,难不成是带温蝉来吃饭。   和温淳之一道吃过几次饭,郁喜对他的口味也摸了个清透,他口味向来清淡,饭量也不大。   这厢两人刚点好菜,包厢门便再次被推开了。   宁则慕见到郁喜,还真有些吃惊,他意味不明道:“原来是郁喜呀,我还当是谁呢。”   温淳之倒是没什么多余的表情,径直点了一支烟。   宁则慕将鞋盒递给郁喜。   郁喜接过来,说了声:“谢谢。”   宁则慕拉开椅子,大大咧咧坐下:“谢什么,还不是淳之嘱咐的。”   说罢,又去瞧温淳之,一副好整以暇的姿态。   温淳之眉头微拢,带了点不耐,他淡然道:“闲的发慌?”   宁则慕啧了两声,讨了个没趣:“行吧,你们好好吃,我先走了。” 第八章   夜色静谧,两道车前灯白晃晃,照亮边上的小区墙角,低矮的墙角一处长满了绿色的青苔。   郁喜推门下车,又绕过车头,趴在驾驶座窗头:“你等我一下呀。”   话刚落下,也不等温淳之回应,便踩着一地雨水,哒哒哒跑上楼。   进了卧室,拉开抽屉,拿了三百块钞票,又不带喘地跑下楼。   温淳之靠着椅背,抬手揉了下后颈,点了一支烟。   幽暗的长巷,唯有水滴落在那口粗陶缸子的声音,一滴一滴,清晰,却透着几分诡异。   郁喜踏水而来,见他没走,松了一口气。   红色崭新的钞票,就这样直咧咧的递到眼下来,纤素手指扣住那几张红色钞票。   温淳之视线落在上头,眼里蕴几分浅浅的笑意。   温淳之倒没想到,活了二十多年,第一次被女人塞钱,还是个半大的小姑娘。   他拿手指碰了碰那几张红色钞票:“给我?”   郁喜诚恳点头。   似乎不收都不行,温淳之意思性地抽了一张,郁喜轻轻哎了一声。   温淳之微扬眉。   郁喜咬唇,也知道,这人能拿一张,已实属让步。   郁喜将几盒药拿给柳香冬时,只说是同学的姐姐在国外,给顺手带的。   柳香冬不疑有他,只说要好好谢谢人家。   温淳之这药其实是经过宁则慕给顺手带的,宁则慕得知是带给郁喜,不无打趣。   心想温淳之那样的人,哪是会做这种事的人,明里暗里,好一番试探,奈何温淳之就是半点风声都不透,始终一副任尔东西南北风的闲适姿态。   宁则慕无奈,只好和褚延潮话家常:“延文姐,生了没。”   褚延潮的姐姐褚延文,几年前看上了个家庭背景平庸男人,自然,褚家二老百般不愿,最后耐不住褚延文的坚持,两人还是结了婚,如今生活美满,还怀了个大胖小子。   褚延潮点了支烟,散淡道:“快了。”   褚延潮甚少和乔则慕他们一块来聚,褚延潮是C大金融业的教授,自己偶尔也做点风投的生意,日子过得潇洒肆意。   五月份质检的考试成绩已出来,学校特意开了个家长会,为的是在还剩一个月不到的时间里,让家长们加把劲,努力让自己孩子冲一冲。   郁喜这次倒是考的不错,摘得文科第一。   因为南边的外婆住院,柳香冬倒没法来参加家长会,但也给郁喜的班主任江老师去过一通电话,两人在电话上简单的聊了几句。   郁喜坐在客厅沙发上,替柳香冬收拾着些东西。   南边来了消息,老人家似乎快不行,这一趟,除了郁喜外,所有人的都过去。   柳香冬挂了电话,又不放心的叮嘱:“妈妈不在的这几天,你自己注意点,可不要松散。晚上睡觉,记得锁好门。”   郁喜点头如捣蒜,柳香冬又说:“这次质检的成绩不错,但也不要过于骄傲,高考考得好才是真本事,听到没?”   郁父在一旁听了,忍不住道:“你也别给孩子太大压力。”   柳香冬道:“我这不是担忧我们不在盯着,这丫头心又给野了,这还剩一个月就要高考了.......”   眼看柳香冬又要长篇大论,郁喜急忙表态自个肯定会认真学习。   开家长会的那天,是周六下午。   郁喜自然被江老师叫来帮忙,处了布置会场,还得在家长会上发言。   郁喜和班级的几个同学,两点多便来学校帮忙。   这次的班会,两个文科重点班一起开,在一间小梯形教室,墙壁边沿爬满了青滕。   小梯形教室从学校初建时,便保留至今,有些许年头,木质窗沿,已有些许腐朽。   这间教室不常开放,空气里一股干燥的灰尘味。   郁喜和几个同学打打扫扫,总算收拾干净。   在黑板上提字时,却犯了难,要不嫌弃粉笔写出来的字过于小家子气,要不就是根本搬不上台面。   几人正琢磨着,温蝉来找郁喜。   “小喜子,好了没?”   郁喜正拿着黑板檫,随口道:“这黑板的字,还没写好呢。”   温蝉瞥了眼,摸出手机搁到耳边:“等着,姐给你找个帮手来。”   不到五分钟,温蝉找的帮手来了,却是梁冬宇,一身简单的白T恤和牛仔裤。   几人看到梁冬宇,都松了口气。   梁冬宇写的一手好字,在市一中,都有耳闻过,曾代表学校参家市里的书法比赛,摘得了冠军。   梁冬宇拿着浸湿的布,在黑板上利索地写下几个大字,趁着水迹未干透,又用粉笔描了个轮廓。   很快,几个刚劲大气的颜体字,赫然落在黑板上。   温蝉拉着郁喜小声说话:“晚上一起去玩儿?”   郁喜为难,迟疑道:“我得在家里复习。”   温蝉似无奈的唉了声,旋即道:“小姐姐,不要那么认真,读书没用的。”   所有人的都在看着梁冬宇,温蝉这一声,引得教室里三三两两站着同学噗嗤一声笑出来。   梁冬宇恰好此时转过头来,与郁喜的目光不期然对上,他的唇角微微上扬。   等到两个小时的家长会结束,已将近六点。   郁喜从校门出来,温蝉已在等她。   好一番软磨硬泡,郁喜动摇,上了车。   除了顾梵,梁冬宇,还有同年段的几个生面孔,男男女女。   车子开到一处会所。   这是温蝉从乔则慕那儿讨来的VIP会员卡,没去开包厢,只往大厅一坐。   郁喜倒是头一次来。   烟雾缭绕,光线昏昧。   几个男生倒是熟稔地点了酒水,抽着烟,姿态宛如成人,郁喜看在眼里,始终觉得有几分装腔作势的意味,青嫩,拙劣。   不像那个人。   郁喜这样想着,拿起跟前的一杯酒水轻抿了口。   酒烈,一下子被呛住了。   她低声咳嗽,温蝉拍她后背:“小喜子,你倒是慢点儿哈。”   前方递来一张纸巾,郁喜愣了下神。梁冬宇微抬下巴示意她接过,郁喜恍然,伸手去接,抹了抹唇角。   有几个姑娘同男生热热闹闹到舞池去跳舞,温蝉和顾梵不知跑哪儿去,只留下梁冬宇和郁喜两人面面相觑。   郁喜摸出手机,玩了盘游戏,便坐不住,打算去一趟洗手间。   梁冬宇原想陪她同去,说这儿鱼龙混杂,着实不太安全。   郁喜自然没答应。   温淳之从包厢出来,打算抽支烟透个气,倒没想瞧见了郁喜。   他抬手看了下腕表,晚间九点,不在家好好复习,上这儿来寻什么乐子。   小姑娘穿着白T恤蓝色牛仔短裤,在这儿,倒是几分格格不入。   有喝醉酒的人上前,堵住她,欲动手动脚。   温淳之掸了下烟灰,抬脚走过去。   酒醉男人被人扯住后领子,回头一看,见是温淳之,原木怒目圆睁的面孔,瞬时变了样儿。   “淳哥。”   温淳之懒懒笑着:“怎么,喝了多少,就要耍流氓了?”   又对郁喜抬了抬下巴,示意她过来。   那人见这小姑娘跟温淳之似是熟识,便打着哈哈:“淳哥,你误会了,我这不是见这姑娘年龄小,这不是劝她早点儿回去吗。”   温淳之抽了口烟,哼笑两声。   男人面上讪讪的,温淳之将烟捻灭在铝合金桶盖上:“还不走。”   温淳之一转头,就见小姑娘 ,盯着自个瞧,眼睛漆黑温润,亭亭净植,不知是否抹了唇彩,两瓣嘴唇殷红似木棉花。   温淳之手里捏着打火机:“赶紧回去。”   他今儿似喝了不少酒,穿着件白色圆领衬衣 ,身姿挺拔,透着几分矜贵。   郁喜正欲说什么,有人出来找温淳之。   见温淳之跟前站着小姑娘,意味不明说了句:“淳哥,行啊。”   温淳之点了支烟:“滚蛋。”   那人眼里皆是打趣,暧昧笑了笑,继而离开。   温淳之抽了一半,又将烟掐灭,改了主意:“送你回去。”   郁喜不吭声,莫名觉得这人今晚似乎心情不大愉悦,还是少招惹为妙。   上了车,郁喜给温蝉和梁冬宇去了条信息,说自己先回去。   等驾驶座的男人,叮嘱她把安全带系上。   郁喜这才后知后觉,这人刚才喝了酒。   男人听罢,偏头看向她:“怕了?”   郁喜一摇头,几分大义凛然的姿态,似英勇就义的战士:“不怕。”   温淳之挑眉笑笑,这声音听着还真是少几分信服力。   期间,路上他接了通电话,没说两句,便掐了电话。   郁喜头枕着窗户,低眉拨动着手腕上的皮绳,忽听边上人开口:“以后少往那地儿凑。”   郁喜脑子一抽,想也没想,便脱口道:“你都去。”   这话听来,莫名多了些意思。   温淳之歪头看她,眼里含了点笑意,他微低头靠近:“怎么着,还想管起我来?”   男性气息倏然袭来,郁喜绷紧了心神,抬眸看他。   窗外光线从小姑娘脸上一晃而过,那一瞬间,她白净如瓷的脸上,是微茫的神情。   不添加任何化学用品的红唇,是天然的引诱。 第九章   消毒水的味道弥漫在长廊一角。   柳香冬打来电话时,郁喜刚洗完澡。   “妈,外婆怎么样了?”   因为柳香冬嫁到北方来,郁喜和外婆不常接触,仔细深究起来,长这么大,郁喜才见过老人家两面,感情自然也算不上深厚。   柳香冬叹了口气:“能有什么事,只不过是大惊小怪罢了。”   郁喜心里也清楚,柳香冬和外婆关系不太好。   她嗯了两声,柳香冬又老话常谈,让她在这还剩不到一个月的时间里再拼一拼,话里提起表姐前年考的不错,大姨又在柳香冬面前提起。   做父母大抵如此,自己过得不怎么样,便希望做儿女的能争一口气。   聊了半个钟头,见时间不早了,柳香冬叮嘱她关好门锁,这才挂了电话。   隔天下课,郁喜去开水房打水,碰上了梁冬宇。   梁冬宇在长廊和几个男生说着话,郁喜打完水,只剩下梁冬宇一个人。   梁冬宇看了她一眼问:“昨晚,这么突然就走了。”   郁喜:“临时有事。”   梁冬宇点点头,若有所思的样子,犹豫了片刻,又道:“这周五,我生日,一起来吧?”   郁喜偏头看他,梁冬宇目露期望,郁喜微微点了下头:“好。”   郁喜倒是没给男生过生日,在送礼物这块,倒有些踌躇不定。   温蝉给郁喜提了个意见:“要不送一颗篮球。”   温蝉随口胡诌,倒没成想郁喜果然在周五晚上,送了梁冬宇一颗篮球。   梁冬宇生日,倒是请了不少人,男男女女,嬉笑打闹。   梁冬宇生日是在他家过的,位于新开发的一处小区,三楼小别墅。   点了蜡烛,切了蛋糕后,便开始玩起了游戏。   乐此不疲的真心话大冒险。   一轮一轮,问题五花八门,郁喜自然也不能幸免。   到她时,所幸提的问题还能招架。   梁冬宇班的一个男生赵需,赵需装腔作势轻咳几声,问:“有喜欢的人么?”   闻言的人,纷纷不满了。   这问题也未免太小儿科了吧,心里虽这样想吧,但到底还是生起几分探究的心思,纷纷盯着郁喜。   被十几双眼睛盯着看,郁喜颇为不自在,抿一抿唇,开口:“有。”   赵需追问:“是谁?”   郁喜镇定自若:“第一个问题,我已经回答了。”   赵需大失所望。   温蝉凑到郁喜耳边,压低声音道:“死相,你什么时候背着我有偷偷喜欢的人了?”   坐在梁冬宇边上的男生,拿手肘撞了撞梁冬宇,眼里皆是打趣意味。   梁冬宇眉头微微拧着,看了眼对面的郁喜,一脸若有所思。   ......   自从那晚,温蝉知道了郁喜有喜欢的人,这几日都追着郁喜问。   然而郁喜口风严实,硬是不透露。   温蝉攻打不下,只好不了了之。   郁喜今早出门,碰上对门的苏阿姨出门买菜,苏阿姨提了句:“郁喜,这几天睡觉可记得锁好门,咱们隔壁楼的一户人家前天被偷了。“   郁喜听罢,点头道:“好的,谢谢阿姨。”   江肆这人前两年开了个影视公司,名下签的模特倒是不少,混的那是一个风生水起。   前年拉着宁则慕这些人投资拍了一部电视,今年二月底上映,倒是捞了不少票房。   这不,特意拉了公司名下长的出挑的几个女艺人来,名为庆功宴。   宁则慕看这阵势,摇头笑:“我说江肆,你什么时候改行当老鸨了?”   江肆这人玩的开,百无忌禁。听了这话,笑的浮浪:“可不赶紧地挑一个。”   这些混娱乐圈的姑娘,最会看眼色劲儿,不用江肆开口,便各自坐下。   暗香浮动,纸醉金迷。   温淳之坐在沙发一角,神色漠然,玩儿着手机。   江肆在温淳之身侧坐下,散了根烟给他,拿手挠了挠眉头:“最近怎么样?”   两人说了几句闲话。   江肆招来斜角落处的人:“凛然,来唱首歌,热热场。”   温淳之懒懒的掀眼眸,靠近包厢门口的角落处,站起来一姑娘,头发散落,遮住了半边脸颊,依稀窥寸许白皙的颈子。   江肆抽着烟,介绍:“这可是公司刚签约不久的,小王菲。”又冲凛然道,“来一首王菲的《暧昧》。”   那姑娘有股生涩劲,听江肆这般说,便木讷地走到点歌台处,也不会来几句场面话。   江肆哼笑:“傻姑娘。”   莹莹白光,勾勒出凛然的纤柔腰身,打了卷的乌黑长发散落肩头。   空灵的声音,倒是有七八分王菲的韵味。   温淳之盯着手机,窝进沙发里,闭目养神,脑海里却想起那个小姑娘也曾唱过这首歌。   歌声渐至末梢。   温淳之掌心的手机嗡鸣震动。   他睁开眼,莹白光线的屏幕上,小东西三个字闪现。   他怔愣一瞬,继而后知后觉,是了。那天,那小姑娘托他带药,给留下的号码。   他按下,接听。   包厢,人声窃窃,密集纷杂。   他听不大清,抬脚重重地踹了下矮几,众人被他这举动惊着,都安静了下来。   几秒的静谧,温淳之这才听清,抬脚走人。   留一大包厢子的人,面面相觑,不知他发哪门子的邪火。   郁喜将自己裹在被窝里,外头有清晰的脚步声。   她不敢开灯,屏息凝神躲在被窝里。   电话还通着,她小声询问:“你车上有棒球棒么?”小姑娘话落,也不等他开腔,兀自小声嘀咕,应该没有吧。   温淳之开着车,凌晨一点的光景,街上,车辆罕迹。   幽暗车内 ,仪表盘泛着蓝色幽光。   那端小姑娘细声碎语,叮嘱他等会上来,拎个东西防身。又兀自叨叨自语,告诉他三楼的楼梯口有一支扫把,让他等会拿着防身。   温淳之哭笑不得,等到了地方。   小偷早已溜之大吉,屋里有翻动的迹象。   他扫视了客厅一圈,冲着站在沙发的姑娘扬扬下颚:“赶紧看看,有没有什么丢了?”   郁喜闻言,仔细翻找起来。   温淳之点了支烟,在沙发坐下。   郁喜仔仔细细搜寻一圈,好在,没有什么东西丢失。   温淳之将烟掐灭:“把东西收一收,等会去住酒店。”   郁喜顿住,温淳之见她这幅表情,笑道:“怎么,你不怕那小偷没偷到东西,又卷土重来?”   郁喜摇头似拨浪鼓。   如此折腾,郁喜上了车,有些困乏,眼皮直往下掉。   温淳之开着车,见她闭着眼,又怕睡熟的模样,又道:“睡一会儿,到了,我叫你。“   郁喜抬手揉揉眼睛,有些精神不济。   车子开出半程,宁则慕打来电话,问他:“下半场还来不来了?”   温淳之淡声道:“忙着呢。”   宁则慕饶有兴致笑了声:忙什么呢,得了,这次又是哪位天仙妹子?”   两人插科打诨几句,温淳之挂了电话。   小姑娘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睡眼惺忪地盯着他。   温淳之将手机搁到储物台:“吵醒你了?”   郁喜摇头:“没有。”   温淳之领着人,在宁则慕名下的酒店,开了间房。   客房主管送两人到房间,服务极为周到殷勤。   郁喜跟在他身后,莫名有点心虚。   刷了卡,进门。   温淳之扫了眼房间设施,将她的书包搁到沙发上,问:“你妈什么时候回来。”   “大后天。”   温淳之点点头:“这两天就先住这儿,有什么需要,就找他。”   客房主管堆起笑容:“是,郁小姐,你有什么需要,尽管吩咐。”   郁喜面对客房主管的殷切,倒是有几分不太自在,她略微拘束地嗯了声。 第十章   温淳之自那晚送她到酒店后,就没再来过。   客房主管因受了温淳之的嘱托,倒是来过几趟,看她有没有什么缺的东西。   房间里开着冷气,郁喜从冰箱拿出了根冰棍咬着,一面刷着数学题目。   温淳之送完郁喜后,这两日都在忙着公司的事儿。   会议结束后,员工鱼贯而出,他仰着颈子,闭着眼,抬手揉揉了额角,这才想起那小姑娘还在酒店待着呢。   他掏出手机,看了看时间,差不多饭点,推开椅子起身。   温淳之刷卡进门,就瞧见这么一副景象。   小姑娘穿着件赭色无袖连衣裙,就这么盘腿坐在地板上,趴着矮几写试卷。   半湿不干的头发披散在肩头,小口小口咬着冰棍,眼神漫不经心地落在试卷上,她本身肤色就白,裙摆下,赛霜雪的长腿白得晃眼。   温淳之轻咳一声,引起了小姑娘的注意。   一双杏眼望来,神采奕奕:“你来了呀?”   明晃晃丝毫不懂遮掩的情绪,温淳之走进,正欲开口,裤兜的手机嗡鸣作响。   江肆打来的电话,找他一块吃饭。温淳之挂了电话,指派小姑娘:“把东西收一收,一道吃饭去。”   郁喜咬着冰棍,拿了根皮绳,随手把头发扎成了个团子,露出寸许肌肤。   小姑娘这件裙子,V领设计,虽然露的不多,但还是挺扎眼。   温淳之仔细瞧了两眼,探手过来,解了她的皮绳。   郁喜一愣,抬眸看他。   温淳之神色自若:“披着好点。”   郁喜不疑有他。   江肆定的地点,在一处四合院,挺难找的。   原木牌匾,几个拓印的苏记私房菜。   门前,蹲两石狮子。   温淳之停好车,带着郁喜下车。   大厅的经理见着温淳之,便上来打招呼,又指派人过来,带他们去包厢。   郁喜临至包厢门前,忍不住小声嘀咕:“怎么谁都认识你呀?”   温淳之闻言,笑笑瞧她一眼。   恰好宁则慕推门出来,目光落到温淳之边上的郁喜,调侃道:“哟,小喜子也来了。”   郁喜住在他名下酒店的事儿,宁则慕也有耳闻,这会子看到两人,只当两人已经在一起。   郁喜温顺打招呼:“宁大哥。”   包厢里头,江肆还带了女伴来,是如今炙手可热的小花旦蒋月。   郁喜还是第一次见到明星本人,到底是孩子心性,有些新奇,不由多打量几眼。   她比电视上更白,也更瘦。   江肆见温淳之领着个小姑娘,瞧着年龄不大,以为是电影学院的女学生,不由问:“妹妹,你签约了没?要不来我公司?””   郁喜被这人问得直发蒙,温淳之解释:“他开了个娱乐公司。”   郁喜恍然:“我还在上高中。”   这会儿倒是换江肆懵了,不由得把眼看向温淳之,挑一挑眉,意思是,玩的够开啊,高中的都搭上了。   温淳之懒得搭理他。   席间,江肆又仔仔细细打量了郁喜几番,抿了口酒,开腔:“我瞅着这位郁妹妹,倒是有点儿眼熟。”   宁则慕拆他台:“哪回来一个姑娘,你不说眼熟的?”   “这回真不是说着玩的。”他拧着眉,一副仔细回想的模样。   蒋月也仔细打量了郁喜几回,继而,凑到江肆耳边低语几句。   江肆一拍脑门,喊道:“这眉眼瞧着,像那个凛然?”   他话音一落,宁则慕也去看郁喜,良久,悠悠开口:“神~韵瞧着,还挺像那么回事儿。”   郁喜扭头看身边的男人,低声问:“像么?”   温淳之盛了一碗汤,搁到她手边:“没注意过。”   吃了七八分饱,温淳之招来服务员,给郁喜上了份甜点。   几个男人聊着话题,郁喜抬手碰了碰温淳之的衣袖。   温淳之抽着烟,偏头看她,郁喜抬手指了指他搁右手边的手机。   温淳之也不问做什么,径直将手机递给她。   郁喜又揪了揪他的袖口,温淳之探身过去,衣料触及她白霜似的晧腕,小姑娘低声询问:“能下载游戏吗?”   他微微点了下颚,继而又转头和江肆谈起话来。   温淳之聊了会儿,见边上的小姑娘不声不响安静的很,不由瞥了眼。   小姑娘游戏玩的正起劲儿,这是近年挺热门的一款手游游戏。   小姑娘玩的毫无章法,碰到敌人,招式一通乱发。   温淳之哼笑了声,见她游戏里的名字,被烟熏过的嗓子,格外的沉哑,他嘴唇翕动:“虎牙哥?”   似逗弄。   郁喜心跳渐沉,抬眸看他。   等到结束时,郁喜还是去向蒋月要了几张签名照。   郁喜捏着手里薄薄的几章签名照,翻来覆去的仔细翻看,一时兴起,最后去看驾驶座上的人:“你说我也去考电影学院好不好?”   温淳之正打转方向盘,听小姑娘这般问,不由扬了扬眉。   郁喜小心翼翼道:“我觉得你们老爱跟明星玩儿。”   小孩子心性。   温淳之给小姑娘科普,在娱乐圈混也并非容易,多的是混不出水花来的人。能混出名堂来的,大多是有人捧。   小姑娘手指攥着安全带,抿一抿唇,几分天真模样:“那你捧我呗。”   恰逢红灯,温淳之手臂抵着窗沿,神情几分浮浪,笑笑道:“行啊。”   温淳之将人送回酒店后,也没久坐,便出了房间。   回头望了眼紧闭的房门,温淳之若有所思,从裤兜里摸出盒烟来,磕出一支,送到唇边。   裤兜手机嗡鸣震动,接起来一听。   宁则慕闲的发慌:“小祖宗送回酒店了?”   温淳之抽着烟:“什么事儿”   宁则慕道:“有个项目的事儿,找你商讨商讨。”   周五,柳香冬从南边回来。   临近六月份,窗外蝉鸣阵阵,阳光灼热。   课间休息时间,头顶老旧的电风扇,嗡嗡旋转,风力孱弱,只是摆设。   温蝉趴在桌上,拿着小型电风扇对着自己个的脸吹,絮叨道:“唉,真不想到马上就要高考了,小喜子 ,咱们毕业后也一定要在一起哈。”   郁喜昨夜睡得晚,今天神色焉焉。   温蝉:“郁喜,你昨晚做贼去啦,今天怎么这么困。”   郁喜耸拉着眼皮,将脸埋在桌上:“蝉蝉,你就让我眯会儿吧,就一小会儿。”   她伸出根手指,晃了晃。   温蝉嘟嘟嘴,攥住她的手指:“好吧,好吧,你快睡吧。上课了,我叫你哈。”   郁喜下课回到家中,郁善坐在客厅看电视。   柳香冬在厨房忙碌,郁喜将书包搁到沙发,和郁善玩了会儿。   过了会儿,柳香冬招两人上桌。   郁喜:“爸呢?”   柳香冬将一锅萝卜炖排骨端到桌上:“同学聚会,晚上不回来吃了。”   郁喜哦了声。   柳香冬给她递了双筷子,又似想起什么:“听隔壁的苏阿姨说,你这两天都没在家住。”   郁喜一抬头,啊了声。   柳香冬盯着她。   郁喜眼眸微垂,捏着筷子:“前两天,苏阿姨说小区进小偷,我不敢住,跑去温蝉那儿住了两天。”   柳香冬对她也放心,听她这样一说,便不再追问。   在柳香冬眼里,她这个女儿是乖巧懂事的,向来不需要她多操心,每次和外人提及,她心里几分欣慰。   柳香冬仔细端详了女儿的脸,觉得这几天她似乎又瘦了点,给她夹了几块肉,心疼道:“多吃点饭,最近学习也别太紧了,适当放松放松。”   郁喜轻轻嗯了声,对柳香冬又多了些愧疚。 第十一章   将近凌晨一点,郁父才醉醺醺地回来了。   郁喜裹在被窝里,睡得正熟,被外头刻意压低的说话声给吵醒。   她睁着眼,躲在被里听了会儿,似乎外头两人有争执的倾向。   郁喜这才掀开被子,起身下床。   客厅里。   柳香冬在厨房烧着热水,嘴上叨念着:“让你别喝酒,还是不听,你也不掂量掂量自己的身体受不受得住?”   郁父为人老实木讷,听柳香冬这么说,半声不吭,拿手揉着太阳穴。   柳香冬倒了水,从厨房出来见到郁喜:“怎么醒了,吵到你了”   郁喜摇摇头,看了沙发上的郁父一眼:“爸爸喝醉了?”   一提这,柳香冬就气不打一处来,忿忿道:“可不是,说什么同学劝酒,推却不住,还不是自己酒瘾犯了。”   郁父前几年重病手术后,近两年也没再沾过酒。   郁父这时撑起头来:“好了,好了,就这一次,下次可不喝了。”   柳香冬瞪着眼:“你还想有下次?”   郁父喝了热水,缓过那阵酒劲。柳香冬扶他回房,叮嘱郁喜:“赶紧回房睡觉,空凋别打太低,别贪凉。”   郁喜这人贪凉怕热,每到夏天,冷气总要打到最低,然而体质又不大好。   郁喜回到房间,躺在床上,却睡不着觉。   手从被窝里探出去,一阵摸索,手指触到冰凉的后机盖,忍不住缩了缩手指。   她的手机是智能机,千百来块,柳香冬倒是没给她买只能发信息和接电话的老人机。   她点开微信,那人的微信头像是一座孤岛,沉浮于旷远幽深的大海。   他的朋友圈基本没有什么动态,只有几张图片。   郁喜又去翻了下乔则慕的微信动态,倒是见到不少张温淳之的相片。   她默默保存下来,这才睡去。   温淳之这两日在南边,老爷子前两天因血压过高被送进医院。   这几日,温家这一大家子人陆陆续续都来看过老爷子。   温淳之从茶几上拿过一颗苹果,削着皮,漫不经心听温老太太说着哪家的姑娘好,哪家的姑娘怎样怎样。   老夫人这一年,也不知怎么回事,总催他谈对象。   温淳之仔细想了想,他近两年作风还算检点,也没闹出什么风花雪月的事来。   温老夫人说了一会儿,见温淳之并没放在心上,忍不住道:“你这都玩了几年了,眼看的迟之的儿子都要出来了,你还单着呢。”   温淳之不疾不徐的将苹果递给老太太,抽了张纸巾擦拭水果刀,脸上浮现不正经的笑:“行行,我明儿就去找个,争取年末给你抱个大胖孙子。”   病床的温老爷子闻言,开口:“三小子,别惹你奶奶生气了。”   这厢正说着话,三伯母吴惠倒是来了:“哟,这聊着什么呢?”   吴惠夫妻两是在南边儿生活的,温家二老向来也是由他们夫妻两照料。   温淳之接了个电话,走出病房。   吴惠见温淳之走远了,这才在温老夫人身边坐下:“妈,还为淳之的事儿操心?”   温老夫人惆怅地叹了一口气:“这小子,都有二十七了,还成天这样没边没沿,也不知道是不是他父母的事儿,让他这样。”   三小子是老太太的心头肉,他们这几个孩子,唯独三小子小时候由老太太带过一阵子。   吴惠了解老太太的心思,宽慰道:“都那么多年过去了,也不该这样。三小子就是爱玩了点儿,等到时候成家了,有个人管他,也就好了点。”   老太太道:“头两个月给他介绍了个姑娘,人姑娘倒是给他打电话,他愣是连条信息都不回。”   吴惠:“三小子眼观高,兴许瞅不上人。”吴惠顿了顿,“我这里倒是认识个不错的姑娘.......”   褚延潮来南边开会,听乔则慕提及温淳之这两天在南边。   便顺道来看温老爷子。   褚延潮进来病房的时候,温老夫人倒是挺开心,笑眯眯:“延潮来了,这挺久没见的了。”   褚延潮将买来的礼品搁到茶几上,向两位老人家打了声招呼。   又陪着两位老人家聊了会儿天,这才和温淳之一道离开。   两人站在吸烟区。   温淳之给褚延潮散了根烟,倚着窗沿子:“前两天,我倒是在一个招标会议上见着西安了,她回来了?”   蒋西安是褚延潮姐夫家的侄女,小姑娘的家庭挺糟糕的,褚延潮以前倒是对那个小姑娘多有照顾,后来还听过几耳朵,两人谈过了。   再次听说时,两人就分了。   宁则慕私下还猜测是小姑娘提的分手。   褚延潮这人喜怒不形于色,抽了口烟,淡淡道:“是回来了。”   温淳之也只是随口一提,没有深究的意思,转而提起别的话头来。   .......   温老爷子在医院待了三天,便可以出院,温淳之倒是又待了几天,打算多陪陪两位老人家。   温老夫人说得了张京剧票子,让他陪着一起去。   温淳之倒是不怎么有兴致,老太太似乎非他相陪不可。   演出地点是在一座颇有些年头的老字号戏院,明清时的建筑风格。   温淳之倒是一次都没来过,由着里头服务人员引着,进入演出厅。   灯光昏昧,半明半暗。   排排红色软椅上,坐着绝大多数都是年龄超过半百的人,甚少有年轻人愿意听这些。   靠前排,则摆放着几张红木桌椅,桌上搁置着手绘婴戏茶具,几盘清宫食点。   温淳之懒懒靠着,玩儿着手机。   一个半小时的表演,老太太看得倒是意犹未尽。   等散场时,温淳之扶着老太太,却不成想老太太却往后台的方向去:“去后台。”   温淳之一顿:“怎么?是要见什么人?”   吴惠出声解释:“见个老朋友。”   温淳之挑了挑眉头,倒是没说什么,原以为老太太是来听京剧,没成想是会老友来了。   直到到了后台,见到一个面容清丽的姑娘。   温淳之这才了然,这老太太打的是什么算盘,他现在可算是一清二楚。   他轻轻扯唇笑了下,摸出了根烟来,也不抽,径直轻磕着烟盒。   吴惠仔细瞅了温淳之几眼,说实话,她也怕这小爷直接甩脸色。   在医院里,她和老太太合计这一出,也存了几分顾忌。   一行人出了戏院,找了家酒店。   小姑娘的父母也来捧场,跟老太太的倒是旧识。   那姑娘倒是频频的偷偷看温淳之,温淳之即便再怎么不耐,面上的平和还是维持着的。   饭席间,对方父母问起温淳之毕业于哪所学校。   温淳之倒是笑笑说了,又引得对方长辈几方客套赞许。   温淳之倒是觉得几分无趣,摸出手机来,点开微信。   系统提示朋友圈有新动态,温淳之点开一看。   是那小姑娘发的一张图片,图片上三颗圆滚滚的橙子,看得出是经过精心摆放的。   还真是小孩儿心性。   一股脂粉香窜入鼻端:“在看什么呢?”   京剧演员,话音柔,一股浑天然,不造作的腔调。   温淳之掀眸,目光淡淡凝视那姑娘。   杨乔青被他这般盯着,莫名几分心虚,她不禁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我脸上是有什么东西吗?”   温淳之锁了手机屏幕;”没有。”   杨乔青即使再眼拙,也隐隐猜到这男人对自己不感兴趣。   她在戏院也是个角儿,追求她的公子哥倒是也不少,但甚少长得如他这般出类拔萃的。   这男人一看便是倚红偎翠惯了的人,身上自透着一股消沉的风流。   杨乔青不是个爱踢铁板的人,晓得这男人对自己没兴趣,便也没什么兴致再去搭话。   用完餐,将近九点。   温老夫人和吴惠两人刚在餐桌上,将两个年轻人的反应看在眼里。   老夫人不甘心,试探地问了句:“三小,你觉得乔青怎么样?”   温淳之手搭着方向盘,扯唇一笑:“刚在餐桌上,您老人家不都看到了吗?”   温淳之虽是笑着,然而眼神却没有半分笑意。   吴惠见状,道:“算了,年轻人没这个缘分,也就不强求了。”   作者有话要说:  淳哥情不情深,看到最后才知道。 第十二章   宁则慕的堂妹宁笑笑从南边飞来,恰好和温淳之同一趟航班。   宁则慕给温淳之发了条短信,让他顺道接一下。   宁笑笑是见过温淳之的,早年跟着宁则慕,倒是没少跟温淳之打交道。   小姑娘二十来岁,正是恣肆明艳绽放的年龄阶段。   一件红色的吊带连体裤,带着大檐帽,雪白皮肤明晃示人。   宁笑笑近至身前,笑嘻嘻的一张脸:“淳哥,好久不见。”   温淳之收了手机,低眸打量几眼:“倒是长高不少。”   宁笑笑捏着拳头,作势要揍他。   宁笑笑以前跟他们混时 ,个子小。那时候,小丫头坐在台阶上,两手撑着腮帮子,郁郁道:“哎,淳哥,你说我到时候长不高,可怎么办。”   温淳之那时少年心性,随口逗她:“别怕,大不了你淳哥以后娶你。”   宁笑笑这次来C市,是在这边有个offer的面试。   路上,温淳之问了她面试的公司,宁笑笑说了。   温淳之给她大致理了一下这公司的情况,宁笑笑见他一手扶着方向盘,眼睛目不斜视。他今儿穿了白色半袖衫,搭在方向盘的手上戴了块腕表,深邃的宽眼皮,睫毛低敛,不由道:‘淳哥,我现在是真知道那些女人看上你什么了,是你这张面皮。’又摇头叹道:“美色误人啊,美色误人。”   恰逢遇上红灯。   温淳之停下车里,拿起烟盒和打火机,摇下点车窗,他吸了口烟,扭头看向窗外,原是漫不经心神态,然而下一刻,眼睛微眯,视线牢牢锁住一处。   对街琳琅满目的店牌,三两行人路过。   郁喜脚步匆忙,眼神忙乱,四处焦灼张望,不时拦住路人,低声询问。   他拧眉看了几眼,旋即打转方向盘,将车停靠一处店前,一声短处的鸣笛声,引得几步远的行人纷纷投来目光,自然包括郁喜在内。   ......   郁喜的目光落到副驾驶的女人身上,怔怔的。   小姑娘眼睛红通通,温淳之微拧着眉头,开口问:“出什么事了?”   郁喜这才回过神来,声音低低哑哑的:“我哥走丢了。”   温淳之静了一瞬,继而扭头看向宁笑笑:“笑笑,你自个打出租车回去。”   宁笑笑怔了会儿,欲垂死挣扎:“不带你这样的 ,淳哥。”   郁喜上了车,透过后视镜看着那个明艳的女人提着行李箱站在街口,莫名几分歉疚。   温淳之问:“报警了吗?”   郁喜道:“时间不够,警方没立案。”   温淳之点一点头,从裤兜里摸出手机,拨了通电话出去。   只言片语,郁喜听了大概,大抵是打给某位政要人员。   郁喜不是关在象牙塔里不谙世事的学生,对这社会的人情世故,也有几分深触。   她父亲生病那次,住院部病房紧张,做手术的前几天,一直待在长廊的病床里。   夜间,她去打水,却听到主任医生对着电话那端,客客气气道:“病房资源不紧张,只要您需要,我立即给您腾出来。”   半个钟头后,温淳之接了个电话,人找到了。   温淳之开着车,载着她去接人。   三区的派出所。   郁善乖乖地坐在凳子上,低着头,哪儿都不敢张望,两手相扣搁在腿上。   见到郁喜时,郁善才怯生生地叫了句:“喜...喜喜。”   郁喜牵着他的手:“你上哪儿去了,知不知道妈都吓坏了。”   郁善似也知道自己闯了大祸:“喜喜别生气,善善不敢了。”   温淳之倒是知道了郁喜有个哥哥,却没料到她哥哥是个智力障碍人士。   三区派出所的局长,点头哈腰:“温公子,这人给你找到了。”   温淳之散了一支烟,道:“麻烦了,刘局。”   刘局摆摆手:“客气了,温公子。”又接着道,“怎么说,我也是温老师带上来的......”;   温淳之淡淡笑笑,开口打断:“人我就带走了,需要办什么手续吗?”   “不需要,不需要,您尽管带走吧。”   郁善对突然出现的温淳之,还是略有戒备。   郁喜耐心一番劝说,他才敢上车。   郁喜陪着郁善坐在后车座,郁善自始至终都紧紧握着郁喜的手,温淳之开着车,眸光透过后视镜看了郁喜一眼:“上次那药是买给你哥的。”   郁喜轻嗯了声。   温淳之问了这话后,倒也没再多说些什么。   柳香冬早早就在单元门口候着,见一辆轿车缓缓驶来,不由探着身子了望了望,瞟见车上的郁喜和郁善,这才放了心,急步走来。   温淳之停下车子。   柳香冬上下打量郁善,见他并没有受伤,这才看向温淳之:“这位先生是?”   温淳之:“您好,我姓温。”   郁喜小声提醒:“他是林老师的儿子。”   柳香冬这才恍然,语气几分热络:“这次真是麻烦你了。”   温淳之和柳香冬言语客套几句,也没多待 ,就离开了。   郁喜回到房间,摸出手机,思来想去,还是给温淳之发了条信息。   温淳之此时刚下了高架桥,等红灯的档口,便收到了郁喜的短信。   小姑娘短信发的客客气气,简而言之便是谢谢他。   温淳之抽着烟,几分顽劣心性,随手回了条:“怎么谢?”   好半晌,没回复。   温淳之也没在意,直到回到大院,停车的功夫,才收到小姑娘回的短信。   “你想怎么谢,就怎么谢?”   小姑娘不知所谓,口气倒挺狂。   温淳之捏着手机看了会儿,勾了勾唇角。   苏阿姨开门见到温淳之,还挺讶异,怔愣了会儿,心里纳闷这小爷今儿怎么回来了?   温淳之拎着钥匙串:“我爸在家么?”   苏阿姨忙不迭道:“在,中午留下来吃午饭?”   温淳之沉默片刻,继而散漫点一点头:“行。”   林韵从苏阿姨那里得知,温淳之要留下来吃饭,也大感意外,但又觉得欣慰。   温淳之和温询之间的关系,一直是林韵心里的疙瘩。   这厢,郁喜拧着眉头,盯着手机屏幕上编辑的那条短信,踌躇许久。眼睛一闭,横了心将那条短信发了出去,却又在下一秒懊恼是否言辞过于不妥。然而攥着手机等了半天,却如大海捞针,茫茫无音。   这才了悟那人不会回短信了,她躺在床上,点开手机。   朋友圈提示有新动态,郁喜点开,是温蝉发了张相片,配文好久不见的笑笑姐。   相片里的那个女人,就是先前在温淳之的车上见到的那位。   她已换了一身装扮,但仍然俏丽动人。   原来她叫笑笑。   郁喜盯着看了会儿,继而退了微信。   温家的餐桌上。   温询对于这个儿子今儿一反常态,回来吃饭,还真有几分摸不准这小子的心思。   他清了清嗓子:“前两天,你上南边去了?”   温淳之喝着一蛊汤,随口道:“你这不是知道了,还问我做什么?”   温询讪讪的,林韵看了父子两一眼,解围:“来,淳之,尝尝,这是我特意为你做的排骨。”   温淳之意思的夹了一块,客气道:“谢了,林姨。” 第十三章   外头,淅沥雨声,天边昏暗。   临近高考,学校给放了七天的温书假。   班主任江老师在讲台桌上,耳提面命,无非是让他们这几天的温书假不要松懈。   下头坐着的学生,有些心不在焉。   这苦行僧的生活,眼看要走到头,却是有几分畏怯。   讲了大概半个钟头,铃声响起了。   稀稀拉拉推开椅子的声音,一群人从抽屉里翻出书来,一本本书重重搁在桌面上,弄出沉闷的声响。   有女同学犯难:“天了噜,这么多,我可怎么带回去,今儿还下雨了。”   “甭担心,让苏越帮你拿咯。”   女同学红着脸,娇嗔骂了几句。   郁喜心无旁骛收拾着课本,前两天,她已带了一些书回去。   这会儿,虽然不多,但抱在怀里,还是有几分沉。   走在长廊,风裹挟着雨丝飘进来,落在□□的手臂上,几分凉意。   走了几步,迎面却和梁冬宇碰了个正着。   梁冬宇见她抱着书本,颇为吃力,开口道:“我帮你拿一会儿吧。”   郁喜摇摇头:“我可以。”   梁冬宇却笑了笑,从从容容从她怀来抱走那摞书:“郁喜,你这样,我很没面子。”   郁喜手中空空,若再争执,倒显得她不识好歹,只好抿一抿唇,道了声谢。   梁冬宇用孺子可教般的眼神看她:“这就对了。”   外头飘着小雨,临到楼下。   她想拿回书本,梁冬宇下巴冲校门口一点:“送佛送到西。”   郁喜只好撑着把伞,同梁冬宇走在雨中。   路上,几位相熟的同学冲两人吹了声口哨。   郁喜几分不自在,梁冬宇不动声色瞥她两眼,嘴角不由上扬。   出了校门口,郁喜从梁冬宇手中接过书本,就听前方一道声音:“小喜子。”   郁喜转头看去,温蝉坐在副驾上,探着脑袋,冲她挥手。   郁喜抱着一摞书走近。   温淳之坐在驾驶座上,手指间捏着根烟,也瞧着她。   郁喜不知道他刚才有没有看到那一幕,莫名有些不敢抬眸看他。   温蝉大大咧咧道:“上车,让我哥送你一趟。”   郁喜将视线落到那人身上,温淳之揿灭了烟,淡淡开口:“上来。”   郁喜拉开后车座车门,先把一摞书放在软椅上,这才坐了进去。   温蝉扭头趴在椅背上,和郁喜聊着话:“刚才是梁冬宇送你出来的?”   郁喜透过内视镜看了眼,温淳之开着车,目不斜视。   她微微点一点头,声如细嗡:“嗯。”   偏偏温蝉还和她讨论起梁冬宇来,郁喜招架不住,低咳几声。   温蝉拧着眉头,担忧道:”郁喜,你是感冒了么?”   郁喜内心扶额。   温淳之这才出声:“温蝉,坐好。”   半个小时的车程,郁喜却如坐针毡,拧着眉头,看着车窗上蜿蜒的水迹。   直到车子停在巷子口,郁喜才拉开车门下车。   ......   郁喜接到宁则慕的电话,正窝在书桌前,背政治知识点。   电话那端,宁则慕亲热喊她:“嘻嘻,你宁大哥这周六生日,你来不来?”   宁则慕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叫她嘻嘻。   温淳之倒是纠正他几次,说你别这样叫,就你那塑料普通话儿,叫的我怪想上厕所。   宁则慕不以为然,还真嘘嘘了两声。   郁喜似有顾虑,眼看高考在即,这时候再出去玩儿,未免良心不安。   宁则慕似洞察她的心思,不疾不徐道:“淳之也会......”   郁喜咬咬唇:“好吧。”   宁则慕爽朗一笑:“上道儿,嘻嘻。”   宁则慕在周五晚上,将地址发给了她。   郁喜又将温蝉拿出来打掩护。   她背着书包,拦了了辆出租车,前往宁则慕说的地方。   那地是在C市的一处旅游景区,从唐初就保留下来的老建筑,然而如今商业化气息确是十打十的浓。   郁喜下了车,四处转悠一圈,还是没找到那地,给宁则慕去了个电话。   宁则慕窝在沙发里,语气懒洋洋:“你到了呀?没找到,行,你等着,我去接你。”   他捞起外套,准备起身。   有人问:“你上哪儿?”   宁则慕:“接个人。”   “谁啊,排场这么大,还用你去接。”   “还能是谁,准是某个相好呗。”   宁则慕下来时,见到郁喜还背着个书包,不由发笑:“不是,怎么还背着个书包来呀?”   郁喜抓了抓头发,有些不好意思的解释:“不这样,没法出来。”   谁不是学生时代走过来的,宁则慕了悟地点点头:“哦,懂了。”   那地方,要走入一道长长的巷子,难怪郁喜刚才找不到。   走了会儿,快到会所门口,郁喜却从书包里拿出一个四方礼品盒。   宁则慕早忘了先前哄小姑娘来时说的谎言,看着手中的礼盒,倒是足足愣了两秒,直到郁喜一句生日快乐,才恍然醒悟。   心想,这小姑娘也忒实诚了。   郁喜跟着宁则慕进去,包厢里的人,见到来了个小姑娘,纷纷起哄:“这谁呀?怎么来了个小姑娘,你家的亲戚?”   宁则慕和那人开着玩笑:“哪是我家的。”   “那谁家?”   宁则慕摸出烟盒:“你自个猜去。”   宁则慕给温淳之拨了通电话,等了足足两分钟,才被接起:“来不来呀?”   温淳之头两天在忙事儿,这难得刚睡下,就被宁则慕这一通电话叫醒,起床气有点大,不耐道:“不去。”   宁则慕故意起了个调,闲闲道:“哦,这样啊,嘻嘻可来了。”   温淳之揉着眉头:“她上那地去做什么?”   心想这小姑娘,都温书假,还不安生,怎么跑那地儿去了。   他掀被子下床,捞起茶几上的钥匙和手机,摔门出去。   温淳之来的时候,小姑娘沉沉趴在沙发扶手上,阖着眼,拧着眉头,一副不太舒服的模样。   温淳之喊了两声。   小姑娘迷迷瞪瞪睁开眼,脸颊酡红,眼神迷蒙,见到他,软软开口:“你来了呀。”   语气蕴着几分酒气。   得,竟然还喝上酒了。   他捏着手机,挑了挑眉梢,半俯着身子,两指捏着小姑娘的下巴,沉了眼:“谁哄你喝酒了?”   郁喜还未开口,宁笑笑不知死活的凑过来:“我呀,谁让你前几天把我放到半道上的。”   温淳之搂着小姑娘,凉凉一笑:“行啊,笑笑。”   郁喜这会儿似乎有些难受,拿脸蹭了蹭他的衣领,小声嘟囔:“我难受。”   温淳之搂着她起来。   有人挽留:“淳哥,这就走了呀?不多玩会儿?”   温淳之回头,淡淡落下一句:“你们玩。”   温淳之在这地儿,也开了一间长期的套房。   郁喜沉沉坐在沙发里,两手捂着脑门,拧着张小脸。   温淳之将房卡和手机扔在茶几上,继而在她对面坐下,两腿抵着沙发,他摸出了根烟来:“不好好在家复习,上这儿来了做什么?”   郁喜仰着脸,无辜说:“宁大哥,说他今天生日啊。”   温淳之嗤了声,心想,宁则慕的生日早八百年就过了,这会儿过的是哪门子的生日。   小姑娘又皱着眉头嚷嚷:“我头好痛。”   温淳之向来是没心情打发酒鬼,这会子按捺着脾气,问:“哪疼?”   小姑娘也许是醉傻了,扑到他怀里。   下一刻,便有柔软的的唇瓣贴上他的。   温淳之这么多年风花雪月过来,论调情的手段,这么多女人当中,她算是最青涩笨拙的一个,可偏偏,她这么一个不得章法的吻,却一下子挑起他的邪火来。   两人跌落在沙发里。   温淳之引着她坐在他腿上,一手捏着她的下颚,去吻她的唇。   郁喜这番行为,带着几分孤注一掷的意味。   然而她到底还是生手,当温淳之将手探入她半袖下摆时,男人的指腹摩挲过她的裸露的肌肤,她不禁绷直了身体,这轻微的变化,却使温淳之恢复了神智。   他呼吸渐沉,撑直胳膊,盯着身下的人。   难得有一瞬,他温淳之也会犹豫,是要这般拽她入这靡靡世界滚一糟,却又不能保证自己对她这点兴趣能维持多久,最后让她落得了个枯枝败荷的下场。   温淳之发觉,他竟几分不舍。   温淳之兀自自嘲,平生风流惯了,难得这一回不顾自己快活。   他伸伸手将她的衣服拉下来,翻身坐起来。 第十四章   半夜一点,小姑娘在隔壁房睡得正熟。   温淳之从茶几摸过烟盒和打火机,前往阳台。   夜色静谧,几盏灯火隐现于黑夜中,宛若一豆萤火。   温淳之倚着乌木雕栏,磕出一支烟,点燃。   一支烟将尽,宁则慕打来电话,语气意味深长:“还下不下来了?”   温淳之将烟摁灭在栏柱上,徒留星点灰烬。   楼下的人,又换了一批。   几个男人,在打麻将。   褚延潮难得也在,江肆看到温淳之下来,还真几分意外:“还真下来了?事办完了?”   他眼里明晃晃的暧昧意味,温淳之懒得理会,扯开椅子坐下。   江肆冲宁则慕挑挑眉,半开玩笑道:“看来这位叫嘻嘻的小姑娘,不可小瞧呀。”   温淳之一推麻将,神色几分不耐:“这麻将还玩不玩了?”   江肆叼着烟:“玩啊,怎么不玩?”   “这不难的,褚教授都赏光来一趟吗?”   几个男人,玩到凌晨四点,才散了局。   隔日,郁喜六点准时醒来,脑袋昏沉,忍不住困意,又卷着被子睡去。   等她再次清醒时,倒是临近九点。   她掀开被子下地,扶着沉沉脑袋,皱着张小脸。   下次可不敢这样喝酒了。   客厅里的茶几上,摆着一份早餐。   郁喜抬脚过去,浴室门被打开。   温淳之身上套了件黑色浴袍,腰带松松垮垮的系在腰间。他洗了澡,额头的发丝落在乌沉的眉眼之间,莫名几分沉郁味道。   他拿起茶几上的烟盒,磕出一根,送到嘴边衔着,或许因为咬着烟,他声音莫名含混:“先把早饭吃了。”   郁喜捧着一碗小米粥,小口小口舀着喝。   落地窗前,男人正在打电话,语气蕴着几分愠气,似在冲员工发火。这男人即便发火,也不是一通乱骂,语气仍旧温和,但却多了几分嘲讽,淡淡的,却能让你无地自容。   郁喜听着他那语态,不免为那端的员工心生几分同情。   小米粥味道寡淡,她却莫名吃出几分甜意来。   等她解决完早餐,温淳之已穿戴整齐,他摸起机柜上的钥匙,说了今早的第二句话:“送你回去。”   他走至她跟前。   小姑娘嘴边沾了点酱汁,温淳之下意识伸手去碰她唇角,粗糙的指腹贴上她细软的皮肤那一刻,又改了注意,他伸手抽了几张矮几上摆放的着纸巾,递给她:“擦擦。”   他这一刻的变化,郁喜敏感察觉。   她攥着纸巾,故意不往对的地方擦,三番两次与那沾着酱汁的一处地方错过。   温淳之失了耐心,抬手覆上那沾的酱汁的一处,指腹微蹭,顷刻之间,那块地方恢复了干净,只是约莫有些红。   温淳之扔纸团的片刻,余光觑到小姑娘,微扬的唇角,不由心里一嗤。   鬼心思可真他妈多,可偏偏他看出了,还由着她来。   “你昨晚没睡吗?”   温淳之一手掌着方向盘,闻言,嗤笑一声。   郁喜恍然醒悟。   哦,昨晚他的床被她占了。   小姑娘好像话特多,又问:“那你昨晚在哪儿呢?”   温淳之:“打了一宿的麻将。”   小姑娘七兜八绕的,直到车子停到楼下,这才抿一抿唇,似几分毅然就义的小模样,她撑着扶手,微微起身,向他倾去。   温淳之的目光落她殷红的唇瓣上,小姑娘的红唇就要凑上他唇角的那一刻,远处忽然一声哐当关门声,立时拉回他的思绪。   郁喜没想到,他会偏过头去,硬生生僵在那儿。   许久,她落回座椅上,神色透着几分迷茫。   小姑娘脸上手无足措的慌乱,温淳之看在眼里,莫名生起一股子烦闷,从兜里掏出烟盒,点了一支:“进去吧。”   小姑娘默不吭声。   温淳之手指轻点着方向盘,似一个道貌岸然的长者,指引迷途的小羔羊走回正路:“你这个年纪好好学习,少跟则慕玩。”   “那你呢?”   他顿了片刻,“最好躲得远远的。”   ......   温淳之就这么淡出郁喜的生活。   宁则慕听闻,他摇头笑笑,似有些看不懂温淳之,拧着眉:“你要是对人有意思,就跟她处处呗,想那么多做什么?”   温淳之掸掸烟灰:“逗哭了,是你哄,还是我哄。”   宁则慕哑然,他们这群人,对女人,虽不能说视如衣物,想换就换。但也不过四个字好聚好散,温淳之这样的人,哪里是会考虑别人的人。   如今却为了个小姑娘,顾虑重重。   宁则慕不由暗暗对郁喜生起几分钦佩之意,却又道:“那你也不该这两天让小姑娘受这一遭,这大后天也就是高考了,你不怕小姑娘受你这一遭,这人生的第一个大关就出师不利?”   温淳之神色淡淡的,半边脸拢在暗影里,有些无动于衷。   宁则慕点了根烟,把玩了会儿打火机,说:“你瞧,这是嘻嘻送我的生日礼物。”   温淳之懒懒的掀眸,目光落到宁则慕手指捏着的打火机上,银色的壳身,四方结构,倒是挺小巧。   临近高考那一天,倒是下起了雨来。   淅淅沥沥,但就是不大,冷冷戚戚的 ,整个城市笼罩在一片灰暗之中。   柳香冬特意向老板请了两天假,来陪郁喜。   早上七点半,柳香冬就喊郁喜起床,给她做了早饭,又陪着她一道前往考场。   郁喜和柳香冬商量过,不用特意请假,她一个人可以,然而柳香冬却不放心。   温淳之这天有个晨会,早早来到公司,却颇为心神不宁。   他摸过桌上的烟盒,磕出一根来,手在抽屉里找打火机,一阵摸索,却没找到。   助理小郑这时进来:“老板,该开会了。”   温淳之抬头:“打火机给我。”   小郑从善如流从兜里掏出打火机,双手奉上。   温淳之点了烟,还给他时,随口问了句:“今天几号?”   小郑:“六月七号。”   温淳之点点头,又问:“今儿高考?”   小郑莫名,但还是道:“是的。”   话落下来,只见这小老板,也不开腔,兀自静静抽着烟,小郑小心翼翼提醒:“老板,这会......”   眼前的人,却一阵风似的,突然站了起来。   小郑还未来得及反应,就见温淳之已拉开门,留下一句:“今儿晨会取消。”   何惠欣接到温淳之的电话,几分惊讶。   电话那端,那小爷直截了当问:“蝉蝉在哪个考场?”   何惠欣懵了一瞬,才道:“C六中。”   何惠欣心里疑惑这人怎么突然关心起温蝉的考场,正想问几句,谁想一开口,那端已然撂了电话。   温淳之在导航里输入市六中几个字,便随着机械的女声指引驱车前往。   六中临近一片工厂,越往深处开,越是几分消寂。   小姑娘兴许也不在六中,即便同一个学校,也未必同一个考场。   温淳之开着车,这一路倒是没多想什么,只觉得,小姑娘若是这人生第一大关失利,那他可真真是罪过。   C市六中附近,一路都挂着牌子,牌上几个大字,高考在即,请勿鸣笛。   温淳之将车停至一处树荫下,摇下车窗,点了根烟。   临近八点,来往车辆明显多了。   学校门前,挤满了高考学子,说说笑笑,倒是前来陪同的家长,个个面色沉肃,好似欲赴前线。   温淳之意兴阑珊等了一会儿,抽了两根烟后,小姑娘才姗姗来迟。   还真是让他赌对了。   小姑娘穿着件酒红色半袖衫和蓝色牛仔短裤,露出两条纤长笔直的腿。   一个约莫四十多岁的女人在她耳边絮絮叨叨,温淳之见过那妇女,小姑娘的神色透着点漫不经心。   郁喜如果此刻扭头去看,也许会瞧见那长龙似的黑色轿车里的其中一辆。   然而郁喜这几天心无旁骛,如苦行僧,一心只惦念着高考。   一直挨到八点半,看着小姑娘进了考场,温淳之才驱车离开。   作者有话要说:  宁愿有遗憾,亦愿和你远亦近。---《春夏秋冬》 第十五章   高考两日后,迎来了班级聚会。   聚会的地点在C市的一处五星级酒店,挺高档的,同年级的几个班级都定在那地儿。   六点半聚餐,同学已来了一拨。   包厢里,灯光璀然。   今晚的女同学都不约而同精心捯饬过一番,个个鲜艳亮丽。   毕竟,今晚过后,就此天南地北,最后一面总得留下些许好印象。   郁喜是踩着点来的。   班长苏询热情招呼:“唉,班花来了呀。”   郁喜长得不俗,实在担得起班花二字,班级也有不少男生对她有好感,奈何郁喜这人不大爱说话,总给人几分距离感。   温蝉笑嘻嘻地招手:“小喜子,来,坐我这儿。”   郁喜对着苏询微微笑了下,便朝温蝉走去。   将近七点,那些老师才姗姗来迟。   席上,师生关系倒不再是一板一眼,也能来几句玩笑话。连平日里一向严肃的数学老师徐老头,此刻也是笑意盈盈,和同学们碰杯说笑。   平日里最闹腾的学生,此刻都成了调节气氛的能手。   有同学过来敬酒,郁喜也没矫情,倒是意思的喝了点,如此下来,倒是喝了将近一瓶。   郁喜酒量不差,郁父还没重病之前,也是贪几杯小酌的人。   在郁喜小的时候,郁父总会让郁喜尝上那么一两口,渐渐的,郁喜也能喝上那么一两杯。   室内冷气对着她,郁喜手臂几分凉意,终究寻了个借口,出了包厢。   高考前几日,她一心扑在学习上,此刻难得松懈下来,竟觉得几分茫然和空落落的。   梁冬宇他们的班的聚会,也在这一层楼。   梁冬宇出来上了个洗手间,就看见站在走廊处的郁喜。   他心里一动,抬脚朝她的方向走去。   早前就有的想法,此刻隐隐上头。   郁喜手指摩挲着乌木栏杆,边上的女同学同她一起出来透气,女同学见到梁冬宇来了,倒是很有眼色劲的离开,临走之前,轻轻道:“梁冬宇过来了。”   郁喜对上女同学意味深长的目光,眼底一片茫然。   所以当梁冬宇对她说出:“郁喜,我喜欢你。”   郁喜却是几分局促,她怔怔几秒,才踉踉跄跄一句:“抱歉。”   梁冬宇憨憨笑了下,转了个头,继而问:“我在和你表白之前,就猜到你的回答。“他自嘲的笑了声:“果然不出所料。”   郁喜神情僵硬,极不自然地扯出一个虚泛笑容来。   梁冬宇又说:“你有喜欢的人了吧,那天我看到,你上了温蝉她哥的车。“   那天,一行人到pub玩,中途郁喜去上洗手间。   梁冬宇等了会儿,不见她回来,便去寻她,恰好看到她和一个男人进入电梯。   郁喜似被当头一棒喝,这几日,她一直避免去想起温淳之,此刻梁冬宇这一句话 ,却又勾起那天的事来。   郁喜拧着眉头,她也想过,高考结束,和那人表明心意。   梁冬宇舌头顶了下腮帮子,良久才一句:“他不适合你。”   郁喜一直都清楚,不是他不适合自己,是她牵不住他浪荡的灵魂。   温淳之出来抽根烟,透气,倒没料到会目睹一场校园青春剧。   他不禁心里失笑,边上一道出来抽烟的好友笑道:“年轻可真他妈纯。”   又抽了口烟,对着那女孩点评:“唉,那姑娘,我瞧着长的不错。”   女孩白瓷的面容,在头顶橙黄的光线泛着细碎的柔意。   温淳之轻轻扯了个唇角,似随口附和:“是不错。”继而将烟揿灭在铝合金桶盖上。”   两人抽完一根烟,好友拍他的肩:“该进去了。”   他转身的那一霎,郁喜瞥见了那一角衣料。   临至十点,温淳之到地下车库取车。   白澄澄光线下,诺大的车库里,小姑娘坐在台阶上,将头埋在膝上,伶仃一只,模样怪怜人。   闻见脚步声,她沉沉抬起头来,眼神直愣愣盯着他。   温淳之抬脚过去,脚步沉在这空旷封闭的车库,显得格外清晰。似一枚石子,投入深潭,激起一圈涟漪。   他蹲下身子,视线与她齐平:“怎么蹲这儿。”   郁喜盯着他:“我刚才看到你了。”   他眼里毫无波澜,郁喜了然他也瞧见了自个。   她一开口,清淡的酒意扑来。   温淳之微不可察地皱了眉,抬手欲扶她起来,小姑娘却径直扑入他怀里:“温淳之,我们去开房吧?”   他喉咙里沉沉笑了下,似听了个玩笑,扶着她的肩膀,让她站直了,不再柔软无骨攀着他:“说什么傻话?嗯?”   他声调温和,然而面上却没什么表情。   郁喜依稀清楚,这人隐隐动愠。   车子四平八稳往前行。   霓虹灯火,从窗外一一略过,光怪陆离中,竟生出一种恍惚之感。   车厢内,蓝色仪表盘泛着幽幽蓝光。   驾驶座上的男人,抽着烟。   郁喜头倚着车窗,知道这一程到头,她和温淳之就此分散。   半路,却下起雨来了。   雨滴密密匝匝落在玻璃上,似珠盘玉落,纷杂声脆。   后头传来隐隐约约的吸鼻子声。   温淳之弹烟灰的手一顿,疑心小姑娘在后头偷偷抹眼泪,他慢慢停下车子。   郁喜后知后觉往窗外一瞥,到了巷子口。   郁喜推开车门,到廊檐下躲雨。   温淳之喉结动了动,似想说些什么,最后还是作罢。   淅沥雨中,一尾猩红长灯,消散于冷寂雨夜中。   .......   这么一晃,暑假已过了一个月。   郁喜查到高考成绩那天,江老师打来了电话,庆祝郁喜摘得C市文科状元。   柳香冬脸上喜色未消退,南边却来了消息,她外婆去世。   消息来得突然,临时订了车票,一大家子往火车站赶。   柳香冬不免抱怨:“临要走了,还专门挑了这个日子,真是晦气。”   郁父劝道:“少说两句吧,这人都去了 。”   郁喜靠在软椅上,从包里摸出耳机。   窗外夜色沉沉,高铁进入隧道,洞洞烈风掠过耳畔。   她随便点了个电台,里头在放一首粤语歌。   还未戒掉 他留下给我 那动魄惊心   还未成熟得当有过便无憾   宁为他跌进红尘 做个有痛觉的人   ......   这是郁喜第三次来南边,前两次,年龄小,基本没什么印象。   只依稀记得每回来,柳香冬总要和外婆闹得不欢而散,渐而,她也不怎么愿意来。   老人家也曾来过几次电话:“喜喜,放假了,要不要来外婆这边玩儿呀?”   深究起来,老人家,待她其实也很好。每回她走时,都会偷偷塞给她一个看似分量不小的红包。   郁喜突然间觉得自己有点小白眼儿狼。   火车站到达南边时,天蒙蒙亮。   蒙昧晨色中,淅沥小雨零散落着。   直挺挺坐了九个钟头,难免精力不济,柳香冬面露疲惫。   前来接他们的二姨夫,在柳香冬那吃了个冷脸,讪讪笑了下:“这郁喜看着又长高了不少,越来越出落的漂亮了。”   郁父客套了几句,柳香冬皱皱眉头道:“赶紧上车吧。”   二姨夫窘然地笑一声,这才忙不迭:“对,对,赶紧上车,你看我这话多的,郁喜也饿了吧?”   郁喜抿抿唇,不忍二姨夫再尴尬,微微点了下头。   二姨夫带他们在火车站临近的饭店,吃了点东西,这才载着他们前往乡下。   车子停在门口。   门厅内简单搭了个板子,老人家躺在上头,面容安详,似只是和往常般睡了一觉。   然而,郁喜深知,这是一场长眠。   二姨领着他们上楼,期间,和柳香冬说了几句话,又问了郁喜高考的成绩。   柳香冬几分得意,二姨笑笑的赞了句:“就说我们喜喜有出息。”   郁喜出来上了趟洗手间,依稀听到厨房里传来二姨的声音。   “怎么这个点才到。”   “带着他们到火车站附近吃了点东西。”   “去火车站吃干吗,那附近东西多贵呀。”   .....   郁喜不动声色的洗了手,回到客房。   柳香冬正在收拾行李,抬头道:“囡囡,困不困,要不要先躺着休息一会儿?”   郁喜摇摇头,过去帮忙收拾。   柳香冬:“困了就睡会。”   郁喜嗯了声。 第十六章   老人家出葬那天,烈日当头。   火葬场,空气里一股子焦灼的闷热,黑烟腾空而散。   人来人间走一趟,那些往日的情爱仇恨,最后不过是化作一捧浮灰。   回程的路上,汽车大巴一路晃悠前进,车厢内静谧无声。   郁喜坐在柳香冬身边,这个向来与外婆不对付的女人此刻却偷偷抹了把眼泪。   郁喜握了握柳香冬的手,柳香冬叹了一口气道:“人活着可真够没意思。”   没意思吗?是有点。   回到老宅,前来帮忙的亲朋好友都走了差不多,倒是有几分人走茶凉的意味。   晚上,郁喜和小表妹梁浅睡一屋。   梁浅正值初二,奈何小姑娘成绩不大如意,是班级的吊尾。   二姨着急上火,小姑娘倒是没心没肺,还扯着她,聊他们班级里的小八卦。   郁喜听了,不免问:“你就没有喜欢的人?”   小姑娘扭捏一阵子,才小声咕哝了句:“怎么可能没有呀。”   郁喜扯了个笑容,小姑娘在黑暗里翻了个身子,扒拉着郁喜胳膊,几分讨巧的意味“姐,你呢?有没有喜欢的人?”   小姑娘兴致勃勃。   梁浅等了片刻,不见郁喜开口,都要放弃的时候,却听她软声道:“有。”   梁浅追问:“是你同学”   “不是。”   梁浅还欲再问,郁喜却轻声道:“快睡吧。”   梁浅安分了片刻,又忍不住唉声叹气。   “怎么了?”   “唉,姐,你现在可是解放了?我可苦了,中考后,还有得熬呢。”   郁喜想起二姨在饭席上提及让自己给梁浅补习的事儿,不禁问:“需不需要我留下来几天,给你补补课?”   梁浅在被子里蹬了蹬腿,踌躇道:“不...了吧。”   郁喜失笑,但还是忍不住劝她:“初中的知识并不难,只要下点功夫,成绩还是很容易提升的。”   梁浅撇撇嘴,有些破罐子破摔的意味:“姐,我们这群学渣的脑回路和你们学霸是不一样的。”   郁喜被她逗笑,小姑娘思维跳跃,又问:“姐,我中考后能去找你玩吗?你到时候,应该在B市上学吧。我妈说,你到时候铁定是在B大。”   ......   郁喜从南边回来了,没过几天,便开始填志愿。   拿到录取通知书那天,柳香冬特意请了大伯一家子到酒店吃饭。   席上,大伯直夸郁喜有出息,不免提点自家的小子:“跟你姐学着点。”   大人们聊着事儿,郁喜期间出来上了一趟洗手间,倒是没想到会碰见宁则慕。   宁则慕笑笑道:“哟,嘻嘻,怎么在这儿?”   “跟我妈来这吃饭。”   宁则慕也从温蝉那儿知道这丫头高考摘得了C市的文科状元,不免问:“这打算在哪儿上学呢?”   郁喜抿抿唇:“B大。”   宁则慕笑笑,意味不明一句:“挺巧。”   郁喜不明所以,只听宁则慕道:“淳之也是B大毕业的,你不知道?”   话落,宁则慕打量了郁喜几眼,见小姑娘一脸讳莫如深。   心想,可真是造孽哟。   有服务员从两人身旁经过,宁则慕拦下人家:“去,给拿个红包纸来。”   服务员怔愣两秒,训练有素地走了。   等了大概两三分钟,那服务员捧着一叠红包纸前来。   宁则慕径直打开钱包,将里头的现金一股脑拿出来,装入那红包纸里,递给郁喜。   小姑娘倒是挺有原则:“我不要。”   宁则慕捉过小姑娘的手,将红包塞他手心里:“你去上大学,你家里长辈没给你塞红包?”   郁喜点了下头。   宁则慕又问:“我算不算你长辈?”   郁喜迟疑地嗯了一声。   宁则慕好整以暇笑笑道:“这不就得了,竟然我也算是你长辈,那这红包你该不该收下?”   郁喜捏着那看似分量不小的红包,眉头微拧,一脸为难。   柳香冬今晚心情好,也多喝几杯酒,看得出,她是真的高兴、   她前半辈子过得糟糕透顶,在这些亲戚面前总是自觉几分落人一等,好在养了个好女儿,给她争了几分脸。   回去的车程上,叨唠着郁喜过两周去B市需要带些什么东西,   郁父不禁笑道:“这时间还早着呢。”   柳香冬嗔骂道:“你懂什么,这东西就得早早准备着,不然到时候难免丢三落四的。”   两人说着话,柳香冬见女儿坐在一旁,也不吭声,不由抬手碰了下郁喜。   郁喜回了神,柳香冬道:“你这孩子,愣什么神呢。”   宁则慕塞完小姑娘红包,转头倒是给温淳之去了个电话。   那端,温淳之情绪很淡,宁则慕提起给小姑娘包了个红包。   他这才不疾不徐开腔:“包了多少?”   宁则慕拧着眉头似在回想:“大概三千来块吧。”   那端不知说了什么,宁则慕嗤道:“你嫌少,倒是亲自给人包个大的去,你看人小姑娘收不收?”   言语,几分幸灾乐祸。   郁喜去B大报道那天,是柳香冬陪着去的。   那天出了B市的火车站,外头就下了点淅沥小雨。   柳香冬拦了辆计程车,前往B大。   计程车司机也是个能聊的人,一路上同柳香冬有一搭没一搭聊着闲话,大妹子大妹子,叫得亲切。   从柴米油盐到儿女学习,直到临至B大校门口,才停了话头。   郁喜是第一个到达宿舍的,柳香冬将行李箱安置好,便带着她到学校的服务中心,添置些生活用品。   郁喜跪在床上挂蚊帐时,宿舍门口,传来行李箱轮子滚动的闷重声。   就这样,郁喜见到了第一个舍友,齐毓。   齐毓一头长卷发,面目清丽,身形高挑。   她一见到郁喜,就亲亲热热的打了个招呼:“你好呀。”   郁喜也回之一个笑容。   临近下午,另外两个舍友也来了。   四个姑娘,互相介绍了姓名,彼此随意开几句玩笑,初次见面的隔阂,便消散不少。   柳香冬没有久待,同郁喜在外头吃了午饭,叮嘱她好照顾自己,便坐高铁回C市。   军训结束后,便开始正式上课。   第一节课,便是德语课。   她们四人不约而同记错上课教室,错过了第一堂课,闹了个笑话后。   余下的日子,倒是与往常无异。   转眼,炎热酷暑早已远去,凛冽隆冬将至。   2013跨年夜那天,第一场初雪纷纷而至,天地间,一片苍茫的纯白。   郁喜在当晚,收到了一个包裹。   她打开来,里头是刚上市某奢侈牌子的笔记本,淡粉色的,小巧精致。   郁喜说不上来,她是什么心绪。   齐毓凑过来,低声叹了句:“这大陆还没得买呢,谁送的呀我托我小姑在香港带一台,都一个月了,还没搞到呢。”   其余两位舍友也探身过来,暧昧一笑:“是追求者?”   郁喜摇摇头:“不是。“她顿了片刻,粲然一笑,”是我曾经追求过的人。” 第十七章   十二月份,梁浅和二姨吵了一架,小姑娘一气之下,买了张火车票,投奔郁喜来。   郁喜尽地主之谊 ,带着小姑娘好好玩了几天,临要走的当晚,一块去听了演唱会。   是个息影多年的歌后最后一次开腔,噱头招人,演唱会的门票炒的水涨船高。   郁喜手里的这两张轻飘飘的门票,还是温蝉给拿来的。   梁浅显然很激动,哇哇叫:“姐,你也太给力了吧!”   郁喜没去忖度温蝉是如何拿到这门票的,怕忍不住拐个弯,便想起那人来。   演唱会地点在奥体中心,还未到入场时间。   检票门口,已经挤满了乌泱泱的人群。   料峭夜风,一张口,便是一团白茫茫的热气。   郁喜冻得脚底发凉,忍不住将棉服的帽子戴上,反观梁浅,精神活泛,一点儿也不惧冷。   有这么一刻,郁喜觉得自己老了。   捱到七点,前方人群这才有松动的迹象。   蓝色的荧光棒,点亮了这片人海。   郁喜置身其中,倒是几分茫茫然。   十年前,唱腔感人的歌后 ,时隔几年后再开腔,却频频走音,几首歌不在调上,当真是荒腔走板,一场闹剧。   郁喜低头玩手机,梁浅直言她暴殄天物,两千块的门票却只是换了个地儿玩手机,并道:“姐,你别那么明目张胆呀,好歹遮掩点,我怕许歌后的粉丝见你这样会过来揍你。”   郁喜哭笑不得,只好抬头,装作努力融入其中的姿态。   直到后头,倒是真真地听进去了,却是因为那首歌,齐毓曾唱过。   心声安葬在岩洞,上帝四次三番在愚弄   听得见耳边风,难逃避你那面孔,   越要退出越向你生命移动。   ......   身份远记忆深浮尘滴进觉悟寺?   雾里看花没有发生任何事   .....   凌晨一点,黑色车身隐在夜色中   刚从演唱会出来,温淳之开车送凛然回去。   临到凛然公寓楼下,凛然却没急于下车,迟疑了片刻,问:“要不要上去坐一会儿?”   男人显然不在兴致上,眉心微拢,将烟揿灭在烟灰缸里,淡淡道:“不用,去睡吧。”   在娱乐圈这个声色场沉浮两年,凛然已然不是当初那个直眉楞眼的小姑娘。   此刻听温淳之这样说,也晓得进退。   他们这些公子哥儿,你凑得近了,反倒引起他们的反感,不拿你当桩事儿。   凛然嗯了声,忽而探身过去在男人淡漠颊侧留下一吻,道了声晚安,便解了安全带下车。   凛然虽在温淳之面前,表现的得体大方,然而回到住处,洗完澡,面对镜子,还是仔细端详了几眼镜子里的这张面容。   上个月,她刚开了眼角,今晚男人兴致缺缺,不知是否和她面容的变化有关系。   凛然来回看了几遍,确定这个眼角手术做的精湛完美,只会锦上添花,这才打消这个念头。   那场演唱会结束后,第二天的报道,便是对这场演唱会的评价。   赞美有之,批判有之。   郁喜回到宿舍,还听到两个舍友在讨论演唱会的事儿。   郁喜收拾着桌面,随口问:“齐毓呢,还没回来吗?”   钟声回了句:“还没回来呢。”又问,“喜喜,那许歌后的演唱会直播你看了吗?”   郁喜到阳台收了衣物,随口道:“看了。”   钟声见她拿着衣物要去洗澡:“喜喜,你是要洗澡吗?”   “嗯。”   “热水器,我刚开着呢,这会儿温度正好,你可以洗的。”   郁喜道:“好的。”   平安夜那晚,宿舍的几个女生一同去看了场电影。   刚上市的都市文艺片,是最近势头正火的小花旦凛然出演的。   钟声是凛然的忠实粉丝,信奉着不为自家爱豆掏钱包不是真粉的心态,特意请了她们三人看了场电影。   影片故事老套生涩,郁喜看得心不在焉。   只觉得这个电影的女主角的面容几分熟悉,却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直到回宿舍的车程上,钟声同她们科普凛然的八卦边料。   郁喜这才后知后觉,年前,她曾在某篇报道中,瞥过温淳之同这位女星的身影,画面甚是模糊,她却能够毫不迟疑的就辨认出是他   四人回到宿舍,临到宿舍楼下,程岑接了通电话后,便道:“那啥,我晚上不回宿舍了哈。”   钟声暧昧的眨了眨眼睛:“喲,有情况哦。”   程岑故作娇嗔的跺了下脚:“你讨厌。”   继而,就欢欢喜喜的离开了。   几人说说笑笑,回到宿舍,还未待几分钟,就有人敲门。   郁喜去开得门,是他们专业的班长傅浩和陈迦南,提着一个大纸盒,里面装满了一只只纸艺小礼盒。   郁喜估计那里头塞着是苹果。   陈迦南拿出了四只纸盒递给她:“Happy christmas eve。”   郁喜笑笑回了句,正欲关上门,却见陈迦南又将一直背在身后的手伸出来,那是一个毛绒玩偶。   陈迦南道:“送你的。”   郁喜怔愣了几秒,又见傅浩默不作声,脸上却带着看戏的热闹。   钟声上完洗手间,见郁喜站在门口半天,不由出来看。   郁喜在学校,行情不错,追求者大有人在。此刻瞄见那陈迦南,钟声便有了眉目,笑笑哈哈的一探脑袋,揪住那布偶尖尖的耳朵:“给我们喜喜的呀,谢谢啦。”   继而把门重重一关,算是替郁喜解了围。   钟声瞅了瞅手上限量版的布偶,道:“这陈迦南这注意都打在你身上了?嘻嘻,我跟你说,你可别答应他哈。前些天,我还看到他跟一个女生在大街上搂搂抱抱呢。”   这都是哪跟哪呢,郁喜哭笑不得:“那这布偶怎么处理?”   钟声缩一缩脖子,小心翼翼道:“要不明天再还给他?”   ......   临至十一点,熄了灯。   郁喜躺在床上,临要睡着的时候,忽听对床的钟声问:“嘻嘻,明天是实验楼落成典礼吧?听说,你们这些礼宾小姐是要穿旗袍,肯定很冷吧。”   郁喜含糊的嗯了声。   等到第二天,空气中一股湿冷,天边是浓墨铅云,似酝酿着一场大雨,将至未至。   这座实验楼,是B大的几个毕业的校友募捐落成的。   这次的礼宾小姐,绝大多数是音表专业的,除了她和齐毓一个德语系的。   所以在换衣室,几个音表系的凑成一堆,郁喜和齐毓伶仃两只,倒似孤魂野鬼。   女生大多时候都这样,毫无缘由的敌意,毫无缘由的孤立,自成一派的小圈子。   好在,郁喜向来不是个随波逐流的人,一个人也能自得其乐。而齐毓这人,向来活的眼中没有别人。   直到温蝉给她发了条消息:“今儿实验楼的落成典礼,我哥也会来哦。”   郁喜指尖在屏幕停顿片刻,这一年多,她其实很少再去关注温淳之的消息,即便和温蝉凑在一起,温蝉无意间提起,也会被她不动声色的揭过。   此刻,狭路相逢,倒是生起几分怯意。   等到九点,音表系的温老师,招他们前去包厢。   一路上,耳提面命。   言语之间透露出,这来得校友个个身份不凡,总之让她们谨言慎行,不要丢了学校的面子。   将至休息室,郁喜却踌躇了,温老师瞪她一眼:“赶紧跟上。”   休息室里。   温淳之原是低头回邮件,对家的邵公子有一搭没一搭和他说着闲话,大抵是那些不太入流黄色笑话。   他没什么心思,原本这落成典礼,他就不大愿意来儿。只听见窗外一阵细碎脚步声,一抬眸的功夫,就见门口处,七八个姑娘袅袅娉娉走了进来。   温淳之倒没想到,那姑娘也在其中。   她穿着一件红底金色滚边的旗袍,露出一截赛霜的晧腕。   这阵势到底是有些俗了。   小姑娘身材纤盈,这么一件旗袍上身,倒是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风情,介于少女的清纯和女人的风韵之间,总之很打眼。   她低垂着眉眼,似乎并不大愿意来的意思。   想想,他和小姑娘也两年多没打过照面了。   .....   那场将至未至的大雨,终于在典礼结束后,飘飘然然落下。   郁喜和音表系的几个小姑娘,被冻惨了。   一结束,郁喜就将长及脚踝的羽绒服裹上,那件红色旗袍被遮了个严实。齐毓临时有事,便先走了。   她出门忘记带伞,此刻看着淅淅沥沥的小雨,不由在树下小跑几步。   临至一处教学楼下,雨势渐猛,正欲避雨。   身后一声鸣笛声,她扭头看去,那车子慢慢驶近身侧。   温淳之摇下车窗,倾身打开车门后,便又坐回去:“上来。”   他姿态娴熟,好似两年前,在高中学校门口,给她送药那般。   只是两年前,是他亲自开车,这会儿,前头还有一位司机。 第十八章   眼前的姑娘,脸上还带着妆,殷红的唇瓣如绽盛的玫瑰,她额间的发丝,因被雨打着,几缕松散地落在颊侧。   黑色长款羽绒服从头包到脚,唯有领口处可以觑见旗袍的对襟盘扣。   雨势顷刻间变大,密集如注,郁喜丝毫未动。   温淳之仍是好言道:“进来,这雨还下着,等会着凉了可不好受。”   他这般体贴入微,然而小姑娘不大领情,温淳之软了态度,漫然道:“喜喜,真的,我就送你一趟,不做什么。”   ……   车厢内,一股子暖意。   司机一声不吭,静默地开着车,雨刷来回刷动着玻璃窗滚落的水迹。   后头两人都不说话,小姑娘挺直了脊背,几分拘束。   黑色羽绒服上落了星点水迹,温淳之递来几张纸巾:“擦擦。”   郁喜伸手接过,低眉细致地用纸巾擦拭着水渍。   温淳之摇下了点车窗,点了根烟,问:“念的什么专业?”   郁喜心里一黯,突然闷闷的,她有点颓散的倚着车门,似泄了气的气球,一丝一缕地干瘪下去,她低着眼眸,拨动着腕上的黑色皮绳:“德语系。”   温淳之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挺好的。”   郁喜依旧低垂着眉眼,只是轻轻扯了下唇角,没再说话,过了会儿,又抬头去看车窗。   深色车窗贴膜,倒映出男人俊雅的面容。   眉宇深邃,棱角分明,他穿着黑色的高领毛衣,外头一件呢大衣。   郁喜不免几分沮丧。   他依旧风流蕴藉,依旧吸引她的目光。   郁喜敛敛心神,心知该吃一寸长一智,不能再着了这男人的道。   这男人对待爱情,像马戏。   开心过便失忆。   欣赏过便唾弃。   是一个大烂人,招不得。   郁喜回到宿舍,钟声她们都出去了,一室清寂。从棉服口袋里掏出手机,顺道带出一张硬纸片。   是一张名片,先前在休息室里,有个男人递给她。   郁喜瞥了眼,黑底烫金字体,邵骞。   郁喜随手抛入垃圾桶里,脱了棉服外套。   她们这栋宿舍楼是新建的,四人间,上床下桌。   她们是第一批入住者,郁喜打开柜子,从里头拿出睡衣,打算冲个澡补补眠。   今早六点半就起来,此刻人有些精神不济,不知是早上冻着还是缺眠的缘故。   洗完澡,裹在被窝里,浑身暖融融,意识困顿,也没心思去想别的。   等郁喜再次醒来时,是被程岑的开门声给吵醒的。   程岑听到床上的动静,低声问:“嘻嘻,我吵醒你了么?”   郁喜蒙着被子,瓮声瓮气道:“没有。”   程岑哦了声,但明显动静声低了几分。   郁喜睡到晚间七点,才起来。   只觉鼻音浓重,她下了床,钟声正坐在桌前吃着外卖,看着韩剧。   听见动静声,钟声扭头看她:“醒了?”   郁喜吸了吸鼻涕:“嗯,程岑呢?   钟声眼神落到电脑屏幕上,心不在焉:“出去了。”   钟声又道:“你是不是冻坏了呀?你们今早实验楼的落成典礼那相片都传到校网上了,我看着都觉得冷?”   话落,钟声拉开抽屉,拿出一盒感冒冲剂给她:“诺,你泡一包喝喝吧。”   郁喜接了热水,将冲剂倒入杯中,捧着杯子暖手,边打开电脑。   钟声时不时发出一两声清脆的笑声,她在看综艺节目。   郁喜打开网页,等到屏幕上出现了那张照片,才后知后觉自己点开了校园网。   她一袭红色旗袍,手里捧着朱漆圆盘子。   温淳之就站在她左手边的位置,郁喜到现在还清晰记得他拿过剪刀那一刻,指腹落到她虎口的温度。   温暖,干燥。   郁喜盯着那照片看了几秒,匆匆退出网页。   C市。   宁则慕知道温淳之上B大参加典礼的事儿。晚上,几人聚在一块,不由多嘴问了句:“上那儿,看到嘻嘻了没?”   话落,似有百般感慨叹了句:“年前,在商场我还见过小姑娘一次,出落得倒是越~□□亮了。”   温淳之弹着烟灰,想起小姑娘那一身袅袅旗袍的模样,不得不承认,两年没见,小姑娘确实是越长越有味道了。   宁则慕见温淳之神情不明,心里嘀咕,难不成真放下了。   近两年来,温淳之身边的人不断,但宁则慕却始终觉得,温淳之和郁喜不会就这样不声不息完了。   聊了几句,温淳之手机嗡鸣震动,他懒懒的拿起来一看,也没去接,便随手搁在银色台面上。   宁则慕好奇凑过去,继而笑了。   凛然一年前搭上了温淳之,这才在娱乐圈,混出了点名头来。   这声色场,只瞧见你背后的人是谁,无需开口,那资源就纷至沓来。   温淳之这人性子寡淡透着几分消沉,兴致好的时候,便逗你几下,兴致不好,也就冷着你,哪管你焦急上火。   凛然打了几回电话,都没接通,这厢正拧着眉头。   经纪人吴响过来叫她:“然然,要开录了。”   凛然攥着手机,神色怅然若失:“好。“   吴响见她精神头不太对劲,问:“怎么了?“   凛然将这几天的情况,对吴响说了。   ”   吴响了然,凛然能走到今天,这位温先生功不可没.   她宽慰道:“兴许是在忙呢。”   忙?忙什么呢?兴许是忙着和别的女人在一起也不一定。   一想到这,凛然心里难免酸涩。   宁则慕开口:“不接?这凛妹妹该着急了。”   温淳之将烟揿灭在烟灰缸里,捞起外套:“先走了。“   一月17号,郁喜她们期末考。   这一周来,就连齐毓也不出门了,乖乖待在宿舍复习。   宿舍四人,难得聚得这么齐。   睡到七点起来,然后一起昏天黑暗的苦读。钟声看了会儿书,嚷嚷道:“妈的,随它去吧,挂了就挂了。”   不过两分钟,又怂怂从床上爬起来:“算了,算了,老娘还是在抱一会儿佛脚吧。”   程苑乐不可支:“声声,你可真逗。”   这么一下子,复习的氛围便被打断,几个姑娘,七嘴八舌。   齐毓提起了音表系的那个温老师,温馨。   音表系的那个温老师,在B大也是出了名的美女,长得漂亮,年龄将近三十,看着却和二十几岁的小姑娘没区别。   齐毓老神在在道:“听说这个温老师,还未结婚。”   程岑道:“不该吧,她看着追求者应该不少啊。”   齐毓一脸神秘道;“据说是个三儿,和院长有过一腿。”   郁喜“你哪听来的?”   齐毓支支吾吾:“反正这事儿不是假的。”   郁喜期末考结束那天,别的专业的学生都走得差不多,唯独她们专业是最晚考试的。   郁喜回宿舍收拾着行李,齐毓并不着急回去,打算找个兼职,再回去。   郁喜打车去动车站的路途中,倒是接到了通电话。   那端是个男人的声音:“郁同学?”   郁喜微微拧眉:“你是?”   男人道:“我是上次典礼上的那个邵先生,这......”   郁喜没让他说完,径直掐了电话,又将人拉进黑名单。   作者有话要说:  听说你 对待情像马戏   开心过便失忆   欣赏过便唾弃   ---陈僖仪《蜚蜚》 第十九章   邵骞听着那端的忙音,不禁哑然。   王明轩饶有兴致地笑了笑:“怎么了, 吃了个瘪?”   邵骞咬着烟, 心想着这姑娘还真有几分性子:“这姑娘不似你那位齐同学, 好哄。”   王明轩道:“那可不。”   郁喜回到家中, 柳香冬还未下班。   郁父在厨房准备晚饭,郁善在沙发上看电视, 郁善一看到郁喜, 就乐着张脸:“喜....喜。”   目光却是直直落到郁喜手中拎着袋子上。   上回, 郁喜带了点B市那家在网上炒的火热甜品店的蛋挞。   让郁善尝了点,这几日郁善一直闹着要吃。   郁喜将手中的蛋挞打开,又让郁善戴上一次性手套, 给他拿了一块,这才去厨房。   郁父正在处理鱼的内脏,头也没抬, 问:“饿了没?你妈说你爱吃水煮鱼, 今早特意买的新鲜的草鱼。”   郁喜倚着料理台,摇摇头:“坐车的时候在车站吃了碗面。”   话落, 她正要帮忙削土豆皮, 郁父却赶她出去:“去, 陪你哥看电视去。”   年前, 温蝉约了郁喜出来玩。   那天, 寒冬冷雨。   两人约在一家饮品店见面,郁喜来得时候,就瞧见了温蝉。   一向活泛的温蝉此刻郁郁坐在靠玻璃的一桌, 整个人显得有些颓靡,看见她,低低一句:“嘻嘻,你来啦。”   她低迷的状态,如此外露。   郁喜坐下,问:“怎么了?“   温蝉和顾梵闹分手。   顾梵在Z大,因为成绩出色,打算转学国外。   温蝉自然不愿,扬言要分手。   温蝉向来是家里人的小心肝宝贝,在她认知里,两个若是不在一起,隔着电话线,彼此嘘寒问暖,倒不如分手来的干脆。   郁喜在感情这方面向来贫瘠,也说不出什么好的话来。   有些话,翻来覆去,无非是那几句老话。说了无端倒人胃口,倒不如默默陪她坐着。   温蝉静了片刻,又抬头道:“嘻嘻,你陪我去喝酒吧。”   温蝉喝得半醉,郁喜也没阻止,就在一旁看着她。   直到她的手机进来一通电话。   顾梵打来的,开门见山,语气透着几分焦急:“温蝉和你在一起吗?”   郁喜说了地点和包厢,继而挂了电话。   半个钟头后,顾梵冷着脸色来了。   郁喜起身,把空间让给两人:“你和她好好说,我先走了。”   郁喜掩上房门之前,看了眼屋里,顾梵正搂着温蝉低声安慰。   郁喜突然有些羡慕温蝉。   郁喜出了电梯,没成想迎面撞上宁则慕。   宁则慕显得几分意料之外,愣了几秒:“嘻嘻?”   郁喜低眉敛眼:“宁大哥。”   宁则慕手里拎着钥匙:“怎么上这儿来了?”   郁喜顿了顿,正想着该怎么说,就听宁则慕道:“走,你宁大哥请你吃宵夜去。”   郁喜抿抿唇,面露迟疑,宁则慕似猜到小姑娘的顾忌:“怎么,两年不见,我这面子都卖不动了?“   郁喜只好点头答应。   宁则慕开着车,郁喜坐在副驾驶上。   宁则慕看了眼边上安安静静的小姑娘,不由扬眉问:“大学生活,怎么样?”   “就那样。”   宁则慕失笑:“你这性子怎么越来越闷了?”   话落,恰好遇上红灯。   宁则慕停下车子,从中央扶手箱,摸过烟盒和打火机。   他摇下了点车窗,低眸点烟。   郁喜看了眼宁则慕的打火机,不是她送的那个,她随口问:“我送你的那个打火机呢”   宁则慕吐出一口烟圈,烟雾腾散开来,他漫不经心道:“被人拿走了。”   郁喜静了一瞬。   宁则慕打量着郁喜的神色,好整以暇问道:“你不问问是谁拿走了?”   小姑娘沉的住气,偏是不开口。   宁则慕摇头笑笑。   红灯转绿,他将车开了出去,意味深长的一句话。   “温淳之对你,不是没有心思的。”   ......   宁则慕的那句话,就像一枚石子投进平静的深潭。   郁喜回到家,洗完澡,躺在床上睡不着,起来翻书柜的书。   打开来,掉落出几张签名照,蒋月的。   郁喜怔愣了会儿,默默将签名照夹进书里。   郁喜和林韵一直有联系,正打算趁着过年前去拜访,给林韵打了电话,才知道她住院了。   林韵年前体检,身体出了问题,需要做个小手术。   第二天,郁喜买了一束鲜花和水果到医院去看望林韵。   林韵正倚着床头,有护工在照料她,见到郁喜,林韵露出笑脸:“来了,这大冷天,还出门。”   郁喜将花搁到花瓶里,说:“不冷。”   林韵招招手:“来,坐床边来。”   林韵膝下无儿无女,拉着郁喜的手,心里高兴,脸上却怪嗔道:“手怎么这么冰,怎么也不戴一副手套出门,你这孩子,毛毛躁躁的。”   林韵揉搓着她的手,直到搓热了,才搁下手,郁喜问:“林老师,你什么时候做手术?”   林韵道:“就是个小手术,没什么事儿,难为你有心了。”   两人说着话,护工先看到温淳之的,笑笑道:“温先生来啦。”   语气几分讨好。   郁喜是背对着门口,闻言,脊背微僵。   林韵没察觉到郁喜的异样,抬眼看向门口的人:“淳之来了。”   温淳之微微点头,目光却是落到背对着他的小姑娘身上。   林韵跟温淳之介绍起郁喜来:”这我学生,郁喜,以前来过家里几次。”   温淳之点点头,道:“徐医生说手术定在明天。”   林韵:“这几天耽误你时间了。”   温淳之淡淡道:“没事。”   林韵又和小姑娘聊了几句,继而问:“在大学,有没有交朋友。”   温淳之原是坐在沙发上看股票,闻言,指尖一顿。   良久,就听床上的姑娘,低低一声:“没有。”   郁喜待了会儿,便要走。   林韵叫温淳之送她,郁喜摇摇头:“林老师,我自己打车回去就可以,不必麻烦温先生了。”   温淳之听到这称呼,要笑不笑地盯着小姑娘看了片刻。   郁喜却没看他,温淳之捏着钥匙,道貌岸然道:“你一个小姑娘,这么晚坐车回去,也怪不安全的。”   林韵也道:“这大冬天,也不知道拦不拦到出租车,就让淳之送你一趟。”   作者有话要说:  十八章,需重看,补了点。   下一章,对手戏多点,所以我好好琢磨一下,还是后天更。 第二十章   小姑娘不声不响自个走在头。   温淳之拎着钥匙,不疾不徐跟在后头。   出了电梯, 往停车场去, 郁喜心不在焉, 身边擦过一辆电动车。   温淳之眼疾手快拽了一把, 小姑娘伶仃的晧腕捏在手里,纤瘦得可怜, 就跟贫困山区的小孩。   他正兀自琢磨着她现在到底有多重, 小姑娘抬抬眼看他, 冷着张小脸:“我可以自己打车回去。”   温淳之扬了扬眉,摸出烟盒和打火机来,语带几分嘲弄:“怎么, 现在就跟我待这么几分钟都不愿意了”   凛然夜色,他的眼眸透着几分寡淡。   郁喜心里烦乱,明明让她躲远点的人是他。   温淳之沉着脸色开车。   一路上, 车厢内气压低的很。   等红灯的片刻, 温淳之偏头瞥了眼郁喜,小姑娘没心没肺, 正戴着耳机听歌。   小白眼狼一只。   温淳之摇下车窗, 点了根烟。   尼古丁的味道, 飘散在车厢里。   郁喜扭头看他一眼, 恰好对上温淳之看来的目光, 她迅速移开眼。   温淳之将烟灰弹到车窗外,淡声开口:“前天,和则慕见面了?”   “嗯。”   “怎么上那地儿去了。”   “蝉蝉心情不好, 让我陪她喝酒。”   温淳之嗤笑一声:“是跟那姓顾的小子掰了。”   言语间透出对他们小孩儿恋情淡淡的一点轻视。   郁喜没说话,又听他从善如流规劝道:‘’校园里的恋情就像昙花撑不了一时,你可别和那些毛头小子玩这种过家家的恋情?”   郁喜望着他一会儿,明知谎言拙劣,却还是执拗道:“我谈了。”   温淳之捏着烟,怔愣几秒,快被这姑娘正经的神色给唬住,继而笑容一丝一缕的漾开来,漫不经心道:“是吗?照片拿来瞧瞧?”   郁喜忽然间觉得没意思极了,她颓靡地倚着车门和座椅处的三角区,棉服衣料磨蹭的窸窣声在这一刻静谧的车厢响起。   温淳之淡淡扫了眼郁喜,眉心微拢,将烟揿灭在烟灰缸里。   .......   临近过年前,柳香冬和郁喜去了趟临市,去参加郁喜的堂姐郁青儿子满月酒席。   二伯母许惠一见到郁喜,就拉着她的手:“喜子,这都成大闺女了。”   柳香冬说:“还是个小孩儿呢。”   许惠难掩笑容:“喜子像你 ,长得漂亮。”   柳香冬笑笑道:“什么像我,老了老了,郁青是在房间吗?带我们去看看。”   许惠拉着柳香冬,边走边道:“可别说,这多多啊,可越来越聪明了。”   多多是堂姐儿子的小名。   小孩儿圆嘟嘟的,不像郁喜初次见他时,那般瘦小。   柳香冬抱着小孩夸了几句,又塞了个红包。   二伯母这才带她们去客房休息。   晚间,几个大人凑在一块打麻将。   郁喜陪着亲戚家五岁的小姑娘玩跳棋,论辈分,小姑娘还得喊她小姑。   郁喜扔了两次色子,都是六。小姑娘一颗棋子都没出来,摇着她的手撒娇:“小姑姑,你就让我一次呀。”   郁喜哭笑不得,让小丫头扔了两次色子,外头却传来哭喊声。   郁喜怔怔看了眼门外。   麻将桌上,许惠见怪不怪摇摇头道:“啧,又发病了。”   柳香冬不明所以,问:“这外头怎么了?”   许惠道:“还能怎么,就对门那家的姑娘前两年不是嫁给了有钱人,没到一年,丈夫就在外头玩开了,这给整成了抑郁症呗。”   许惠说到兴头上,开始长篇大论:“这麻雀飞上枝头,也得估量着这枝头好不好飞?又能停歇多久前两年,那姑娘出嫁时,对门那家可春风得意,谁想还没一年,这马蹄疾,给栽了。要我说,咱们闺女就给找个老实儿,别尽想着攀高枝......”   柳香冬神色不易察觉地僵了下,桌下有人偷偷踢了许惠一角,许惠恍然,忙不迭住了口,笑笑道:“我怎么扯到这里来了。”   柳香冬也附和笑笑。   柳香冬吃完满月酒席,当天和郁喜就回到了C市。   接到齐毓电话的时候,郁喜正在厨房刷碗。   那端齐毓说她人还在C市,找了个外快,薪资倒也不低。急需招人,问她愿不愿意做。   郁喜想着没过几天,就是柳香冬四十岁的生日,原本准备给她的生日礼物,还缺那么点钱,便应承下来了。   当天一早,郁喜六点半就起来,到机场去接客户。   八点半,她就候在大厅,没想到临时接到消息,航班晚点一个钟头。   公司顾忌她生手,招待不周,特意派了个资历老道的刘哥与她同去接客户,听见晚点,刘哥爆了句粗口:“这德国佬。”继而又和郁喜聊天,”你哪个学校的?”   郁喜:“B大的。”   刘哥挑一挑眉头:“哟,高材生哈。”   两人不着边际瞎扯几句,九点半总算是接到了客户。   今天的行程,主要是带着几位客户到C市的景点逛一圈。   郁喜今儿出门忘记戴手套,等到结束的时候,整只手冷的没有知觉。   前排开车的刘哥接了个电话,忽扭头对她说:“邵总,说让你等会一块儿去吃晚饭。”   郁喜没听清,只捕捉到后头几个字,道:“不用了,刘哥,我回去吃。”   刘哥说:“等会饭席上,还需要你翻译。”   等到了酒店,吃饱喝足后,又转战去夜场。   郁喜原想回去,刘哥拽住她:“小姑娘家家,别不懂事,去多认识几个人,往后也有点人脉关系。”   等到了包厢,郁喜坐在昏暗的角落里,只觉得几分闷然。   在座的除了德国客户,还有一个公司的邓总。邓总满脸横肉,笑眯着一双眼,给她递来一杯酒:“郁小姐,今儿谢谢你了,来,喝一杯。”   郁喜面露为难,刚在饭席上,就被劝了几杯,此刻肚子涨得慌,正欲推却。   那邓总把杯子一撂,杯底磕出一声轻响,脸上虽带着几分笑容,但语气玩笑中却透着几分咄咄逼人:“这么多人看着,你这不喝,我可下不来台呀。”   郁喜抿了下唇,心里几分惧意,拿起杯子。   邓总拍着手,起哄:“给面子。”   包厢里的人,见此情形,纷纷拍手叫好。   接下来几番红酒白酒掺着下肚。   郁喜直到受不住了,才寻了个借口出来。   开了门,迎面撞上一个人,那人扶住她的肩膀:“郁同学。”   郁喜一抬头,手臂拂开他搭在她肩上手,踉踉跄跄要走。   邵骞手握着她的臂弯,正欲说些什么,只听后头传来一声:“嘻嘻。”   邵骞循声看去。   宁则慕已近身前来,扶住郁喜,又看向邵骞:“哟,邵公子,好久不见。”   邵骞也笑笑,眸光落在郁喜身上:“宁公子,你还认识郁小姐?”   宁则慕看了看醉的七荤八素的郁喜:“我妹子。”   此时紧闭着包厢门被推开,邓总见郁喜还未回来,打算出来寻人,没想到看到邵骞,一点头:“邵总,您来了。”   眼神落到宁则慕身旁的郁喜身上,也没多想,伸手就要过来拉人:“郁小姐,这都等着你,快进去吧。”   邵骞徒然冷了脸色,装腔作势:“怎么让郁小姐喝酒了?”   邓总愣了片刻,瞧了眼突然多出来的人,机敏道:”没,谁劝着喝酒了,。郁小姐刚把鸡尾酒当成饮料,喝了杯,没想到这不胜酒力。’   宁则慕扯扯唇角,也没戳穿这两人演的双簧。   “邵公子,这人我可带走了。”   邵骞看着两人离开的背影,眯了眯眼,吐出一口烟圈。   难怪这小丫头片子对她佯佯不睬,原来是搭上了这宁则慕。   .......   宁则慕将小姑娘扶到后车厢上,一面从兜里掏出手机,拨了通电话出去。   郁喜此刻头疼得很,胃里一阵翻涌,直往喉咙口顶着,她拧着眉头,勉强抑制住那股恶心感。   宁则慕坐在驾驶座上,抽着烟:“你要是想吐,我给你找个袋子?”   郁喜摇摇头:“你别说吐这个字。”   宁则慕发出一声哼笑,却瞧见后视镜里,男人大步流星走来的身影,他弹了弹烟灰:“淳之可来了。”   郁喜闭着眼,眼睫颤动了下,继而听到车门被拉开的声音,一阵冷风灌入,她忍不住皱了皱眉头。   然而这刺骨凉风没维持片刻,又听到嘭的一声响,门被关上。   软椅下沉,男人温暖的气息拂来。   温淳之解了领带,扔到一旁,声音透着几分愠意:“缺钱花?”   作者有话要说:  放心,不会弃坑的。   毕竟这文,我整个脉络都想好了,我只是手速有点残,别害怕。   明天醒来再看看,有没有需要修改的。 第二十一章   郁喜抿抿唇,胃里难受, 扭头呛他:“你别管我, 行么?”   温淳之闻言, 脸色一变, 他绷着下颚点了根烟,抽了几口, 又哼笑出声。   郁喜说这话, 也是酒壮怂人胆, 一时冲动。   这男人向来不是好脾气的主儿,郁喜回头的片刻,觑见宁则慕对她竖了个拇指。   宁则慕对后头两人的剑拔弩张视而不见, 拉开车门:“我下去抽根烟。“他目光好整以暇在两人之间逡巡片刻,继而有些看热闹不怕事大般说,”你两, 好好谈。”   一根烟抽完, 温淳之将烟揿灭在烟灰缸里,平静问:“送你回家?”   她这幅样子若是回去, 准会引起柳香冬担心, 郁喜摇摇头。   温淳之没再多说什么, 摇下车窗。   宁则慕见状, 扔了烟头, 拉开驾驶座车门,坐了进来。   他笑着说:“这会没事儿了吧?”   身后两人都不搭腔,宁则慕摸一摸鼻子, 打转方向盘。   温淳之带着人,到酒店开了间房。   小姑娘今儿穿的颇为成熟,咖啡色高领毛衣搭一件灰色包臀呢子裙,头发似乎打了卷披在脑后,脸上化了淡妆,只是唇角的口红晕染开来,些许沾在脸颊边。   温淳之将她的外套和手提包扔在沙发,继而在矮几上坐下。两人凑得近了,郁喜也能闻到他身上的酒味。   温淳之若无其事抬手,指腹贴上她唇角晕染开的口红,轻轻刮了刮。   郁喜有一瞬间的眩惑,男人的指腹间残余的浅淡的烟草味还萦绕在鼻息边,就听他淡淡开口:“这张卡,你拿着。”   郁喜低眸,手心被塞了一张~银~行卡,她扯唇无声笑了笑,抬眸看他,只是眼眶有点红:“我不需要。“继而又不甘似的补了句”我不是你想的那种女人。”   温淳之是真没多想,做这些事儿,纯粹是觉得小姑娘现在上大学,开销也大了。所以,他问:“哪种女人?”   硬括卡沿,刮着掌心。   郁喜觉得胸口好似压了一块石头,沉甸甸的,让人莫名透不过气来。   银~行~卡被抛入垃圾桶,屋内的气氛也霎时陷入冰点。   温淳之捏着那只银色打火机,眸光落在垃圾桶里,一言不发。   ......   郁喜隔天醒来,是被门外的催魂似的按铃声给吵醒的。   她趿拉上一次性拖鞋,去开门。   宁则慕站在门外,手里拎着一次性纸袋:“还没醒?”   郁喜嗯了声。   宁则慕笑笑,将纸袋搁在茶几上。   郁喜去浴室洗漱。   宁则慕眸光转了转,视线觑到垃圾桶里的~银~行卡上,他俯身捡了起来。   郁喜刚好换好衣物出来,小姑娘素面朝天,就像雪后松枝上的一捧温软的积雪。   宁则慕两指捏着~银~行卡,挑起眉梢:”谈崩了?”   郁喜微微蹙了蹙眉头:“嗯。”   她在沙发上坐下,打开宁则慕7来的早餐,敛着眼眸,专心致志喝着粥。   宁则慕在对面的沙发坐下,摸出烟盒:“你知道他昨晚是在酒桌上赶来的吗,在谈一个项目,好不容易对方老总松口,被我一个电话打过去,砸了。”   小姑娘捏着汤匙的手指顿了片刻,继而又恍若无事地舀了一勺粥,宁则慕笑笑,将她的反应看在眼里。   郁喜抽了张纸巾,抬眸看看宁则慕:“能给我支烟吗?”   宁则慕怔愣两秒,继而探身将烟盒递给她:“可别告诉他,这第一支烟是我让你抽的。”   郁喜接过烟盒,略带生涩地点燃一根烟,她送到唇边,几分大义凛然的模样,似在饮鸩。宁则慕不禁想开口,却见小姑娘傻愣愣地深吸了口烟,似要将这一截烟给吸尽。   继而,断断续续的呛咳起来,伴随着纤瘦的脊背轻微颤动。   宁则慕可真怕她咳得背过气去,他在一旁笑,轻拍着她的背:“他昨晚说了什么,看把你刺激的。”   郁喜待咳嗽止了,这才平平静静问:“你们都是随随便便扔给女人一张~银~行卡么?”   宁则慕翘起唇角:“我可没这么大款。”见小姑娘面色沉冷,他又提点道,“或许,你可以这么想。你甩了他的面子,而今早他又让我来送你回去,你是第一人?”   宁则慕停顿片刻:“这样想,是不是好受点?”   郁喜:“我烦他。”   温家这个年过得不太平,温馨来的时候,整个老宅的气氛莫名沉郁几分。   温馨是温淳之他二伯温忱早年欠下的风流债,温馨也知道自个身份不受人待见。但她全然不放在心上,亲亲热热地给两位老人拜了年,毕竟她来这儿的目的,就是为了膈应他们一番。   温迟之的妻子周安欣生了个女儿,小名叫汩汩。   温馨将小汩汩抱在怀里,一个劲儿逗她叫:“小姑姑。”,   周安欣在一旁,面露为难,顾忌温迟之的母亲看见,会觉得她跟温馨太过亲热。   周安欣站了片刻,最终走过去,抱走温馨怀中的小汩汩:“她该饿了。”   温馨似未察觉,笑一笑,涂着豆蔻红的纤纤指头,轻轻碰了碰下小汩汩白嫩的小脸蛋:“她可真可爱。”   温淳之今年倒是来得比去年晚,临近除夕开饭时,他才开车前来。   浓墨夜色里,院子里传来引擎声。   长辈都已上了桌,他才姗姗前来,温询面上几分不悦,但也不好发作。   二伯母见他进来,调侃道:“所幸是三小才敢踩着这个点儿来,若是我们,指不定家法伺候。”   温淳之手中拎着外套,同二伯母吴惠逗贫几句,乐的吴惠直掩嘴笑。   温老夫人适才出声:“吴婶给备双筷子和碗。”   温淳之落了座,瞧见席上的温馨,倒是几分意外的挑了挑眉。   饭后,温淳之到院子去。   温馨也在,正拿着手机打电话,言语间几番夹枪带棒。   温淳之没偷听人说电话的习惯,走至一旁的藤椅上坐下,扶手带着几分凉意。   温馨说完电话,走了过来,见温淳之在抽烟,伸出手指来:“借支烟。”   温淳之将烟盒扔给她:“今年怎么来南边了?”   一簇蓝色火苗,照拂她精致的眉眼。   温馨抽了口烟,漫不经心,透着几分混不吝:“纯心来膈应老头子。”   温淳之笑了下。   温馨把玩的手中的打火机,这打火机看着几分廉价,不像这人会用的,她问:“你还用这玩意儿?”   温淳之伸出手,懒懒道:“拿来。”   温馨见他这般宝贵的样子,不由生起几分好奇。她掂量着手中的打火机,想瞅出是不是什么值钱玩意儿:“这看着也才两三百出头。”   温馨在藤椅上坐下,一只手支着下巴,几分饶有兴致:“最近是不是,又换口味了?”   温淳之掀一掀眼眸,几分懒散:“什么?”   “我都看见了。”   作者有话要说:  不懂为啥银~行~卡这三个字也能屏蔽。 第二十二章   温淳之掸了掸烟灰:“看见什么了?”   温馨撩起垂落在颊侧的一缕发丝,将烟头按灭在烟灰缸里落着的灰色烟蒂, 慢悠悠道:“实验楼落成典礼那天, 我可亲眼看到那小姑娘上了你的车。那小姑娘在B大可挺受欢迎, 还被封为外语系的系花呢?”   温淳之哼笑出声, 脸上也带着几分寡淡的笑意,一副不大上心的模样。   温馨觉得没劲儿, 从这人嘴里就是挖不出半点事儿来。   她捏着半截烟, 去戳烟灰缸, 百无聊赖道:“那天我可看到了迟之和某个小嫩模在一起来着呢。”又嗔骂了句,“男人就没几个是好东西。”   温淳之不疾不徐开口:“这话你可别在安欣跟前说。”   温馨不以为然:“看心情喽。”   温淳之哂然一笑:“你是不把二伯一家闹得鸡飞狗跳,心里不舒坦是不是?”   温馨笑笑道:“可不是, 总得给我妈报点小仇。”话落,又问,“唉, 你是不是在追那小姑娘?”   ......   大年初二, 班级微信群里,班长苏洵提议初三大伙一起聚一聚。   到初三那天, 外头飘着点小雪, 似如纸屑, 洋洋洒洒。   郁喜晚了点出门, 恰好碰上高峰期, 堵了半个小时,才到聚会地点。   班长苏询一看到她,就嚷嚷道:“迟到了哈, 可要罚酒。”   郁喜也爽快道:“行啊。”   苏洵:“就冲你这不扭捏劲儿,我喜欢。”   有人推推苏询:“咱们班花还用的着你喜欢。”   苏询道:“怎么的,我还不能说说过过嘴瘾。”   插科打诨,好一番热闹。   梁冬宇今天也有来,这两年郁喜和梁冬宇也有联系,对于曾经那一茬,都默契的不去提及。   梁冬宇如今也谈了个女朋友,女友是南边的,郁喜见过相片,看着挺温婉的一姑娘。   郁喜坐下来,两人聊了几句。   吃饱喝足后,一行人转场去K歌房。   直到九点,郁喜准备离开,梁冬宇也站了起来,直言送她回去。   郁喜还未说些什么,梁冬宇开着玩笑:“不会连这也拒绝吧。”   郁喜摇头笑了笑。   繁华的商业区,异常热闹。   春节刚过,街道还残余着节日的氛围,即便飘着小雪,也抵挡不出来来往往的年轻小情侣。   几步远的琴行门口,有人弹着吉他,在唱一首民谣。   郁喜和梁冬宇路过,梁冬宇停下脚步,冲她道:“等我一会。”   郁喜心里隐有预感,接着就见梁冬宇冲着那位拿着麦克风的男人说了了几句话,继而那两位男人朝她所站的方向看了眼,都露出了个意味深长的笑容来。   梁冬宇接过麦克风,弹吉他的男人试着弹了几个调,然后对梁冬宇比划了个OK的手势。   长夜冷冷,有人为她在街头唱情歌。   大抵每个姑娘都曾想过这样的场景。   有人停驻下来,冲她投来艳羡的目光,又或者小声抱怨自家男友没情调。   郁喜却清楚,梁冬宇不是在同她表白。   她跟着调子,轻轻地哼。   痴心像马戏 似小丑眼内希冀   为想得到你愿竭力以心献枝   想你但怨你 暗街灯也在想你   ......   歌曲渐至末梢,两人离开商业区。   梁冬宇拿她开玩笑:“有没有后悔当初拒绝我。”   若是放在以前,郁喜绝不敢同他这般开玩笑。然而此刻她知道他早已放下,便故作懊悔拧着眉头:“后悔死了。”   梁冬宇由鼻子发出一声哼笑:“可真假。”又问,“这两年,你就没谈过?”   郁喜道:“没有。”   梁冬宇没追问,看她一眼,低声哼了句歌词:“想你但怨你,暗街灯也在想你。”   转眼便是开学。   临近大三,课程倒是排的瞒。   就连钟声都谈了男朋友,郁喜算是她们宿舍孤家寡人一个。   钟声倒是挺操心,每隔两三天,总要给她发来一张相片,自个先一番评头论足:“你瞧瞧这个怎么样,是我男票的兄弟,唉,这么盯着相片看,好像眼睛有点小。嗯,这个不行,你再看看这.......”   郁喜啼笑皆非,直言等她三十多岁还未脱单,一定找她介绍对象。   种声两手搭着她的肩膀,亲亲热热道:“我这不是怕我们都出去了,你一个人待在宿舍会无聊嘛。”   钟声话落,又问:“你知道齐毓的男票是谁么?”   郁喜正在背单词,随口问:“谁呀?”   钟声:“我也不大清楚,不过看着挺有钱的。”   郁喜没当回事。   晚间,齐毓回来。   四个姑娘,聊了会儿天,临近十一点,便打算熄灯睡觉。   直至凌晨两点,便被齐毓发出细碎的闷哼声惊醒。   黑暗中,郁喜掀开被子,低声问:“齐毓,你怎么了。”   齐毓哼哼唧唧,半天才道:“嘻嘻,我肚子疼。”   郁喜爬下床铺,开了灯。   程岑和钟声此时也醒了过来。   几人看齐毓疼的厉害,额头都渗出细密的冷汗,纷纷换了衣服,送齐毓去医院。   凌晨两点钟,街上人影罕迹,车子也没几辆,空洞洞的街道,透着几分冷清。   几个小姑娘吹了一阵冷风,这才拦到了辆出租车。   车子在冷寂夜色中行驶,钟声见齐毓脸色惨白,不由催促道:“师傅,您倒是开快点呀。”   师傅笑一笑道:“姑娘,我这已经是最大码数,再快可要吃罚款了。”   几人只能转而去安慰齐毓。   到了医院,检查出来,是急性阑尾炎。   郁喜签了字,齐毓被推进手术室。   三个小姑娘这才放下心来,几人坐在手术室外的长凳上等待。   郁喜出来的急,忘记穿袜子,此刻脚上还穿着一双凉拖。   程岑站起来道:“我去给你们买点热饮,暖暖身子。”   出门的急,胡乱套衣服,也不知道穿的是什么,此刻冷静下来,互相一看,忍不住笑起来。这大概是她们这四年最狼狈的时刻,但这个夜晚,却又带着几分暖意,软软的胀满心房。   齐毓手术完,要住院一周。   齐毓已从普通病房转到一间VIP病房,听钟声提及,是齐毓男朋友给转的。   郁喜去看望齐毓那天,不巧,刚好碰见一个男人从病房出来,穿着品味不俗,透着几分矜贵劲儿。   郁喜匆匆一照面,觉得这人几分眼熟。直到进了病房,才后知后觉,是实验楼落成典礼那天出现的男人。 第二十三章   郁喜推门进去时,齐毓正看着手机, 听见动静声, 朝她嘻嘻地笑:“嘻嘻, 你来了呀。”   郁喜问:“怎么样, 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齐毓又低头去摆弄手机:“没事,再过两天, 就能出院了。”   郁喜点点头, 又问:“你吃了吗?需不需要我给你去食堂买点吃得来?”   齐毓这会儿正回着信息, 头也没抬:“不用了,刚才明轩点了家外买,等会就送来。”   郁喜:“哦。”   齐毓这时才赏她一眼, 兴冲冲道:“等会你也尝尝,据说是这家店是百年老店来着,早前那慈禧太后还尝过呢。”   郁喜抬眸看了齐毓一眼:“刚才病房门口的那位先生, 是你男朋友?”   “是呀。”齐毓难得露出几分羞赧, “人挺好的。”   郁喜嗯了声,无意打听更多, 便转了话题, 提及再过两周 B大107周年校庆的事儿来。   B大校庆那天, 是个大晴天。   日光当头, 却不灼人, 透着一股子暖融融。   郁喜在当晚有节目,一早就起来去剧场彩排。   路过操场,露天表演台已经搭好了。这个周年庆, 许多B大毕业优秀校友都会前来观看,这次周年晚会还是特意邀请央视著名的主持人周轻担任,足于看出校方领导对这次周年庆晚会的重视程度。   今儿早起的人除了郁喜之外,还有齐毓。   一早齐毓便醒来,趁着寒气,到浴室洗了个热水澡。   她们宿舍的卫生间和浴室间是分开的,隔着一堵墙,所以在里头洗澡时,便显得相当逼仄。   齐毓洗完澡出来,窸窸窣窣的动静声惊醒了钟声。   钟声瞅了眼对床还在熟睡的程岑,压低声音问:“咋怎么早起床呀?”   齐毓也以同样的声调回她:“他来了。”   钟声暧昧的眨眨眼“哦,我懂了。”继而拉拉被子,翻个身子,又睡过去了。   齐毓坐在书桌的位置上,对着一面圆形镜子,一番涂脂抹粉。   一个小时后,这才出了宿舍。   王明轩的车就等在楼下,他人坐在车里,摇下了点车窗,正抽着烟。   年轻小姑娘,不懂遮掩,也不会耍那些欲拒还迎的花招,只实诚地将自己的心思明晃晃地亮给你看。   深情与傻气一并呈上。   齐毓上了车,高高兴兴问:“怎么等在楼下啦?”   王明轩掸了掸烟灰:“不能把车停楼下。”   “不是。”齐毓摇摇头,倏然探过身去,她的手搭在王明轩的膝盖上,在王明轩颊侧落下一吻,抽身回去时,手背擦到烟头,她一声轻哼。   ”   王明轩扔了烟头,捉起她的手,看了眼:“这抽着烟还凑过来,疼不疼?”   小姑娘白嫩细润的手背,被烫出一点红痕。   齐毓笑眸盈盈:“不疼。”   王明轩也笑:“被烫到了,还笑得出来,是不是傻儿?”   齐毓坐回棕色软椅,娇嗔道:“你不懂。”   齐毓和王明轩是在实验楼落成典礼上认识的,王明轩也是百花从丛中过的人。   那日,王明轩和小姑娘逗贫几句,见这小姑娘也不畏怯,落落大方地同他有来有回地招呼了几句,言辞爽利儿。   莫名觉得这姑娘怪有意思的,便给她留下一张名片。   其实像他们这种人,扔了名片后,转头早已忘了这茬事儿,没想到这小姑娘还真给他来条信息,问欠她的那顿饭什么时候请呀。   这么一来一回,两人联系渐渐频繁起来。   王明轩领着齐毓去了家早茶小店。   小店装潢采用原木结构,里头古色古香,是一幢两层小楼。   齐毓跟着王明轩上了二楼,嘀咕道:“这还挺有以前的味道。”   两人落了座,王明轩点了几样食物,然后将菜单递给齐毓,齐毓摆摆手:“你点什么,我就吃什么。”   王明轩拿起茶壶给她倒了杯茶水,挑起一边眉梢,眼里浮着一层稀薄的笑意:“这么乖?”   齐毓抿了口茶水,汤色金黄,唇齿间残着几分涩香。   齐毓不怎么爱喝茶,问:“这是什么茶?”   王明轩给自己也斟了一杯:“铁观音。”   齐毓哦了声,又拿起来尝了口。   王明轩莫名觉得这小姑娘有点呆,他不由呵笑出声。   小姑娘还不自知,瞪着眼看他,迷茫问:“你笑什么呀?”   王明轩摆摆手,点了根烟。   齐毓信了,又说:“嘻嘻,在这儿的话,应该会尝得出来,我对茶不太懂。”   王明轩扬起眉头:“嘻嘻?”   齐毓哎呀了声:“你记性怎么这么差呀,就是我舍友,叫郁喜的那个。”   王明轩想了想,问:“就是先前你介绍到邵骞公司的那女孩儿?”   “嗯。”   王明轩也听邵骞讲过几耳朵,当时邵骞公司缺个翻译的。齐毓给推荐了一个,后来邵骞才知道齐毓推荐的是那小姑娘,还在王明轩面前说过:“你家齐同学真是太懂事了。”   王明轩想起一事儿,微微坐直了身子:“你的那位姓郁的舍友和宁则慕是什么关系?”   齐毓懵懵地问:“宁则慕是谁?”   温淳之在收到助理递上来B大周年校庆邀请函,静默了一瞬。   助理小郑打量着他的神色:“那天晚上,还有个和吴总的酒局,您是去参加B大周年校庆会还是去赴宴?”   温淳之从烟盒里摸出了根烟,静了片刻,才开口道:“去赴吴总的酒局。””   然而当晚,温淳之和吴总斡璇几番,等到酒局散了,那吴总还不尽兴,嚷嚷着要去夜场。   温淳之嘴里叼着根烟,招呼小郑过来:“让姚副总陪着吴总去夜场,你送我到B大。”   温淳之酒局上了喝了不少酒,此刻已有几分微醺。   车子一路在寒寂夜色中行驶。   温淳之仰头靠着椅背,他抬手揉了下后颈,看了眼手表,才九点,应该还未结束。   小郑直接将车开进校区。   温淳之到的时候,不知是该说两人有缘分,还是凑巧。   刚好到小姑娘的表演,她穿着一袭淡蓝色吊带裙,头发打了卷披散着,纤盈长腿在纱裙中若隐若现。   一首《five hundred miles》,被她唱的娓娓道来,缱绻中透着一股风韵。   If you miss the train I\'m on   You will know that I am gone   You can hear the whistle blow a hundred miles   A hundred miles, a hundred miles   温淳之不得不承认,小姑娘早已不是松枝上那捧皑皑白雪。她似一种落叶小乔木,茱萸,细致之处,同时也不动声色地招惹男人的目光。   郁喜下了场,到后台换衣服。   同学何佳佳双手捧着脸,哇哇叫:“郁喜,你唱得也太好听了,我都要听醉了。”   郁喜摆摆手:“一般一般,世界第三。”   “去你的。”   众人纷纷嬉笑打趣。   她套上羽绒服,打算去前台观众席。   乌泱泱的人群,如夜幕中的星子,她站在哪儿,一时找不到舍友们的位置。   钟声冲她摇摇手:“嘻嘻,这儿,过来。”   她弓着身子,打算小跑过去,却被横空伸出的一只手,捉住了胳膊:“就坐这儿。”   郁喜回头。   这男人即便坐在一张简易的蓝色塑料凳上,依旧透着几分落拓。   郁喜抽了抽胳膊,想甩开。   然而温淳之的手腕如烙铁,明明只是松松的握着,却让她分毫未动,寸步难移。   男人淡淡开口:“坐下,别影响其他人看表演。”   郁喜气结,一回头见被她挡住的人群中已有几人脸色不耐,她便在他身旁的位置坐下。   温淳之这才松开了手,眼里漾着几分笑意。   过了会儿,温淳之摸摸她的手背:“冷不冷?”   这人行事坦然大方,对那些有意无意投来的目光熟视无睹,好似两人只是共处一室小房里,而不是处于这密集的人群中。   郁喜心跳如雷,面上却还是维持平静:“不冷。”   温淳之抽了口烟,呵笑一声:“这么凉,还不冷?”   郁喜摸不准他的心思,心烦地顶了句:“你管不着!”   “念了两年多的大学,脾气倒是渐长了几分。”   话落,温淳之也没松开她的手,就这么虚虚拢着,一直到晚会结束。 第二十四章   晚会结束时,将至零点。   人群开始松动, 温淳之牵着她的手起身。   夜晚的风有点大, 他低咳了一声, 郁喜扭头看他:“我要回宿舍。“   男人只是轻微地点点头:“我送你回去。”   郁喜摇摇头:“不用。”   温淳之却没顺了她的意。   郁喜心里五味杂陈, 忍不住低眸道:“你到底想干什么?”   小姑娘低着头,声音也软软的。   温淳之在凉薄夜风中, 浅淡地笑了下:“能干什么, 就送你回宿舍。”   郁喜抬起头来, 目光落在他的脸上,似想看出什么,然而他脸上的笑容仍是一贯的漫不经心。   看不透, 猜不着。   郁喜忽然觉得没劲儿,她带着点破罐子破摔的心态,心想就这样吧。   等他哪天厌了, 兴许又要道貌岸然地告诉她, 离他远点。   可谁叫她不长记性呐。   郁喜回到宿舍,一推开门, 就对上两双别有所意的目光。   郁喜还未等她们开口, 便道:“各位大佬们, 容小的先解释一番。”   程岑拉了把椅子, 搁在走道中间, 装腔作势虚咳两声:“郁同学,坦白从宽,抗拒从严呀。”   “难怪你瞧不上我介绍的那些人, 不过,嘻嘻,这个长得可真帅呀。”钟声捧着脸,一脸花痴。   程岑饶有兴致道:“快说说,怎么认识的?”   郁喜轻描淡写地说了她和温淳之认识的情况。   “成熟男人的魅力呀。“钟声又一本正经道,”郁同学,你的眼光很好。”   程岑轻打了钟声一下,道:“别打岔,声声。”又看向郁喜,“嘻嘻,那你是拿下了他,还是没?”   郁喜想了想:“没有。”   钟声抬手拍拍郁喜的肩膀,语重心长:“任道重远啊,嘻嘻。”   ......   周六,郁喜发了场烧。   半夜,咳嗽闹得她难以入睡,总会被咳醒。她不敢太大声,克制着捂着嘴躲在被窝里,细细的咳。   同柳香冬通电话时,柳香冬察觉她声音的异样,温声问:“喜喜,是不是感冒了?”   郁喜顺嘴提了这两天咳嗽的事儿。   柳香冬电话里叮嘱她记得去看。   郁喜说:“在吃药呢,妈。”   柳香冬又问她医生开了几天的药,是什么状况,郁喜事无巨细地说了。   等她药吃完的那天,早上八点,柳香冬又来了通电话。   郁喜当时在睡觉,醒来时给柳香冬回了一通,电话那端柳香冬叮嘱她状况没好再去拿点药吃。   柳香冬清楚自个女儿的秉性,她向来不喜欢吃药。每逢生病,如果状况好的差不多了,剩下的药也就不去管它了。   郁喜这场感冒痊愈的时候,接到了宁则慕发来的短信。   “你偶像的电影首映礼,去不去看?”   郁喜和宁则慕微博互关之后,郁喜有次在微博上转发了一条关于梅尧臣人气投票的微博。宁则慕看到了,在她那条微博下留了言,后来便知道这小姑娘喜欢梅尧臣。   梅尧臣是当今一众鲜肉中当红的老干部,为人风趣幽默,在如今靠八卦丑闻博出位的明星中,他算是染污自落里的一念清净。   郁喜手里抱着热水杯,指尖点了几下:“去。”   隔天一早,宁则慕来B大接她。   郁喜一上车,宁则慕就问:“B大校庆晚会那天,淳之来了?”   郁喜嗯了声。   宁则慕不明所以地呵笑了声。   郁喜抬眼看他:“笑什么?”   宁则慕一手掌着方向盘,挑起一边的眉梢:“他那样的人,你想是会去看晚会的人?”   小姑娘默了半晌,才低声道:“谁知道呢。”   宁则慕摇头笑笑,有件事,宁则慕有意没告诉小姑娘。今儿的这场电影,温淳之也是投资人之一。   首映礼的地点就在B市的一处影院城,偏于市区。   宁则慕领着郁喜入场时,已经来了不少人。   有熟人认识宁则慕,过来打招呼:“难得宁先生赏脸。”   宁则慕把玩着手机:“家里的妹子喜欢梅先生,便带她来看看。”   那人目光在郁喜脸上停了几秒,笑笑道:“梅先生可真是老少通杀。”   宁则慕也虚笑着应付。   那人抿了下唇,似在忖度:“不知道宁先生的这位妹子,有没有意愿进军娱乐圈?”   宁则慕偏头打量了郁喜一眼:“小姑娘还在读书呢。”   那人听懂了,脸上虚浮一笑,点点头道:“这个年纪,还是读书重要。”   宁则慕见那人走后,看了眼郁喜,解释说:“刚这个可是老牌经纪人 ,在他手上的明星就没有捧不火的?你愿不愿意去?”   小姑娘脸上漠然,摇一摇头:“没兴趣。”   宁则慕还欲说些什么,只见一个明艳女人走来,笑着声:“宁公子。”   继而笑脸一转,对上宁则慕边上站的姑娘:“郁喜。”   郁喜倒没想到蒋月还记得她:“月姐。”   蒋月一袭红色斜肩礼裙,明艳大方:“来看首映礼。”   郁喜点点头。   蒋月并没有有跟他们说太久,见导演来了,便走开了。   宁则慕让她自个找个地儿坐,便自己玩儿去了。   郁喜挑了一处靠后的位置,这里灯光昏暗,倒是不大显眼。   郁喜刚掏出手机,钟声就来敲她:“嘻嘻,见到梅先生了没?记得给拿几张梅尧臣的签名照!!”   ......   温淳之来的时候,首映仪式进行了一半,正开始放电影。   昏昧的光线下,他穿着剪裁合适的黑色西服,里头穿着白衬衣,没有系领带,手里攥着手机,随意在靠近入口的一处位置坐下。   下半场,郁喜看得有些心不在焉,频频走神。   临近结束时,她去了趟洗手间,出来的时候,倒是碰到在外头抽烟的温淳之。   温淳之见到她,也几分意外,怔愣了几秒:“怎么上这儿来了?和人来看电影?”   郁喜点点头:“算是。”   温淳之眉头微拧,掀起眼眸睨她:”和谁?“   郁喜嘴唇翕动:”宁大哥。“   温淳之笑一笑:“你和他倒是联络的挺频繁。”   郁喜捉摸不透他说这话,只是随口一说,还是另有一层意思。但她还是暗暗警告自己,别多想。   温淳之掸了掸烟灰:“今天没课?”   郁喜:“有两节课,不过我逃了。”   温淳之嗤笑一声:“倒是长出息了,都会逃课了,嗯?”   郁喜抿住唇,一声不吭。   温淳之就瞧不得她对着自己,默默不言的样子,心里莫名焦躁,他掐了烟:“我送你回去。”   郁喜:“宁大哥会送我的。”   温淳之凉凉道:“你要不现在去给他打个电话,看他还顾不顾得上你?”   .....   温淳之和郁喜乘坐电梯下楼时,倒是碰上蒋月。   蒋月见到郁喜和温淳之在一块,倒是面露几分诧异,但很快就敛了神色,冲郁喜身旁的男人打招呼:“温先生。”   温淳之微颔首,但不怎么言语。   蒋月也识趣儿,没开口说话。   一行人,各怀心思。   等郁喜和温淳之踏出电梯后。   蒋月的助理,还是个小年轻,见两人走远,这才低声道:“这温先生难不成又换人了?可没听凛小姐提及过呀?”   蒋月面上没什么表情,语气不轻不重:“回去,可别在凛小姐面前嚼舌根。”   小助理面色一红,嗫嚅道:“知道了,月姐。” 第二十五章   小姑娘坐在副驾驶上,低着头抿着嘴发信息。   恰逢红灯, 温淳之停下车子, 偏头扫了眼她手机屏幕, 忍不住问:“给谁发信息?”   郁喜头也没抬:“给宁大哥发条信息, 告诉他我先走了。“   温淳之抿着唇,许久, 才冷冷冒出一句:“你少跟他凑一起。”   郁喜抬眸奇怪看他一眼, 此时搁在掌心的手机嗡鸣震动, 是宁则慕打来的。   温淳之皱眉看了眼窗外。   宁则慕捏着薄薄的几张签名照:“小嘻嘻,梅先生的签名照还要不要了?“   郁喜道:“要的,你先帮我留着, 改天我找你拿。”   ......   温淳之莫名几分烦躁,他摸出了根烟,含在嘴里, 脸色隐隐透着不悦。   郁喜挂了电话, 见他还抽着烟,出声提醒:“要绿灯了。”   温淳之这才掐了烟, 把车子开了出去。   临近去往B大的那个大道, 温淳之方向盘一转, 改了方向。   郁喜:“走错了。”   温淳之不置可否, 淡淡道:“先去吃点东西。”   温淳之领着她去了一家苏州店。   二楼木质小楼, 临近靠窗的位置,才刚坐下没多久,就被一道惊诧的声音唤住:“嘻嘻。”   郁喜循声去看。   是齐毓, 她身旁还站着个气度不凡的男人,是那日在病房门口碰见的那位。   王明轩捏着车钥匙,揽着齐毓走上前来:“哟,淳之,你也在这儿吃饭?”   王明轩虽对着温淳之,眸光却不动声色打量了郁喜几眼,心想这小丫头片子,还真有点能耐,原以为她搭上的是宁则慕,没成想,原来是温淳之。   齐毓在宿舍也听钟声提及过那日校庆会上,见着了郁喜的男朋友。此刻一见,那男人简单的白衣西裤,确实长得不错,西服外套被挂至一旁的衣架上。   男人神色闲散,透着几分疏懒,不怎么爱搭理人。有服务员递了果汁前来,他接了,轻轻搁在郁喜的桌前。   齐毓笑笑道:“我先走了,你好好吃。”   郁喜微微点头,应一声好。   等齐毓走了,温淳之这才开口问:“你同学?”   郁喜摇摇头,抿了口橙汁:“舍友。”   温淳之淡淡地笑了笑,他拿起搁在桌面的手机看了眼:“你舍友还认识王明轩?”   温淳之和王明轩不怎么打交道,只是知道有这么一个人的存在。王明轩这人爱玩学生妹,温淳之也听过几耳朵。   郁喜没多想,只道:“嗯,那男的是她男朋友。”   温淳之嗤笑出声。   这声音听在郁喜耳里,莫名刺耳,她微拧着眉头问:“你笑什么?”   温淳之还未开口说话,郁喜似突然间明白了什么,僵硬却突兀道:“不是你想的那种关系。”   男人轻轻地笑,明知故问:“我想的是什么关系?”   郁喜忽然觉得这人挺没劲的,她故意气他:“人家兴许还觉得我和你也是那种关系呢。”   温淳之面色沉了几分,不悦道:“可别这么说你自个。”   郁喜又好气又想笑,她想问他现在把自己当什么了?   然而这这一层薄薄的窗户纸捅破了,对谁都没意思。   何必呢?   ......   郁喜回到宿舍,洗完澡,刚在书桌前坐下。   她们四人的微信群,提示有消息,是齐毓发了条信息,告知她们她晚上不回来。   钟声道:“这丫头成天到外头浪,舍长你还管不管了?”   程岑躺在床上:“恋爱自由,不能管也不许管。钟声,等会到点了,你去帮齐毓打一下卡。”   钟声哀嚎:“为什么是我 ,哼,等齐毓结婚了,我可要少随份子钱。”   她们的辅导员管的严,每晚都要按指纹打卡。   早在这个消息出来前,齐毓就从网上买了一套指纹膜制作工具,当时还给每个人都弄了一个。   临近十点,才把指纹机拿了出来。   走廊排满了人,郁喜靠着床头看书,想等人少点,再去打卡。   长廊外头的说话声,依稀几句飘入耳边。   郁喜掀了床帘:“声声,是指纹机坏了吗?”   钟声推开宿舍门进来:“同志们,指纹机坏了,今晚不用打卡了。”   程岑道:“这破指纹机三天两头告罄,这郑导也不买点好的。”   钟声撇撇嘴:“就她那小气样,不是我说,还真是给我大东北丢脸。”   她们专业的同学对这个郑导颇有微词,为人刻薄又爱贪学生的便宜。   钟声和郑导有过一次不愉快,大二下学期,钟声周末得回去一趟,到郑导办公室去请假。   请假也有一套繁琐的流程,除了要给父母打电话外,还得签请假条。   钟声当时没背包,便问郑导有没有笔,没想到因为这事儿,还被教训了一通。   钟声回到宿舍,直骂娘。   ......   齐毓坐在沙发上,看到钟声回了句指纹机坏了,这才长吁一口气。   王明轩洗完澡出来,见她如蒙大赦,不禁笑笑道:“你那什么辅导员的有这么可怕?”   齐毓摇摇头:“不是可怕,是非常可怕。”   她似找到了宣泄口,开始滔滔不绝如数家珍般抖落她们那位郑导做的一些奇异事来。   王明轩听了个半调子,唇角始终挂着淡笑。   齐毓怕他听烦,抬头瞅了瞅他的神色,适时停下。   王明轩摸过茶几的烟盒和打火机,问:“你那个舍友和温淳之什么关系?”   齐毓停了片刻,才道:“应该是男女朋友吧。”   王明轩笑呵呵,意味不明的一句话:“你那舍友可不简单。”   齐毓为郁喜辩白,说:“她人挺好的,也没什么心思。”   王明轩笑笑,这年头哪一个姑娘不是看着人畜无害,一张白纸似的纯,但那里头有藏着多少绕绕弯弯的心思,还真说不清。   他也没再说什么,点了根烟,催她:“赶紧儿去洗澡。”   齐毓面色一红。   王明轩搂过她的腰,轻拍一下她的臀,语气诱哄:“快去。”   ........   转眼天气转暖,五月份的时候,便开始每年一次的体测。   钟声叫苦连天,就连学校贴吧里,都有人在发帖子请求体测代考,酬薪不菲。   郁喜和钟声每年的体测,八百米长跑都是垫底的那一个。   钟声坐在书桌前,道:“这次,老娘打算找个人替考了,嘻嘻,你要不要?”   郁喜摇摇头:“算了,我还是自己跑吧。”   等到体测那天,原本晴空万里。   轮到郁喜那一组开始八百米测试时,天空灰暗,落着点毛毛细雨。   郁喜跑完八百米长跑,惨白着一张脸回来。   这一学期,压根就没运动过。   这么剧烈运动下来,喉咙一股子腥甜味,两腿酸麻,好像随时都能倒下去。   钟声一面扶着她,一边恨铁不成钢道:“嘻嘻,我真是搞不懂你呀。”   ”你又不愿意找人代跑,自个又不锻炼。为什么还去跑,反正你也跑不及格,你说你是不是有点傻?”   郁喜这人懒,明明惧怕八百米长跑,却也懒得去克服它。   她对八百米长跑透着几分消沉的心态,存了点坐以待毙的心思。明知肯定不会及格,却还是会去跑,去让自己去难受,这行为确实透着点傻气。   这倒是有点像她对温淳之的心思。   可是这沉浮人世,谁又时刻活的清醒明白,没犯过傻呢? 第二十六章   每到周五晚,柳香冬总要给郁喜打一通电话, 问问她的生活情况, 钱够不够用。   这周五, 倒是直到晚间九点也没打来。   郁喜坐不住了, 走去阳台,给柳香冬拨了个电话。   屋里开着空调, 空调的外挂机就安在阳台的墙上, 整个阳台被一股热气充斥着, 耳边是轰隆隆的空调运作声,机械,沉闷。   郁喜心里腾起一丝烦意, 等了好一会儿,电话才被接通。   那端却是郁父的声音:”喜喜,怎么打电话来了?”   郁喜蹲在地上拿手指去拨弄盖在白色帆布鞋面上的纸巾, 因被太阳晒过, 纸巾边缘染上一道道淡黄色的线,似草蛇灰线, 伏脉千里。   她问:“爸, 妈呢, 怎么没接电话?”   郁父看了眼卫生间, 迟疑道:“哦, 你妈在洗手间,等会。”   郁父拿着手机,刚要走到洗手间去敲门, 就听护士进来:“十四床,该换药了。”   那护士声调又高又尖锐。   这一声,郁喜是清清楚楚地听见了,她心里一咯噔,忙不迭问:“爸,你们在哪儿?”   郁父知道自家的女儿聪明,也不打算瞒着,便道:“你妈前些日子做了体检,查出纤维瘤,得做个手术。你妈怕你担心,这就没告诉你。”   郁喜对这个病情也了解过几分,问:“什么时候手术,我明儿回去一趟。”   郁父叹了一口气:“不用,这有我在。”余光扫到从卫生间出来的柳香冬,“你妈出来了,你和你妈说去。”   郁父将手机递给柳香冬时,轻声道:“闺女知道了。”   柳香冬看了郁父一眼,接过手机,温声道:“喜喜呀.......”   郁喜挂了电话,从阳台进来。   脊背已被闷出一层薄薄的湿汗,钟声刚才在浴室洗澡依稀听到几句,推开落地玻璃门:“嘻嘻,你明天是要回去吗?”   郁喜:“嗯。”   钟声擦着头发:“阿姨怎么了?“   郁喜说:“纤维瘤。”   钟声嗨了声,宽慰她:“这是小手术,你别担心,年前我也做过呢。”   郁喜点点头。   ......   隔天。   郁喜六点半便起来洗漱,舍友们还在熟睡,一室的静谧。   她轻手轻脚地下了床,推开落地玻璃窗 ,外头天色微亮。   她订了九点半的车票,没敢多耽搁,囫囵洗漱一番,便出了宿舍。   到达C市时,临近十二点。   郁喜出了站口,拦了辆出租车到医院。   郁喜到时,柳香冬已做完手术。   柳香冬见到她,嗔怪道:“都说没事了,还这么早坐车回来,累不累?”   郁喜摇摇头。   隔壁床的阿姨,见状插嘴道:“这不是你家闺女懂事吗?你看我都住院一周了,还没见到我家那混小子的影儿。所以生儿子儿子,倒不如女儿来得贴心。”   柳香冬嘴角噙着一抹笑,道:“我家闺女确实懂事。”   郁喜将书包放置一旁,问:“爸呢?”   柳香冬:“回去给你哥做饭去了。”又摸着郁喜的手,“午饭吃了没?”   郁喜摇摇头。   柳香冬催她:“那赶紧去买点吃的去。”   郁喜打算到医院附近的店铺,随便转转,买些吃的。   电梯下行到五楼时,进来了一人,倒没成想是宁则慕。   宁则慕见到她,颇为讶异地挑了挑眉梢:“这周末回来了?”   郁喜点点头。   宁则慕捏着车钥匙,站在她身边:“身体不舒服?”   郁喜:“不是,我妈做了个手术,我回来看看她。”   宁则慕点点头,不再言语。   他今天似乎情绪不太好,眉宇间凝着几分郁色。   “宁大哥,你来医院做什么?”   宁则慕轻嘿了声,不以为然:“跟你一样,家里人出了状况。”   郁喜哦了声,眼观鼻鼻观心。   宁则慕打量了小姑娘几眼:“你回来了,淳之知不知道?”   郁喜:“不知道。”   不知道这个姑娘是指温淳之不清楚她回来的事儿,还是指她不清楚温淳之知不知道她回来的这事。   宁则慕没有深究,想起一事儿,问:“你那签名照,你要不等会儿上我那拿去?”   郁喜迟疑片刻,说:“我还得给我妈打饭,改天吧。“   宁则慕略一点头,说:“行。”   ......   宁则慕这一阵子,日子过得不大舒爽。   前些日子,家里的老人住院,远看即将撒手人寰,却惦念着家里的小孙子还未成家,这不就给宁则慕相了个对象。   这没边没沿的玩了十多年,家人终于开始催他定下来。   他们这群人,向来这样。   未结婚前,甭管你怎么玩。要结婚了,外边的那些花花草草就得处理个干净。   宁则慕倚着沙发点了支烟,几缕烟雾腾散开,他那面容隐在烟雾下,透着几分消沉。   他们这群人虽然面上看着浑,一个个不着调儿。但心里清楚能这么玩,全靠家里,离了家里的权势,什么都不是。   江肆攥着一把牌:“那于小姐不是挺漂亮的么?”   “漂亮是漂亮。”宁则慕不屑地移开视线,淡淡笑着,”不过这娇小姐脾气,也真是难伺候。”   宁则慕拖过烟灰缸,往上头磕了磕烟灰,又对温淳之道:“那几张签名照,你替我拿给小嘻嘻,搁我这儿,那于谨又得闹。”   于谨是宁家长辈给宁则慕物色的,于家也是书香世家。但小姑娘也是家里捧着长大,宁则慕这人兴致好的时候,会哄几句。然而于谨不是见好就收的主儿,蹬鼻子上脸时,宁则慕也就不大理她。   宁则慕挠着眉峰,想了想道:“前天倒是在医院碰到嘻嘻了。”   温淳之把玩着手中的打火机,稍稍抬眼:“她上那儿去做什么?”   宁则慕道:“她妈生病,需要做个小手术。”   ......   郁喜回到宿舍时,晚间六点。   舍友都不在,郁喜搁下包,去浴室洗漱。   等她洗完澡,清洗衣服。   钟声才回来,一见到她,便扒拉着阳台落地玻璃窗的门框:“嘻嘻,阿姨没事儿吧?”   郁喜关了水龙头:“没事了。”   钟声笑嘻嘻道:“就让你别担心了嘛。”   郁喜洗完衣服,一件件晾在衣架上好后。   回到屋里,钟声正抱着膝盖坐在电脑前,低声咕哝了句:“男人真不是什么好东西。”   郁喜顺口问了句:“怎么了?“   钟声扭头看来,一张怨气满满的小脸:“我爱豆和那个W先生分了。”   作者有话要说:  钟声的爱豆是凛然   快要在一起啦。 第二十七章   郁喜还愣着。   就听钟声还在念叨着:“这娱乐圈的感情就是不太靠谱......”   钟声说了一大串,见郁喜也没出声帮腔, 不由抬手在她眼前挥了挥:”嘻嘻, 你想什么呢?“   郁喜回了神:“没什么。”   心下却没敢多想, 走了这个凛然, 估摸着又要来另一个。   郁喜暗暗敲打自己,别自作多情。   那人一向滥情, 谁知道是不是又腻味了。   自那日圣诞过后, 陈迦南消停了好一阵子, 这两日又在宿舍楼下堵她。   齐毓咬着颗苹果,倚着栏杆,见楼下那阵势道:“哎呦, 陈迦南这发的什么疯?”又喊道,“嘻嘻,你快来看, 瞧这阵势, 好像要告白来着。”   郁喜不为所动。   “哪里?哪里?”   钟声一阵风似得溜了出去。   远处的花圃旁,陈迦南正和几个男生蹲在地上, 天色昏暗, 看不大清。   但依这阵势, 也猜的到是做什么。   钟声看了会儿, 进来搂着郁喜的肩:“嘻嘻, 你怎么尽招烂桃花?”   郁喜正在背专八的词汇,左耳进右耳出,煞有介事道:“要不你给我算算。”   钟声这阵子迷上稀奇古怪的占卜。   她话音落下, 外头就响起喇叭声。   陈迦南楼下高喊她的名字,声音粗嘎。   郁喜探头道:“齐齐,你说我不在。”   齐毓探出半个身子:“陈迦南,你可别喊了,郁喜没在宿舍。”   陈迦南喊:“我不信。”   一副不依不饶的阵势,钟声撸起睡衣袖子:“嘿,这支烂桃花,姑奶奶给你掐了去。”   钟声走到阳台外,小嘴跟炮仗似的啪嗒一阵扫射。   那端陈迦南气虚,却仍梗着脖子喊:“钟声,你瞎说什么?我跟我前女友早分了。”   钟声道:“你还狡辩,那我昨晚看到是鬼么?”   钟声这么一通胡搅蛮缠,陈迦南这表白自然进行不下去。   郁喜想着陈迦南也该消停了。   不成想,周一她上完专业课,却被陈迦南堵着。   他脸上显出那种看透了神情,夹杂着几分轻视:“郁喜,你拒绝我,不就是因为搭上了外边的那些老男人么?“   郁喜拧拧眉:“你胡说什么?”   陈迦南鼻腔发出一声轻哼:“校庆晚会上的那个。”   郁喜明白了,默了片刻,才说:“他不老。”   陈迦南似被她噎着了,好半晌找不出话头来。   郁喜又说:“陈迦南,我是真不喜欢你,你别在我身上浪费时间了。”   ......   周四的时候,温蝉在微信上敲郁喜,让她这周末陪她去度假山庄散心。   温蝉言语沉肃,郁喜直觉这姑娘可能又和顾梵闹情绪了。   等到周五晚,两人下午五点拦了辆出租车,去机场。   温蝉兴致挺高,倒不似昨晚那般没什么情绪的样子。   郁喜问:“怎么突然想散心去了?”   温蝉玩着手机:“那度假山庄的几套别墅是新开发,有叔叔给了两张门券,我想着不去也浪费,倒不如咱两去玩玩,。”   话罢,温蝉扔下手机,开始翻旧账:“而且......小喜子,我感觉上了大学后,你现在都不怎么带我玩了。”   温蝉面带几分茫然。   郁喜心里浮上一丝歉意。郁喜和温蝉不在一个校区,郁喜待的是旧社校区,而温蝉是在新校区。   除了距离的因素外,郁喜不得不承认这里头还有那么点温淳之的因素。   郁喜突然觉得自己有那么点狼心狗肺。   她一脸慎重地做保证,似负心人浪子回头,信誓坦坦:“蝉蝉,对不起,我以后会多找你的。”   温蝉被她这严肃的小表情唬住了,愣了几秒,又不好意思地咕哝:“哎呀,我就是随口说说呀。”   话落,似又想起了什么,她问:“嘻嘻,你是不是和陈迦南有矛盾呀?”   郁喜说:“你听到了什么了?”   温蝉皱着眉头:“他背后说你小话,说搭上社会上人什么的,反正嘴脏得很。”   郁喜哦了声,倒是不太在意的模样。   温蝉见她看得很开的模样,问:“你不生气?”   郁喜道:“生气呀,但我总不能打个电话,去骂他一顿吧?”   温蝉点点头:“也是。”   郁喜和温蝉到达山庄,已是晚间七点。   郁喜正从行李箱翻出衣物,就听温蝉道:“小喜子,宁大哥他们也来了,喊我们去玩呐。”   郁喜道:“我这还没收拾呢。”   温蝉走过来,大手一挥,合上行李箱,拉她起来:“晚上回来再弄。”   温蝉只说宁大哥,郁喜也没多想。   等到了包厢,见到那人,才后知后觉。   是了,宁则慕在的地方,他又怎么可能不在。   仿古木式样的吊灯,一盏一盏垂下,昏橙光线洋洋洒洒,似揉了一室的金粉金沙。   他穿着件极简单的黑色半袖衫,头发似修剪过,更衬得眉眼清隽。边上坐着个姑娘,那姑娘挨的他极近,一身蕾丝旗袍裙,似一团盛的正艳的牡丹。   温蝉倒是亲亲热热喊了他一声:“哥。”   温淳之稍抬眼眸,目光却落到温蝉身边的小姑娘身上。   宁则慕今儿带了于谨来玩,倒不似以往那般肆意,几分收敛。   宁则慕见郁喜只跟自己打招呼,也没搭理温淳之一眼。   心想小姑娘心里有气了。   于谨挽着宁则慕的手臂,问:“那个小姑娘挺好看,你打哪认识的?”   宁则慕不着调:“谁说我认识了?”   于谨:“少装,人刚才不是还喊你宁大哥了么?”   宁则慕唇角噙着半分笑意:“人跟我不熟,熟的是另有其人?”   于谨好奇追问:“谁呀?”   ......   今天来的人里倒是有两个同郁喜温蝉是一样年龄的男孩。   那男孩子性格活络,不知在讲什么,逗得两个小姑娘咯咯笑。   宁则慕点了支烟,扫了眼那一群小年轻,悠悠然:“沈骞这小子还挺会逗姑娘的。”   温淳之打出一张牌,小姑娘确实看着挺高兴,眉眼弯弯,似秋瞳剪水。   不过怎么看,怎么觉的碍眼,他凉声一笑。   期间,郁喜出去上了一趟洗手间。   回来时,倒是在包厢门外见着温淳之,似在专门等她。   她刚走上前,就听他淡淡说:“聊得还挺投缘。”   言语几分嘲弄味道,甚浓。   作者有话要说:  弱弱的说一声:其实温渣挺有魅力的。 第二十八章   她刚走上前,就听他淡淡地说:“聊得还挺投缘?”   言语几分嘲弄味道, 甚浓。   郁喜心里好笑, 却故意呛他:“是挺投缘的。”   温淳之摸出根烟来:“喜欢沈骞那样的小子?”   郁喜正欲开口, 包厢门被推开。   是温蝉, 温蝉走过来:“嘻嘻,我还以你走丢了呢, 都这么久还没回来。”   继而又对温淳之喊, ”哥, 你怎么还不进去,宁大哥叫你呢。”   温蝉和郁喜进了包厢。   温淳之抽完这根烟进去时,扫了眼郁喜坐的那块角落, 几个人仍旧有说有笑。   ......   翌日清晨。   山庄还笼着一层薄薄雾气,万物沉寂。   郁喜起了个大早。   温蝉卷着被子,睡得正熟。   郁喜轻手轻脚地下了地, 到外间的洗手间洗漱。   昨夜没怎么吃东西, 今早是被饿醒。   昨晚,温蝉在床头搁了两张早餐券, 告诉她要吃早饭, 记得去取。   晨间的湿意, 还透着几分凉意。   餐厅是在一处玻璃房, 四面都是通透玻璃。   早餐备有中式和西式的。   郁喜盛小半碗小米粥, 和几样小菜。   她刚坐下没多久,就睨见温淳之从大门走来的身影,男人依旧黑T蓝色牛仔裤, 更显几分年轻。   小姑娘素面朝天,手指捏着瓷器汤匙。   男人径直走到她跟前,扯开椅子,落了座。   郁喜眼观鼻鼻观心的吃着早餐。   温淳之问:“前些日子,家人生病了?”   郁喜倏然抬眸:“你怎么知道?”   温淳之淡淡然一笑,抬手抽了桌上的几张纸巾,抹去她嘴角沾染的酱汁。   他动作温柔,好似昨晚两人那点小矛盾,只是不懂事的小孩子发发脾气,在他眼里算不了什么。   郁心里腾起几分烦意,似乎她的小打小闹,在他跟前永远成不了气候。   郁喜和温蝉定了周日的机票回B市。   郁喜刚到宿舍门口,就接到了齐毓的电话。   那端,齐毓语带啜泣:“嘻嘻,你能来陪陪我吗?”   郁喜拦了辆出租车,前往市医院。   齐毓身上穿了件宽大的病号服,整个人透着几分伶仃的意味,她坐在医院的长凳上,面带几分倦色。   郁喜在她身旁坐下,也没多问什么,刚才在电话里,也了解事情的始末。   齐毓转过脸来,欲言又止:“嘻嘻,你别把我做人流这件事告诉钟声她们好么。”   郁喜点点头:“知道了。”   等了一会儿,有医生出来:“齐毓,进来。”   齐毓站起身,面露惧意,郁喜握了握她的手:“别害怕,我在这外边等你。”   不过十来分钟,齐毓便出来了。   十来分钟,就可以让一个小生命消失于这世界上。   因为王明轩的安排,齐毓做完手术,需住院一周,调养身子。   郁喜陪她回了病房。   齐毓躺在床上,郁喜问:“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齐毓机械地摇摇头,忽然眼泪毫无预兆般啪嗒地落下来,在白色的被单上晕开来。   她小声哭泣着,郁喜没说什么,在一旁坐着。   许久,齐毓才平复了情绪,她低声道:“谢谢你,嘻嘻。”   期间,郁喜拿着热水瓶去开水房,替齐毓打点开水,手机进来一条信息。   是温淳之发来的,问她在哪儿?   郁喜没回,紧接就来了一通电话,郁喜盯着屏幕看了会儿,最终还是接起,心下不免生起几分破罐子破摔的心态。   “在哪儿,我在你们学校的宿舍楼下。”   郁喜说:”我不在学校,在市医院。”   温淳之问:“身体不舒服?”   “不是,舍友生病。“   郁喜继而挂了电话。   郁喜打完热水,又陪了齐毓一会儿,才离开。   出了住院部大楼,临过停车场,被一道鸣笛声吸引了注意。   她循声望去,那男人坐在驾驶座上,正抽着烟。   郁喜抬脚走过去。   温淳之道:“上来。”   郁喜拉开副驾驶车门,一矮身坐了进去。   她看了眼驾驶座的男人,没头没脑地说了句:“你们是不是都这样。”   温淳之愣了几秒,这才问:“哪样?”   郁喜道:“把女人看做玩物,高兴时就逗一逗,想不起来时,就扔至一旁。”郁喜顿了片刻,一鼓作气道:“温淳之,你能别再来找我吗,我也想跟个正常女孩一样,谈一段纯粹的恋爱。而不是等着你想起我来时,就逗一逗,想不起来,就丢至一旁。”   温淳之变了脸色,凉声一笑:“和学校里那些青头小子谈恋爱,就纯粹了?”   郁喜忽然失去说话的兴致,她倚着车窗,不吭声。   温淳之偏头看了她一眼,将车子开了出去。   一路上,都无话。   郁喜拨弄着手机,临至宿舍楼下,她不言一发地拉开车门下车。   温淳之见小姑娘的身影进了宿舍楼,心里没来由腾起一股焦躁,他点了支烟。   一根烟抽尽,这才开车离开。   郁喜这两日,都去医院看望齐毓。   齐毓讲起王明轩,似带了几分醒悟:“我现在是知道了,他们这样的人,我们对他们来说根本是算不了什么。只是他们养的一只宠物罢了。嘻嘻,你和那个温先生,你也要长点心。”   郁喜淡淡道:“我和他不是那种关系。”   齐毓见她脸色几分寡淡,似乎不大愿意多谈的样子,不由哦了声,又问:“钟声她们没发觉什么吧?”   郁喜道:“没有。”   齐毓出院后,倒是安分了好一阵子。   天天宅在宿舍,问她们中午外卖吃什么,晚上外卖吃什么。   这一周来,宿舍几人倒是都不怎么出去。   郁喜坐在桌前,复习专八考试,搁在桌上的手机嗡鸣震动一声,郁喜拿过来瞧了眼。   微信上,梁冬宇给她发了条消息,说下周日他和女朋友来B市玩,让她带着他们好好玩一玩。   郁喜回了个好字。 第二十九章   齐毓消停了一周后,这周六早上, 她还未睡醒, 便接到一通电话。   不过片刻, 她倒是轻手轻脚爬下了床。   钟声睡得迷糊, 正欲下床去洗手间时,瞥见穿戴齐整欲出门的齐毓, 钟声问:“要出去吗?”   齐毓扶着门框, 回头啊了声, 继而含糊道:“是啊。”   齐毓心下心虚,然而钟声只是随口一问,点点头, 打了个哈欠便往洗手间去。   清晨八点,宿舍楼下。   树影寂寂,不见几人。   齐毓刷了卡, 出了宿舍大楼。   走到两栋宿舍楼之间的出口处, 王明轩的车子就停在那儿。   齐毓走到驾驶车窗那一侧,王明轩摇下了点车窗。   齐毓面色冷淡:“什么事儿?”   王明轩面上浮起几分笑意:“上来说。”   齐毓两手插在外衣口袋, 脚步未动。   王明轩心下了然, 这姑娘估计因为上回打胎, 这回才耍耍小性子。   也知道她这是在拿乔, 王明轩好脾气拉开车门, 走下来。   他拿手指摸了摸她单薄的遮阳外衣。   “穿这么点,冷不冷?你上回不是念叨着要的那包,我这给你买来了?”   王明轩探身从驾驶座上拿出一个带着CHANEL字样的纸盒, 递给她。   齐毓目光落到上头,又生硬别开:“你不要拿这个打发我,你知不知道,做那个痛死了。”   提及这个,齐毓又想起上回孤零零躺在手术室的情景,不免落下几颗泪来。   王明轩又将纸袋扔回车里,腾出手去给她抹眼泪:“乖乖,这你可是冤枉我了,可不是担心你,这一下飞机就赶来了吗?”   “我怕死了,你下次别这样了。”   王明轩搂着她,细声安慰。   齐毓也知道见好就收,王明轩见她停了,心里不免松了口气。   他拿手指抹了点她眼角挂着泪珠:“上车?这要是你舍友看到还真当我欺负你了。”   齐毓小声咕哝了句:“你就欺负我了。”   王明轩凑到她耳边,语气暧昧:“那你可说说,我平常可怎么欺负你了?”   ......   温淳之这几日兴致倒不太高,几人约出来聚了聚。   江肆今儿倒是也来了。   今晚的这个局是宁则慕攒的,一来就扔给他们几张红色炸~弹。   江肆歪在沙发上,捏着那薄薄的红色请柬:“真打算定下了来了?可喜可贺呀。”   宁则慕脱了外套,扔至一旁,从金色台面上倒了杯酒:“少说风凉话。”   江肆摇着头呵呵笑。   包厢里,有个姑娘要在宁则慕身边落座,宁则慕一摆手:“得,坐远点,”   那个姑娘一时面色窘然,干杵在那儿。   江肆打着圆场:“来,坐到温先生那去。咱们宁大少现在和我们可不是一拨人了。”他点了一支烟,几分不正经:“二十四孝好老公呐。”   宁则慕没搭理这茬,转而扭头问温淳之:“上回不是下了机就上B大去了,和嘻嘻没谈成?”   宁则慕不提还好,一提及。温淳之便想起医院那回,小姑娘义正言辞让他别去找她。   可真当是风水轮流转,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   他低敛着眉眼,轻轻地笑了下:“人现在都让我少找她呢?”   宁则慕听了,不免笑:“谁让你兜了人家这么多年,说真的,你到底什么心思?”   什么心思?   温淳之拧眉,无非是对她更慎重几分,怎么在她那张唇红齿白的口中。   自己倒成了个十恶不赦遛着她玩的大恶人呐?   温淳之费解,越想,心里越是凝着一团郁结。   他摸出手机,按出一串号码。   没被接通,再拨,那边便给他拉入黑名单。   温淳之哑然失笑,心想,行呀。   这姑娘长本事了。   他摸过茶几上的车钥匙。   江肆见状,开口:“要走?”   温淳之:“你们慢慢玩儿去。”   温淳之开着车,前往B大。   车子一路畅通无阻。   B大的夜景倒是不错,温淳之将车开到宿舍楼下,拨了几通电话,仍是没人接通。   温淳之待了会儿,抽了一支烟,慢慢醒了点味。   看了眼车窗外,走过几对年轻男女。   他摇上车窗,驱车离开。   齐毓直到晚间十一点,才姗姗回来。   钟声眼尖,在齐毓踏进宿舍的那一刻,便哇的一声:“香奈儿,那个老男人送你的?”   齐毓面色几分异样,抬眸看了眼郁喜,见她正盯着手机屏幕,并不太关注的样子,这才赶紧从钟声手中拿回纸袋:“什么老男人呀,我哥给送的。”   她拉开衣柜,把那纸袋搁在里头。   钟声笑嘻嘻:“呀,你哥对你可真好?”   齐毓笑问:“你哥对你不好?”   钟声:“我妈就生我一个。”   ......   梁冬宇来的那天,是周六。   郁喜原以为梁冬宇同她女友是一块来的,没想到去B大门口,却只见到梁冬宇一人。   梁冬宇似洞察她的想法,笑一笑,不疾不徐地解释:“她朋友临时遇了点事儿,她先去找朋友,晚点碰面。”   郁喜点点头:“那我带你逛逛B大,你吃饭了没?”   梁冬宇摇一摇头:“这不,还没吗,等你这东道主带我去吃点好的。”   郁喜正欲答应,又想着她和梁冬宇这么一男一女出去,着实不大合适,她想了想:“要不找温蝉一块?”   梁冬宇一手插兜:“行啊,你找呗。”   郁喜给温蝉打了两通电话,都没被接通。   灼热日光下,她觑见梁冬宇的额头已沁了一层薄汗,不免觉得自己有点矫情,她道:“温蝉没接,算了,我们自个去吧。”   梁冬宇面上浮上几分清浅笑意。   两人拦了辆出租车,打车去了一个地。   郁喜对吃这方面没多大讲究,让舍友推荐了几个地点,这才选了一处。   然而两个小时后,郁喜倒是后悔选择了这家店。   那是一家挺小资的西餐店。   梁冬宇落了座,左右观望一圈,不禁笑:“这地,看着倒是挺特别的。”   有服务员过来,递上两份菜单。   梁冬宇随手翻了翻,边和郁喜聊一些事儿,提起他们学校前阵子闹了出乌龙事件。   郁喜不禁咧嘴笑。   梁冬宇见她笑意未敛,这才随口道:“我说你行情不至于这么差吧?这三年的大学,就没人追你?”   郁喜说:“没有。”   梁冬宇啧了声:“你们学校的男生眼光不太行呀。”他顿了片刻,又问,“还是你还想着那个人?”   郁喜静谧了一瞬:“真不是。”   这话说起来倒是真没几分信服力。   梁冬宇倒是不太相信,说:“要不,我给介绍一兄弟?”   郁喜半真半假开着玩笑:“行呀,倒时候要是成了,给你包个红包。”   梁冬宇笑一笑,说:“要不你先瞧瞧你背后的那位?”   “谁呀?”郁喜不明所以地转头看去,便瞧见了隔着几桌远的温淳之。   他的跟前还坐着一位男人,温淳之也正看向她。   郁喜不清楚他看了多久,心里几分心虚,她怔愣几秒,默不作声收回视线。   梁冬宇见她这幅神色,便了然了几分。   刚才还觉得这男人几分眼熟,一直往他们这桌看,此刻见郁喜的反应,便清楚了是怎么一回事。   温淳之对桌的男人,这时也瞧见了异样,扭头看了眼:“怎么,你还认识?”   温淳之道:“借你手机一用。”   男人虽有疑惑,但还是从兜里摸出手机递给他。   两分钟后,郁喜搁在掌心的手机嗡鸣震动了下。   郁喜看了眼,一条陌生短信。   简而言之的两个字。   “出来。”   郁喜没搭理,紧接着又来了一条。   郁喜收了手机,深吸一口气,这才冲梁冬宇道:“我先上个洗手间。”   郁喜走到洗手间,果然见到温淳之在那等着。   温淳之见她走来,悠悠走上前。   他摸出打火机,点了一支烟,气定神闲道:“那小子还在追你?可真够长情的?”   郁喜抿抿嘴,不吱声。   温淳之抽了两口,这才眯着眼打量她片刻,循循善诱道:“喜喜,好马不吃回头草。” 第三十章   他又问:“把我号码拉黑了?”   郁喜莫名腾起一股子焦躁:“温淳之,你究竟想干嘛?”   温淳之懒懒倚着墙角, 漫不经心玩着打火机:“能干什么, 昨晚我在你宿舍楼下吹了一夜的冷风。你今天倒好, 和一个青头小子出来玩了?“   ”喜喜, 你说你是不是没良心?”   他一字一句,讲得冠冕堂皇, 好似郁喜才是那个浪荡玩弄人心的一方。   郁喜有些嘀笑皆非, 扭头想走, 温淳之却牢牢圈住她的手腕。   他手指摩挲着她手腕凸起的尺骨,她很瘦,手腕纤细的可怜, 一只手握了还绰绰有余。   温淳之忍不住微微皱着眉头,他低声询问:“真想和那些青头小子谈恋爱?”   她静静看了他一眼,等他下文。   温淳之却好似哄骗小孩儿, 说:“听话, 真没多大意思。”   身后有渐至的脚步声,郁喜转头去看。   是先前和他一道的男人。   郁喜趁此机会, 挣脱了他的桎梏, 回到座位。   褚延潮悠然上前, 语气几分幸灾乐祸:“怎么, 吃了个瘪?”   温淳之低叹一口气, 抬手揉了揉眉头:“西安,你是怎么哄好的?”   ......   梁冬宇正玩儿着手机,见她回来, 笑了笑:“我还以为你回不来呢。”   郁喜随意扯了个笑容来。   梁冬宇提议:“要不换个地方?”   郁喜轻描淡写道:“没必要。”   她和梁冬宇用餐用到一半时,余光瞧见温淳之和那男人一道出了门。   心下不免沉沉落了几分。   梁冬宇同他女友周琦在B市玩了两天。   梁冬宇女友面上看起来挺斯文秀气的一姑娘,然而实际相处起来,确实大大咧咧的性格。   周琦倒是和郁喜很投缘。   临到他们要离开前晚,温蝉和顾梵也来了,几人一道吃了晚饭。   周琦喝了几分薄醉,搂着郁喜的肩头:“梁冬宇是不是曾经追过你?”   郁喜捏着杯子手一顿,有点被吓住了。   周琦却呵呵笑,没心没肺说:“哎呀,嘻嘻,你别怕,我早就知道了这事了,要不然也不会让他来找你玩儿呀。’   郁喜不知该摆出何种神态,周琦却笑嘻嘻地转过脸去,依旧谈笑风生。   郁喜原以为周琦说这话是别有所意,过了会儿,这姑娘又搂着她,亲亲热热道:“嘻嘻,我挺喜欢你的。”   郁喜有点跟上不上她思维的跳脱,怔愣了几秒。   六月份的时候,稀稀疏疏下了两场雨。   阳台的下水口被堵住了,漫上一层薄薄的积水。   郁喜早起洗漱时,不慎滑倒,眉眼处破了个口子,血直往外冒。   白色的瓷砖上,汪着一滩血迹,看着有点触目惊心。   宿舍几人兵荒马乱,钟声一手捂着郁喜的伤口,直嚷嚷:“这可怎么办,嘻嘻,你疼不疼呀?”   还属程岑最镇定,冷静下来,开始有条不紊地指派道:“我和钟声带嘻嘻去医院,齐毓你帮我们请个假。”   齐毓手里还攥着染了血水的温毛巾,点点头:“行,你们快去吧。”   程岑收拾了钱包,便和钟声一道送她去医院。   郁喜被送去急诊室,程岑去给她挂号,留下钟声陪着她。   打了麻醉,医生在给她缝伤口。   郁喜从头到尾一声不吭。   钟声在一旁皱着张小脸,好似缝针的人是她:“嘻嘻,疼吗?我看着,都觉得好疼。”   那医生忍不住笑道:“打了麻醉呢,小姑娘。”   钟声攥着郁喜的手,心有余悸地小声说:“看着可疼了。”   缝了十二针,才结束。   钟声同程岑陪着她,回病房。   郁喜到洗手间,那毛巾浸了点热水,细细地擦去脸和手指间染上的血迹。她从洗手间出来,道:“岑岑你和钟声先去吃早饭吧,我一人可以的。”   程岑道:“行,我们顺便给你带点吃的回来。”   期间,齐毓来了通电话,问伤口严不严重。她中午来医院,有没有什么需要带着。   郁喜让她带两件换衣的衣物,顺便帮她带一些专八的卷子。   齐毓在那头抱怨:“不是我说你,嘻嘻。你这都磕伤了,还看书呐。”   有护士进来,给她挂消炎水。   郁喜半躺在病床上,外头落淅淅沥沥着雨,敲打在窗户上,倒似珠盘滚落。   隔壁床的是个四十来岁的大嫂,她瞧了眼郁喜,忍不住问:“小姑娘脸上怎么了?”   郁喜说:“早上洗漱的时候摔了。”   “哎呦,那可真得小心,小姑娘脸上留疤就不好看了。”   郁喜轻嗯了声。   大嫂似难得找到了个说话的人,絮絮叨叨和郁喜扯了一堆。   郁喜精神不济,但还是按捺着性子,随口应上几声。   她挂着点滴,听着外头的潺潺雨声,到最后到底是忍不住困意,眯了一会儿。   等她醒来时,温蝉倒是来了。   温蝉就坐在床沿,郁喜睁开眼时,还懵了好一会儿。   温蝉问:“疼不疼呀?”   郁喜说:“没感觉,蝉蝉,你给我倒点水呗?“   温蝉嘴上念叨道:“你下次可注意点呀,女生脸上落疤,可大可小呢。”   温蝉:“刚刚你舍友给你拿了些换洗衣服,我给放柜子里了。”   温蝉又瞥了眼房间,小声问:“要给你开个单人间么?”   郁喜看了看房间:“不用,这挺好的呀。”   温蝉倒了杯水,嘀咕道:“算了,你晚上睡觉注意点。”   郁喜在医院住了两天,绝大部分时间躺在病床上复习专八考试。   伤口已经开始结痂了,郁喜洗脸的时候,对着洗手间的镜子仔细端详了会儿,伤口就在眉尾那处,若是再往下磕一点,她指不定就要成瞎子了。   郁喜对这个疤痕倒是不太在意,也没把这事儿告诉柳香冬,怕她担心。   毕竟前阵子,柳香冬也才做过手术。   郁喜从洗手间出来,又窝在床上看了会儿书。   迷迷糊糊间,便又睡了过去。   再次醒来,是被隔壁床的杯子落到地上的声音,给吵醒了。   她睁开眼时,就瞧见床边坐了个人。   郁喜也没起身,拧着眉头看了他好一会儿。   温淳之也看着她,像是在思忖什么。片刻后,他微低下头来,抬手拂开她落在眉骨边的一缕发丝,低低叹了一口气:“我算是怕了你了。”   他这声音,透着七分无可奈何,又染着三分服降的意味。   郁喜抿抿唇,缓缓开口:“温淳之,你说的,好马不吃回头草的。”   小姑娘现在可真是了不得了,懂得拿他说过的话来堵他了。   他喉咙里沉沉笑了声,拿手指蹭了蹭她的脸蛋:“行,这话我说早了,你看给忘了,行不行?” 第三十一章   温淳之给郁喜换了间单人病房。   这几日,他都会在医院呆上那么半天, 再离开。   郁喜裹着薄薄的空调被, 背单词背得认真, 温淳之就坐在沙发上用笔记本处理公事。   两不相干, 倒是相安无事。   他处理完公事,将笔记本随意搁在一旁。   小姑娘手里捏着小本子里, 嘴里细声念叨着什么, 时不时拧一下眉头。   她念得认真, 温淳之起身走过去,床沿下陷几分。   温淳之同她一道倚着床头,将她手里的小本子拿了过来, 睨了眼封面,又还回去:“要考试了?”   “下周六。”她搁下手里的单词本,又抬头问:“你公司不忙吗?”   温淳之转动着手机, 眼眸懒懒地落到她脸上:“怎么, 和我呆烦了,想学校里的青头小子了?”   郁喜撇撇嘴, 觉得这男人有时候也是小孩子心性, 他最近总是时不时扔出这么一句话来堵她。   要不就是坐在一旁, 执拗追问:“那些青头小子, 不就是年轻点了么, 你倒是跟我说说哪里好了?除了年轻点。”   郁喜又不可能掰着手指和他一条条阐明,便故意气他,娇娇喊了句:“温叔叔, 你想想等我三十了,你是不是都快四十了。这么一比,年轻的优势是不是出来了?”   她小脸得意扬扬,温淳之伸手掐一掐她的脸蛋,温热气息喷拂在她耳边,意味不明落下一句话。   郁喜脸微红,咬唇骂了句:“下流。”   郁喜这会儿懒的搭理,她翻开书本,打算再记几个单词。   温淳之一伸手抽走那本子:“行了,别背了,休息一会儿。”   郁喜看的也有些头昏脑涨,她依言躺下来,摸出手机来玩。   她身上套了件松松垮垮的的蓝色细条纹的病号服,领口有点大。她这么一躺下来,倒是露出伶仃锁骨,及里头一条纤细的黑色背心带。   这姑娘心有点大。   温淳之手掌覆上小姑娘圆润的肩头,指腹刮了刮:“等会想吃些什么?”   郁喜这几天的三餐,都是由温淳之聘请来的阿姨给下厨做的,顾忌她的伤口,酸辣碰不得。   阿姨手艺了得,简简单单的清汤,都熬的有滋有味。   郁喜这两日食欲倒有所变好,她咬咬唇:“要不?喝绿豆汤吧?”   话落,她又划开微信。   她时不时迸出一声轻笑,温淳之来了兴致,目光也跟着落在她手机屏幕上,他百无聊赖问:“跟沈骞那小子,还有联系?”   郁喜不以为然嗯嗯几声:“上回加了微信呀。”   温淳之探身摸过手机,郁喜哎呀呀的叫唤几声,温淳之眉目未动,指尖滑动三两下,再扔回去时。   她微信联系人好友表里,沈骞早已不见踪影,她忿忿拧着秀眉:“温叔叔,你要不要这么幼稚?”   温淳之俯下身子,半压制着她,手指探入她的病号服下摆,摩挲着那一小块细腻的肌肤,语含威胁:“叫来劲了?”   郁喜咯咯笑,眉眼弯弯。   门被外头打开。   温淳之不耐地轻轻啧了一声,缓缓起身,眸光落到门口人影身上。   齐毓面色讪讪的,郁喜这时也坐起来。她一头乌蓬乱发,扬声道:“齐齐,你来了。”   齐毓露出个笑脸来:“你要的书,给你带来了。”   两个小女生聊天,温淳之实在没兴趣听,寻了个由头,上外头抽烟去。   齐毓把书搁在床头柜上,等温淳之一走,看了眼门外,低声问:“嘻嘻,你和温先生在一起了么?”   郁喜迟疑地点一点头:“算是吧。”   “什么叫算是呀?”   郁喜也扯不清,干脆转移了话题:“什么时候考试呀?”   “学校的考试安排在十九号,你放暑假回去吗?我打算找份实习工作?到时候申请留校,那个郑导估计又要有一番说辞,够呛的。”   “还没想好,到时候看看吧。”   齐毓没有久待,坐了一会儿,便离开。   温淳之临时有急事,定了航班回C市。   阿姨晚间来的时候,倒是给她送来绿豆汤,外加几颗蒸饺。   郁喜喝了一小碗,又被阿姨劝着吃了几颗饺子。   她躺在床上,拿着手机开了照相模式,照了照伤口。淡粉色的一道伤疤,她仔细盯了看几秒,小声念叨了句:“毁容了,毁容了。”   阿姨在一旁笑:“幸好是在眉尾,倒时候剪个刘海遮一遮兴许好些。”   阿姨收拾了东西了,便离开。   一室沉寂。   微信上,有消息显示有人加她。   郁喜点了确认,是沈骞,追问她做什么删了他。   郁喜面不红心不跳地回去一条:“失手,失手。”   沈骞这才没追问。   郁喜出院那天,温淳之倒是没再过来。   郁喜回到宿舍,便开始补最近落下的一些课程。   柳香冬给她打了通电话,提起梁浅高考结束,要来B市玩的事儿,问她生活费还够不够。   郁喜同柳香冬商量,打算暑假在B市找份实习工作的事。   柳香冬在这方面,倒没多横加干涉。只说让她自己看着办,又笑着问她:“喜喜,处没处对象?即便处了也没关系,只要是对方是个安分的好孩子就行。”   郁喜手指剥着书面的塑料封膜:“妈,你说什么呢。”   柳香冬笑笑,道:“唉,你别害臊。你姨问的,妈妈怕你觉得我不同意,没敢谈。”   郁喜说:“行了,我知道了。处着合适,会带回去给你看的。”   柳香冬这才放下心,又和她提了几句家里的情况,这才挂断电话。   她拿着洗面奶,去阳台洗脸,刚敷上面膜。   齐毓就拎着一袋子东西回来。   只听到钟声和程岑的欢呼声,郁喜从阳台进来。   齐毓喊:“诺,看看有没有喜欢吃的。”   齐毓从塑料袋里,挑挑拣拣,拿了两盒搁在她桌上。   钟声笑说:“唉,齐齐,你那个王先生还挺好的。”   齐毓面色微恙,抬眼悻悻地看了郁喜一眼。   郁喜冲她笑笑,打开一罐牛奶,喝了几口,若无其事赞叹了句: ”挺好喝的。”   齐毓这才面色正常。   郁喜清楚齐毓和王明轩又在一起的事儿,郁喜自认为她没有资格说些什么,这是齐毓自己的事儿,她管不着,也没资格管。   更何况,她自己也不是一脚踏入泥坑里,未知险恶。   她和齐毓半斤八两。   晚间躺在床上要入睡时,倒是收到温淳之的消息。   问她明天几点考试。   郁喜的专八考试,不在本校,被安排在其他校区。   她回了个九点半,等了一会儿。不见回复,便抵挡不住困意,睡了过去。   隔日七点准时醒来,舍友都在熟睡中,这次专八考试,只有她和程岑两人报了。她蹑手蹑脚下了床,跑到程岑床头喊她。   程岑睡眼惺忪地睁开眼:“嘻嘻,今儿我还是不去了,昨晚做梦梦到我考挂了,所以我还是别白跑一趟了。”   郁喜苦笑不得,但也没再叫她起来,自个默默地洗了漱,便静悄悄地出了宿舍。   出了宿舍楼大门,却看到温淳之的车停在那儿。她小跑过去,眉眼几分雀跃:“你怎么来了?”   温淳之替她开了副驾驶座车门:“昨晚没看到信息?”   郁喜矮身坐了进去,摸出手机来,这才看到他昨晚的回复。   ———————————————————————————————————————————————————————————————   ——————————————————————————   作者有话要说:  那啥,姑娘们,是我写得太隐晦,还是咋滴。我大纲里,30章温渣说的那句:“算是我怕了你。”就是在表白和投降呀。   下一章先后天更,我再捋一捋后边的情节。 第三十二章   考场是在大学城附近一所工科学院,其实倒也不算是远。   乘坐公交也就半个钟头。   温淳之坐在驾驶座上, 摇下点车窗, 一股闷热的风席卷而来, 他点了支烟。   江肆打来电话, 从宁则慕那儿听说他来B市了,便邀他一块吃午饭。   温淳之想着等会也没事, 便应下了。   他刚挂了电话, 前方一道电动伸缩门, 缓缓向一侧滑开来。   挤在校门口乌泱泱的人群,这时才有松动的迹象,三三两两走出来, 人声喧嚣。   他的小姑娘就落在其中,一袭白底碎花吊带裙,文文秀秀的, 透着几分青嫩。   小姑娘站在门口, 眼睛四处张望。   温淳之抬手按了声短促的鸣笛,小姑娘询声望过来。   一打开车门, 凉丝丝的空调风, 扑面而来。   郁喜舒服的喟叹一声, 像只慵懒的小猫, 眉头舒展:“热死我了。”   她拿小手摇着风, 温淳之把烟揿灭了,淡淡一笑:“有那么热?”   郁喜秀眉微蹙:“热死了,那个考场四个电风扇, 今儿就罢工了两个。”   “那可真是不巧。”   温淳之给她递来一罐矿泉水。   郁喜喝了两口,问:“等会去哪呢?”   温淳之打转方向盘,眼神落到前方的人群上:“和江肆一块吃个饭,不着急回学校?”   郁喜摇摇头:“不着急。”   江肆和郁喜只有一面之缘,还是在三年前。   这会子瞧见温淳之领着郁喜,早就忘了三年前哄着人签约的事儿,笑笑道:“唉,这妹妹瞧着熟悉呀?”   郁喜忍不住噗嗤一笑。   得,还是三年前的那台词。   温淳之挑着眉梢,也是一副无可奈何的模样。   江肆一脸莫名其妙,好奇追问:“妹妹,你这笑什么呢?”   他这般不着调的样子,倒像是个十成十的混子。   若是在大街上遇到,郁喜铁定扭头走人。   温淳之一摆手:“行了,别妹妹,妹妹的叫,乱认什么亲戚。郁喜,叫叔叔。”   男人若是玩闹起来,那幼稚程度同三岁的稚童不相上下。   郁喜抿抿唇,甜甜一句江大哥。   温淳之不满地轻轻啧了一声,凑近她,低声耳语:“叫什么大哥,叫叔叔。叫我不是叫的挺来劲儿的?。”   小姑娘被他逗的面色微红,似桃红乱人眼。   江肆不懂两人绕绕弯弯的心思 ,没皮没脸道:“还是这小姑娘有眼光,叫江哥哥好,江哥哥好听。”   江肆带来的女人的颇有眼色劲儿,一眼就瞧清这小姑娘跟温淳之关系不浅。她不疾不徐开了腔:“江少,你可别占人小姑娘便宜了。”   这次的女人,倒不是蒋月。   郁喜向那人投去一眼,女人对她露出个浅浅的笑容来。   临到晚间九点才散了局。   温淳之送郁喜回校的路上,小姑娘软绵绵地倚着软椅,一副困顿十足的小模样。   恰逢一个灯口,温淳之停下车子,拿手指碰了碰小姑娘的脸蛋:“昨晚没睡好”   郁喜懒懒的掀眼皮,微张嘴适时地打了个哈欠。   温淳之轻声笑开来:“看来是真困了。”   等到车子临近宿舍楼下,她倒是又来了精神,手指攥着安全带,温声问:“你晚上住哪儿?”   温淳之手臂搭在窗沿上,好整以暇地瞅了她一眼:“怎么?打算陪我?”   郁喜捏捏安全带,几分天真:“也不是不行。”   温淳之知道小姑娘这话没有其它含义,他握了握她的手,语气意味深长:“喜喜,你这话可认真的?”   郁喜愣了一瞬,这才后知后觉他这话的意思,脸上浮现几分赧然。   他莞尔,手指摩挲她的虎口,轻声催促:“困了,就赶紧进去睡。”   ......   接下来几日,便是学校的期末考。   齐毓在外头浪了一周,临近考试前晚,才安安分分回宿舍看书。   五六门考试,一周便考完了。   考试结束,他们专业的团支书,组织了班级聚会,一行人打算到郊区好好玩。   稀稀拉拉,倒是凑了不少人。   连接两年的班级聚会,郁喜她们宿舍都未曾去过。   这回倒是推不掉了。   老班义正言辞:“前两年的聚会都没去,也就算了,今年也该给回面子吧?”   话都说到这地步,若再推却,反倒是不识趣了。   程岑清了清嗓子,大手一挥:“明儿,都去哈。”   当天早上,老班包了个大巴。   自个有车的,自然是开着车,载着小女朋友。   一行人,在车里倒是有说有笑的。   郁喜同齐毓坐一块,她手指在屏幕滑动,看着招聘页面。   边上齐毓给王明轩发语音,语气甜腻。好似软甜的棉花糖,轻轻一戳,就软糯缠了一手。   昨晚温淳之送她回宿舍后,第二天便回了C市。   郁喜不是个爱缠人的小姑娘,听着齐毓言语之间嗔娇意味浓郁,心想她是不是该给温淳之发条短信?   又看了眼手机上的时间,便打消了这个念头。   温淳之昨晚送完小姑娘,接了通电话,便连夜回了南边。   温迟之在外头玩小嫩模的事儿,不知怎么传到了周安欣的耳朵里。   周安欣在两位老人家跟前,好生闹了一场。   温淳之赶到南边老宅时,凌晨两点,夜色沉寂,是徐婶开得门。   徐婶手里见到温淳之,拧着眉头,摇摇头叹了句:“闹得够呛的。”   轻描淡写的一句话,温淳之也能大概想象出当时那场面得多闹腾。   温淳之拎着车钥匙,问:“迟之呢?”   “在小汩汩房里照看着呢。”   小汩汩闹到这个点,哭累了,这才躺在温迟之怀里沉沉睡去。   温迟之倒是一贯懒散样,不见几分焦头烂额。他将小汩汩抱到床上,替她掖好被子,这才带上门出去。   “安欣呢?”   温迟之还能笑得出来:“回娘家了。”   他清俊的眉眼间,有一道浅浅的指甲划痕,透着一丝血迹,想必是安欣给挠的。   温淳之给他递去一支烟:“怎么就给知道了?”   温迟之摸出打火机点上,不以为意:“本来也没想瞒着,知道就知道了。”   温淳之往屋里瞅了眼,下巴抬了抬,问:“老爷子气的够呛?”   温迟之脸上浮起几分轻佻的笑意:“能不生气?”   温淳之弹了弹烟灰,烟蒂扑簌簌往下落,沾了了一手。他抬手淡淡拂开来,劝着他:”你这都结婚了,也该悠着点玩,毕竟还守着个小汩汩。”   温迟之神色露出几分不耐烦,道:“行了,别提这糟心事了。听说你最近和一个女学生谈上了?”   温淳之不置可否。   温迟之脸上露出那种了然于心的神情来,他眯着烟抽了口烟,徐徐道:“女学生好,女学生够听话,不会给你整些幺蛾子出来。”   温淳之攥着手机,嗤然一笑。   郁喜他们一行人到了郊外,将行李搁置到各自的房间。   老班便一个个房间敲过去,让大伙下楼帮忙烧烤。   烟气火燎,笑语迭起,倒是透着几分人间烟火气息。   齐毓原本倒是挺不乐意来的,此刻倒是一脸笑意盈盈,和这个说笑打闹。   郁喜和程岑拿着蔬菜去清洗。   程岑冲郁喜挤眉弄眼,低声递着小话:“陈迦南又给换了个女朋友,听说是大一的,他现在也就能骗骗大一的小姑娘了。”   这次的聚会,陈迦南倒是把小女朋友带来。   不成想,晚间大伙一起玩牌时。   郁喜和齐毓一块上洗手间时,却听到团支书叶榛同陈迦南的小女朋友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闲话。   洗手间的这块地,较为偏僻,远离了人声。   两人说话也是正常的声调,可偏偏赶巧,郁喜和齐毓从洗手间出来,就听到了熟悉的字眼从叶榛嘴里蹦出来。   “不是吧,郁学姐看着挺乖的呀。”   小姑娘声音低低,却不难听出透着几分探究的意味。   叶榛倚着墙壁,漫不经心剥着指甲玩:“越是面上看着文静的人,越是不简单。人家傍上的金主可不简单,这些人面上看着清高,其实势力眼的很呢。”   那小姑娘饶有兴味:“不是吧”   “怎么不是,她们宿舍那一窝子的人,个个都不简单呐。就那齐毓,指不定以后会怎么样。那些个男人,哪是她们玩的起?迟早得跌个头破血流,看着吧。”   她寥寥几语,轻飘飘的就给她们这渺远半生下了注解。   郁喜有些嘀笑皆非。   ————   作者有话要说:  补完了,看吧。   感觉在一起后,留评量就降了一半呀。   那啥,不入V的文,更需要留评呀,不然不知道你们看完这章啥心思呀。   要记得偶尔给我吱个声哈,不然怪冷清的。 第三十三章   隔日清晨,饭桌上, 气氛几分沉闷。   除了小汩汩时不时蹦出的几个软糯的音腔, 增添几分人气外, 倒无其他声音。   温淳之这人招小姑娘喜欢, 即便是像小汩汩这个年龄段的,也不能免疫。   小姑娘白嫩嫩的小手扒拉着温淳之的膝头, 仰着小脑袋瓜, 小叔叔, 小叔叔的叫唤。   倒是几分乖巧。   温淳之敲了颗鸡蛋,剥了外壳,递给小汩汩。   小汩汩摇摇头, 细声细气道:“小叔叔,汩汩不吃蛋黄。”   温淳之心想,小家伙嘴还挺挑, 但还是依言掰了一瓣蛋白给小家伙。   小汩汩这才心满意足地捏着一瓣蛋白, 吃得津津有味。   温迟之睡到这个点,才姗姗下楼。   见自个闺女乖乖地坐在温淳之的膝头喝着牛奶, 不禁摇头一笑:“这小东西倒是听你的话。”   徐婶见温迟之下楼, 进去厨房, 拿了一副碗筷出来。   温迟之刚在位置坐下, 就听温老夫人发话了:“中午上周家去一趟, 和安欣好好谈谈,该认错就认。”   温迟之吊儿郎当靠着椅背,磕了颗鸡蛋, 不疾不徐问:“谈什么呀?”   温老夫人筷子重重一掷,面色几分威严:“你难不成还真想离婚?”   温迟之笑笑,宽慰道:“行行,我等会就去周家,你老别再生气了,省的等会高血压又起了。”   ......   郁喜一行人从郊区回来,钟声和程岑是B市本地人,倒是直接回了家。   郁喜的留校申请,已经批了下来。   这两日投的面试,也陆续有了回应。   齐毓正举着小镜子卸妆,似突然想起什么,她丢来一支药膏:“嘻嘻,这去疤效果不错,你拿去试一试。”   郁喜看了眼牌子,倒是和温淳之上回给她的一样。   齐毓又忿忿皱着张小脸,扭头看郁喜:“嘻嘻,你那晚为什么拦着我?我现在想起来,肚子里还有一股子气呢。”   齐毓提的是郊区那晚,叶榛说的那一番话。   郁喜倒是没把叶榛的那番话放心上,倒不是不在意,只是在和温淳之在一起前,她心里就有了计较。   叶榛有句话是说对了,他们那样声色场所泡惯了的人,真不是轻易就能拿捏住的。   如今和温淳之这般半推半就的在一起,实则存了破罐子破摔的心态。   也许哪天两人分开,他依旧裘马声色,衣履风流,也不一定。   郁喜不由地想起先前看的一部电影,某个不知名的女明星对扮对刘嘉玲扮演的露露说了句:“大家都是逢场作戏,看开点啦,小姐。”   看开点啦。   郁喜在心里对自己这么说。   ......   郁喜明天要早起,九点半的时候有一场面试,是一家德企。   晚间十点,就熄灯睡下。   空调轰隆隆运转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床尾传来齐毓刻意放低的声音,郁喜听着,猜测大概又是和那位王先生在聊天。   隔天,郁喜起的早,化了淡妆,特意挑了一套稍显成熟的服装。   她拉开柜子的动静,倒是吵醒了齐毓。   齐毓瓮声瓮气问:“嘻嘻,你起这么早做什么呢?”   “有个面试。”   齐毓哦了声,翻转了个身,面对着墙壁,又沉沉睡去。   校园里还有不少未回去的学生,三三两两穿梭其中。   郁喜拿着手袋,乘坐公交车去面试的点。   来面试的人,倒是不少。   郁喜没想到还能碰到学校的同学,林庄染。   林庄染是文学专业的,和德意系是同一幢宿舍楼,楼上楼下,难免碰过几回。   郁喜和庄染也谈不上多熟,若要深究起来,也算是点头之交。   在她们住的那幢桂苑的宿舍楼,总有同学说笑,说着楼里住着两个美人。   另一个自然是林庄染,但同学提及林庄染,语气总夹着几分淡淡的嘲讽:“庄染呀,长得是清纯,但乌七八糟的事儿也挺多。”   若有人追问,什么乌七八糟的事儿。   那人便故意顿了片刻,神神秘秘道:“你猜呀。”   所以林庄染在学校里倒是挺出名,只是这名声不太好听。   林庄染见到她倒是显得很高兴,亲亲热热挨着她坐下:“郁喜,你面试的是什么职位呀?”   “采购部门的实习生。”   林庄染笑嘻嘻:“还好你是德语专业,也算是专业对口,应该能成。”   本来也是实习生,郁喜倒是没太多想法。   将近两个钟头,才面试结束。   郁喜出了大楼,接到了温淳之的电话,问她在那儿。   郁喜说了地址,男人没多说什么,只说让她在原地等着。   郁喜又折回大厅,找了个位置坐了会儿,吹着空调。   林庄染还没走,临下楼,又瞧见郁喜,她问:“还没走呐?”   她的话音刚落下,郁喜还来不及回答。手里攥着的手机便嗡鸣震动起来,是温淳之发来的短信。   他已经到了。   林庄染同郁喜一道出去,瞧见远处停放着那辆车子,她问:“是男朋友来接吗?”   郁喜嗯了声。   温淳之半降车窗,在车里一面抽着烟,说着电话。眸光瞧见小姑娘近至车前的身影,探身替她拉开副驾驶座的车门。   郁喜临上车前,扭头客气问了林庄染一句:“需要送你一趟吗”   林庄染面露迟疑,眸光却不动声落到车里的男人身上来。   那男人穿着件白色衬衫,袖子折到手肘处,手腕戴着一块表。那衬衫虽然看不出什么牌子,但细节处,可窥见品位不俗,想来也不是一般人。   她小心翼翼地问:“会不会太麻烦你们了?”   她语气诚恳,似乎很怕叨扰了他们。   郁喜看了眼温淳之,想了想,还是探身进去问了句。   林庄染见到那男人眸光微抬,淡淡地扫了自己一眼,她微微露出了个甜甜的笑容。   只是这笑容还未完全绽放,那男人便淡漠地收回了视线。   林庄染嘴角笑容凝了一瞬,继而便瞧见男人伸手摸了摸郁喜的脸蛋,低声说了句什么。   因为有外人在,温淳之倒是没怎么说话。   等林庄染下了车,郁喜扭头看男人一眼,迟疑问:“你是不是不喜欢我同学坐你的车?”   温淳之嘴角噙着一抹笑意,淡淡说没有。   那姑娘瞧着倒挺安分的,然而上了车。那一双灵动的眼睛滴滴溜溜的乱转,温淳之着实不大愿意搭理。   郁喜抿抿唇,故意道:“人家不是挺清纯的么?她可是我们学校的宅男女神。”   温淳之嗤然一笑,声调里透出几分淡淡的轻视。   他捏一捏她的手指,转了话题:“面试的怎么样?”   郁喜手指拨动着驾驶台前的搁置的小玩偶:“还成吧。”   她这般漫不经心的姿态,倒是颇有几分他的腔调。   温淳之勾了勾嘴角,不由正色打量起跟前的小姑娘。   她今天的装扮颇为少见,化了淡妆,一套规规矩矩的灰色套装裙,干练中另有一番韵味。   江肆来了通电话,问他到没到。   郁喜依稀听到只言片语,问:“等会有事?”   温淳之点点头:“让江肆找了处房子。”   小姑娘面露几分晦涩难明之意。   温淳之笑了笑,手指点了点方向盘,轻描淡写道:“我这三天两头飞来找你,住酒店也不是办法,总得找一处住的。”   郁喜一颗心这才稍稍放下。   温淳之倒是有点颇不是滋味,他挑起眉梢:“就这么不想跟我住一起?”   郁喜抿一抿唇,欲言又止:“也不是,我就是有点怕。”   温淳之倒觉得几分有趣,生起了逗弄她的心思,他坏笑着问:“怕什么,嗯?跟我说说?”   郁喜脸腾地红了,低声咕哝了句:“温淳之,你烦不烦啊?!”   温淳之倒是笑得很开怀,揉一揉她的耳朵。   郁喜羞地满脸通红。   觉得这男人可真是太讨人厌了。   ——————————————————————————————————————————————————————   作者有话要说:  写甜的章节,我都很小心,很怕写出尬甜来。   这文我也算是完成了一半了,下半部分加油。   哈哈,32章炸出好多潜水党呀。 第三十四章   这次江肆倒是没带女人来。   进了包厢,江肆凌空抛来一串钥匙, 钥匙在空中哐当作响   温淳之捏着钥匙, 扬一扬眉头:“手续都办好了?”   江肆给自己斟了一杯茶, 气定神闲:“我办事, 你还不放心?”   话落,又冲郁喜道, “来来, 给郁妹子庆祝一下。”   郁喜愣愣抬眸看向温淳之:“庆祝什么?”   江肆见郁喜这反应, 扭头看向温淳之:“不是吧,这事儿你没告诉郁妹妹?”   他心里却不免喟叹,行啊, 这小姑娘还真有几分本事。   前些日子,温淳之托他在B市置办了一套公寓,那套公寓的产权人登记的就是小姑娘的名字, 敢情这姑娘还蒙在鼓里呢。   他们这样的人送套公寓和车子倒也不足为奇, 稀罕的是送人,还偷偷摸摸瞒着。   江肆不得不对跟前的小姑娘另眼相看。   温淳之拉了张椅子坐下, 一手搭在郁喜的椅背上, 满不在乎道:“甭听他瞎说。”   郁喜哦了声, 倒也没再追问。   江肆呵笑一声, 招人上来点菜。   温淳之倒是没怎么喝酒, 顾忌着等会还要送郁喜回宿舍。   等到八点,便早早散了局。   温淳之开着车,小姑娘今晚倒是被江肆哄着喝了两杯, 两颊酡红,眼睛亮晶晶的。温淳之扶着方向盘,摸出一支烟来,浅笑着问她:“晚上就不回去了?”   郁喜系安全带的手一顿,好半晌,才磕磕绊绊憋出一句:“好啊。”   温淳之觉得小姑娘弦绷的有点紧。   其实温淳之也没做什么,带她去了新的住处。   那住处就位于她学校附近的一处商业广场,寸土寸金的地块。   一百多平米的空间,装修风格颇为清新,倒不大像是他的风格。   温淳之将钥匙搁在鞋柜上,眸光随意扫了一圈。   郁喜走到落地窗前,撩开厚重的窗帘。   楼下便是车水马龙的大道,拔地而起的高楼,几处方格子隐隐透着灯火。   车声喧嚣,繁华景致尽收眼底。   温淳之近至身后,一手撑着窗玻璃,前胸压制着她的后背,低眸询问:“喜不喜欢?”   温热气息裹挟着淡淡烟味袭来,郁喜不轻不重地嗯了声。   “那送你,好不好?”   小姑娘似被吓着了,愣愣地抬眸看他,那模样有点傻,傻的勾人犯罪。   温淳之捏捏她的下颚,遂了心意去吻她。   小姑娘的唇瓣细嫩柔软,却似香甜的果酱。   温淳之不是嗜甜的人,此刻倒是将那红绽樱桃,白露玉粳,悉数尝尽。   郁喜手指紧紧攥着纱帘一角,质感柔软的布料,攥在手心,轻轻飘飘的。   她提着一颗心,晃晃悠悠,生怕力道过重,将这纱帘扯断。   等结束时,郁喜气息微喘。   小姑娘今天倒是涂了口红,这么一番唇齿厮磨,唇角倒是晕开些许浅红。   温淳之抬手抹去她嘴角那浅淡的红痕,正欲说些什么。   郁喜的手机却嗡鸣震动起来,她瞧了眼屏幕,是柳香冬打来的。   郁喜出了阳台,去接听。   柳香冬知道她今天去面试的事儿,问了几句面试的情况,又宽慰她:“没通过也不要紧,回C市找个兼职,也挺好的。”   郁喜手指碰了碰微冷的栏杆,嗯了声。   身后传来落地玻璃门被推开的声音,郁喜扭头看了眼。   温淳之拿着烟盒和打火机出来。   柳香冬又问:“现在在外头?”   郁喜莫名几分心虚:“嗯。”   柳香冬又叮嘱她:“那别太晚回去了。”   两人又聊了几句,这才挂了电话。   郁喜攥着手机,扭头看他:“晚上,住这儿吗?”   温淳之手指间夹着根烟,他倚着栏杆,神色颇为放松,淡淡抽了一口烟:“就住这儿。”   郁喜挨着他近了点,温淳之随手将烟头在栏杆上揿灭,一点猩红沉寂下去。   白色栏杆上落着几点灰色烟蒂,夜风一拂,轻飘飘的坠落。   温淳之伸手搂住她。   这一晚,两人没做什么。   郁喜隔天一大早便回了学校,上楼时,倒是碰到了穿戴齐整的林庄染。   林庄染瞧见她,脚步微顿,笑吟吟问:‘’刚回来呀。”   郁喜嗯了声。   林庄染:“那我先走了,拜拜。”   郁喜回了句:“拜拜。”   到了宿舍门口,门锁着,想来齐毓早已出门了。   郁喜从包里掏钥匙,宿舍钥匙倒是没找到,反倒摸出了温淳之今早递给她的那串公寓钥匙。   郁喜手心掂着那串钥匙,神思有些恍惚。   他是不是一向对跟他的女人,都出手这样大方。   郁喜心里莫名有些不是滋味。   隔壁宿舍的同学开门出来接水,见她愣愣站在门口,不由出声问:“郁喜,怎么啦?”   郁喜这时才回了神,松怔地看了那同学一眼,才说:“钥匙给忘带了。”   那同学热情道:“哎呀,看你这幅表情,我还以为你失恋了呐。用不用来我宿舍坐一会儿?”   郁喜摇摇头:“没事,我去宿管阿姨那里借把备用钥匙。”   那同学一脸那你自求多福的表情。   其实同宿管阿姨借备用钥匙,着实不太好借,不免要被念叨几句。   然而不知是郁喜今天走运,还是赶巧碰上宿管阿姨心情好。   宿管阿姨面色漠然地丢来一本册子,让她先做登记。   一阵哐当响,好不容易才从那一大串看不出分别的钥匙里头寻出她们宿舍的钥匙来。   宿管阿姨将钥匙递到她手上,不大放心的叮嘱了句:“开完锁,记得拿下来。”   郁喜回到宿舍,拿着洗面奶到洗水槽洗漱。   昨晚在那住处呆了一晚,也没带换洗衣服。   温淳之公司有事,今早回了C市。   等她洗完脸,手机来了通电话,是她面试的那家企业的HR,让她明早到公司报道。   郁喜开始了朝九晚五的上班生活 ,林庄染也被那家德企录取。   只是两人不是同一个部门,但这不阻碍林庄染来找她一同去食堂用餐的热情。   郁喜虽然是被动型的性格,但也耐不住林庄染的盛情,这么一来一往,两人关系倒是走近了几分。   郁喜偶尔在宿舍,林庄染也会来她宿舍,给她送些吃的什么。   这晚,林庄染又来她宿舍小坐了会儿,送了些甜食。   齐毓那晚也在,等林庄染走了,才犹犹豫豫问了句:“嘻嘻,你什么时候和林庄染关系这么好了?”   好吗?   郁喜倒是不觉的,她解释道:“她和我一个实习公司,最近上下班都一起,所以会联络密切点。”   “嘻嘻,你还是跟她少来往些,她的那些事你知道的......”   齐毓说半句留半句,一脸讳莫如深。   林庄染的那点事儿,郁喜也有听过一耳朵,只是真假难辨。   郁喜倒也没打算和林庄染肝胆相照,所以倒是不太在意她的那些事。然而齐毓也是为了她着想,郁喜嗯了声,淡淡说我知道了。   齐毓似怕她多想,又补了句:“你不要觉得我在嚼舌根,我是怕你被她哄了。”   郁喜笑笑:“齐齐,我有分寸的。”   郁喜其实是个私人领域意识颇强的人,她虽然待谁都是温温和和的,没什么脾气的样子。但这些人在她交际圈里还是亲疏有别的。   这么多年来,郁喜打心底当闺蜜的,也只有温蝉一个。   她这样的人有点死心眼,一旦和谁推心置腹,那么就一辈子扣了个死结。   ......   温淳之最近公司出了点事儿,倒也没顾的上她。等到事情解决了,这么坐下来,才想起有一周没联系郁喜了。   小姑娘倒也沉得住气,这一周来不声不响,也没来通电话。   温淳之招来秘书,订了张前往B市的机票。   到达B市时,是晚间八点。   出了机场,拨了通电话,许久才被接起。   那端静悄悄的,郁喜喂了声。   小姑娘的声音听起来透着几分倦意,温淳之不禁问:“在哪呢?”   郁喜说:“在公司。”   “还没下班?”   郁喜长长地嗯了一声。   温淳之倒是老大不乐意啧了声:“这什么老板,让一个实习生加班这么晚。“   他煞有介事的:”把你们老板的名片给我,我打个电话跟他说说。”   郁喜嗤笑,心想廉价的劳动力,还不死命压榨么。   温淳之开车到公司楼下,等了有一会儿。   郁喜才从楼里出来。   夜色清寂,小姑娘伶仃身影看起来落落寞寞的。   郁喜上了车,还是没什么精气神的样子,眉眼间透着浓浓的倦色。   温淳之觉得一周没见,小姑娘看着又瘦了不少,他抬手摸了摸她的脸:“要是真觉得累,就别做了。”   郁喜扭头看他:“不上班,那靠什么活呀?”   他漫不经心地点了支烟,眼角透着三分笑意,说:“这不是还有我么?”   作者有话要说:  写着写着,突然有了新的走向。   觉得嘻嘻如果就现在这样心无芥蒂,傻呵呵和温淳之在一起也不大合理。   从糖果渣到棉花糖,还有一段路,等着哈。 第三十五章   宁则慕的婚礼,是在南边的某海岛举行。   郁喜和温淳之提前一天飞过去, 一落地, 便有专车来接他们。   郁喜那天碰上生理期, 小腹隐隐作痛, 整个人显得有些蔫蔫的。   上了车,便软绵绵地趴在温淳之的怀里。   七月份的天, 即便落着点雨, 空气里还是透着一股闷热。   温淳之见郁喜一副无精打采的小模样, 拿唇贴了贴她的额头:“很疼?”   郁喜阖着眼,轻轻嗯了声。   车里开着冷气,她似乎觉得冷, 又贴着他几分。   温淳之的手指碰到她微凉的手背,眉头不易察觉拧了下,开口让司机关了冷气。   一到下榻的酒店, 郁喜便裹着被子在床上休息。   温淳之见她睡熟了, 这才出门。   宁则慕瞧见温淳之孤身一人,挑了挑眉头:“嘻嘻没来?”   温淳之从烟盒里摸出一支烟来:“她人不大舒服, 睡下了。”   宁则慕关心问:“用不用找个医生来看看。”   温淳之摇摇头, 隐晦道:“不需要, 女人的通病。”   宁则慕一点就通, 倒也没再说什么。   郁喜睡得迷迷糊糊, 醒来时,窗外的天已经黑透了。   郁喜下床,到洗手间洗了把脸。   便出门, 去找温淳之。   包厢里,倒是挺清寂,只有几个男人。   温淳之正和江肆他们在角落处打牌,郁喜推开门时,坐在面对着门口方向的男人悠悠然扫来一眼。   郁喜见过那男人,她上回同梁冬宇去吃饭,这人和温淳之也在那地。   虽说那回,她和温淳之闹得不太愉快。   郁喜在温淳之身旁的椅子落了座,温淳之扭头看来一眼,捏捏她的手:”睡醒了?“   郁喜嗯了声。   他手指尖夹着根烟,烟雾腾散开来,他在这几缕薄烟中又凑近几分:“还疼不疼了?”   他这话问的,莫名透着几分暧昧。   这包厢里头坐的又都是异性,郁喜未免有些不自在,轻轻嗯了声:“好多了。”   温淳之轻笑。   郁喜看了会儿,温淳之见她有些跃跃欲试的模样,搁下纸牌:“来玩几盘?”   郁喜神色迟疑:“输了,怎么办?”   温淳之放松向后倚着椅背,神色懒散。他满不在乎地抽了口烟,笑笑说:“输了就输了。”   郁喜这才敢放心地上桌。   郁喜玩了几盘,不知是这在座的男人故意放水,还是怎么得,倒是小赢几盘。   温淳之贴着她莹白的耳朵,温热呼吸喷拂在她颈子后,哑着声音道:“牌技不错,平时没少玩?”   郁喜:“以前和我那群堂弟堂妹们玩过几回。”   郁喜牌兴上头,又玩了几盘。   结束时,倒是将近十点。   温淳之同她回了房间。   温淳之烟不离手,这一天,倒是抽了不少。   郁喜见了,不免蹙眉劝了句:“你少抽点吧?”   温淳之将她抵在门板上,抬手将烟沉入一旁柜上搁置的玻璃杯中,声音暗哑:“怎么,想管我了?”   郁喜抬眸,眼中隐隐几分挑衅意味:“我不能管么?”   温淳之低声笑开,又压着她几分,咬着她的唇,声音暗哑:“怎么不能?“   ”你不能管,谁还有资格管?”   气息凌乱。   温淳之咬着她的唇瓣,像是在品尝一块棉花糖,软糯,甜腻的。   他的手从她腰间滑落,探进裙子下摆。   郁喜虽神思恍惚,但还是维持着几分清醒,她手覆在温淳之的手腕上   温淳之稍稍离开寸许,他倒也没做什么,手指在那块细腻肌肤上刮了刮,便撤了手。   一抬眸,小姑娘桃花粉面,眸光潋滟。   温淳之没忍住,又在她唇上亲了亲。   .....   宁则慕婚礼当天,来往宾客倒是不少。   郁喜原是挑了件黑色小礼裙,背部两条交叉细绳,那片白晃晃的肌肤,着实晃人眼。   温淳之半倚着电视机柜看她化妆,郁喜笑嘻嘻凑到他跟前,询问意见。   温淳之拿手指拨一拨那细的好似随时会断裂的带子:“好看是好看,但换一件,嗯?”   郁喜颇为郁闷:“为什么?”   他挑挑眉梢,淡淡反问:“我能让你穿成这样出去招摇晃眼?”   “乖,换一件。“他循循善诱,”听话。”   郁喜只好换了件灰粉色的V领无袖雪纺上衣,再搭一件果酱紫的背带网纱裙。   温淳之倒是显得很满意,掸了掸烟灰,说:“这套不错。”   婚礼的流程,无非就是那些。   当于谨穿着纯白的婚纱,挽着她父亲的手臂,走向宁则慕时。   小姑娘心思,郁喜还是忍不住动容。   温淳之倒是兴致不太高,频频低眸看手机。   郁喜看不过去:“你倒是放尊重点呀。”   温淳之收了手机,放松地靠着椅背,手指摩挲着她的虎口:“我怎么不尊重了?”   “人在宣誓,你面上不该专注点么?”   温淳之散淡笑笑,倒是和她谈起于谨身上套的那件婚纱。   温淳之:“喜欢吗?到时候给你来一件?”   他语气随意,好似婚纱是什么场合都能穿的。   郁喜不知他问这话是出于什么心思,是信口拈来还是别有深意,不由多看了他几眼。   温淳之拇指刮了刮她的脸颊:“怎么了?”   郁喜摇摇头说没事,又将目光落到台上。   半明半昧的光线。   宁则慕和于谨正在交换婚戒。   于谨眼眸含泪,宁则慕神色倒是透着几分慎重。   这幅场面看来,倒是几分鹣鲽情深。   期间,郁喜上了躺洗手间。   从洗手间出来,临近宴厅,倒是听见江肆和一个女人的说话声。   仅看侧脸,郁喜觉得有点熟悉,就是一时想不出来在哪见过。   郁喜无意偷听,转身要走,便听到那女人问:““这次带来的小姑娘,是温淳之新谈的?看起来年龄不大,还是学生?”   “嗯,B大的。“江肆抽了口烟,”不过这个小姑娘挺特别的?”   “怎么个特别法?说来听听?”   那女人语调漫不经心。   江肆说:“看淳之那样,是认真的。”   他讲了B市那套公寓的事,继而又说:“真的,你还真别不信。”   女人不屑地轻笑了声,语气轻慢:“他哪次谈不是认真的?”   ———————————— 第三十六章   郁喜心里想笑,包里的手机却不合时宜的响起来, 倒是引来那两人的目光。   江肆面上讪讪的, 似乎有些局促。   而那女人倒是没什么情绪地掀眸淡淡看了她一眼, 那神情有些居高临下, 透着几分睨睥。   郁喜心里莫名不大是滋味,她冲江肆微微笑了下, 折身回了宴厅。   温淳之正要出去寻她, 见她回来, 脸色不太好:“怎么了?”   郁喜摇摇头说没事。   晚上的晚宴,那个女人也和他们同一桌。   江肆原以为郁喜刚才听了那番话,心里会有异样, 此刻见她若无其事的样子,倒觉得这小姑娘挺懂事儿。   温淳之边同他们聊着天,大多是讲他们小时候的事。   郁喜听了只言片语, 大概知道那女人和温淳之打小就相识。   郁喜在席上倒是插不进去话题, 便眼观鼻鼻观心舀着一蛊汤。   她搁下汤匙时,温淳之探身过来, 胳膊搭在她椅背上, 低声问:“饱了?”   郁喜嗯了声。   温淳之稍微坐直了身体, 拿起边上的一次性手套戴上:“才吃这么点, 就饱了?”   他说着, 夹了几只虾搁在瓷碟上,戴着手套慢条斯理掐了虾头,再剥了外壳, 继而将虾肉搁到她碗里。   他在做这些动作时,显得漫不经心。   席上的气氛一时陷入微妙的静谧。   温淳之好似并未察觉,对那好事者目光里噙着诧异,熟视无睹。   温淳之这人,哪里是伺候人的主儿?   席上的人,不由都多打量了几眼那个从一开始便没怎么开口说话的小姑娘。   江颜息开了口,打破了这一瞬的静谧:“郁小姐,是什么专业的?”   郁喜抬眸:“德语。”   江颜息笑笑,敷衍一句:“挺好的。”   郁喜坐了会,低声凑到温淳之耳边,说想回房休息。   温淳之点一点头,摸了摸她的手:“去吧。”   郁喜回了房间。   棕色玻璃台面上,搁着一包烟。   郁喜愣了片刻 ,拿着烟盒和火柴到阳台处。   那火柴盒是酒店配的,红底黄字,一个诺大的囍字,挺喜庆的。   郁喜拿着一支火柴,往涂磷纸上划了两下。   孱弱火光,夜风拂过,便灭了。   郁喜如此试了两回,才顺利将烟点上。   她捏着烟头,深吸了一口,像偷食的小孩。   然而抽的猛了,还是被呛到,她细声咳了几下,这才停住。   她的胳膊搭在栏杆上,指尖的一点猩红,半明半昧。   她掸了掸烟灰,灰色烟蒂簌簌扑落。   落地玻璃门半开着,房里传来嘀的一声开门声,在这静谧的空间,格外清晰。   郁喜缓缓转过头,两人视线交汇,温淳之的手还搭在门把上,也正看向她。   他的目光落在她指尖夹着烟上,脸上倒是没什么情绪。   郁喜这一刻,恍若在课堂上被老师揪住辫子的学生,心里闪过一抹惊慌,有些手足无措。   温淳之抬手拿走她指尖的烟,指腹碰到她的手背,郁喜手指不自觉地蜷了蜷。   他将烟在栏杆上揿灭,扬着眉头,语起听不出情绪:“什么时候,学会抽烟的?”   郁喜闷声不吭。   说什么呢?该说什么呢?   温淳之抬指点了点那半包烟:“第几次了?”   其实他询问的语气还算正常,郁喜却莫名腾起一股子烦躁。   她拧着眉头,语气生硬:“第二次,怎么了?”   小姑娘倒是有几分脾气。   温淳之倒也不恼,他眉目未变,抬手将她落到颊侧的一缕发丝拨到耳后,淡淡道:“江肆说的那些话,你别搁心上。”   她全身竖起的毛,就这么被他轻而易举的撸顺了。   郁喜心里却莫名生起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悲哀。   就这样吧。   今朝有酒今朝醉。   温淳之拿过栏柱上搁着那半包烟,轻描淡写:“他嘴上向来没把门。”   他都这么说了,郁喜若是再没玩没了的较真,倒显得不识趣。   郁喜失去了说话的兴致。   温淳之抬手碰了碰她的脸,哄着她:“心情好点了没?”   郁喜的脸贴着他身上薄薄的衣料,含含糊糊嗯了声。   .....   郁喜从南边回来,倒是没急于回B市,回了一趟家。   郁喜原以为眉头那处伤痕,柳香冬应该看不出来,倒没想到,她同柳香冬没聊几句,她便发现了她那眉眼处的伤。   郁喜轻描淡写,只说不小心磕到了。   柳香冬抬手摸了摸她的眉角,倒是责怪她出了这事儿,也没跟她说起。   话罢,又提起她实习的事儿。   郁喜并没有在家多待几日,便赶回了B市。   毕竟实习生请假太久,影响不太好。   这天临下班的点,上头发话了,说请几个实习生聚餐,算是欢迎会。他们刚来那会,碰上公司业务忙,也没怎么正经给他们办入职仪式。   郁喜的部门经理是个三十岁出头的男人,叫程烁,算是个青年才俊。待郁喜也不错,平常在工作上,也会指点她一二。   晚上的聚餐,林庄染自然也在场。   一行人在饭桌上,说说笑笑,倒是显得乐融融。不知怎么的,倒是谈起感情上的事儿来。   部门的某个姐姐,笑笑看向郁喜:“郁喜啊,你长的这么好看,应该不是还单身吧?”   郁喜没想到话题突然转到自己的身上,松怔片刻,正欲开口。   林庄染抢了先,一只手撑着下巴,语气甜糯:“有啊,人男朋友长得还不赖呢。”   程烁正欲将一杯酒送人口中,闻见这话,眸光从杯沿处抬起,看了眼郁喜。   席上的人被林庄染勾起了兴趣,八卦问:“你见过啊”   林庄染道:“送郁喜来学校时见过一面,反正看着不是普通人。”   郁喜其实不大喜欢林庄染这般对温淳之评头论足,但面上也没说什么。   郁喜同她去洗手间时,林庄染道:“唉,郁喜,那个程经理是不是对你有意思啊?”   郁喜脸色微沉:“别瞎说,程经理都结婚了。”   林庄染见她变了脸色,打着哈哈:“我这人说话向来没分寸,不是故意的,你别太放在心上了。”   临到八点,便散了局。   温淳之开车来接郁喜,坐在驾驶座上抽了根烟。   一支烟还未抽完,就听到有脚步渐近的声音,他以为是她的小东西。   一抬眸,那姑娘笑着问:“来接嘻嘻呀?”   温淳之拧着眉头,似在回想这突然冒出来的姑娘是打哪来的。   林庄染解释:“我是郁喜的同学,林庄染,上回你还载过我一程呢。”   温淳之这才想起来,他略显敷衍的嗯了声。   林庄染好似并未察觉到他态度的敷衍,说:“郁喜还没出来呢,她和程经理正在谈事儿。”   温淳之挑着眉梢:“程经理?”   那姑娘瞪着双杏眼,惊诧问:“郁喜没跟你说呀?她部门的那个程经理,待她挺好的,郁喜都跟我提起他好多次了。”   这跟前的姑娘是什么心思?温淳之算是看出来了,他抽了口烟,眯着眼打量她:“哦,是吗?她倒是没怎么跟我提她工作上的事儿。”   林庄染又道:“你能不能借我一下手机啊,我手机没电了。我朋友说来接我,到现在还没来,我怕她路上出了什么事。”   温淳之心里发笑,想着等着也是无聊,倒是想看看这姑娘想玩什么小把戏。   他将车窗摇到底,递出一支手机。   林庄染甜甜道了声谢。   郁喜出来的时候,就看到这么一副场景。   林庄染站在驾驶座车窗一侧,小脸笑意盈盈,而温淳之的脸上也是一贯的慵懒神色。   郁喜上了车,温淳之摸摸她的手:“不回学校了?”   郁喜语气平静:“我想回宿舍。”   郁喜自认为她情绪伪装的很好,可温淳之是什么人呐,怎么可能察觉不出:“怎么了?”   郁喜没想发作,然而深吸了一口气,还是忍不住克制着语气:“林庄染和你说什么了?”   她话音落下,便忍不住红了眼眶。   恰好遇到一个红灯。   温淳之停下车子,将人抱到驾驶座上,拿手指给她擦着眼泪:“她就向我借了手机,真没什么事儿。”   郁喜心想要真没事才有鬼呢。   温淳之道:“我现在这全幅心思都搁在你身上,哪里还顾的上别人。”   郁喜此刻却执拗道:“可你借她手机了。”   郁喜很少在温淳之跟前闹脾气,她这幅模样。温淳之倒是没觉得烦,见她眼睛红红的,倒是心软几分。   温淳之倒是没这样哄过人,摸过手机往她手心一塞,靠着软椅,神色吊儿郎当:“行,那这手机就搁你这了。以后我心肝宝贝让我借谁就借谁。这里头的号码,你要是看着哪个不顺眼,就删哪个?”   郁喜抬眸瞪他,但还是止了眼泪。   作者有话要说:  放心。   温渣压根就看不上林庄染,他现在满心满眼想着都是嘻嘻的。 第三十七章   温淳之见她情绪好了点,这才不疾不徐地问:“陪我去吃个晚饭?”   郁喜抬眼:”你还没吃呐?”   温淳之勾了勾唇角:“这不是忙着哄我心肝宝贝么?”   郁喜莫名几分愧怍, 从他膝上下来, 坐回副驾驶座。   半道上, 郁喜心血来潮, 打算亲自给温淳之下厨。   小姑娘兴致勃勃,温淳之虽对她的厨艺持有几分怀疑, 但还是不忍扫了她的兴致。   这姑娘估计真当他是小白鼠。   七七八八食材买了一堆, 温淳之问她要做什么。   她支支吾吾半天, 说不出个名头来了。   直到回到公寓,才说给他下面条。   温淳之倚着料理台,低眸点了支烟:“我还当你要给我做满汉全席呢。”   郁喜拿出两颗鸡蛋, 见温淳之还杵在厨房,赶他出去。   温淳之临出去时,还不放心的调侃了句:“要是不行, 可别勉强。”   郁喜觉得这男人太招人烦了。   温淳之捏着烟, 到客厅去。搁在西裤的手机,嗡鸣震动了下。   他摸出来一看, 一条陌生短信。   “温先生, 谢谢你今晚借我手机哦。”   温淳之低笑一声, 手指在屏幕上滑动几下, 那串数字便在黑名单里头躺着。   温淳之现在还真对别的姑娘生不了心思, 满心满眼都是厨房里的小姑娘。   然而小姑娘似乎浑然未觉。   等郁喜将面条端出来。   温淳之夹了一筷子,啧了声。   盐搁多了,齁得慌。   他拿筷子戳了戳那一颗荷包蛋, 没成想那荷包蛋不经碰,这么一下,里头未煮熟的蛋黄,浓橙的蛋液潺潺流出。仔细瞧,连蛋白都未煮熟。   温淳之嘴角噙着半分笑意:“这几分熟?两分?”   小姑娘面色羞红。   郁喜将碗移开:“别吃了。”   温淳之慵懒靠着椅背,一手搂着她的腰:“我心肝宝贝特意为我做了,怎么能不吃?”   说着,作势要拿起筷子。   郁喜恼羞成怒:“不要,不要。”   温淳之眉眼含笑,他是真开心,贴着她耳朵说:“看来以后结婚了,可不能让你下厨,嗯?”   这事闹到最后,郁喜还是给温淳之点了外卖。   .....   隔日,温迟之来了通电话,问温淳之是不是在B市。   小汩汩正逢放暑假,温迟之拖家带口到国外玩了一趟,昨儿刚在B市机场落地。   虽是打着是带小汩汩去玩的名头,实际上也是温迟之在同安欣服软。周安欣也没拿乔,他既然给了台阶,她也就借坡下驴了。   毕竟再怎么闹,这中间还搁着个小汩汩呢。   晚上,温淳之开着车,载着小姑娘前往餐厅。   小姑娘却面露迟疑:“你们家人见面,我去不太好吧?”   温淳之打着方向盘,不以为然:“能有什么不好?”   小姑娘吞吞吐吐半天,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这是郁喜第一次见温淳之的家人。   那男人一件紫色POLO衫,戴着金框眼镜。他的面相同温淳之不同,斯文中透着几分阴柔,但大致都长了一张好面皮。   粉雕玉琢的小姑娘一见到温淳之,就摊开手要抱抱。   温迟之说:“还有一位没打招呼呢,汩汩。”   小姑娘很有眼色劲儿,软糯糯叫了声姐姐。   温迟之玩味道:“汩汩,怎么能叫姐姐,叫小婶婶。”   小姑娘也是听话,温顺地叫了声小婶婶。   倒是把郁喜弄得几分不自在。   温淳之坐在一旁笑,搂着她说:“哪天给小汩汩包一个改口费,嗯?”   郁喜觉得这男人太讨人厌了。   周安欣拿着餐巾纸给小汩汩擦嘴角,抬眸对郁喜笑了笑,解围道:“他开玩笑的,你别放心上。”   温迟之靠着椅背,不依不饶:“我开什么玩笑了,不叫小婶婶。那你说说,要叫什么?”   周安欣抬手拍了他臂弯一下,娇嗔问:“还没完了,是吧?”   温迟之微微笑了下,倒是收敛了那副吊儿郎当的神色。   这顿饭郁喜全程都没怎么开口。   除了周安欣似怕她觉得无聊,偶尔和她搭腔几句。   好在临近九点,便散了局。   小姑娘精力来的快,也散的快,临近九点。小汩汩眉眼倦态的躺在周安欣怀里,哭闹着要睡觉。   几位大人也就至此作罢。   临走前,小汩汩乖顺地趴在温迟之的肩头,耸拉着眼皮,一副快入睡的小模样。   周安欣让她同温淳之和郁喜说再见。   小姑娘抬抬眼皮,含含糊糊一句:“小叔叔,小婶婶,再见。”   声音小的近似梦呓。   小汩汩躺在周安欣怀里,已然睡熟了。   周安欣抬手将落在小汩汩脸上的发丝拨到脑后,笑笑问:“淳之对那姑娘是认真的?”   温迟之淡淡一笑:“认什么真,估计也是闹着玩儿。”   周安欣嘲讽的笑了笑:“你们温家人最会闹着玩,谈恋爱也是闹着玩,就连结婚也是闹着玩儿。”   温迟之知道她这话里的意思,也没较真。   他摸出一支烟来,神色淡淡的:“看你这话说的,结婚怎么会是闹着玩儿?”   周安欣心想这结婚不是闹着玩,那你怎么还出轨呢?   周安欣轻笑一声:“唉,你玩嫩模那会儿,是不是也让人喊那吴小姐温太太来着?”   温迟之扭头看她一眼,语气不难听出几分愠意:“安欣,你确定现在要跟我谈这事儿?”   周安欣泰然自若道:“谈呗,这出轨都出了,还有什么不能谈的?”   温迟之掸了掸烟灰:“这样挺没意思的,安欣。”   .....   郁喜洗完澡,从浴室出来。   温淳之正在阳台说电话,郁喜没去打扰。   温淳之挂断电话进来,小东西正坐在沙发上,往脚上抹指甲油。   她穿了件淡紫色的棉质睡裙,那淡紫色的布料罩在她身上,倒是衬的她小小一只。   温淳之随手将手机上扔在茶几,眼神落在她脚上。   她的脚背莹白,指甲修剪干净,脚背青色脉弱依稀可见,一看便是女孩子的脚。   温淳之一只手捏着烟,另一只手轻松环住她的脚踝:“我来试试?”   郁喜将指甲油递给他,还不忘叮嘱:“你涂好点呀。”   郁喜曲起一只腿,另一只脚就搁在他膝盖上。   温淳之嘴里衔着烟,手上拿着把小刷子,往那如贝壳的指甲上一抹,便是一点朱红。   郁喜将下巴垫在膝盖上,眨眨眼问:“你哥和安欣姐是不是感情不太好?”   温淳之倒没想到她这样灵敏,他将烟从嘴上拿下来,不置可否:“怎么说?   郁喜拧着眉头:“我也不大清楚,就是感觉是这样的。”   温淳之笑了笑,将烟头磕往烟灰缸里磕了磕。   郁喜又说:“不过小汩汩挺可爱的。”   温淳之将刷子搁回瓶里,揿灭了烟头。他将人拉入怀里,头抵着她的额,意味不明道:“可爱,我们也生一个?”   郁喜怔愣了下,喃喃道:“你瞎说什么?”   她脚上的指甲油还未干透,沾染到他的衬衣上,星点红梅绽放在那一抹白上,当真刺目。   “喜喜,”温淳之俯身吻她,哑声暗示,“我们也生一个,嗯?”   郁喜这才隐隐明白他所谓的生一个是什么意思。   郁喜这个年龄,对这事儿虽说是一片白纸,但一些常识还是知道。   她只听人说第一次会痛。   可郁喜没想到会这般痛,仿佛血肉剥离。   温淳之掐着她的腰,进入的十分困难。   温淳之在对这事上,一向没什么耐心。他向来都是直奔主题,也从没哄过人。一来是没兴致,二来是身下的人不对。   此刻小姑娘蹙着眉头,额头沁着一层冷汗,在他身下低声喊疼。   温淳之倒是耐心十足劝哄着,像个十七八岁的青头小子,软话说尽。   到最后,疼痛倒是渐渐散了。   温淳之倒是察觉了,握着她的两只脚踝,隐隐加快速度。   郁喜受不住,低低喊不要。   温淳之坏心地凑到她耳后,哄着她说些下流话。   郁喜面色酡红,忍不住咬着他的肩头,哑声骂他王八蛋臭流氓,换着词儿骂,倒是不重样。   ——————————————————————————————————————————————————————————————————————————   ---------------------------- 第三十八章   夜深时,窗外又落了场雨, 雨声琤琮。   温淳之洗完澡出来, 擦着头发。   床上的人缩在薄薄的空调被里, 房里关了灯, 唯一的光亮来源,是她手中的手机屏幕反射的一块微弱的莹白光线。   温淳之掀开被子上床:“不困?”   郁喜翻了个身子面向他, 她睡眼惺忪, 打了哈欠, 瓮声瓮气:“今晚专八的成绩出来了,我得查查。”   温淳之见她这困倦的小模样,探身拿走她的手机, 郁喜哎呀呀地叫。   温淳之将手机搁到床头柜上:“困了就睡。”   郁喜还纠结这事儿,拧着眉头:“我如果没考过,就完蛋了。”   他贴着她耳朵, 声音低沉似诱哄:“怕什么, 以后毕业了就在家里待着,出去工作多累, 又不需要你养家?”   他这话说的几分轻浮。   郁喜都不愿相信, 但他的眉目好似盛有滔滔深情。   温淳之似乎也有些倦了, 手握上她莹润的肩头:“快睡吧。”   郁喜阖着眼眸, 倒也没再惦记着专八考试成绩, 很快便沉沉睡去。   郁喜隔天醒来,温淳之倒是不在身边,屋子里很静。   她掀开被子, 趿拉上拖鞋。   客厅里,一地狼藉。   那指甲油瓶子倒了一半,茶几上几条朱色液体蜿蜒开来了,隔了一夜,都干透开来。郁喜蹲在地上,拿手指摸了摸。   她整个人还未醒透,脚边还搁着温淳之的白色衬衫,这衬衫经过昨晚的□□,上头染满红色的指甲油,跟一块抹布毫无区别。   郁喜想起昨晚的事儿,不由得有些面红耳热。她手刚碰上那衬衫布料时,大门咔哒一声被打开。   小姑娘坐在地板上,身上一件白色棉睡裙,整个人氤氲着一种清清透透的干净。   温淳之微微一笑:“醒了?正好过来吃个早餐。”   郁喜向来没有吃早餐的习惯,闻言,她微微拧眉,极自然地露出一种娇憨的意味:“我不饿。”   温淳之将早点袋子搁在桌上,走过去,拉她起来:“瞧你瘦的,多少吃点,宝贝儿。我还没给人买过早餐,领个情,嗯?”   温淳之这话说的不假,他这么多年风花雪月过来,哪里惦记过对方吃不吃早餐的事儿,更何况还亲自早起去买早餐。   ...............   周六那天,梁浅飞来B市,郁喜去接她。   高考结束,梁浅和几个同学相约毕业旅行,从南边s市出发,一路往北。   这最后一站是B市,郁喜去接梁浅时,原以为就她一人,没想到她身边还站几个同她年龄相仿的男男女女。   梁浅同他们介绍郁喜,说这是我姐。   男男女女齐声喊了声姐姐,声音够大,倒是把郁喜给弄了个大红脸。   从机场大厅出来,郁喜拦了辆车。   梁浅正和她说着这一路玩来的趣事,郁喜听得心不在焉,目光频频落在手机上。   梁浅嘟嘟嘴,探身去看:“唉,姐,你这看什么呢?”   郁喜指尖一动,若无其事退出微信界面。   梁浅坐回去时,瞧见她的颈子的那一抹红痕。梁浅拿手指碰了碰郁喜耳后往下的那块皮肤里的那抹红痕,八卦兮兮:“姐,你这是什么?可别骗我是蚊子咬的?我可不是三岁小孩。”   郁喜不明所以看她:“什么?”   梁浅瞅了眼前排开车的司机,摸出手机,打下两个字。   将手机往郁喜眼下一递,郁喜赫然瞧见那上头的两个字--吻痕,这都一周过去了,痕迹还未消透。自从那日两人做过后,温淳之对这事儿倒是很频繁。   郁喜脸色微红,梁浅却似发现了新大陆般,打趣道:“姐,什么时候带我去见见姐夫啊?”   这小姑娘长本事了,都敢调侃起她来了。   郁喜不轻不重一句:“别胡说。”   梁浅不以为意,笑嘻嘻的追问姐夫长什么样啊。   郁喜被她闹得受不住,所幸不说话。   梁浅消停了会儿,又不依不饶道:“我妈还说你没处对象,我就不信。唉,该不会那姐夫长的是个歪瓜裂枣吧”   郁喜想端出长姐的架势来,奈何小丫头根本唬不住。   “像你们这种长得漂亮的姑娘都眼瞎。姐,我跟你说,你可不能眼瞎,那姐夫是什么样儿的?我给你参考参考。”   她变着法想要探出这姐夫的一丝蛛丝马迹。   郁喜哭笑不得:“你不饿?”   梁浅立时被吃的转移了注意力,提起B市有家很火的店。   郁喜带着她去吃,小姑娘吃饱喝足。   郁喜带她去下榻的酒店,将房卡递给她。梁浅作势从包里掏钱,一本正经道:“我妈说了,你也在读书,让我少花你的钱。”   郁喜说:“行了,你自个收着,想买什么拿去买。“说着又给她塞了几百。   梁浅嘿嘿笑,把钱往包里搁,还不忘道:“那我可收了,是你不要的哈。”   郁喜点点头。   两人刷卡进门,梁浅将行李箱摊到地上 ,着手收拾:“姐,你晚上陪我睡吧?”   郁喜坐在床沿,看她从行李箱里翻出一些东西:“不敢睡?”   梁浅哼哼唧唧半刻,才吐出两个字:“有点。”   晚上两人躺在一张床上,梁浅絮絮叨叨说了一堆。   郁喜问她打算报考哪所学校,小姑娘口气无谓:“看考的分数,不过我觉的应该不会太差,要不到时候我来B市跟你混呗。”   梁浅上的那所高中,也算是重点高中,当时分数还差了点。二姨倒是托人塞了点钱,好在梁浅也算是争气。上高中后,虽说成绩算她们班级的中等生,但是比起初中的时的吊车尾,倒也算是安慰。   郁喜:“倒时候报考时,我给你参谋参谋。”   梁浅眼睛盯着手机屏幕,心不在焉:“当然咯,我妈都说了,让我到时候报考问问你的意见。”   郁喜翻了个身:“别玩手机了,早点睡。”   梁浅在刷微博,撇撇嘴:“姐,你这话可没有信服力,你看看你自个手上拿的是什么?”   郁喜将手机搁到枕头底下,似突然想起一事儿问:“门锁了没?”   “锁了锁了。姐,你明儿跟我们一起去爬长城吧?你还没爬过吧?“   郁喜有些羞赧地点了点头,她这人懒,特别是在运动这一块。   “那正好,明天一块儿去?”   郁喜犹犹豫豫:“明天几点起呀?”   “七点吧。”   郁喜道:“算了,你们自个玩儿。”   “姐姐,你别这么懒呀,就一起呗。我那同学都叫你一起来呢。”   梁浅求到最后,使出了个绝招,贱兮兮道:“你不去的话,我可那姐夫的事儿告诉三姨了。”   郁喜还能说什么 ,只好答应了这小丫头。   梁浅却问:“姐,你干嘛不跟三姨说你处对象了。”   郁喜含糊其词:“还不是时候。”   好在梁浅也没再追问。   深夜时,温淳之来了通电话,那时梁浅已经睡着了,呼吸均匀。   郁喜低声道:“你等一下呀。”然后轻手轻脚掀开被子,下了床。   她到洗手间去接电话。   温淳之问:“接到你妹了。”   郁喜嗯了声,又说:“你还没睡呀?”   温淳之看着这瞒包厢的喧嚣,抽了口烟:“吵醒你了?”   郁喜点点头说嗯,又问那你说怎么办吧,我明天还要早起跟浅浅去爬长城呐。   温淳之气定神闲:“要不我现在挂了电话,放你去睡?”   郁喜蹲在地上,拿手贴着瓷砖的缝隙游走,闻见他这话,忙不迭道:“不要。”   继而就听到那端的笑声,低沉的,悦耳的。   郁喜微红着脸:“你怎么这么讨厌呀?”   温淳之在那端笑,两人又说了几句,温淳之这才放她去睡觉。   包厢里,江肆接了通电话,骂骂咧咧一阵子。   宁则慕:“发哪门子的邪火?”   江肆倾身,摸过茶几的烟盒,磕出一支烟来:“就那凛然.....”   他将烟衔在嘴里,看了眼温淳之,又道:“得了,不说了。”   隔天六点半,郁喜就被梁浅从被窝里挖起来。   郁喜接了通电话,睡意散了几分。她躺在床上,辗转将近两点才睡着,此刻精神不济,但梁浅非拉她去不可。   郁喜慢吞吞的起来,到浴室去洗漱。   外头梁浅正打电话,声音清脆和她的同学约好在哪个地方碰头。   清晨,山间空气澄清,其实今儿倒不是太热,天边几许阴翳。   梁浅他们一行人走在前头,有说有笑。   郁喜本身就是不爱锻炼的人,爬了半个小时,便落到后头,最后干脆直接坐在石阶上。   梁浅恨铁不成钢,叉着腰:“姐,你这个体质可不太行呀。”   最后一摇头,似觉得她烂泥扶不上墙,便自个欢欢乐乐地爬去了。   等她们回来时,临近午饭的点。   郁喜同梁浅他们一道去吃午饭,期间,他们的宿舍的微信群,钟声分享一则娱乐圈的八卦边料。   郁喜向来很少关注娱乐圈的事儿 ,她那天也是碰巧无聊,随手点开,看了眼标题。   当红小花旦因跟某W姓金主分手,疑似割腕自杀。   郁喜一目十行,看了大概。   钟声在群体里头义愤填膺,大骂媒体扭曲事实瞎写一通,她爱豆凛然只不过是切水果不小心伤到了手而已。   娱乐圈的事儿,真真假假难辨。   郁喜看完,倒也没什么其余的情绪。   用完午餐,梁浅他们还要去逛。   郁喜似在困得很,便让他们自个去玩,她自己倒是拦了辆车回公寓。   她开了门,便去床上躺着。   或许真是太累了,她一沾枕头,不过十分钟,便沉沉睡去。   等她再次醒来。   暮~色~降临,外头淅淅沥沥落着雨,雨滴落在玻璃的声音,令人恍惚似外头在下冰雹。   温淳之坐在床沿,手指摸了摸她的脸。   郁喜迷迷瞪瞪睁开眼,神色还透着一丝未醒神的迷茫,她问:“你怎么来了?”   她睡得太久,声音有些哑。   温淳之开着玩笑:“小姨子来了,我总得过来看看?”   她倒是没像往常那般,面色桃红说他招人烦。   她只是翻了个身,将脑袋枕在他腿上,手指玩着他衬衣上的纽扣。   温淳之手指梳理着她的发丝,问她:”晚饭吃了没?”   郁喜摇摇头。   或许是刚睡醒的缘故,小姑娘这会有点黏人。   郁喜抱着他的腰,脸贴着他身上的衣料,声音含混:“你不去看看吗?”   温淳之怔愣片刻,两指捏着她的下巴:“看谁?”   郁喜支支吾吾:“凛......凛然啊?”   他嗤然一笑,似听了个笑话,言语寡淡:“看她做什么?”   语气淡漠的听不出半点情分。   ———————————————————— 第三十九章   他的态度淡漠,衬得他几分铁石心肠。   郁喜倒也不反感他这态度, 只是依稀猜出那位凛小姐在他心中大抵没多少分量。   为这个想法, 郁喜莫名生起几分愉悦, 但也清楚这般心思多少有些不厚道。不免自嘲的想, 指不定哪天他对她也弃若蔽履,也难说。   温淳之倒是没看出她心里的那些弯弯绕绕, 拍她起来去吃饭。   郁喜仍旧趴在他腿上, 懒洋洋道:“点外卖吧?”   温淳之手指抚弄着她的下颚:“做什么了, 这么累?”   “懒得动。”   她一副赖皮劲儿。   温淳之笑笑,倒也没再强迫她。   外卖送到的时候,郁喜在洗手间洗脸。   她点的都是垃圾食品, 温淳之这人在吃得方面颇为讲究。见满袋子的油炸食品,两指攥着手机,随手点了点:”就吃这个?”   郁喜盘腿坐在沙发上, 戴上一次性手套, 捏出一支鸡腿:“今儿突然想吃。”   她咬了口,递到他眼下来:“尝尝?”   温淳之倚着沙发, 摇摇头, 一副敬谢不敏的姿态。   郁喜俏生生的咕哝了句, 没口福。   温淳之很少见她这幅娇俏的神色, 唇角噙了几分笑意。   他探身凑近, 在她唇上轻啄了下,他拿手指压了压她的唇瓣,低声道;“口福在这儿。”   这外卖吃到最后, 不知怎么发展成如今的状况。   郁喜被温淳之半压在身下,还云里雾里的,身上的一字肩衬衣被被他推到肋下,他湿热的唇在颈处游走。   郁喜两手抱着他的颈子,不敢睁眼看他。   温淳之的手指探入裙摆下方,指尖肆意玩弄,那一方娇花被捣出汁液来。   郁喜的脸埋在他的颈子处,忍不住轻哼出声。   不过一会儿,便被他抛上浪尖,她细细喘着气儿,两颊浅红,还未平复过来。   温淳之见她这副陷在~情~欲里的迷蒙状态,亲了亲她的唇。又去捉她的手,搁到他的皮带处。   窸窸窣窣解了一半,搁在茶几上的手机在响。   郁喜半爬起身,探着手去摸。   梁浅打来的,央她晚上再~陪~睡一晚。   温淳之听了大概,轻咬着她的耳朵,含糊问:“要过去?”   郁喜迟疑地点了点头。   温淳之似乎皱了下眉,他仰在沙发扶手上,从烟盒里摸出一支烟来:“她这都多大了,还不敢睡呢?”   郁喜跪坐在他身前,探身安抚地亲了亲他的唇:“她这不是害怕嘛?”   郁喜换了身衣服,温淳之开车载她过去。   一路上,温淳之倒是没怎么开口。   郁喜多少也清楚这事儿被打断,他多少有些情绪不太高。   车子停在酒店大厅门口,郁喜解了安全带,手搭上门把时,她又迟疑了。   她探身凑到他跟前,在他唇上亲了下,原本只想蜻蜓点水般落下一吻,却被他扣住后脑勺,来了个深吻。   他的胳膊压在她的长发上,郁喜不得不仰着头,被迫去承接他的吻。他含住她的唇舌,肆意的吮咬,气息紊乱。   郁喜将落在颊侧的一缕发丝撂到耳后,微红着脸:“那..我先走了呀。”   刚才的一番纠缠,他的衬衫起了几道褶皱,领口的扣子开了一颗,微敞着,依稀可瞧见一寸锁骨。   车内光线半蒙半眬,倒衬得他几分落拓。   温淳之点点头:“去吧。”   小姑娘临下门之前,还冲他摇一摇手,迟迟疑疑道:“我真走了呀?”   温淳之点点头,半倚着软椅,眉眼几分明晃晃的恫吓意味:“再可劲儿招我,可就不放你走了。”   小姑娘眉眼含笑,欢欢乐乐地摔门下车。   .   温淳之坐在车里,抽完一支烟,给江肆去了通电话。   江肆正为凛然的事儿忙的焦头烂额,此刻接到温淳之的电话,还正纳闷。   只当这人难不成良心未泯,是来问候凛然的消息。   不成想,那端一开口,便让他告诉那些媒体,悠着点儿报道。   江肆忿忿道:“你这玩女人玩出事儿,我还得给你擦屁股呢。你说说,我这兄弟当的靠不靠谱?”   江肆又稀罕问:“你这会顾忌什么呢,怎么?怕你家的小姑娘看见了,多想?你以往的那些风花雪月的事儿,小姑娘恐怕也不会是不知道?”   那端没有出声。   江肆知道自个是猜对了,还真是对那小姑娘生起几分敬佩来。温淳之这人还真不是谁能拿捏住的,不成想到头来,却是被一个小姑娘给治住了。   .....   凛然虽这两日在病房里,也知道外头,有关于她割腕自杀的报道满天飞。   凛然心里不免自嘲。   这娱乐圈的媒体,逮住一点蛛丝马迹。便开始大做文章,也不管这里头是否真假,反正能骗到几个是几个。   经济人小蓬接了个电话进来,神色异样。   凛然拿起边上的水杯抿了口,面色平静:“谁的电话?”   小蓬支支吾吾:“江总。”   “说什么了?”   “江总说让你说话注意点儿,有关于温先生的事儿,别提。还说了......”   小蓬欲言又止。   凛然悠然抬眉:“还说什么了?”   “江总说温先生说了,只要你...不..乱说话,他可以答应你一个条件。”   凛然淡笑一声:“呵。”   小蓬小心翼翼问了句:“姐,你真不是为了温先生割腕自杀吧?”   凛然握着杯子,拧眉仔细想了想。   她当时不过是在切水果,只是神思有一瞬的恍惚,便伤了手。只是在那一瞬,短暂的几秒里,她却是实打实的地想起了他。   所以这算是为他割腕自杀吗?   凛然想笑,但还是说:“你去跟江总说,就说我不敢乱说话。至于温先生提的那个条件,我目前还没想到,等以后想起了,再想他讨。”   小蓬点点头,拿着手机就要拨电话。   凛然如今想起她初识温淳之的那天,定是想不到他这般冷心冷肠。   那次的聚会,是江肆的生日,她也在场。   那伙纨绔公子哥儿,酒兴上头,玩的过了火儿。   他那一晚,就坐在一处角落喝着酒,没怎么开口说话,显得有些意兴阑珊。   凛然被推上风口浪尖,局促不安的红着脸。   她那个时候脸皮还薄,不想现在这般游刃有余。刚出的社会的小姑娘被人这般玩弄,只觉的似被人剥光衣服办的难堪,羞愧想当场咬舌自尽。   当时他抽着烟,不咸不淡一句:“玩过了。”   包厢里的原本还起哄着几个男人,立时便噤了声。   很奇怪,他那句话,并非是维护她的意思。   只不过是看不过眼时的一句喟叹罢了,可她却在这句喟叹里,开始对他上了心。   现在想来,她这颗心未免有点过于廉价了,也难怪他看不上眼。 第四十章   郁喜敲门时,等了好一会儿, 梁浅才出来开门。   梁浅一开门, 便堵在门口, 笑嘻嘻的盯着她。   郁喜被她看得莫名其妙, 问:“怎么了?”   梁浅挽着她的手臂:“姐,刚才楼下的那个是不是姐夫呀?”   “你别乱叫。”   梁浅撇撇嘴, 不以为然:“我哪乱叫了, 他不是你男朋友么?你不是我姐么?”   郁喜倒是不怎么愿意同她多谈温淳之的事儿。   潜意识里, 她不愿让太多人知道她和温淳之的事儿。郁喜说不上来这是什么心态,毕竟直到现在这事儿她还瞒着温蝉。这么看来,她确实有些不厚道。   翌日, 梁浅要回南边。   郁喜去机场送她,看着她登机,这才离开了。   就这么一会的功夫, 外头已经变了天, 灰蒙天色中飘着点小雨。   郁喜拦了辆出租车,她坐在车上, 给温淳之发了条短信, 没回。   郁喜想了想 , 让司机将车开到公寓那处地址。   郁喜觉的温淳之这会儿应该已经回C市, 她拿着钥匙开了锁, 卧室的洗手间传来水流声。   她不禁愣了下,难道还没回去?   正想着,洗手间的门开了。   温淳之腰间系着条浴巾, 裸着上身,他手里捏着烟盒和打火机。   郁喜见他这样,拧着眉头:“怎么洗完澡也要抽烟呀?”   小东西那模样,倒像个十成十的小管家婆。   温淳之将咬到嘴里的烟,又拿下来,他两指搓弄着烟嘴,戏谑道:“小姨子呢,不用陪她?”   郁喜走到他跟前:“回去了。”   她将他手里的那只打火机拿到手上看,打火机的机身因为使用有些年头了,看着有点旧,那上头还有几道浅浅的划痕。   郁喜仰着脸:“这都用旧了,我改天再给你买一个吧?”   温淳之拿回打火机,低眸扫了眼:“不用,这个还能用。”   郁喜笑眼弯弯,温淳之两指捏住她的下巴,将人抵在墙上:“笑什么?”   郁喜摇摇头:“就想起你从宁大哥手里要来这打火机的场面,很有意思。”   温淳之压着她,低声冷哼。   他去吻她的唇,手从腰间探入。他刚洗过澡,手心是绵绵密密的温热。   外头雨声潺潺,他的手解开了暗扣,抬手覆上那团绵软。   力道没控制好,郁喜低哼出声:“疼。”   温淳之放轻了手劲,低下头,唇落到她的胸上。   郁喜被他逗弄的,腿软的厉害。   温淳之抬手托住她的腰,另一手探入裙摆,搁着薄薄的一层布料,肆意揉弄。   郁喜伏在他的肩头,哑声叫他的名字。   温淳之又去吻她的红唇,解开了浴巾,抬高她的臀,缓缓入侵。   郁喜细细的手臂攀着他的肩头,承受着他的进进出出。   临近那个频发点,他却故意慢慢碾着她,哑声哄她:“叫老公。”   郁喜咬着唇,眼里蒙着一层浅淡的水雾。   她执拗如一头小倔牛,紧抿着唇,半声不吭。   温淳之故意进的缓慢,郁喜受不住,没脸开口说,忿忿的去咬他的肩。   小姑娘虎牙尖尖,倒是不太疼。   温淳之托着她的腰,没再逼迫她,只是身下越发重的挺进。   到最后,温淳之咬着她的耳朵,低语道:“这澡洗早了。”   郁喜软绵绵地趴在他身上,由他带着去浴室清洗。   温淳之从洗手间出来,已然衣冠齐整,一身衬衣西裤。   小姑娘盘腿坐在床上,举着小镜子化妆,模样认真。   温淳之靠着床头,点了支烟,眯着眼打量她。   小姑娘身上一件豆青色的吊带裤,她本就皮肤白皙,这颜色更衬得她温软娇白,两条腿纤细笔直。   温淳之看得眼热,将人揽到身前,去尝那胭脂红。   口红被他吃得晕染开来。   郁喜跑去洗手间擦拭,温淳之跟着进来。   他倚着洗手台,看她捏着一团纸巾,腰弯出一道弧度,借着镜子细致的去擦拭嘴角的口红。   温淳之将烟蒂弹进洗手池里,两指捏着她的下颚,又亲了口。   郁喜举着那团纸巾,哎呀呀的叫,我这刚涂好的口红呢。   温淳之眉眼含笑,拿拇指贴着她唇角拭了拭,神色几分浮浪:“这唇色刚刚好。”   话音刚落下,外头的手机嗡鸣震动。   温淳之出去接了通电话,江肆打来的。   宁则慕和于谨度蜜月回来,恰好在B市,叫他去聚聚。   温淳之和郁喜两人到达包厢时,里头坐了不少人,男男女女,挺多生面孔。   江肆的表弟施寒远也在,一见到温淳之,就亲热喊道:“淳哥,你来了啊。”   温淳之牵着郁喜在一旁沙发坐下:“今儿怎么来B市了?”   “这不是找我哥来了么。”施寒远指指江肆。   施寒远这人混的很,生活作风方面颇为犯浪。这不,最近惹的他家老头大动肝火,这才来B市寻江肆,讨几天安生日子过。   包厢灯光昏昧,他不动声色的打量了郁喜几眼。打从刚才温淳之一进来,他就注意到了他边上的姑娘,但多少顾忌着温淳之,不敢太过堂而皇之。   他们男人之间聊着事儿,郁喜自然不好参与,只好在一旁和于谨分享一碟水果。   坐了一会儿,她凑到温淳之耳边,低声说她去上个洗手间。   温淳之偏头看她一眼,问:“能不能找到?”   郁喜抿抿唇:“找不到,我可以问人。”   郁喜出了包厢,好在洗手间的位置挺显眼,她倒是不至于找不到。   从洗手间出来,将近包厢门口,有人从里头开门出来。   郁喜侧身要进去,那人好似故意,跟着她往左走。   郁喜抬眼:“麻烦让一下。”   施寒远不以为意,径直问了句:“你是姓郁吧?”   郁喜没说话。   施寒远只当郁喜和以往跟温淳之的女人一样,他从皮夹里掏出了张名片,两指捏着名片递给她:“如果哪天,你和淳哥掰了,可以来找我?”   他这话里头的意思明晃晃。   郁喜莫名想笑,她琢磨着问:“那你觉得我跟他什么时候会分手?”   那神色好似一个孜孜不倦的学生在同老师求解一个晦涩难懂的问题。   施寒远显然似没料到她会这般反应,很明显的愣了下,那神色显的他几分痴愣。施寒远抬手摸了摸下巴,轻佻地道:“说不准,没准一个星期就腻味了。反正跟淳哥的女人都不长,你懂吧?”   郁喜笑笑:“懂。”   身后传来开门声,出来的人,正是温淳之。   他估摸着她这洗手间上的有点长,出来找找,倒是没想到她和施寒远就这么横在包厢门口。   温淳之的视线在两人之间逡巡了一圈,走到郁喜身边:“杵这儿做什么?”   郁喜的手里还捏着施寒远递来的名片,她仰头看温淳之,几分天真:“他说有话同我说。”   温淳之是什么人呐,眸光落到郁喜手上的名片,大致就猜到事情的经过。   他唇角勾了勾,神色却莫名沉了几分:“行啊,寒远。挖墙脚都挖到你淳哥头上了?”   他抬手整了整施寒远的领口,施寒远这人不仅混,还没有眼色劲儿。他大喇喇道:“淳哥,你以前的那些女人也不是......”   话音还未落下,就被温淳之揪住领口,往墙上一摔。   ......   江肆倒没想到施寒远会惹出这么一烂摊子出来。   施寒远被温淳之揍得鼻青脸肿的,还忿忿骂道:“至于吗?哥,你说淳哥这也太过了。”   江肆:“你他妈少说两句,还想讨顿打,是吧?”   施寒远嘀咕道:“那以前的那个姓钟的,怎么说?现在来装情圣了。”   江肆咬着烟:“这个不一样,总之你给我少招惹。”   施寒远怂怂道:“我哪敢呀。”   这边郁喜也没料到温淳之会发这么大的火,她拿着棉签给他处理手上的伤口,想着想着,不由得就乐了。   温淳之看她笑的眉眼弯弯,抬手握着她的下巴:“你倒是还有心情笑?”   郁喜:“他说你和我不到一周后就会掰了,你觉得呢?”   温淳之哼笑出声,他从烟盒里摸出一支烟,送到嘴里:“少听他瞎扯蛋。”   郁喜不依不饶:“那你觉的,你和我会在一起多久?一辈子?”   温淳之抬眼:“怎么,跟我待腻了?”   “不是,我只是觉的以后的事儿谁都说不准。很多谈了好几年的情侣,谈着谈着就散了。”   温淳之贴着她的唇,低声威胁:“你倒是跑一个试试?” 第四十一章   临近开学前一周,郁喜向程烁递了辞呈。   程烁挂断电话时, 见那姑娘还规规矩矩站着。他捏着手机, 笑了下:“坐。”   郁喜摇摇头:“不用了, 程经理, 我是来办离职手续的。”   程烁抬眸看她一眼,接过她手中的辞职信, 不疾不徐道:“其实你这一个多月的工作能力, 大家都看在眼里, 确实不错。若往后有意向再做这份职业,可以给我打个电话。”   他将一张四方名片递给她。   郁喜客气道:“还是很感谢这一个月来,程经理对我工作上的指点。”   程烁低眸轻笑一声, 只觉得这小姑娘当真有几分意思。   现在年轻的女孩,漂亮的哪个不会利用自己的优势撒娇卖嗔。她倒是相反,沉默寡言, 不招扬, 只守着自己的小本分。   男人都是视觉动物,跟前守着这么个漂亮姑娘, 程烁也确实对这个姑娘动过心思。   不过到他这个年龄阶段, 也清楚这姑娘于他而言。不过是微风拂过湖面, 荡漾开来的一圈涟漪, 总会有消弭的时候。   郁喜办完离职手续, 便乘坐高铁回到C市。   柳香冬上班还未回来,只有郁父和郁善在家,郁喜将行李箱推到自个的卧室。   郁父站在卧室门口, 问她晚上要吃什么。   郁喜想了想,笑嘻嘻道:“宫保鸡丁吧。”   郁父:“我等会去买食材,你在家看着点你哥。”   “好。”   郁善好哄,郁喜开了客厅的电视,又塞给他一包饼干。   他便安安静静的坐在沙发上看电视,郁喜陪他看了会儿,搁在卧室的手机在响,她进去接了个电话。   温蝉打来的,那姑娘声音听着似乎情绪不太好。   “喜喜,你晚上能出来陪我吗?   郁喜看了眼外头坐着看电视的郁善,温声问:“你在哪儿,先等我一会儿。”   等到郁父回来,郁喜同郁父说明了情况,便匆匆忙忙出了门。   温蝉虽然情绪不太好,但至少理智是有的,青天白日的,这姑娘在宁则慕名下的pub开了间小包厢。   郁喜推门进去时,里头灯光昏暗,温蝉坐在角落,大理石台面上还搁着几瓶易拉罐啤酒。   她开了包厢的大灯,温蝉不适地眯了下眼,郁喜说:“你和顾梵又闹别扭了?”   温蝉扭头看她,这姑娘已有几分醉意,磕磕绊绊地问:“你怎么猜到的?”   郁喜俯身捡起滚在茶几盘的易拉罐,淡定道:“你哪次找我不是因为和顾梵吵架?”   温蝉愣了会儿,呐呐地点头:“也是哦。”   “说吧,这次又是因为什么事儿?”   温蝉把头靠在她的肩上:“我给他电话,是一个女生接的。”   郁喜顿了顿:“然后呢?”   温蝉直起身子,打了个酒嗝儿:“他和别的女生暧昧不清了,这个王八蛋,出国之前,还保证的好好的呢。”   郁喜觉得这姑娘可能是喝糊涂了,她问:“你挂了电话,顾梵就没打来么?”   \\\\\\\"他打了,可我把他拉黑了。”她晃了晃手机,小脸几分得意。   说着,那姑娘端着酒杯又要喝。郁喜抬手拦住,温蝉蹬腿儿耍无赖:“嘻嘻,你就让我喝吧。”   郁喜还欲再劝,手机却不合时宜的响起。   她接了,是温淳之打来的,问她在哪儿。   郁喜同他说了地址,又说了温蝉的情况,男人让她在包厢等着。   在等温淳之的期间,郁喜被温蝉劝着喝了两杯,这姑娘这才眉开眼笑拍着掌,跟个三岁小孩似的。   温蝉醉酒就爱闹腾,哄着让她上去唱首歌。   郁喜刚要起身,包厢的门被推开。   温淳之拎着钥匙,走了进来,温蝉愣了愣,问:“哥,你怎么来了?”   温淳之的目光扫了眼郁喜,最后落在温蝉的脸上,语气淡淡:“这大白天的就喝酒,长本事了?”   等温淳之将温蝉安置到车上,柳香冬给郁喜来了电话,问她什么时候回来?   郁喜挂断电话,走到他那一侧的车窗,探身进去:“你先送蝉蝉回去,我自个打车回去。”   温淳之抬手摸了摸她的脸:“喝酒了没?”   郁喜摇摇头。   温淳之道:“自个注意点。”   郁喜点头,正欲直起身子,却被温淳之握住了下巴,在唇上亲了口。   郁喜面红耳赤,顾忌着后车座上的温蝉。   好在温蝉此刻已经没多大意识,正阖着眸子休息。   温淳之放开她时,见她面色微红,似笑非笑:“脸红什么?”   郁喜拍开他的手:“我先走了。”   温淳之眼里含笑,看着她,轻轻地点了下头。   郁喜回到家里,柳香冬他们刚把饭菜端上桌。   柳香冬催促:“赶紧去洗个手,出来吃饭。”   郁喜从浴室洗手出来,抽了两张纸巾擦手,柳香冬问:“温蝉没事吧?”   “没事,就是和顾梵闹了点变扭。”   柳香冬给她递来筷子:“连温蝉都谈对象了,你也该找一个了。”   郁喜不以为意,笑笑说:“温蝉这个男朋友是高中同学,他们高中就谈了。我那会要是敢谈恋爱,您还不打断我的狗腿。”   郁父笑出声,拿着筷子点点她:“这话是说对了。”   柳香冬嗔怪道:“那你现在谈,你妈我是同意的。”   郁喜笑笑,没再继续这个话题。   柳香冬又说:“前些日子,我倒是碰到你初中的那个林老师。提起好长时间没看到你,你明儿有时间去看看。”   郁喜点点头说好。   翌日,郁喜和林韵约好下午去看她,电话那头,林韵听起来倒是很欢迎她来。   来过几次,年年都迷路,这一回总算没再犯糊涂。   林韵见她找上门,还打趣她:”这回可算走对了,还怕你找不到,要出去接你呢。”   郁喜讪讪地笑了下。   林韵带她进去:“晚上留下来,陪我吃顿晚饭再走?”   郁喜抿唇说好。   郁喜陪着林韵聊了会天,林韵又带她去后院里捣鼓花花草草。   林韵前些日子买了一些花卉种子,这会子让郁喜搭把手,同她一块松土。   她弄得手指沾满棕色黏土,何姨出来喊她们吃饭。   林韵让她先去洗手。   郁喜低着头走进门厅,正欲去洗手间洗手,余光瞥到一抹人影。   她怔愣在地。   这人怎么在家呀。   温淳之显然也没料到,悠哉悠哉从迈下台阶。他挑着一边眉头,下巴点了点她的那双手:“从哪里刨土回来的?”   郁喜低眸扫了眼满是泥土的手,再抬眸看看他:“我先去洗个手。”   温淳之也跟着进来。   郁喜洗净了手,正要去拿毛巾擦手。温淳之已先她一步,取来挂在墙上的毛巾,他嘴里咬着烟,隔着一层毛巾裹住她湿漉的手,漫不经心:“怎么上这儿来了。”   郁喜:“林老师说想见我。”   外头有渐近的脚步声,郁喜条件反射地收回了手,劲儿有点大,毛巾掉落在地。她这反应有些突兀,倒是把温淳之弄的一愣。   何姨见到温淳之,倒是挺意外:“淳之回来了。”   温淳之眸光扫了眼郁喜,面上看不出什么情绪 :“回来取个东西。”   何姨热络道:“那留下一块吃顿晚饭?这饭菜刚煮好呢。”   温淳之点点头:“行。”   何姨兴冲冲道:“那我去给你备副碗筷。”   温淳之弯下腰,捡取地上的毛巾,随手搁在洗手台上:“怕什么?”   郁喜莫名几分心虚:“我以为是林老师。”   温淳之将烟灰弹进去洗水池里:“怕她做什么?”   郁喜抬眼看他,不知为何,她觉得这人好像隐隐有几分愠意,她软声问:“你生气了?”   温淳之抽了口烟,眯着眼打量跟前的小姑娘,淡声道:“没有。”   饭桌上,气氛还算是和谐。   郁喜眼观鼻鼻观心的盯着碗沿,不敢去看温淳之,唯恐林韵发现什么端倪。   很少有说话声,大多数三人沉默的用餐。   林韵和温淳之说了几句,转而又说起她前些天有位学生来拜访他,又问郁喜有没有印象。   郁喜大约清楚,是她的初中同学,但是初中那会两人交集不多。   所以听林韵说起,那位男同学还提及她,只觉几分讶异。   林韵开着玩笑:“改天你们见个面,他也在B市学化学的。现在倒是长得眉清目秀,我教过这么多学生,打心里喜欢的也就你们两个。”   这话含着几分说媒拉纤意思。   郁喜笑笑嗯了声。   饭毕,林韵让温淳之顺便送郁喜一趟。   郁喜碍着林韵在场,客客气气道:“那麻烦温大哥了。” 第四十二章   车子开出一段路。   副驾驶上的姑娘径直敛着眸子,安安静静地玩手机。   温淳之点了根烟, 问:“林老师说的那个学生, 你和他还有联系?”   郁喜扭头看他, 拧着眉似在回想:“我连他名字叫什么, 都记不起来呢。”   温淳之轻轻点了下头,又见那姑娘凑过来, 好整以暇的问:“如果林老师让我和他见个面, 你说我要不要去呀?”   她这话有几分故意刺他的意思。   温淳之顺水推舟, 摸了摸她的手,冷笑:“你有胆去见一个试试?”   他语气阴测测,小姑娘却眉眼弯弯, 笑容灿然。   温淳之抽了口烟:“晚上还回去?”   “要回的。“郁喜抿抿唇:”不过我可以再陪你一会儿,等到十点再回去啊。”   温淳之蹙起眉头轻啧了声,他都快三十多岁的人, 怎么谈个恋爱还跟早恋似的。   温淳之将郁喜带去一处公寓, 说实话他C市的住处,郁喜还真没来过。   一进门, 她便歪头探脑的四处看看, 跟刘姥姥进大观园似的稀罕样。   温淳之从冰箱里拿出一瓶矿泉水, 他倚着沙发靠垫, 拧开矿泉水瓶喝了口水, 眉眼懒懒的看小姑娘一间间房的扫荡过去,乐此不疲。   郁喜溜了一圈,这才跪坐在沙发上:“你平常都住这儿?”   温淳之点点头, 抬手拂开她额间的一缕发丝:“不热?”   “还好。”   郁喜摸出手机,忽然道:“要不,我们去看场电影吧?”   他扬着一边的眉梢,手里还握着半瓶矿泉水:“现在?“   郁喜重重地嗯了声。   年轻的小姑娘,兴致说来就来。   两人开车去了临近的一家广场。   温淳之向来很少陪人去电影院看电影,小姑娘倒是一副饶有兴趣的模样,弄得他倒不忍拂了她的兴致。   当天的那场电影,是一部都市爱情片。   来看的人不少,大多是年轻的小情侣。   温淳之一进场,向后一仰,便倚在红色软椅上玩手机。   小姑娘倒是看的十分专心,眼睛一瞬不瞬的落在屏幕上。   电影到了后半场,温淳之干脆收了手机,阖眼休息。   直到电影渐近末梢,他在一片黑暗里睁眼醒来,神思还有点散,只闻见身边的小姑娘时不时的抽噎声。   低若蚊吟。   温淳之扭头看去,昏暗中,小东西眼角挂着两颗金豆。   温淳之抬手去碰她的脸:“哭什么?”   小姑娘还陷在剧情里,兀自呐呐道:“怎么就分了呢”   他转头淡淡朝屏幕瞥去一眼,眉眼懒懒的,屏幕上男女主角相背而走。   老套俗不可耐的情节,也就只能骗骗小东西的眼泪。   温淳之拿手指去擦拭她眼角的湿意,软声哄她:“哭什么,这都是假的。”   他说:“别怕,喜喜,我们总不会这样的。”   他声音温柔,好似含着万千缱绻的情意。   郁喜在这一片黑暗中,有那么一瞬间,她几乎信以为真了。   影院的灯光渐次亮起,人暴露在光亮中。郁喜情绪平复下来,又陡然生起几分羞赧。   温淳之捏了捏她的耳朵,嗤然笑了笑:”这会还想哭么?”   郁喜脸微红:“烦人。”   温淳之倒是看起来很开心。他笑得开怀,眼角浮现浅浅的笑意,去牵她的手。   温淳之将人送到巷子口,倒还真有几分不舍。   小姑娘看上去倒是缺心少肺的,探身凑到他眼下。在他唇角蜻蜓点水般落下一吻,便拉开车门,冲他摇摇手:“我走啦。”   温淳之一手扶着方向盘,微微点了点头。   等她走进了单元门,这才驱车离开。   郁喜上了楼道,从包里摸钥匙,刚找出一串钥匙。   门被人从里头打开。   郁喜措手不及,呆愣了一秒:“妈,你怎么还没睡呀”   柳香冬:“你没回来,我哪能睡下,见着林老师了没?“   郁喜嗯了声:“郁善睡下了?”   “睡了,晚饭吃了没?没吃,妈再给你弄点?”   “吃过了。”   柳香冬抬眸看了眼郁喜,欲言又止:“喜喜呀,刚才楼下送你回来的人是谁呀?”   柳香冬这话,问的直接,然而语气却是委婉的。   郁喜换上拖鞋,含糊其词:“嗯,一个朋友。”   柳香冬笑笑,没再追问,只当自个女儿生性羞赧,交了朋友不愿多说。   郁喜在家里待了两天,临要走的当天,接到温蝉的电话,让她出来一趟。   郁喜打趣她:“别不是又跟顾梵吵架了?”   温蝉在那端笑:“真不是,我们和好了,你出不出来呀?“   郁喜正蹲在地上,着手收拾着行李箱:“我等会就得回B市。”   温蝉追问:“不是后天才报道吗?”   “提前去。”   温蝉抱怨道:“B市有人在等你么?这么早就去。”   郁喜应付道:“是呀是呀,你要跟去么?”   温蝉切了声,又说:“那晚,我哥怎么来了?”   郁喜顿了几秒,继而有条不紊的给温蝉掰扯:“你看那地儿是宁大哥名下的是不是?温淳之能碰见,也不奇怪呀。”   温蝉嗯了声:“可吓死我了。”又叹了声,和她讨论温淳之的事儿来,“听我妈说,我哥这次找了个小姑娘。”   郁喜心里一咯噔。   那端,温蝉还在嘀咕道:“也不知道那姑娘叫什么?”   郁喜干巴巴的问:“你问这个做什么?”   温蝉正儿八经:“告诉她赶紧离我哥远点,可别被祸害了。”   郁喜忍不住笑出声。   温蝉说:“哎呀,你别笑呀,我说真的呢。”   两人又天南地北扯了会儿,郁喜看时间差不多了,便挂断了电话。   虽说离报道还有两天,然而这个时间,已有不少同学返校。   郁喜推着行李箱,到宿舍楼下。她低头从包里正胡乱地翻找门卡,已有只手先她一步去刷感应器。   郁喜一抬眸,是齐毓。   齐毓两手空空,替她拉开一侧的门:“赶紧进去。”   郁喜忙不跌推着行李箱:“你什么时候来的?”   齐毓:“昨晚呀。”   临到楼梯口,郁喜放慢脚步,正要提行李箱。   齐毓先她一步提了过去:“就你那小身板,我帮你提吧。”   齐毓人不胖,但长得高挑。郁喜这堪堪一米六的身高,在她面前,却是有几分孱弱。   两人说着话,往楼上走。   临到她们的住的那一层,倒不成想和林庄染迎面碰上。   林庄染目不斜视,从她身旁擦过,仿若她似的素昧平生的路人,和前阵子对她那热乎劲倒是天壤之别。   齐毓扭头看了眼林庄染,又去看郁喜,和她悄悄咬耳朵:“她怎么反应这么淡,不和你演姐妹情深的剧情了?”   郁喜笑了声:“嗯,掰了。”   齐毓倒是挺高兴:“掰了好呀。”   其实郁喜后来多少有点回过味来,林庄染那会无端跟她那么热乎,其实全由于温淳之。她不傻,只是很多时候揣着明白装糊涂罢了。   那次的借手机事件后,隔了几日,林庄染又给温淳之发了个微信申请。   那时她正拿着温淳之的手机,趴在他的膝上玩游戏。   她刚结束了一场游戏,微信提示有消息。   郁喜点开来,好友留言申请寥寥一句话。   我是林庄染。   郁喜说不上来那会的心情,似云雾散开。又为林庄染这般弯弯绕绕的心思觉得好笑,她故意将手机往温淳之眼下递:“诺,有人加你呢?”   “谁?”   温淳之散漫的瞥来一眼,没有要接的意思。   郁喜撑起身子,一字一句道:“林庄染呀。”   温淳之那会正忙事,见小姑娘面色无异,不耐的啧了声:“你自个打发了。”   郁喜攥着手机哦了声,指尖滑动,回了一句我是郁喜。   那端就再没了声响。   郁喜却觉得没劲,抬眸看了看在忙事的温淳之。   又觉的这男人真烦。   她扔了手机,一双杏眼盯着他,有些翻旧账的意思:“说说,是不是很多小姑娘给你留手机号码和微信啊?”   温淳之这才停下手中的事儿,将电脑搁到一旁,煞有介事地皱着眉头:“倒是挺多的。”   郁喜瞪着眼,抬手戳戳他的胸膛:“那你就没动过心思”   温淳之从身旁抽来一只靠枕,垫在身后半倚着,他漫不经心道:“倒是有过那么一个。”   他神色平静中透着一贯的疏懒劲儿。   郁喜有点懵了,温淳之递过来一只手机:“要不你翻翻,那姑娘的相片还有呢。”   郁喜瞧他这么一副似真似假吊儿郎当的姿态,倒是真有点怕了他。   她抿着唇接过手机,温淳之胸膛贴着她的后背。虽然屋里还开着冷气,郁喜莫名还是觉得有几分热,他还在一旁指点:“就这儿,点进去。”   郁喜点开来,出现了自己的一张侧颜照。相片里的地点,是她高中毕业那会的谢师宴上,郁喜都不清楚这男人从哪里找来的相片。   他从身后搂着她,还故意逗她:“这姑娘,你觉得怎么样?”   语气几分浮浪,却撩拨人心。   89第四十三章   晚间十点,宿舍熄了灯。   郁喜早早的就睡下, 到半夜时, 迷迷糊糊醒来过一次。   冷气的运转的声音清晰入耳, 郁喜睡得出了点闷汗。   她摸索着起身, 打算去床下拿空调遥控器调低点温度。刚掀开被子,一道尖锐的声音飘入耳朵:“你怎么没回信息?”   郁喜顿了顿, 抬手摸过手机看了眼时间, 凌晨三点。   床上还挂着帘子, 郁喜的床铺靠着阳台的那面墙壁。右手边方向有一扇小窗。   郁喜怕夜晚紧闭着窗,空气不流通,每晚入睡前都会开一道缝。   不大的阳台, 齐毓蹲在那儿。   她人长得本就高挑,此刻这么蹲在一片黑暗里,倒是衬的小小一只。   郁喜无意偷听, 又躺回床上。   接着外头传来齐毓的低骂声:“王明轩, 你他妈就是个王八蛋。”   尾音到后头,都染上了点哭腔。   紧接着一片长久的静默, 继而, 细碎压抑的啜泣声隐隐响起。   郁喜低声长叹一口气, 没有下床去安慰。   三年多同住一屋, 郁喜也清楚这样的时刻, 齐毓是不愿她见到她的狼狈样,她向来是好面的。   郁喜就这么闭着眼,躺在床上, 注意着外头的动静。   直到齐毓从阳台进来,爬上床。   宿舍又恢复了静谧。   隔天醒来。   郁喜下床洗漱,齐毓仍旧一副乐呵呵没心没肺的模样,好似昨晚深夜痛哭的那个人不是她。   郁喜也装做浑然不知。   等到了报道那天,钟声和程岑也来了。日子又恢复了以往的三点一线,学校食堂宿舍。   近半个月来,齐毓倒是一反常态的很少外出,成天儿宅在宿舍看书刷剧。郁喜倒成了不常在宿舍的那一位。   这天下午上完选修课,齐毓兴致盎然的同她商量晚上去哪吃?   郁喜收拾着书本,闻言转头看她,略带三分愧怍:“齐齐,我晚上得出去一趟.”   齐毓眉眼难掩失望,忿忿道:“这个温先生怎么天天和我抢你呀,讨厌!”   温淳之今早发来信息,说他今天会到B市开个会。   郁喜那时刚醒来,将枕头垫在胳膊肘底下,佯装不懂给他回了个哦字。   紧接着那男人就拨来电话:“晚上去公寓?”   “你来这儿有公事,我就不去打扰你了吧?“她斟酌着语气,似在贴心为他着想。   那语气浑然天成,一派天真无暇。   男人在那端嗤笑:“装傻?”   郁喜没出声,但难掩咽喉间溢出的几分破碎的笑意。   他循循善诱:“听话,过来,嗯?”   郁喜心口却像含了一块果糖,甜腻腻的。连带着她说话的腔调,也带了七分甜腻:“嗯。”   郁喜坐公交到公寓,半个钟头的车程。   等她开门进屋,温淳之给她发了条信息,说会晚点回来,让她困了就先睡。   这一方空间,已堆了不少她的私人物品。   郁喜去浴室洗了澡,点了份外卖,便坐在沙发上看电影。   一部电影播放至末梢时,温淳之这才回来。   江肆送他回来的,他今晚似喝了不少,郁喜一开门,便闻到他身上的酒味。   她蹙了蹙眉头,温淳之浑然不觉。   他喝得酒酣耳热,估计真是醉了,直往她身上压。   郁喜顾忌着江肆还在,神色颇为不自在。江肆倒是眉宇含笑,似乎对这幅场面早已见怪不怪,还不忘临走时,替她顺手关上门。   郁喜被温淳之压在鞋柜上。   他一手掌着她的臀,嘴唇在她颈间作乱。浓重酒气直往鼻尖钻,郁喜蹙着秀眉,嫌弃道:“你先去洗个澡呀。”   她刚洗完澡,身上还残留着沐浴露的清香。   8温淳之将她的一只睡衣吊带剥落,细带子半挂着手臂,要落不落,莫名几分诱惑。温淳之声音低哑,咬了口她的肩颈:“先让叔叔解解馋,嗯?”   他这般不着调,郁喜倒是红了脸:“不要,不要。”   温淳之倒没真想着这么稀里糊涂来一场。   他解开衬衫扣子,将衬衫扔在鞋柜上,然后抬手捏了捏她的脸,似笑非笑:“等着。”   话罢,他便踉踉跄跄的往浴室去。   等温淳之洗完澡出来,小东西早已抱着枕头,沉沉睡去。   冲了澡后,醉意倒是散了不少。   温淳之这会儿也累,倒是没有精力再折腾。他平躺下去,将缩在床边的人儿搂到怀里。   小姑娘似被这轻微的动静闹醒了,惺忪的睁开眼,茫然问:“你洗完澡了。”   温淳之低眸,轻轻一句:“睡吧。”   这一夜好眠,竟平稳睡到天明。   郁喜上午最后两节还有课,她醒来时,温淳之早已不在床上。   她手忙脚乱地跳下床铺,去洗手间洗漱。   等她刷了牙,换了身衣服。   温淳之这才出现,她跪在地毯上,将茶几上的零碎用品一股脑扫入包里:“我等会有课,你先送我回学校。”   温淳之倒是不疾不徐,他将钥匙扔在茶几上:“先吃个早饭。”   郁喜抬眼看看他,缄默不言了。   她和温淳之在一起的这三个月来,他似乎对她的一天三餐格外重视。其实他看起来就是一副什么都不上心的模样,却唯独对她的食量颇为注意的很。   郁喜这人懒,早上往往懒得起床,早餐那顿自然也就不吃了。但这三个月来,只要和他待在一起,早餐这顿是免不了的。某次,她被他再次叫醒去吃早饭。   郁喜百思不得其解,拧着眉,像个求知欲甚切的学生,问他:“你为什么对我吃早饭这件事这么情有独钟?”   当时,他正抽着烟,一只手夹着烟,另一只手虚虚拢着她的手腕,正儿八经道:“手感不太好。”   郁喜怔了一瞬,继而后知后觉他话里的意思,笑笑贴着他,若若大方道:“那你可以去找手感好的女人呀?”   他嗤然一笑,手臂搂着她的腰,半真半假拧着眉,说:“不行,谁让我对你死心塌地。”   他即便说情话,也是这副漫不经心的死样子。   继而,他捏了捏她的下颚,没正行地开着玩笑:“说说,你是不是给我下了蛊了,小巫女?”   ......   郁喜还欲负隅顽抗:“会迟到的。”   他靠向沙发,眉宇舒然一笑:“怕什么?”   郁喜抿抿唇,他永远都是一副天塌下来也不甚挂心的模样。她迟到这一件小事儿在他眼里,估计也算不上事儿。   温淳之开车载着她,去临近的一家早点店。   两人用完早餐,他又送她回学校,在临近她上课的一处教学楼停下。   郁喜看了眼手表,还有二十来分钟的时间。   原本还火急火燎的小姑娘,这会倒是不着急了,还掏出镜子补妆。   温淳之降下车窗,点了根烟,静静欣赏起小东西。   她举着镜子,眉眼认真,拿着眉笔细致的勾画着眉梢。   温淳之弹了弹烟灰:“上课化得那么好看做什么?”   郁喜阖上镜子,语气轻描淡写:“当然是为了让人觉得好看呀。”   温淳之轻笑了声,揿灭烟头。他伸手将人搂到身前,手指磨蹭着她的大腿,神色几分浮浪:“要让谁觉得好看,嗯,说说看?”   他贴着她的唇瓣,语气低哑。   此刻正是下课时间,外头人来人往。   郁喜不安道:“这是在学校呢?”   温淳之佯装无辜:“学校怎么了?”   郁喜羞愤的欲咬舌自尽。   温淳之倒是没再逗她,见好就收。   郁喜从他膝上下来,将落在颊侧的一缕头发拨到耳后:“我走了呀。”   温淳之微点了点头。   郁喜从驾驶座下来,低着眸,理了理头发。抬眼之间,倒是瞧见温馨。   郁喜愣了下,开口道:“温老师。”   温馨笑了笑,那笑容很有几分意思。   恰逢打铃声响起,郁喜顾不上思考,急匆匆往教室去。   齐毓已经给她在后排占好位置,郁喜刚坐下,齐毓扭头道:“我还以为你不来呢?”   郁喜从包里拿出书:“我哪敢呀。”   齐毓转着签字笔,点着头:“也是,这何老头的课还真没人敢逃的。”   这两节课,郁喜上的有些心不在焉,频频走神。   齐毓也看出来,问:“你怎么了?”   郁喜:“嗯,怎么?” 第四十四章   齐毓支着下巴,奇怪地盯着她:“嘻嘻, 你有点奇怪呀。都下课了, 你不知道么?”   郁喜这才恍回神, 开始收拾桌上的书本。   齐毓问:“不回宿舍了?”   郁喜抿唇嗯了声。   齐毓嘟囔了句:“就知道。”   郁喜同齐毓下了楼, 两人在拐角分道扬镳。郁喜给温淳之发了条短信,问他在哪儿。   很快就收到他的回复。   食堂二楼有一处咖啡厅, 装潢设计颇为小资。是不少情侣的约会盛地。   一面诺大的玻璃墙, 光线明亮, 里头摆着棕色软椅和茶几。   温淳之一身挺括的白衬衣,歪在棕色软椅上,眉眼闲淡, 西服外套被他随意搭在腿上。   桌前摆着两杯咖啡,他的对面的位置坐了个女人。   郁喜远远瞧着,只觉的那抹背影几分熟悉, 走上前时, 才瞧清是温馨。   郁喜几分局促,又抬眸看了看温淳之。   温淳之跟个没事人似的, 旁若无人地握着她的手:“下课了?”   当着温馨的面, 郁喜有些不太自在, 轻轻地嗯了声。   对面的温馨却发出一声不合时宜的嗤笑声。   郁喜愣愣地扭头看她。   温馨翘着嘴角, 扬了扬手机:“不好意思, 看了个段子。”   郁喜没再说什么,所幸温馨并没有待太久,接了通电话, 便离开。   温淳之端起桌上的咖啡,喝了口:“想喝点什么?”   郁喜摇摇头:“你和温老师认识?”   温淳之不置可否地点了下头。   郁喜这一刻却福灵心至,脱口而出:“是家人么?”   温淳之失笑:“不错,猜的挺准。”   郁喜其实只是随口一说,并没真的往这边想,此刻得了温淳之的印证,倒是有些不太敢相信。   郁喜:“怎么都没听温蝉提起过。”   温淳之捏了捏她的手,讳莫如深道:“不太光彩。”   郁喜只当温淳之口中的不太光彩,是指有关温老师的那些传闻。又见温淳之一副不愿多提的样子,便没再追问。   今儿是周五,郁喜只有早上的两节课。   从B大离开,温淳之载着她往谭区开去。谭区是近年来新开发的温泉度假区,还未对外开放,但已做了不少宣传,郁喜也有耳闻过。   车子开到半途,温淳之接了通电话,说:“快了,着什么急?”   等他挂断电话,郁喜才问:“还有别人吗?”   温淳之手指点着方向盘:“则慕和于谨,还有一大伙人。”   话落,温淳之又提点她:“则慕和于谨这两日关系不太好,这趟出来玩,就是宁则慕组的局。于谨心眼小,你等会少往则慕跟前凑,嗯?”   郁喜辩白道:“我哪有?”   温淳之偏头看她一眼,哼笑一声,凑近她:“我会吃醋,你不知道?”   郁喜缩着身子往后躲:“还在开车呢。”   温淳之干脆两手脱离方向盘,过来揽着她:“怕什么,我喝醉那会,你不是都敢上我的车。”   郁喜在他怀里,花容失色地尖叫:“你好好开车!”   “开车,开什么车?”   他还有心情和她开黄腔。   郁喜真是怕了他。   “温淳之,我害怕。”   这环山公路,一个意外,两人就得粉身碎骨。   温淳之从喉咙里沉沉笑了声,倒是也没再逗她,坐直身子,一只手规规矩矩的搁在方向盘上。   郁喜连忙坐回副驾驶上。   小姑娘估计真吓得不轻,还时不时略带警惕的扫向他,跟防什么似的。   两人到了山庄,由人引着去了包厢。   宁则慕和于谨都在,除了他们这对夫妻,还有其余男男女女。   沈骞也在,一件白色T恤和牛仔裤,见到郁喜,便怪叫到:”来,郁妹妹,坐我这儿来“   宁则慕随手捡起一旁的杂志:“叫什么郁妹妹,甭占人便宜。”   沈骞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虚心求教:“则慕哥,我哪占郁喜的便宜了,她不是比我小么?”   宁则慕饶有兴致:“你平常叫淳之什么?”   “淳哥啊。”   “对了,那你得叫郁喜小嫂子。“   沈骞哑然,抬眼看看郁喜,又去看温淳之,这才似乎看出了点什么。   他指着郁喜:“你和淳哥在一起了?”   包厢人挺多,沈骞这人嗓门大,引得一大包厢都往两人看来。   郁喜倒是被闹了个大红脸,轻轻地点了点头。   沈骞爆出一声脏话:“我靠。”   温淳之抬手给了沈骞一颗栗子:“什么态度,这是?”   沈骞摸摸后脑勺:“我这不是受到惊吓了么?”   温淳之冷冷地呵笑一声。   温淳之牵着郁喜,迎着一包厢好奇的目光坐下。   温淳之点了根烟,问:“子衡还没来?”   宁则慕说:“在路上了。”   钟子衡是这小汤池的老板,前两年刚回的国,这次特意请了朋友来这儿玩。   等了有一会儿,钟子衡才姗姗来迟。   他臂弯见还挽着个亭亭玉立的姑娘,包厢灯光昏昧,看不大清。等人走近,才瞧见是凛然。   包厢的气氛有一瞬的静谧。   凛然倒是若若大方,挽着钟子衡的手臂,巧笑倩兮的落了座。   宁则慕算是这里头的明白人,他抬眸瞧瞧郁喜,小姑娘性子倒是还镇的住,面上未露出一丝一毫异样来。   钟子衡笑道:“对不住,来晚了。”   一行人周旋几句,便转移场地,到用餐的包间。   郁喜见到凛然,若真是心里没有一丝一毫的异样,那是假的。   她挨着温淳之坐下,饭席上倒是不怎么说话。   直到钟子衡将话题引向她,笑说:“这小姑娘叫什么,还没给介绍呢?”   他说话的语气,几分轻浮,仿佛她只是一桩摆在货架上待价而沽的物品。   温淳之笑说:“你了解那么清楚,做什么?”   钟子衡:“瞧你这宝贝样,问都不让人问了?”   凛然这时却轻轻笑了声,郁喜抬眸去看她。   凛然好似没看见,对钟子衡道:“这可是温先生的心肝宝贝,你还是别招惹人小姑娘了。惹哭了,可不好。”   温淳之倚着椅背,掀眸朝凛然淡淡看去一眼,他将烟头磕落在烟灰缸里,敷衍地展了展嘴角。   他们这些人道行高深。   郁喜只是初生的牛犊,实在懒得去琢磨这话里头,几分嘲讽,又几分出自真心。   她坐了会儿,实在有些食之无味,俯身在温淳之耳边说,想去休息。   温淳之看她一眼,点了两下头。   郁喜在房间里打了三盘游戏,温淳之才回来。   郁喜倒是没料到他会这么快回来,问:“饭局散了?”   温淳之脱了西服外套,扔至沙发:“还没。”   “那你怎么回来了?”   怎么说?说怕她见了凛然会多想。这才扔下一桌子人,急匆匆回了房。   温淳之还真说不出口。   他在沙发上坐下,摸出烟盒来:“要不明天就回去?”   郁喜目光落在手机游戏上,闻言,扭头看他:“你是有什么急事?”   温淳之捏了捏她的手,模棱两可:“这不是怕你玩得不开心么?”   郁喜算是明白他话里头的意思,她扔了手机,跪坐在他身前,信誓旦旦做保证:“没事,我真不介意。”   温淳之啧了声,这话可真不爱听。   小姑娘又道:“你以前有那么多女人,我要是真吃醋,还吃得过来么。”   温淳之手扶着她的腰,仔细打量小姑娘几眼,似在辨别她这话是真是假。   话落,她又忿忿不平道:“我可亏了,我只有你一个。”   夜色沉凉,静谧如水。   小姑娘的这句喟叹,却着着实实叹进他的心坎里。 第四十五章   翌日,两人倒是在房间窝了半天, 偷得浮生半日闲, 直到宁则慕拨来一通电话。两人这才换衣出门。   宁则慕当温淳之这会子还没出现, 是因为昨晚郁喜见了凛然, 闹情绪了。温淳之和郁喜窝在房间,倒是有一大半的原因是因为凛然。毕竟带她出来玩, 温淳之也不想因这事儿让小姑娘坏了情绪。   到了包厢, 里头的人一见他们两, 便打趣:“喲,从昨晚到现在都十几个小时了,体力够好的呀?”   那人说罢, 还装模作样的抬腕看了下手表。   温淳之呵笑了声,倒也没说什么。   郁喜面上发烫,只当作没听见。   用完午餐后, 有人提议去马场跑几圈。   温淳之倒是显得兴致缺缺, 有些意兴阑珊,他手指摩挲着郁喜的虎口:“想不想去?”   小姑娘似有点心动:“去看看吧?”   温淳之点了一点头。   几人乘坐山庄安排的车子, 温淳之和郁喜同宁则慕夫妻在一辆车上。   车上, 于谨同郁喜有一搭没一搭说着话, 又问起她毕业后, 有什么打算?   郁喜笑说现在还没想好。   于谨笑笑道:“没事, 倒时候让淳之给你安排进去外交部,也不是难事儿。”   语气随意轻松,好似进外交部是多么容易的一桩事儿。   到了马场, 钟子衡那一拨人已经先他们到达。   今儿倒是没见到凛然,而钟子衡身边的女伴,已然换了另一个。大二十岁左右的小姑娘,和郁喜年龄差不多,是电影学院的大二学生。   郁喜有时会想,他们这群人是不是都这般滥情,感情泛滥到不值一文。   温淳之见她愣神,问:“怎么了?”   郁喜抿着唇,摇一摇头。   温淳之吸了口烟,眯眼看了眼绿草如茵的马场,问:“想不想试一试?”   郁喜仰着脸看他:“你会骑吗?”   温淳之将烟头揿灭,冲那端招了下手,那人牵着马过来。   他将她抱上马背,自己也坐上去,这才低声在她耳边道:“不怎么会。”   郁喜扭头看他,一脸纠结,她试探:“那我要不.....不试了吧?”   温淳之的手从身后搭上她的胳膊,一本正经地吓唬她:“可别动,这匹马性子猛烈,刺激着了,真能把我们两摔下马背。”   小姑娘闻言,果真乖乖的不动了,温顺的就跟只绵羊似的。   温淳之眼眸含笑,沉声问:“真怕了?”   郁喜这才后知后觉被他耍了,她嗔怪:“真烦人。”   温淳之眉宇舒展,倒是显得十分开怀。   郁喜觉得这男人还真有几分幼稚。   两人坐在马背上,绕着马场走了一圈。   小姑娘倒是很满足,眉眼弯弯的,就跟小朋友得到颗糖般高兴。   下了马,温淳之牵着她,往休息厅去。   钟子衡和那小姑娘挤在一张单人沙发上,那姑娘不知说了什么。钟子衡开怀大笑,拿手拍了拍她的臀,笑的很是放浪形骸。   钟子衡见温淳之过来,笑道:“怎么,散步完了?”   郁喜多少有些不好意思。   温淳之捡了一张沙发坐下,郁喜跟他说要去下洗手间。   钟子衡身边的那位姑娘听见了,扬言道:“我也正要去呢,一块去?”   郁喜笑笑点了下头。   小姑娘叫柯倩,性子倒是挺外向。一上来就亲亲热热挽着郁喜的手,声音甜腻:“听说你是B大的呀。”   郁喜淡淡嗯了声。   柯倩:“你跟温先生多久了呀?”   郁喜心里莫名想笑,轻描淡写:“不久。”   柯倩似没察觉出她的异样:“温先生他大方吗?”   郁喜有些懵,偏头看她一眼:“什么?”   柯倩摇晃着她的手:“哎呀,就是会不会经常给你买些品牌包首饰什么的?”   郁喜不动声色的皱了眉,觉得这姑娘有点不知分寸。   柯倩见她没回答,一个劲的追问:“说说嘛?”   郁喜甚觉无趣,她笑说:“倒是没怎么送过包包,可给送了一套公寓。”   柯倩发出一声惊叹,眼里神采奕奕:“真的呀,那温先生对你可真好。”   郁喜觉得这姑娘思维当真有些奇特。   从洗手间出来,柯倩有意无意的将话题往温淳之身上引。郁喜心里莫名腾起一股子焦躁,但仍然好脾气地克制着语气,说:“你要是真想了解他,要不我把他号码留给你,或者你现在直接去问他。”   郁喜自认为自己这话说的,倒是还算客气,没想到柯倩却变了脸色:“至于吗?不就是问问嘛?有什么可稀罕的?”   柯倩径直走开,轻飘飘扔下一句:“早晚不是要被甩,得意个什么劲儿。”   郁喜有些啼笑皆非。   晚间,两人倒是早早地回了房。   温淳之冲完澡出来,身上套着件松松垮垮的白色浴袍。   小姑娘趴在床上,正来回翻看着那几张签名照。   温淳之在床头坐下,摸过茶几的烟盒:“就几张相片,有什么可看的?”   郁喜捏着那几张梅尧臣的签名照,趴在他怀里,一脸认真的跟他讨论:“你不觉的他长得很有气质吗?”   这几张签名照,是当初宁则慕带她去电影点映场要来的。当时说让温淳之去拿,温淳之倒也没去取,一直搁在宁则慕那儿。这次,宁则慕来谭区,特意带来给她。   温淳之咬着烟头,抽过一张来看:“哪有气质了?”   郁喜翻了个身子:“谦谦君子,温润如玉呀。”   温淳之嗤笑一声,将她手中的几张签名照随手扔在床头柜上,郁喜探着身子,要去捡。   被温淳之拦腰抱住,他轻啧道:“就这么喜欢?”   郁喜像是回过味来,抬手摸着他的脸,笑说:“不是呀,我就喜欢你呀。是我的一个舍友喜欢他,我是给她拿的。”   温淳之哼笑了声,剥了她睡裙扣子,倾身去吻她的肩头。   .......   郁喜回到宿舍时,宿舍里只剩程岑和钟声。   到了晚上十点,还不见齐毓回来,郁喜问:“齐毓晚上不回来了吗?”   钟声说:“她没说呀,五点的时候接了通电话出去就没回来。”   郁喜摸出手机,打算给她发条微信问问。   等到她洗完澡出来,看了眼手机,并没收到齐毓的回复。郁喜拨通了她的电话,等了三四分钟,电话才被接通。   齐毓跑到洗手间,抬手掩上门,她问:“嘻嘻呀,有什么事吗?”   郁喜:“你晚上还回来吗?”   齐毓顿了一顿:“我堂姐今儿过来找我,我晚上就不回去了。”   郁喜点头说好。   齐毓道:那没什么事的话,我先挂了。“   “好。”   齐毓挂断电话,洗手间的门便被推开。   王明轩笑道:“躲这儿来,偷摸摸的接什么电话?”   齐毓抬手开了水龙头:“我舍友打来的,问我晚上回不回去。”   王明轩倚着洗手台:“要回去?”   齐毓握着他的手,手指摩挲着他无名指上的那枚戒指,说:“你留我呀,你留我,我就不回去了。”   王明轩笑着将烟头弹进洗水池,抬手将她抱上洗手台,齐毓低声喊凉。   王明轩的手指从她裙摆底下探进去,意味深长道:“等会就该喊热了。” 第四十六章   周一早上有四节课。   齐毓醒来时,时间早已过了八点。她给郁喜发了条微信, 说前两节课不来了。如果老师点名, 让她帮个忙。   她发完微信, 将手机搁到床头柜上, 偏头看了眼床边还在熟睡的王明轩。   他睡觉的神色倒是挺平和,连那身混不吝的气息都收敛了些许。齐毓掀开被子, 蹑手蹑脚地下床到浴室去洗漱, 小腹隐隐不太舒服。   王明轩在这方面, 花样百出。   齐毓性子其实还是挺保守,一开始倒是挺抗拒,后来捱不过他的诱哄, 便默默着承受了。   如今走到这一步,齐毓都不清楚她想要什么,她就像走入迷雾迭生的丛林, 不知那一条才是归途。   要感情?王明轩这样的人, 哪有感情可言。   但王明轩确实待她不薄,偶尔也会给她买些奢侈品。   浴室里, 雾气氤氲。   她洗了一半, 门被推开。   王明轩走了进去, 齐毓微怔, 面色不由发烫。   虽然两人再亲密无间的事都做过。此刻当着他的面, 这样旁若无人的洗澡,齐毓多少有些羞赧,她扯了条浴巾要裹住自己。   王明轩眉眼含笑, 抽着烟走过来:“洗完了?”   齐毓轻轻嗯了声。   她刚洗完澡,脸上被热气蒸腾的红扑扑的,倒是一副娇俏样。   王明轩将人抵在瓷砖墙壁上,玩味道:“让我看看洗干净没?”   他的手指缠缠绵绵地贴上她胸前裹缠的浴巾   齐毓急急攥住他的手,脱口而出:“还肿着呢。”   话音落下,自个却红了脸。   王明轩低低一笑,再抬眸,满眼风流,他低了声音,轻浮道:“哪里肿了?我瞧瞧。”   .......   等王明轩将齐毓送回学校,已经错过了早上的四节课。   王明轩将车子停在临近宿舍的一处车棚下,齐毓刚要跟他说话,就见他接了个电话。   齐毓默默不吭声。   那端是女人的声音,她大概清楚是谁。   王明轩摸出了根烟送到嘴里,神色漫不经心:“在外头呢,还能有什么事,中秋节?你想回哪儿就回哪儿?“   没说几句,王明轩就撂了电话。   王明轩抽了口烟,扭头见她发愣,抬手碰碰她的脸:“发什么呆?”   齐毓缓过神来:“是她的电话?”   王明轩点一点头:“不是说上课来不急了么?”   齐毓:“这会都十二点了,谁还上课呀?”   王明轩靠着椅背道是么,太久没上课,倒是不太记得清楚。   齐毓撇撇嘴,想说些什么,最终还是作罢。   临近中秋节,郁喜和梁浅一块回C市。梁浅被B市的一所一本大学录取,二姨倒是很是欢喜。   这次的中秋节和十一长假撞在一起,二姨见梁浅不回去,便打算和二姨夫一道来C市,顺道玩几天。   柳香冬听闻这个消息,倒是很高兴。   中秋那天,柳香冬和二姨在厨房忙碌,她父亲和二姨夫打下手。   梁浅在逗郁善玩,郁喜旁观这一切。   梁浅逗了会儿,又凑近她:“姐,阿姨都不知道吗?”   她这话问的没头没尾,郁喜愣了片刻,才反应过来她说的是什么,叮嘱她:“等会别在饭桌上提。”   梁浅不以为然:“知道啦。”又好奇追问,“姐,你做什么不告诉阿姨,阿姨又不是不让你谈。”   郁喜轻描淡写:“现在还不是时候。”   “可是你妹妹我的终身大事可就交代在你手上了。”   郁喜:“什么?”   梁浅一本正经道:“我妈说了,你谈了,我才能谈?所以姐,你赶紧和柳姨说了呀。”   郁喜苦笑不得,但还是一针见血地问:“你交了男朋友了?”   梁浅眼神躲闪,有些羞赧道:“你要不要这么聪明呀?”   郁喜却有点不放心:“是同学吗?”   小姑娘还在笑,眉眼弯弯:“是呀,是大我一届的一个学长,人挺好的。”   她的那句人挺好的,透着一股之恋爱中的甜腻味儿。   二姨夫从厨房出来,见两个小姑娘在细声嘀咕,不由一笑:“你们两说什么呢,这偷偷摸摸样。”   梁浅笑吟吟:“没什么啦。”   二姨夫小声嘀咕了句傻孩子,倒是也没多余的话。   等一行人上了饭桌,郁喜不免被二姨追问处了男朋友没有。   郁喜但笑不言。   柳香冬说:“我也问她,但这丫头要是不愿意说,是别想从她嘴里讨出一句话来的。”   二姨丈闻言,却笑说:“我看喜喜是找了。”   对面的梁浅偷偷对她挤眉弄眼。   二姨道:“要是真没找,也没事。你姨我这儿倒是认识了个不错的小伙子,改天给你介绍。”   柳香冬:“那敢情好,那人是做什么的”   饭席上的话题便转向了二姨介绍的对象。   这八字都没一撇的事儿,柳香冬倒是和二姨聊个热火朝天,言语间透露出的关心,好似她和那个素昧平生的人已然关系匪浅似的。   郁喜有些啼笑皆非。   温淳之这边也回了南边。   温老爷虽然人老了,但是在这一家子小辈前还是很有威望。温老爷子定下的家规,不管小辈在外头如何忙,每到中秋过年,都必须回来一趟。   所以他们这群小辈们也都不怎么敢忤着他来,毕竟人老了图的不过是小辈们承欢膝下。   这一回,温馨倒是没来。   小汩汩几个月不见,似又长高了不少,坐在温淳之的膝头乖乖看动画片,不吵也不闹。   连温迟之都稀罕道:“这丫头见了你,倒是乖得不像话。”   周安欣笑说:“可不是,你这个当爸的说的话,还没人叔叔来的管用。”   饭席上倒算是一派和乐融融。   用完晚饭后,温淳之和温迟之兄弟两在院子里抽烟,说些事。   郁喜的电话就是这时候打来的,温淳之从口袋里摸出手机。   郁喜和梁浅睡一个屋,边上的梁浅今晚倒是睡得早。   郁喜走到阳台去听电话,一开口便说:“中秋快乐。”   温淳之嗤然一笑,谈谈道:“还没睡?”   郁喜:“睡着了又醒来,就给你打一通电话,吵醒你了?”   温淳之掸了掸烟灰:“没有。”   小姑娘在那端追问,他这个中秋节是怎么过的,温淳之倒是挺有耐心地说了几句,倒是惹得温迟之不由抬眸多看了他几眼。   话到最后,温淳之眼角含笑:“明年要不要来这儿过中秋。”   小姑娘这会儿倒是端起架子,语气轻飘飘:“明年的事儿,明年再说吧。”   温淳之眉眼舒展开,两人说了几句,便挂了电话。   温迟之将烟头戳在烟灰缸里,意味深长道:“对这姑娘,你还挺认真?”   作者有话要说:  其实分手后再相见的情节也是挺带感的。 第四十七章   国庆过后,天气渐渐转凉。   温淳之这个月倒是挺忙, 很少飞来B市找她。郁喜倒也没闹什么情绪, 他不来找她, 她也就安安分分过自己的日子。   十一月初时, 倒是发生了件事儿。   那日外头天色阴郁,凄风飘雨, 已然不是什么好兆头。   她们宿舍几人醒来, 梳洗完毕, 一路上都在谈论早餐要去买什么吃。   踩着上课的点进了教室,两节课结束后,又转场去另一个教室上课。   第三节课下课, 齐毓撺掇郁喜一块去上洗手间。   两人刚出了教室,就见门口站着两个女人,气质卓然, 正四处张望似在找人。   女人的目光继而落在齐毓身上, 又拿起手机屏幕看了眼,问:“你是齐毓, 是吧?”   齐毓抬眸, 还未出声, 就见刚才问话的女人, 不由分说地上前一步。   啪的一声, 清脆的巴掌声。   齐毓被打偏了头,左边脸颊立时红肿起来。   连带郁喜都有些措手不及。   这一番动静,已然引得教室里的同学三三两两探出头来观望。   郁喜恍回神:“你们这是干嘛?”   长发女人不屑地冷嗤了一声:“勾引已婚男人, 你说该不该打?”   这女人虽然看起来气质俱佳,然而此刻倒是跟个泼妇无异:“你们B大的学生读书不错,没想到勾引男人的本领也这般厉害。”   另一个短发女人,开了手机录像,上前来掰着齐毓的下巴,手机直抵着齐毓的脸:“来来,抬起头来,让社会上的人看看你们B大的女学生是多么要不脸!”   郁喜想都没想,就抬手挥开那手机。   钟声和程岑闻见这外头的动静,也出来帮忙,场面一时闹得很是难堪。   直到温馨带着保安前来解围。   温馨冷声道:“这是学校,不是你们撒泼的地方,要处理家事给我上外头处理。”   那两女人见是温馨,呦了一声,冷嘲热讽道:”我当时是谁呢?这不是温老师嘛,老师都成天勾三搭四,学生还不是有样学样。”   温馨面色不变,柔柔笑道:“是吗,那你应该知道,我动动手指就可以查出你的背景。还有你们是当事人么?”   那两女人脸色微变。   温馨自然也猜到几分,王明轩那妻子的娘家也是有头有脸的大家族,也不可能会在这样的场合这般闹腾,多少也得顾忌着家里的颜面。   最后,那两个闹事的女人被保安请出校门。   她们四人还站在走廊上,第四节的上课铃这会儿正响起,穿荡在整个学校里。   齐毓低着头,杵在那儿,纹丝未动。   郁喜去握她的手:“齐齐?”   齐毓没忍住哽咽一声,温馨淡声说道:“再想哭也给我忍着,别让好事者看了笑话。”   闻言,郁喜抬眸看向温馨,两人目光隔空中对视了几秒。   温馨没有久留,处理完这事儿,就转身离开。   第四节课,她们宿舍四人自然集体旷课了。   齐毓回到宿舍就爬上床铺,拉上帘子。   她们三人面面相觑,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得默默陪着。   到了晚上,齐毓下床来,若无其事问她们晚上要吃些什么,倒是几分强颜欢笑的意味。   女孩之间特有的默契,竟然齐毓不愿意提起,她们也装作今早的那场纷争并未发生过。   日子就这样相安无事过了两天,偶尔郁喜同齐毓走在学校,还是会听到边边角角的碎语。   然而齐毓恍若无事,好像他们口中谈论的对象并非是她。   郁喜她们都以为那场争执,就像投入深潭的一枚石子,泛起点涟漪也就过了。就像娱乐圈里闹得沸沸扬扬的八卦新闻,最终抵不过时间沉淀,人们便将之抛之脑后。   谁都没料到,那事儿竟然还有后续。   齐毓被校方领导劝退,这事儿她们几人知道时,齐毓早已收拾东西离开宿舍。   郁喜给齐毓拨了几通电话,那端机械女音提示号码已注销。   她们宿舍三人不免几分黯然,辗转从其他人口中得知,不过是王明轩的妻子向校方施压。   权欲之下,她们渺小如蝼蚁,不覆吹灰烟灭之力便能被轻易地扼住命运的咽喉。   齐毓离开的那几日,她们三人非常不习惯,宿舍一度陷入沉默。   即便这事儿是齐毓做错了,于私心来说,她们是站在齐毓这一边,这和三观道德无关,只是人之常情。   齐毓就这般淡出她们的生活。   周六的时候,温淳之来找她。   秋夜风寒,温淳之坐在驾驶座上,指尖一点猩红,半明半灭。   郁喜上车时,他正拿着手机说电话,手肘搭在窗沿上,闻见声音,扭头来看她一眼。   他倒是没说很久,很快就挂断了电话,手指探上她的眉眼:“怎么回事?”   他的指腹间残留着淡淡的烟草味。   郁喜凑到内视镜瞧了眼,其实眼角的那道划痕倒是消了挺多,郁喜没想到他还能看出来,她轻描淡写:“被指甲刮到了。”   上回的那次事件,等回到宿舍卸妆时,郁喜才发现眼角处有一块浅浅的血凛子。   小姑娘显得有些情绪不佳,郁郁寡欢的。   一路上都不怎么出声,等两人回到了公寓,温淳之冲完澡从浴室出来,试了几次,她都抗拒的厉害。   温淳之下了床,从沙发上的西服口袋里翻找烟,摸出一包烟来,他问:“心情不好?”   郁喜偏头看他,神色几分迷茫,良久才点点头道:“我有个舍友叫齐毓,你知道吗?”   温淳之磕出一支烟来,漫不经心地点上:“听说过。”   “她被退学了,上回王明轩的妻子来学校闹事,后来她就被校方领导劝退了。”   他在床边坐下,咬着烟,抬手碰了碰她的脸:“就为这事儿不开心。”   郁喜摇摇头,她说不上来此刻是怎样的心情。她长吁一声,坐起身来,有些郑重其事:“温淳之,我不是齐毓。如果你结婚的话,我是不会再跟着你的。”   昏昧的光线下,小姑娘一脸正经。   温淳之嗤然一笑,将她揽到怀里,薄唇贴着她的额头,轻声问:“我跟谁结婚呢?”   郁喜嘴唇翕动:“说不准呢?”   温淳之低笑,拉下她一根吊带,亲吻着,声音含糊:“我哪舍得让你当小老婆?嗯?” 第四十八章   十一月底的时候,郑导让郁喜去了一趟办公室。   郁喜去的路上, 还满腹疑虑。   到了教工楼, 三层楼里的那一间办公室, 里头待的都是她们这一届的辅导员。   郁喜到的时候, 郑导不在办公室。   边上其他专业的导师让她先坐一会儿,笑着说:“你们郑导等会就来。”   郁喜等了七八分钟, 郑导才回到办公室   郑导的身形是北方人特有的高挑, 然而行事方面却没有北方人随和大方, 郁喜对她心里也有几分评价。   郑敏见到她,神色平淡:“来了。”   郁喜点点头,郑敏从抽屉里拿出一份表格, 公事公办道:“这是一份交换生的申请表格,你回去填一下,下周一交给我。”   郁喜倒是没想到郑导找她, 是为这事儿。   关于这次交换生的事儿, 郁喜也听说过,有不少同学为了这个名额给郑导送礼。   郑敏见她在愣神, 还当她不愿意去, 语气多了几分讥嘲:“这个名额多少同学挤破了脑袋都愿意去, 怎么换你这, 倒是开始犹豫了?”   郁喜隐隐觉得郑敏的情绪不太对劲, 但抿抿唇也没再说些什么。   等到了宿舍,和钟声提起这事儿。   钟声盘腿坐在椅子上刷剧,一针见血道:“你这个交换生名额, 肯定郑导是不情愿给你的,这应该是院里的意思,所以她才会那样对你呀?”   郁喜想想,也确实有几分道理。   隔天周六,郁喜回了趟C市。   等柳香冬下班回来,她同柳香冬提起这事儿,柳香冬倒是很希望她去:“姑娘家能出去长长见识也好。”   郁喜倒是还要几分顾忌,毕竟国外不比国内,物价水平昂贵的很。花费方面自然要不少,并且一走就是一年,家里方面又只有郁善一人。   柳香冬似看出她的顾忌,拍拍她的手:“家里方面你不要担心,原本我和你爸也商量着,让你毕业后再到国外读博。”   郁喜倒是没想到柳香冬还有这想法,然而这件事,郁喜始终没和温淳之提及,她没去深思她这番行为是出自于怎样的一种心态。   晚上躺在家里的那张床上,想起齐毓,倒是已经离开了大半月了,没声没息的,也不知道她现在在哪里。   郁喜没料到这晚凌晨两点,却接到了齐毓的电话。   那时她已进入深度睡眠,迷迷糊糊之间听到手机嗡鸣的震动声,她原没想接,无意间手指不知触碰到那个按钮,电话被接通。   那端,齐毓声音低低的:“嘻嘻。”   郁喜就在那一瞬间睡意消了大半,她醒过神,试探地问:“齐齐?”   齐毓轻笑了声:“嗯,是我。”   郁喜:“你现在在哪儿?”   齐毓道:“我回老家了,打这通电话是想告诉你们我没事,让你们别担心。当时走得太急,也来不及和你们见面。”   齐毓话到最后,声音隐隐几分不对劲儿。   郁喜知道她在哭,她并没有戳破。   那端沉默了许久,齐毓才长吁一口,情绪已恢复如常,她平静道:”我真是太丢脸了。”   齐毓絮絮叨叨和她提起那日在院长办公室,院长同她说的话。话到最后,齐毓自嘲道:“嘻嘻,他太狠了,我当时害怕急了。可我给他打电话,他没接,他把我拉黑了。我原以为跟了他这么久,怎么说也有点情分可言......”   郁喜轻声道:“齐齐,别说了。”   齐毓顿了几秒,又继续道:“是我太蠢了,他那样的人不是我招惹得起的。嘻嘻,我现在算是迷途知返,应该不算太晚吧?”   郁喜知道齐毓这一跤跌的太狠了,她说不来那些大道理,轻声安慰她:”不算太晚。”   两人聊到天边拂晓将至,才挂了电话。   郁喜挂断电话后,便沉沉睡去,梦里兵荒马乱。   她梦到自己和温淳之结了婚,画面一转,又是她大着肚子看到温淳之和别的女人动作亲昵。   等她从梦中醒来,长出一口气,抬手抹了下额头,手心一片濡湿。   郁喜不免发笑,这做的都是什么乌七八糟的梦。   周日,她赶回B市。   临走前,柳香冬还语重心长劝她一定要把申请表格填好交给导师。   郁喜回到宿舍,洗漱完毕,倒是接到温淳之的电话,让她过去一趟。   郁喜本不大愿意去,可听他话里透露出那意思,好像还是挺正式的场合。   郁喜打车到那地,进了大厅,由服务员引到包厢去。   里头倒是挺安静,像是私人小聚。   除了温淳之外,还有一对相貌不俗的夫妻,男人面容清隽英俊,女人长相清丽很有几分气质。坐在女人怀里的小女孩,浓眉大眼的,很是粉嫩玉琢。   温淳之冲她招了招手,郁喜走过去,挨着他坐下。   温淳之旁若无人地捏了捏她的手:“怎么这么晚,堵车了?”   郁喜:“嗯。”   对面的男人拿纸巾擦了擦小女孩的手指,继而笑说:“这就是你说的,学德语的那位小姑娘?”   温淳之眉宇舒展:“这个忙帮不帮,就看你了。”   男人笑了笑,眉眼温润:“你难得求我一次,我能不卖你这个面子?”   两人说一句漏半句,郁喜倒是听不大明白。   等到结束时,温淳之轻描淡写提了句那男人是外交部的,叫周慕深。郁喜这才后知后觉他的一番心思。   郁喜靠着车窗,神色微怔。   她没料到温淳之竟然把于谨说的那番话放在心上,毕竟那个时候,他根本就没在听,坐在一旁漫不经心地抽着烟和宁则慕说事儿。   郁喜心思微动。   温淳之见小姑娘愣神,抬手去碰她的脸:“愣什么神?”   郁喜收回意识,握住他的手:“其实你不必做这一切。”   温淳之抬眸看了她一眼.   郁喜轻声解释,也有意要探他的口风:“我这个专业毕业后,可能还得要进修。”   温淳之抽了口烟:“想到国外留学?”   郁喜含糊其词:“说不太准,你什么看法?”   温淳之翘着唇角,揿灭烟头:“想去就去,我又不是供不起。”   他语气轻松,即便这样的时刻,郁喜还是愿意相信,他这话有几分可信度。   温淳之察觉不到她那些幽微的心思,说:“晚上不回去了,明早我再送你回学校?”   郁喜轻轻地嗯了声。   今宵苦短,能陪一晚是一晚,大抵以后的人生,再也不会有这样的时刻。   ——————————————————————————————————————   作者有话要说:  嘻嘻已经动了要分开的心思,而温渣还傻傻的不明白。 第四十九章   一室阒寂。   郁喜却迟迟入不了眠,她稍稍翻转了个身, 撑起一只胳膊支着下巴, 去打量身边的男人。   温淳之睡得挺熟, 收敛了一身散漫劲儿。他眼皮既宽又深, 即便此刻眼皮微敛着,还依稀可以可以瞧见一道浅浅的褶痕。   郁喜就这么在黑暗里, 盯着他看了一会儿, 她伸出手指刚要去碰他的眼睫, 搁在床头柜上的手机嗡鸣震动了下。   郁喜以为是自己的手机,抬手去摸,拿过来一看, 才发现是他的。   屏幕上显示着一条短信。   “你上次说,答应我一个条件,现在可以兑现了。”   言辞含糊不明, 郁喜攥着手机的手松了几分, 扭头去看温淳之。她说不上来此刻的心情,五味杂陈, 倒是没有伤心, 只是几分清明, 几分意料之中。   郁喜将手机搁回原位, 她缓缓平躺下去, 缩在床沿。   原本她以为这一夜终将难眠,但再沉再痛的事也抵不过滔滔的倦意。   郁喜一夜好眠到天亮,醒来时, 温淳之不在身边。   她下床到浴室洗漱,等她化好妆容换好衣服,温淳之这才回来。   郁喜也没追问他去哪儿了,只觉额角的神经隐隐一抽一抽的疼,人也软绵绵的。   温淳之走进洗手间,手指摸上她眼角的青影:“昨晚多晚睡的?”   郁喜摇摇头:“挺早的呀。”   他身上有一股浅淡的香水味,郁喜两指捏住他的袖口,凑到他身前,故作懵懂天真:“你身上是哪个小妖精的的香味?”   他的眼神微微晃了下,继而抬手刮了刮她的鼻头,若无其事道:“除了你这个小妖精,现在哪个女人还能入我的眼?”   郁喜眉眼弯弯,她意味不明道:“那谁清楚呢。”   她原本下午才有课,此刻却想早点回去。她随便扯了借口,也不知他是真的相信,还是自己也有事儿,倒是没多做挽留。   上了车,郁喜靠着车窗,又沉沉睡去。   路上,温淳之倒是接了个电话,那时郁喜还没进入熟睡中,依稀听到他语气寡淡:“就照这样办,别的不用再多说。”   郁喜眼睫微颤动了下,倒也没睁开眼来询问。   这一觉一直睡到车子停在宿舍落下,她迷迷瞪瞪醒来时,就听温淳之问:“这么想睡觉?”   郁喜含糊嗯了声,她解开安全带,摆摆手就要下车,却被温淳之攥住了胳膊。   郁喜扭头看他。   他指腹摩挲着她莹白的手背:“是不是忘了点什么?”   郁喜面露迷茫:“嗯,没有呀。”   温淳之倚着座椅,漫然问:“真没有?”   郁喜一头雾水地盯着他,眉眼些许困惑。温淳之微微叹了口气,这才俯身凑过去,捏住她的下颚,亲了亲她的唇角,他低声道:“忘了这个。”   郁喜愣愣地抬眼看他。   温淳之垂眸看她,轻声一笑:“傻了?”   他眼里温柔的好似能令人沉溺其中,郁喜心里五味陈杂,又想起他早上衬衣的香水味。   温淳之并不清楚她心里的想法,捏捏她的手,说:“进去吧。”   郁喜倒也没多纠结于这事儿,开了宿舍的门,便爬上床休息。   脑袋隐隐发疼,临入睡前,她还想着等会醒来得吃颗退烧药。   这一睡差点就错过了上课时间,所幸是钟声打来一通电话问她怎么还没到教室。   郁喜匆匆锁了门,踩着点往教室后门溜进去,钟声已帮她占好位置。   郁喜悄然落座,钟声扭头打量她一眼:“看你脸色不太好,是生病了?”   郁喜翻开书本,精神有点萎靡不振:“应该是有点发烧。”   钟声关心道:“我宿舍里有退烧药,等会你拿去吃一颗。”   郁喜嗯了声。   捱到两节课结束,郁喜才回了宿舍。   开了电脑,抬手试了下额间的温度,感觉烫的厉害,她去钟声的抽屉里拿退烧药。   刚吃完药,电脑的班级群便弹出来。   郁喜点开一看,体测补考的名单,她赫然在列,十二月份。   郁喜长叹一口气,关了电脑,上床睡觉。   郁喜这次发烧,倒是连续烧了一周,反反复复。   温淳之来接她时,郁喜在校医院打吊瓶。   小姑娘裹着件长及脚踝的黑色羽绒服,整个人缩在厚重的羽绒服里,看起来倒是有点可怜兮兮。   这里头的大多数都是学生,看到这么一个男人进来,有意无意地将目光落在男人身上。   郁喜浑然不觉,目光落在手机屏幕上,直到男人近至身前。   郁喜攥着手机,愣愣抬头:“你怎么来了?”   温淳之在一旁坐下,伸手探向她额间:“几度?”   郁喜舔了舔唇瓣:“38.7。”   温淳之眉头微拧,拿手指点了点那药水瓶:“这是最后一瓶?”   郁喜干涩地嗯了一声。   这样的场景,有几分熟悉。高中那会,他也曾陪着她在医院里挂点滴,   那时她眼皮子浅,满心满眼都是跟前的这个人。也曾横刀立马于大雪中,不问前尘不问归处,只要他这个人,天真蒙昧的感人。如今一腔孤勇散尽,只剩畏首畏尾。   半个小时后,护士来给郁喜拔针。   两人出了校医院大门,凛冽寒风扑来,郁喜缩了缩身子。   温淳之看她一眼,伸手将人揽到怀里。   郁喜抬眼看看他,抿抿唇不语。   温淳之顾忌她发这烧,特意带她去了一家私家店,然而郁喜倒是白费他这一番苦心。   她舌苔吃什么都隐隐有几分苦味,喝了半碗粥,便作罢。   温淳之倒也没逼她,只是离开时,经理面带几分诚恳再三询问是否饭菜不合胃口,倒是弄的郁喜不太好意思。   回到公寓,洗完澡吃了药,她便躺下休息。   温淳之倒是也没忙别的事,将枕头竖在身后同她说着闲话,郁喜趴在他的怀里,药效的作用,昏昏欲睡。   睡到后半夜,后背闷出湿汗来,郁喜惺忪睁开眼。   屋里只亮着一盏台灯,温淳之依旧是她入睡前的那个姿势,虚阖着眼帘,身上的白衬衣因为睡姿起了几道折痕。   郁喜想去倒水喝,刚推开被子,身旁的男人倏然醒来:“不舒服?”   郁喜摇摇头:“我想喝水。”   温淳之掀开被子:“在床上等着。”   郁喜裹着被窝,去翻床上搁的杂志。   温淳之在床沿坐下,递给她一杯温水。   郁喜捧着水杯,小口小口的啜饮。   温淳之还真是见不得她这么一副焉焉的样子,像只奄奄一息的小猫。   一觉醒来,窗外落了一地的白净。   郁喜掀开一道窗帘去看,即便她是北方人,然而对初雪总带几分期盼。   温淳之从外头进来,见她开着窗看雪,眉头不由一拧,抬手过来不由分说关了窗。   小姑娘眼神几分失落:“你干嘛呀?”   温淳之点了根烟,闲闲道:“病还没好全呢,就吹冷风?”   郁喜道:“这不是快好了吗?”   温淳之揽着她,手指虚虚环着她的手腕:“也不看看这几天,瘦成什么样了?”   他含着她的耳朵,哑声说:“你不心疼?我还心疼呢?” 第五十章   十二月一日晚,那是极其平常的一晚。   郁喜从宿舍浴室洗漱出来, 就听钟声面色几分寂然:“邱任去世了。”   郁喜听不大清, 问:“谁?”   钟声道:“就是邱任呀, 演过《宫沉》的那个男二, 听说是自杀的。”   郁喜几分恍然,虽然她对娱乐圈里的演员认识的不多, 但这一位还是听说过的。选秀节目出身, 后来因为歌唱生涯不景气, 慢慢转战演艺圈,也出演过挺多电视剧,但大多数都是男二男三的角色。   程岑呐呐道:“这也太突然了。”   宿舍的气氛霎时陷入沉寂。   很奇怪, 明明是和她们八辈子打不着关系的人,这一刻三人都沉默不语,心里几分寂然, 说不上来缘由。   郁喜的头发还湿漉着, 她登陆微博,此时微博热点便是邱任死亡的消息。网络上关于邱任自杀的版本千奇百怪, 说的言之凿凿, 好像亲眼所见。   郁喜倒是没多浏览, 便要退出微博, 手指不只点到哪个按键, 微博上倒是跳出另一则娱乐八卦。   新晋小花旦凛然疑似和W姓金主旧情复燃。   通篇长文,附上一张模糊的相片。相片里两人在一家咖啡店,温淳之是背对着的镜头, 然而他身上的那套衣服,郁喜几分眼熟。   是那天,她拽着他的衣袖,一派天真地问他身上是哪个小妖精的香水味时他穿的那一套。   博主洋洋洒洒写了一堆,又说w姓金主近期投资的那部片子,凛然是女主。又透露了这片子原本定的女主是某蒋姓影后,临时换了演员,绝不是出自偶然云云。   郁喜一字一句地浏览到最后,心情竟平静如水,毫无波澜。   她说不上来此刻的心情,也许有些事一开始便有预料。所以当发生时,倒是没有大悲大痛,只近乎麻木漠然的接受。   ......   周六那天,因为下雨,体测地点临时改为室内体育场。   那天补考的人倒是挺多,郁喜隐隐觉得几分窒闷。   她只需补考长跑,捱到十点,才开始到她测试。   郁喜对长跑有种莫名的恐惧,每回上场前,心跳莫名加速。   一群女生熙熙攘攘排着队,体测的老师吹起口哨,便开始三三两两散开。   长跑一直是她的弱项,很快,郁喜就被甩出末尾。   她跑了一圈后,小腹隐隐有坠痛感,背后闷出一层虚汗。她却执拗地往前跑,似在和人较劲,凛冽寒风拂过,似利刃割耳般钝痛。   直到临近终点,痛感越加强烈,人也似踩在棉花上般飘飘忽忽。   郁喜最后的知觉,只是眼前一黑时,耳边爆发出的惊叫声。   .......   郁喜醒来的时候,只有钟声一人在身边。   “嘻嘻,你还好吗?”   郁喜睁着眼,心里隐隐有种预感:“我怎么了?”   钟声道:“你长跑的时候昏过去了,还有......”   钟声一脸欲言又止。   郁喜其实大致清楚,那时小腹隐隐的痛感早已说清一切。   其实温淳之在这方面一直很注意措施,连郁喜都不清楚这是那一回造成的。   她面色平静,钟声却几分担忧:“嘻嘻,你不要担心,这事儿也没多少人知道的。”   郁喜嘴唇翕动:“嗯。”   钟声小声道:“郑导通知了阿姨了,你.......”   郁喜却觉的头痛的厉害,出了这档子事儿,她最怕的是面对柳香冬。   然而柳香冬来的时候,倒是也很平静,没有质问,没有责骂。   她平静的仿佛她只是做了一个不痛不痒的阑尾手术。   郁喜心里一直隐隐不安,然而这不安终于在温淳之来的那天爆发。   郁喜长这么大,柳香冬从没对她动过手。   然而那一天,她却狠狠刮了她一巴掌:“我是缺你吃还是短你用了,小小年纪就学会爬上人的床,不知廉耻的东西!”   言语刻薄之尽,这大抵是柳香冬对她说过最重的一句话。   待温淳之反应过来时,已然来不及了。小姑娘被打的偏过头,左半边脸颊隐隐有红肿的势头。   温淳之上前一步,将人挡在身后,克制着语气:“伯母,您有什么事冲着我来,这事儿不怪她。”   柳父上前扯住柳香冬,叹了口气道:“你打孩子这是做什么,她这身子骨还虚着呢。”   那一天,大概是郁喜人生中最为灰暗的一天。   柳父好言相劝将柳香冬带出病房。   病房里恢复静谧,小姑娘依旧维持着那个姿势,分毫未动。   温淳之抬手拂开她的发丝,想看一下伤口,却被她躲了过去。她抗拒态度明显,温淳之的手僵落在半空中,他微怔,心里莫名几分错愕。   郁喜低低出声:“我想睡一会儿。”   话音刚落下,他裤兜里的手机便嗡鸣震动起来。   他接起来,说了几句,语气透露着一丝不耐。   等他挂了这通电话,郁喜抿抿唇,佯装几分轻松:“你要是有急事就先走,我正好想休息一会儿。”   温淳之盯着她看了会儿,似在思忖。良久,他抬手将她揽入怀里,在她额角亲了亲:“等我回来。”   到了晚饭的点,郁父给她送来晚饭。   郁喜看了眼身后,问:“爸,妈还在生气吗?”   郁父:“你妈就是刀子嘴豆腐心,你也别生她的气。”   郁喜轻嗯了声:“爸,对不起。”   郁父在床沿坐下,语重心长道:“丫头,你这回是真的做错了。”   郁喜眼睛泛红,她何尝不懂,这一回她是真的伤了他们的心。   郁父长叹一口气:“丫头,他那样的人,你是拿捏不住的。爸爸不希望你和他再有联系,这也是你妈的意思。”   郁喜沉默良久,才道:“爸,我知道该怎么做。”   郁父又说:“你也别怪你妈,她之所以反应这么大,也和她年轻时的遭遇有关。”   这是郁喜第一回,听郁父主动提起他和柳香冬年轻的事儿。   郁喜以前也有问过柳香冬和郁父相识的经过,但柳香冬倒不怎么愿意提,就连郁父也笑笑着说了句小孩子家问这个做什么。   柳香冬年轻的时候,在郁喜这个年龄也曾犯过同样的错。   小姑娘天真无畏喜欢上一个心性不定的男人,到最后却落了个未婚生子的下场。   在当时的那个年代,未婚生子无意是家里的丑闻,所以这也才造成柳香冬和外婆关系不和的原因。   郁喜也是直到今天才知道,原来郁善和她是同母异父的兄妹。   郁父说到最后,又似不放心叮嘱了句:“这事儿,你也别跟你妈说。”   郁喜轻声说:“爸,我知道。”   郁父笑说:“快把饭吃了,去休息一会儿。”   隔天醒来,柳香冬坐在床边。   郁喜呐呐地喊了句:“妈。”   柳香冬虽没给她好脸色,但至少还是愿意和她说话的。   柳香冬伸手给她掖了掖被子,说:“我已经向你们学校的领导请了一周的假,明儿你就跟我回去。等期末考过后,就准备出国的事儿。”   郁喜刚要出声,柳香冬又说:“从今往后也别和那个男人再联系。”   郁喜没再言语。   郁喜回到C市后,手机便被柳香冬上交了。   温淳之到医院找她,听说出院的事儿,微拧着眉头拨了通电话过去,那边显示关机,直打了好几通,才被接听。   那端声音冷静,言语客气:“温先生,我女儿心性小不懂事,过去的事儿错了也就错了。还请你往后不要再找她,您这样的人不是她能玩得起的。”   柳香冬说完,便干脆利落地挂断了电话。   温淳之靠着墙壁,看了眼手里松松攥着的手机。   从一开始出了事儿,温淳之心里不得不说有几分遗憾。   他从兜里摸出烟盒,咬着烟,琢磨着该怎么去联系小姑娘。   作者有话要说:  放心吧,下章就分手,主动权是在嘻嘻手里。 第五十一章   温淳之连接两天没见到人。   包厢里,宁则慕也听说温淳之这档子事儿, 见他攥着手机不作声, 问了句:“还是打不通?”   温淳之点支烟, 不咸不淡嗯了声。   这晚, 温淳之待到八点,便要走。   坐到车上, 摸出手机拨了通电话。原本也就抱着试一试的态度, 倒没想这回倒是接通了。   温淳之几分意外地挑了挑眉梢, 轻声道:“喜喜?”   那端轻轻的嗯了声。   郁喜攥着手机,深吸一口气,这才不疾不徐道:“温淳之, 我们分手吧。”   温淳之神色微怔,良久才凉凉地笑了声:“说什么傻话呢?”   小姑娘声线冷静:“我没说傻话,我们就这样吧。”   温淳之唇角微动, 还未说话, 那端便撂了电话。   温淳之听着那头的忙音,拿下贴着耳朵的手机。他靠着椅背吸了口烟, 眉头微拧, 指尖轻点着手机屏幕。   郁喜看着已然黑屏的手机, 心里想着就这样吧。   她本来也没有揣着和他长相厮守的愿景, 能走到这儿, 已实属幸事。   再说这一段日子来,他待她也甚好。   人不能太贪心,郁喜在心里这般说。   隔天一早, 温蝉就被温淳之叫醒。   温蝉看着突然来找自己的温淳之,不明所以:“哥,你干嘛呀?我还在睡觉呢。”   温淳之捡了一张单人沙发坐下,淡声说:“去,给郁喜打个电话。”   温蝉撇撇嘴:“你自己怎么不打呀?”   温淳之摸出一支烟,语气寡淡:“她把我号码拉黑了。”   温蝉一听,隐隐明白这事儿大发了。   关于郁喜瞒着她和温淳之交往的事儿,温蝉知道的时候,是在郁喜出事的第二天。   温蝉也确实生郁喜的气,但多年的情谊也不是这样的事儿就能抹去的,后来问起她。   郁喜当时淡淡道:“我这不是怕告诉你,往后我和你哥没在一起,你夹在中间为难嘛。”   温蝉那时并没有察觉到郁喜的心思,气哼哼道:“他敢,我替你揍他。”   如今细想,才知道原来那时郁喜就存了和他哥分手的心思。   温蝉摸出自己的手机,看了她哥一眼,拨出郁喜的号码。   等了许久,都没人接听。   温蝉攥着手机,看了眼温淳之:“没接。”   温淳之掀眸,捡取一个抱枕垫在身后,吐了口烟圈:“接着打。”   如此往复打了几通,才被接通。   温蝉捏着手机,用唇语向温淳之示意。   温淳之伸出手接过手机,甫一开口,那端便干脆利落地挂了电话。   再打过去,便是关机。   温淳之面色不太好看,连带着温蝉都讪讪的,不大敢说话。   温淳之没待多久,便起身离开。   郁喜没想到温淳之还会来找他,在回校的前一晚。   那时柳香冬将手机交给了她,她近几日来睡眠不太好,每晚都辗转到临近两点才睡着。   这晚时针刚指向一点,搁在床头边的手机便嗡鸣震动起来。   郁喜没多想,抬手按了接听键。   深夜静谧,那端男人声音冷冽:“下来。”   郁喜捏着手机怔了好一会儿,才后知后觉那端的人是他,她搁下手机就要掐断。   那人似察觉,先她一步说:“喜喜,下来,不然我就上去。”   郁喜在黑暗中,犹豫了好一阵子。才窸窸窣窣披上外套,下了床。   他那样的人,是真的做得出这样的事儿,绝不是信口说说而已。   这个点,柳香冬他们早已睡下,她轻手轻脚的掩上房门。   那天下了一夜的雪,一地白砂皎皎。   深冬寒夜,温淳之就一件单薄的白色衬衣,倚着车身抽着烟。   听到渐行渐近的脚步声,温淳之撩起眼皮,淡淡看来。   郁喜走到距离他一臂之处,便堪堪停下脚步。   说实话,温淳之这几天当真被小姑娘折腾得不轻。   他深吸了一口烟,掸了掸烟灰,半眯着眼打量眼前的姑娘,说:“过来。”   小姑娘脚步未动。   温淳之嗤然一笑,抬脚走过去。   他态度亲昵,好像这几日她的冷淡,他全然不放在心上。他握了握她的手,说:“真想分?”   郁喜抬眼看他,鼻尖是他身上浅淡的烟味,她轻轻嗯了声。   温淳之云淡风轻地问:“你妈说了什么了?”   郁喜摇摇头,神色三分漠然:“没有,我只是不想再跟你在一起了。”   瞧瞧,这话说得多么铁石心肠。看着柔柔弱弱的一只,狠起心来,倒是令他刮目相看。   温淳之何曾被人这样下过脸,更何况还是一个小姑娘。以往那些金粉丛里,都是他甩别人的份。   温淳之将烟头揿灭在引擎盖上,点了两下头,语气几分寒心:“行呀,喜喜,心够狠的啊。”   这一场见面,两人自然不欢而散。   郁喜看着那一尾红灯消失,这才慢慢地走进单元门。   她爬到三层,脚步微滞,缓缓的蹲下身子,抱住膝盖。   这个人,她孤注一掷过,软弱退缩过,也为他尝尽血肉剥离之痛。然而,也就这样了。   ......   一直到期末考,温淳之都没来找过她。   郁喜恢复了往常的日子,准备着大大小小的考试,应付着一系列交换生申请的手续流程。   这期间,温蝉也来找过她,小心翼翼地试探:“嘻嘻,你真跟我哥分了?”   “嗯,还不是没缘分。”她面上没心没肺,心里不免几分黯然。   日子一晃眼,便到了她出国的那天。   那天是个阴天,天边飘着铅色乌云,预兆着风雨欲来。   郁喜是在C市登的机,柳香冬和温蝉来送的她。   柳香冬握着她的手,七七八八叮嘱一堆,郁喜耐心地听着。   这是她第一次出远门,她清楚柳香冬心底的不舍。   那天,温淳之和宁则慕在一处私人场所打牌。   宁则慕也有耳闻郁喜和温成淳之掰了的事儿,内心里还真觉得郁喜这个小姑娘有几分能耐。   温淳之心不在焉,打牌频频出错。   宁则慕盯着看了一会儿,扔了牌,别有所意提了句:“今儿是喜喜飞德国的日子吧?”   江肆并不清楚这事儿,说:“怎么?那小姑娘飞德国做什么?”   外头轰隆响起一声闷雷,温淳之皱眉扫了眼窗外。   手中的手机震了下,温淳之低眸瞥了眼,是温蝉发来的信息。   这牌局自然没再继续下去。   温淳之开车前往机场的路上,心里不免想。他和小丫头较什么劲儿,她如今这样,还不都是他给惯的。   临近机场的高速路上,发生了起事故。   温淳之被堵在路上,淅淅沥沥的雨落下来,砸在车窗上,似玉石乱滚,后头鸣笛声此起彼伏。   温淳之从烟盒里抖出一支烟,衔在嘴里。   在这片嘈杂喧沸,他从西裤里摸出手机,拨出一串号码。   郁喜登机前,接到一通电话。   温淳之看着前方拥堵的车辆,抽了口烟,开口问:“喜喜,真要分手?”   ————————————————   作者有话要说:  话说太早了,温渣还是追机的,只是没追上....... 第五十二章   温淳之被一个小姑娘甩的事儿,圈子里的人多多少少都有耳闻。   更有好事者当着温淳之的面打听那小姑娘是何方神圣, 温淳之面上神色自若, 仿若说的是别人的事儿。   那日他被堵在机场的高速后, 后来温淳之又打了几通电话, 那端冰冷的女声提示号码为空号。   小姑娘似铁了心要跟他情断义绝,温淳之辗转从她舍友那打听来她的新住处, 等他飞过去时, 早已人去楼空。   温淳之这么纠缠了一阵子, 倒是也慢慢淡了下来。   他生性几分懒散,这一段日子的折腾,确实令他有几分兴致阑珊。   郁喜离开的这一年, 温淳之倒是消沉了好一阵子,也并非是刻意在等她。   这一年发生了许多事,宁则慕和于谨离了婚, 日子过的越发肆意。   这晚, 几人凑在一起打麻将。   江肆找来几个电影学院的小姑娘作陪,一个个穿着清凉, 妆容精致。   温淳之身边也坐个小姑娘, 那姑娘看着温温顺顺的, 坐在他身边也不怎么说话, 偶尔拿手指点点他手中的牌, 歪着头柔声问:“这个该什么时候打?”   温淳之有那么一瞬间想起大洋彼岸的小东西来。   温淳之吐了口烟圈,偏头来看了她一眼:“没玩过?”   小姑娘细声细语道:“没有,要不改天, 你教教我吧?”   温淳之嗤然一笑,放松往后靠着椅背,目光落到小姑娘身上,透着几分玩味。   小姑娘面色几分悻悻然。   温淳之坐了会,兴致缺缺,捡取起外套要走。   江肆见状道:“这么早就回去?”   温淳之将烟头揿灭在烟灰缸里,点了两下头。   温淳之回到住处,摸出手机来看了眼,倒是收到了温询的信息,让他明天回去一趟。   半年前,温询生了场重病,温淳之和温询的关系也缓和了不少。   翌日,温淳之回到了温宅,倒是没料到江颜息也在。   半年前,温询生病住院,温老夫人见过江颜息几面后,便有意无意撮合他两。   温淳之压根就没这心思,他拎着钥匙进了门,目光在江颜息身上短暂停留几秒,便淡淡移开。   温老夫人前两日刚来北边小住几天,两个年龄将近过百的老人因为点小矛盾闹了情绪,老太太也是有脾气,大老远便从南边飞来。   温询他们知道后,不免一场心惊。老太太原本就有高血压,这在路途中万一有个好歹,那可真是后悔莫及。   江颜息和温老夫人倒是挺投缘。   席上还聊个不停,老太太笑眯眯道:“颜息这孩子,要是哪家讨去做了媳妇儿,可真是好运气喽。”   林韵哪里不清楚老夫人的心思,顾忌自己的身份尴尬,面上也只是笑笑,没有搭腔。   温淳之却不合时宜地发出一声嗤笑,江颜息抬眼看过来。   温老夫人轻拍了温淳之一下:“你笑什么”   温淳之微扬眉:“我笑了么?”   温老夫人嗔怪道:“这孩子,阴阳怪气的。”   其实江颜息对温淳之的心思,温淳之一直清楚。然而真正把这事儿摆上台面,是那天,温淳之和江肆合伙投资的那部电影,票房破亿。   江肆办了个庆功宴,江颜息自然也在场。   宁则慕推开包厢门打算出去抽根烟的功夫,就听见江颜息语带几分薄怒:“温淳之,你他妈就是个王八蛋。”   宁则慕讪讪的将烟送到嘴里,抬手碰了下鼻子,走到江颜息身边:“怎么回事?”   江颜息对温淳之的心思,宁则慕这伙人都看在眼里,也清楚温淳之对江颜息压根就没什么心思。   宁则慕说:“行了,他最近心情不太好,你也别招惹他。”   江颜息嘲讽笑了下:“你们是不是都觉得我很傻?”   宁则慕吐了口烟:“哪里的话?”   “你别骗我了。”江颜息向宁则慕讨了根烟,“你们这群男人都狼心狗肺。”   宁则慕笑说:“哎呀,你话可不能说,别一竿子打翻一船人呀。”   江颜息扯了下嘴角:“那你怎么和于谨离婚了呢?”   宁则慕云淡风轻:“性格不合,处不到一块。”   两人静默抽着一支烟,江颜息将烟揿灭在窗棱上,似想起了什么说:“温淳之总不会还在等那小姑娘吧?”   宁则慕:“不清楚,不过我可以跟你说一事儿。”   “凛然,你清楚吧?”   “就是那个三线小明星?”江颜息语气鄙睨。   宁则慕笑了下,夹着烟的手挠了挠眉峰,歪头看她:“你知道当初温淳之为什么会看上她吗?”   江颜息:“为什么?”   宁则慕循循善诱:“你不觉得凛然和那小姑娘有点相似?温淳之这人一向只顾自己快活,但在这姑娘这事上,他倒是有几分人性。“   “当初那小姑娘也追过他,温淳之那会子顾忌着人家姑娘小自个心性不定,会祸害人小姑娘。也是有一阵子都没跟那姑娘联系,凛然就是在这个时候出现的。”   江颜息望住他:“所以呢,你觉得他这次是认真的?”   宁则慕意味不明道:“认不认真?我倒是不清楚,不过这姑娘在温淳之的心里还是有点分量的。”   ......   温淳之投资的那部电影,票房过亿的事儿。郁喜在法兰克福也有耳闻,那算是国内第一部票房过亿的片子。然而很奇怪,片子虽然大火,作为女主的凛然却在这部片子上映后,沉寂了好一阵子。   有小道消息传她得罪了某个大佬,被人冷藏。谁都不清楚这消息是真是假,众说纷纭,然而娱乐圈确实没再有过凛然的边角碎料。   郁喜看到这些新闻时,心情倒是很平静。   其实在这出国的一年里,郁喜也曾接过温淳之的电话。   那晚,她高烧不退,吃了颗退烧药,便躺下休息。睡到半夜醒来,迷迷糊糊接了一通陌生电话。   他应该是喝了不少,醉意浓酽地问她:“喜喜,什么时候回来?”   郁喜有时候觉得她真看不透他,明明两人已经大半年没联系。他如何还能在醉酒后,若无其事的,好似他们还是昔日恋人般问她。   “喜喜,什么时候回来?”   ———— 第五十三章   郁喜回国那天,是在B市落的机, 倒是没料到会碰到温淳之。   所以当看到他的那一刻, 她心里五味杂陈。   温淳之气定神闲的一只手插着裤袋, 探过身来要拉她的行李箱, 若无其事般地说:“我送你回去。”   他平常的好似她这一趟只是旅游归来,两人根本就没有急赤白脸地闹翻过。   郁喜都被他这态度弄得怔愣片刻, 才后知后觉躲开, 淡声道:“不用了。”   小姑娘拖着行李箱, 脚步飞快,好似身后有洪水猛兽在追逐。   温淳之亦步亦趋跟在身后,连声喊喜喜, 不小心撞了行人的行李箱,无奈俯下身来去捡。等他再抬头时,郁喜早已不见踪影。   温淳之舌尖顶了下颊侧, 眯眼打量了眼跟前长龙似的车流。他从裤兜里摸出一包烟来, 磕出一支衔在嘴里。   外头忽然下起瓢泼大雨,雨势哗啦砸下。   温淳之讨了个没趣, 但心情也不算太糟, 想起小姑娘刚才脚底抹油的速度, 不由敛着眉眼轻笑了声。   郁喜坐在出租车上, 心情起了一丝波澜。   她扭头去看身后, 细密雨帘中,温淳之倚着石柱抽着烟,神色几分散漫。   她收回了目光, 坐直身子。她不知为何自己刚才要逃,她大可落落大方的和他说话,像他那般云淡风轻。   可是她道行太浅,无法像他那般举重若轻。   在这出国的一年间,温蝉也曾给她来过几通电话,偶尔说起温淳之的近况。说他这一年倒是安分了好一段日子,也没再和那些不三不四的女人交往。春节一过,他到而立之年,家里人催他催得紧,温老夫人安排他去相亲,最后不知怎么闹得女方不太愉快。   郁喜平淡地问:“那姑娘为什么甩脸了?”   温蝉轻描淡写一句:“他那个样子,谁看了还愿意相亲呢?”   话到最后,温蝉不免小心翼翼地试探了句,“喜喜,你跟我哥真没再和好的可能吗?”   可是这个问题,连郁喜自己都没有答案。   郁喜回到了家,只有郁父和郁善在家里,柳香冬还未下班。   郁善见到她,倒是很激动,磕磕绊绊道:“喜...喜,喜喜回..来了。”   郁父脸上也只是笑,接过她的行李箱,说:“你妈等会就回来。”   郁喜点点头,将行李搁回房间。   她在B市并没有多待,第二天便回了B市,毕竟毕业在即,还有许多毕业材料要做。   钟声和程岑都待在宿舍,郁喜一推开门,两人便上来给了她一个熊抱。   晚上三人躺在宿舍的床板上,彻夜长谈。   钟声问起郁喜在国外作交换生的日子,不免调侃有没有艳遇。   程岑哀声连连的抱怨实习公司不把实习生当人,实习那段日子天天加班到半夜,还扬言要去买彩票,最好能一夜暴富。   话语细碎,却平添几分温馨。   聊到最后,黑暗里,程岑忽然感叹了句:“也不知道齐毓现在怎么样了?”   宿舍陷入一片短暂的静谧,谁都没再作声。   .......   在留校的这几天,郁喜把一些东西陆陆续续送给学妹。   钟声还在校贴吧里发了个帖子,扬言要送东西。有学弟留言撩她,钟声捧着手机,乐不可支:“现在的小学弟撩人真是一把手,可惜学姐要走了。”   离别在即,从此山南水北不相逢。   六月十九号是毕业日。   七点多,B大校门口,乌泱泱的一片人群。   远处,遥山翠叠,团团白雾笼罩山头。   梧桐树的枝叶上,雨滴将落未落,空气里泛着一股子潮湿清冷。   穿着黑色学士服的大四学生熙熙攘攘挤在树下,排队上大巴,到毕业典礼的会场。   B市,几日的连续的高温,难得这天下了点小雨,温度直降至21度。   身上罩着宽大的学士服,好歹能抵挡几分寒意。   温蝉嘟囔道:“唉,B市这天真多变,还想毕业这天,能穿的美美的呢。”   郁喜手上拎着只蓝色的手提袋,里头装着学士帽子,是统一装学士服的袋子,布料劣质粗糙,上头还印刷着一串广告语。她睁着眼睛,直勾勾盯着那片树叶上旋着的雨珠。   温蝉抬手搡了郁喜一下:“跟你说话呢,看什么呐?”   话音落下,啪嗒一声,那颗雨珠正中郁喜脑门。   冰凉的,透着一股寒意,郁喜伸手抹了把。   温蝉又问:“我堂哥,他今儿会来吗?”   郁喜的思绪有一瞬凝滞,旋即摇摇头,如实道:“不知道。”   温蝉咬着唇,忧心忡忡:“嘻嘻,你不会跟我哥就这样完了吧?”   前面人流走动,郁喜有心岔开话题:“走了,车来了。”   到了毕业典礼的大厅,里头已坐了不少别的专业的学生,密密麻麻,人声鼎沸。   郁喜按着座位牌,找到自个专业的位置。   接下来的流程,模式单一,介绍到场的老教授,院长致词,拨穗礼。   郁喜稀里糊涂的上去,头顶一道醇厚的恭喜,连拨穗礼的老教授的长相都没看清,拍了照,又赶场子似的下来。   迷迷糊糊,似在云雾里,有种不知身居何处的感觉。   结束后。   学生们纷纷同院长合照,郁喜和舍友也照了几张。   两个小时后,大巴开到B大校门。   郁喜从车上下来,风时不时吹拂起学士服下摆。   行至宿舍楼下,远远就瞧见停着辆宝蓝色的轿车,车旁站着一人。   灰蒙雨色中,那人低垂着眉目,衬衫西裤,半倚着车身,姿势慵懒,抽着烟。   引得经过的女同学,将目光落在他身上。   他向来是引人注目的。   郁喜攥紧了手提袋,深吸一口气,这才挪动脚步。   男人抬眸,看她一步一步行至身前,似没看过她这幅打扮,颇为新奇的打量几眼,神情依旧散漫,透着几分不羁。   “毕业了?”   宿舍人来人往,郁喜默不作声。   温淳之抽了口烟,说:“等会一块吃个饭?”   郁喜莫名觉得有点心烦,低声说:“温淳之,你究竟想干什么?”   他仍是那副不着调的姿态,漫不经心道:“庆祝你毕业呀,还能做什么?”   郁喜抬眸看他,语气冷然:“不用,我晚上有年级毕业聚餐。”   温淳之笑笑,好似全然不在意她的冷言冷语,兀自点点头:“行,那我改天再来找你。”   他临走前,还将一束玫瑰塞在她怀里。   郁喜捧着这束玫瑰,恍若抱着烫手山芋。   郁喜对他这幅吊儿郎当的态度,倒是有些没辙,也捉摸不透他的心思。   ——————   作者有话要说:  感觉越解释越容易误会,我还是闭嘴吧,hahaha 第五十四章   毕业聚餐的地点,是在一家五星级酒店。   他们专业有一百来号人, 其实除了舍友之外, 其他人大概也仅限于点头之交, 大学的班级和初高中的班级大抵是不一样的, 同学之间总带着几分淡漠。   那晚,酒店包厢灯火辉煌, 郑导特意精心装扮过, 举杯说了几句话。席上的人纷纷红了眼眶, 离别在即,总揣有几分伤感,即便他们这群人未必叫得出在座的每一个人的名字。   郑导话毕, 班长带头举杯:“祝我们前程似锦。”   象牙塔里的学子,总对未来带有几分憧憬,以为心有热血, 便能闯出一片天下来。   毕业聚餐结束后, 又转场去K歌,郁喜她们三人倒是没再去, 打车回到宿舍。   程岑明天就得回南边, 她的公司只给她批了三天的假, 来去匆忙。   走廊外头, 依稀有拖沓的脚步声。   程岑蹲在地上收拾着行李。   钟声盘腿坐在椅子, 抽抽鼻子说:“妈的,老子突然想哭。”   程岑宽慰她:“又不是生离死别,想我就去南边找我玩呗。”   郁喜没有出声。   在这个闷热的夏夜, 每个人的心里都有那么一丝怅然若失。   温淳之今晚在B市,没着急回去。   宁则慕最近和一个网红谈恋爱,那小网红是B市人,晚上宁则慕约他出来。   宁则慕戏谑道:“今儿不是嘻嘻的毕业典礼?”   温淳之把玩着手机,淡淡觑了他一眼,哪里听不懂他言语里的打趣。   宁则慕笑的不知收敛,多少有点幸灾乐祸的意思:“嘻嘻还是不愿意搭理你?”   温淳之点了支烟,小姑娘如今的性子执拗的很。温淳之拧着眉吐出一口烟圈,不仅琢磨自个到底是哪些地方亏待了她,才造成她如今对他避之若浼。   温淳之思想来想去,也就得出了个结论。   小姑娘太没良心了。   宁则慕身边的小网红倒是一脸饶有兴致的模样,挽着宁则慕的臂弯,柔声问:“怎么啦,是小女朋友生气了吗?”   宁则慕歪在沙发上,笑笑说:“差不多,人小姑娘不愿搭理他,你看看,给出个主意?”   那小网红倒是七七八八问了一堆,末了说句,送个花首饰什么的也就好了。   这话等于没说,温淳之嗤然地笑了声。   那小网红面色浮现几分赧然,呐呐不说话了。   隔天,郁喜是最后一个走的。   宿舍里空荡荡,一如大一她们来之前的模样,只是那回是为了相聚,这次却是别离。   郁喜将三把钥匙交给楼管阿姨,楼管阿姨面色淡漠,公事公办让她填了离校登记表。   那天倒是个阴天,阴沉沉,雨要下不下。   校园里随处可以听见行李箱轮子滚动的声音,郁喜拉着行李箱,心里闷闷,有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怅然感。   等她走到宿舍外头的那条小路上,倒是迟疑地停下脚步。   温淳之的车停在那条林荫小道,他低着眸,靠着车身抽烟。   身边不时有姑娘走过,目光有意无意落到他身上,他熟视无睹。   郁喜心里莫名软了几分,转头一想,未免觉得自己太不争气。   温淳之抬脚过来,扫了眼她的行李箱:“要回C市?”   郁喜抿抿唇,没说话。   郁喜都不知道,她是怎么稀里糊涂上了车的。   等她坐到副驾驶座,再反悔已然来不及了。   温淳之似洞察出她的心思,很快便落上车锁。那嘀的一声清响,郁喜心里没来由的一阵慌乱。   她攥着安全带,默不作声。   期间,柳香冬打来一通电话,问她几点到C市。郁喜多少几分做贼心虚,唯恐柳香冬知道她和温淳之在一辆车上。   小姑娘细声细语,温淳之扭头觑了眼,一手搭着方向盘,将车开了出去。   车子行到火车站,酝酿许久的雨,这才零星落下几颗。   郁喜提着行李箱,要去检票,却被温淳之松松握住手腕。   郁喜蓦地一怔,恍若惊弓之鸟。   温淳之淡淡扫了她一眼,心里不太是滋味。她余光中睨见他的手指探向她额头,轻轻抹去她额头上的那点湿漉的雨珠。   郁喜抬眸去看他,温淳之若无其事地捏了捏她的手,说:“不是赶时间,快进去。”   郁喜都有些搞不清他的态度,莫名看他一眼,拖着行李箱往进站口去。   郁喜回到C市,在网上也陆续投了简历。   这几天来回奔波,终于拿到了B市一家公司的offer。柳香冬听说她要去B市工作,有几分不大愿意。但她心里虽不愿意,也不会多加干涉女儿的决定。   期间温蝉约郁喜出来一趟,两人见面时,却碰见了宁则慕。   郁喜听说过他离婚的事儿,那天,宁则慕的手上还挽着个姑娘。   宁则慕和她说了几句,然后顺道给她们这一桌结了账。   等宁则慕走后,温蝉跟她八卦宁则慕现在的这个小女友,是个美妆网红。   郁喜吃着甜品,有一搭没一搭地听着。   温蝉说道最后,见她没在听,便换了个话题。   郁喜提起她要在B市工作的事儿,温蝉郁闷地问:“在C市不好么?”   两人说了会儿,温蝉又提起今年过年顾梵要带她回去的事儿。   郁喜笑说:“这不是挺好的?”   温蝉显得忧虑重重,担忧顾梵妈妈会不喜欢她。   郁喜哭笑不得,总觉这姑娘杞人忧天。   郁喜在B市租了间房子,三十来平米的小地方,翻一个身都嫌逼仄。梁浅乘着周末,过来帮她一道儿清理房子。   梁浅拿着块抹布擦的起劲儿:“姐,你干嘛不干脆在C市找份工作。这样自个也不用再找房子,多轻松。”   郁喜那时在低头清理窗棱上的污迹,也不知道在没在听。   等两人将房子收拾干净,梁浅累的平躺在床上。   郁喜点了外卖,梁浅吃完接了通电话,便笑嘻嘻拎着包走了。   梁浅一走,这小小的屋子倒是静了许多,只有冷气运转发出的声音。   郁喜到浴室洗了个澡出来,盘腿坐在床上,开了一盏台灯,打开一本书。   这房间隔音奇差,郁喜还能听到隔壁人吹风机的呼呼声。   郁喜看了会儿,还是静不下心来,她去包里翻找东西,倒是摸出了一串钥匙来。   郁喜盯着那串钥匙,愣了会神,直到外头响起敲门声。   郁喜一开始以为是在敲隔壁租客的房门,仔细听了几回,才确定是敲自己这间的门。   郁喜下了床,去开门。   门一打开,一股浓郁的酒味扑鼻而来。   温淳之朝前迈了一步,整个人半是靠在她的身上。   郁喜有点懵,门还半开着,外头有租客走过,不动声色地瞟来了几眼。   郁喜面色微红,被温淳之半压着,她以一种扭曲的姿势去关门,温淳之牢牢盯着她,说:“就一点儿不想复合么,喜喜?”   门嘭的一声砸上,屋里静了下来。   郁喜仰着脸,平静道:“你喝醉了。”   温淳之发出一声嗤笑,深深看她一眼,指腹摸上她的唇角:“没良心的小东西。” 第五十五章   这一方空间里氤氲着一丝若有若无的酒气,房间里很安静, 只闻见他均匀的呼吸声。   她屋里的那张床是单人的, 温淳之大喇喇地横躺在上头, 几乎没有容纳她的空间。   郁喜跪坐在床尾, 看着睡熟的男人,有点头疼。   眼下两人的关系, 就像一团乱麻, 扯不清理不清。   郁喜看了半晌, 转而又去翻书。   捱到后半夜,她抵挡不住困意,只能将就的缩在床沿捱过这一晚再说。原本以为这一夜定是睡不稳妥, 倒不成想一夜好眠安稳睡到天明。   隔日,她是被隔壁租客的关门声给吵醒的。   她睁开眼时,就看见温淳之在阳台上打着电话, 他手指间夹着一根烟, 看起来似乎情绪不太好。   她愣愣地看了会儿,温淳之似有所察觉, 转头看来一眼 。   郁喜不动声色地撇开目光, 她眼睫微敛, 坐起身来。   温淳之从阳台进来, 那阳台门矮小, 他不得不微低着头进来。   这房间确实小的可怜,床的两边各摆着衣柜和一张桌子,便挤得满满当当。   温淳之拧拧眉, 说:“换套房子住?”   郁喜弯腰穿拖鞋的动作一顿,继而抬起头来,面色平静:“不用。”   温淳之也清楚这个时候,自己说的话,她大概也不怎么愿意听。   很长的一段时间,温淳之隔三差五的来找她,但也没做什么。   就连她旁边的一个女租客,某天早上遇见她,攀谈了句:“那是你男朋友吗?看着挺有钱的,怎么让你住这种地方呢?”   她语气含着几分遗憾,看她仿若似在看着一个失足少女。   郁喜有些啼笑皆非。   温蝉来看过她一次,也说地方有点小。   郁喜坐在床头,不以为然:“我一个人住,这也差不多了。”   温蝉嗯了声,抬手去拨她桌上堆着瓶瓶罐罐,继而捡出一块手表,警惕问:“这谁的?”   郁喜抬抬眼皮,大概是温淳之上回落在这儿的。   然而这姑娘已然想歪,一脸讳莫如深,小声说:“嘻嘻,你该不会找男朋友了吧?”   郁喜还没作声,就听那姑娘几分失落的叹了句:“我还想你当我嫂子呢。”   郁喜倒是没把温蝉这句笑言搁在心上。   温淳之这两天去了趟南边,温老夫人不知道打哪儿听来的消息,问:“听说你最近和一姑娘谈着?”   温淳之往后靠着藤椅,漫不经心地勾了勾唇角:“这话,你听谁说的呢?”   温老夫人:“你甭管我听谁说的,究竟有没有这回事?”   温老人不等温淳之回答,又紧接着道:“如果确定了,就好好跟人姑娘谈,什么时候找个时间带回来一趟。”   温淳之把玩着手机,他倒是想,可小东西现在都不大爱搭理他。   温淳之摸出一包烟来,温老夫人见状,皱着眉道:“你少抽点吧。“   小汩汩在院里子玩温老夫人种的那些花草,摘了一朵牡丹,颠颠地跑过来说:“小叔叔,送你花。”   温淳之两指搓弄着烟嘴,将小汩汩抱上膝头。   周安欣出差,温迟之被小汩汩搞的焦头烂额,便把小家伙扔到老太太这儿来。   小汩汩抬手点了点他手指的那一根烟,软声软气的问:“小叔叔,这是什么呀?能吃吗?”   温淳之抬手刮了下她的鼻头,没正行地哄她:“这是香烟糖。”   小汩汩鬼精灵的很呢,偏不上当儿,矫气哼哼道:“你当我傻呢,小叔叔。我知道这是烟,我dad天天抽呢。”   小姑娘肥嘟嘟的手指去撕外头的烟纸,那一包烟被她撕着玩,烟丝零零散散落了温淳之一裤子。   他眉眼舒展,透着几分纵容意味,抬手淡淡拂开。小汩汩却皱着眉眼,一副要哭的样子,还将手指递到温淳之鼻尖:“小叔叔,这好难闻呀。”   其实他这人看上去并不怎么好相于,但对小孩子格外有几分耐心。温淳之抱着小汩汩到洗手间洗手。看着镜子里小家伙的眉眼,他心里说不上来有几分遗憾。   这遗憾倒是真真切切的。   过了两天,宁则慕打来一通电话慰问他和郁喜的进展。   温淳之淡淡一句就那样。   宁则慕笑了笑,长篇大论给他分析状况:“其实嘻嘻吧,对你也不是没感觉。大概是碍于你从前的作风,所以如今倒是有点退缩。你知道她们这类姑娘,想得多也豁不开胆子。“   话到最后,宁则慕盖棺定论:”若真计较起来,大概是你给不了这姑娘安全感。”   温淳之歪在沙发上,发出一声嗤笑。   安全感,这东西哪是外人给的?   他就差没剥开心肺,让那姑娘瞧瞧,他现在满心满眼里藏着的人可不都是她。   .......   郁喜在公司做了两个月,渐渐上了手。   晚间,临下班时,她正收拾着东西。   带她的顾经理却叫住她:“郁喜,等会你先别走。露露临时请假,等会有个局,你跟去一起去。”   她的经理是个三十来岁女人,离异带着孩子,平常不苟言笑。但至少在工作方面还是肯指点她一二,郁喜对她揣有几分敬重。   顾经理开车载着她到饭店,末了不免提醒:“等会要是有人灌酒,你意思喝两杯就成,其他的我来办。”   郁喜点头说好。   今晚的酒局除了郁喜和经理外,还有合作方的老总。那老总四五十来岁,挺着啤酒肚,姗姗来迟,说话腔调油腻。   桌上问起郁喜是哪所学校毕业的,郁喜垂着眉眼说了。   那老总伸手拍了拍她的后背,状似亲昵说:“后生可畏呀。”   郁喜脊背倏然绷了几分。   顾经理见状,不动声色地将老总引到桌上。   席上,那老总也频频灌郁喜酒,顾经理拦了几次,郁喜见那老总脸色微变,也就顺势喝了几杯。   等酒局结束时,郁喜已然有几分醉意。   顾经理见状问:“还行吧,自己能回去吗?”   郁喜摆摆手:“可以的。”   等顾经理走了,郁喜一个人坐在台阶上。   包中的手机频频震动,她接通,那端温淳之问她:“在哪儿?”   郁喜报了地址,便挂了电话。   她撑着额头,等了一会儿,脚步声渐近。   温淳之拎着钥匙走到她跟前,语气听着不太好:“喝醉了?”   郁喜昏昏沉沉撑着头,有点呆愣地盯着他。   温淳之在她身前蹲下,摸了摸她的脸:“傻了?”   他眉眼浮着几分笑意,郁喜拧着眉,一脸痛苦的模样:“我头好疼。”   温淳之轻啧了声,抬手将人拦腰抱起。   等温淳之开着车,将人带到酒店。   小姑娘醉酒了,也是真能闹腾。她扒拉着车门,不肯下车,看他似在看一个拐卖良家妇女的强盗:“你带我去哪儿,这不是我家。”   街上的行人,频频将目光落到他身上。   温淳之只能耐着性子哄她,说:“就你那小破屋,我躺了几天,脊椎还不折腾出毛病来。”又说,“喜喜,我年龄大了,你行行好,晚上咱们就在这儿休息?”   她摇头说不要,继而又捂着脸低声哭起来。   温淳之都给吓懵了:“不去咱们就不去了,好端端的哭什么?”   他拿手指揩了揩她眼角的湿意。   郁喜泪眼盈盈:“你是坏人,我不要跟你在一起,你喜欢上别人了。”   温淳之觉得自己的脑袋倒是疼了,搂着她,抬手指指外边:“瞎说什么,我这都打算和你结婚了,哪里看上别人。婚房我都备好了,你看看?”   他指着外头灯火阑珊的酒店门口,说着大话。   小东西这会子倒是清醒了,似娇似嗔瞪他一眼,说:“你骗谁呢?”   温淳之哎呦了声,贴着她,语气透着几分不正经:“这会子倒是清醒了?” 第五十六章   翌日,郁喜醒来时, 还头昏脑涨的。   宿醉的后遗症, 她翻了个身, 映入眼帘的是温淳之熟睡的侧脸, 他眼睫很长,此刻微收敛着。   郁喜看了会儿, 似想起昨晚醉酒的事儿, 她掀开被子, 脚尖刚落在地上。后背便贴上来一副躯体,温淳之手指环着她的手臂,低声说:“宝贝, 你昨晚可真能折腾。”   话语暧昧,恍若两人做过什么事似的,郁喜扭头看他。   温淳之抬手捏了捏她的下颚, 亲昵问:“怎么, 傻了?”   郁喜深吸一口气,这才不紧不慢道:“温淳之, 我还没想好要不要和你在一起。”   他倚着床头, 眉梢浮起一抹浅淡的笑意, 漫不经心握着她的手腕, 说:“那你说说看, 这冷板凳还要我坐多久?”   郁喜抿抿唇,莫名有点烦这副散漫的态度。   那天的气氛有些微妙,然而隔了几日, 温淳之仍然来找她。郁喜都觉得两人会这般不清不楚扯下去,永远没有尽头。   期间,郁喜和梁浅一同回了趟C市,柳香冬得知梁浅谈了恋爱,便顺势提起某个婶婶认识了个不错的小伙子,打算年后让她见一见。   郁喜当时没怎么放在心上,随口说好。   柳香冬似很满意她这态度,也没再多念叨。   天气渐渐转凉,十二月份时,郁喜接到了齐毓的一通电话。   自从那回接过齐毓电话后,两人便再没联系过。齐毓说她在B市办事,明天顺道来见她一面。   郁喜隔天没上班,在住处等了一会儿,才等来齐毓。   齐毓似乎也有了变化,但看到她,两人之间倒是没有半分罅隙。齐毓提起她在某个中学当老师,日子虽平淡,但心底踏实。   期间温淳之给她来了条短信,郁喜回了条:“我舍友晚上住这儿,你别过来了。”   很快,温淳之就打了通电话过来,问:“哪个舍友?”   郁喜抿抿唇:“齐毓。”   郁喜不清楚温淳之对齐毓还有没有印象,只是温淳之听了,也没再多说什么。   当晚,郁喜和齐毓聊到凌晨一点才睡着,两人说了很多,琐屑却温情。   隔天,郁喜送齐毓上了车,回到住处,却发现温淳之的车子停在楼下。   今儿的天气有点阴沉沉,他穿着件薄薄的灰色西服,外套微敞着,靠着车身抽烟。   郁喜因为昨晚睡太迟了,两人起晚了,郁喜匆匆套了件毛衣便出门。这会子冻得手脚发凉,隐隐有几分着凉的趋向。   温淳之掸了掸烟灰,问:“你舍友走了?”   郁喜点一点头。   温淳之手指覆上她的手背摩挲了下,她手背的温度凉的惊人,温淳之微微拧着眉:“怎么就穿这一点?”   郁喜:“早上太急,来不及穿。”   温淳之也没说什么,若无其事地牵着她的手,径直往灰扑扑的楼道走。   这小区,楼层不高,也没有什么电梯。   郁喜清楚温淳之不习惯这样的居住环境,除了那一次提议过换房子,被她拒绝外,也没见他再提过。   到了晚上,郁喜温度烧了起来。   她头脑昏沉,温淳之见她这一副萎靡样,似看不过去,说:“去医院看看。”   郁喜裹着被子,摇摇头:“不要,吃颗退烧药就好。”   她指派温淳之去医药箱翻找,温淳之翻找一番也没找到一颗退烧药。郁喜这才恍然大悟,几分愧怍,呐呐道:“我忘买了。”   温淳之眉头也没皱一下,开车去临近的医药店买,这么折腾下来,已渐至深夜。   温淳之是第一回这般照顾人。   就连半夜睡着了也不安稳,迷迷糊糊醒来几次,将手探向小姑娘的额头。小东西没心没肺,缩在他身边一夜好眠。   黑暗里,温淳之扫了眼身边的姑娘,他拿着烟盒和打火机,走到到阳台外。   夜色深沉,大楼沉在黑夜里,看不清轮廓。   一根烟抽尽,温淳之这才回到房间睡下。   .......   转眼便到了过年,公司给放了九天的年假。   郁喜那天下班,便乘坐动车回到C市,路途中接到温淳之的电话:“都这个点,还没下班?”   郁喜怔了几秒,才说:“我回家了,现在在动车上。”   那端有一瞬的静谧,继而温淳之淡淡应了声。   郁喜隐隐察觉他应该是生气了。   温淳之坐在车里,抬眸看了眼紧闭的窗户。他在车上抽了一根烟,这才扬长而去。   过年期间,温蝉倒是约郁喜出来一趟。   提起年前去拜访顾梵家,他的母亲并没有为难她,又说起顾梵的小叔顾珩生。   郁喜:“你这么看重顾梵他小叔,顾梵能不吃醋吗?”   温蝉捏着纸巾,悄声声道:“那没办法呀,谁叫他小叔长得那么惊为天人。”   郁喜笑道:“真那么夸张么”   温蝉捧着脸直点头:“真的,喜喜,气质也好。”   郁喜说:“那你什么时候带顾梵去见你妈呀?”   温蝉面色微红:“明天呀,明天我们得去南边过年。”   郁喜也清楚温蝉他们家的这个习惯,想必那人也已经到南边了。   温淳之今年过年被温老夫人多留了几日,温蝉带了顾梵来见温老夫人。   温老夫人眉眼带笑,倒是对顾梵很是欣赏,到头来不免念叨他一句:“温蝉都快赶到你前头了。”   温淳之无事人般,丝毫不放在心上。   温迟之也笑说:“蝉蝉的眼光不错,那顾家可是老一辈的家族,但是顾家家族关系复杂,好在顾梵他生父那边也还算清白。”   客厅里,热热闹闹坐了一圈的人,显得其乐融融。   小汩汩似很开心,一会儿跑到温淳之膝盖上坐一会儿,又跑去顾梵身边,倒是冷落了温迟之。   好在温迟之浑然不在意,径直逗温蝉,说:“有没有想好什么时候结婚?”又指着温蝉,对顾梵道,“这丫头可是小狗脾气,你可要好好考虑清楚。”   温蝉气急败坏,说:“你才小狗脾气呢。“又向周安欣求救,“嫂子,你倒是管管他呀。”   周安欣坐在沙发上,剥着一颗橘子,微微笑说:“可别,你哥哪里是我管得住的?”   .......   郁喜原以为柳香冬当时说的介绍对象,只是随口一说。却没料到柳香冬是真有这打算。   郁喜:“妈,你说真的?”   柳香冬皱眉道:“你这孩子,你妈我什么时候和你开玩笑,已经和柳婶约好了,晚上六点去见个面。”   郁喜觉得头疼,柳香冬见她这抗拒模样,不免疑心:“喜喜,你该不会还和那人有联系吧?”   郁喜一瞬间绷紧了神经,看了柳香冬一眼,吞吞吐吐道:“没有呀。”   “那就好。”柳香冬点点头,不免语重心长地劝道:“喜喜,听妈的话,他那样的人不是咱们家高攀的起的。等会收拾收拾出去见一面,谈不来就算了,妈也不勉强你。”   话都说到这份上,郁喜自然不好拂了柳香冬的意。   将近五点时,柳香冬就赶她出门了。   郁喜拦了辆出租车,到了目的地。   那人已在包厢等着,听柳香冬提起,比她大个两三岁,在校博士生,搞研究的。   郁喜一直以为这人的长相大概是那种中规中矩的斯文型,推开包厢一见面,倒不出所料。   那人戴着一副黑框眼睛,穿着蓝色格子衬衫,皮肤挺白,面容也还算清秀。   两人站在包厢门口面面相觑,他看起来似乎有些不善言辞,愣了几秒,才笑笑说:“你就是郁喜吧?”   郁喜点点头。   这一顿饭吃得十分尴尬,男生试图在找话题,然而没聊两句,气氛便陷人静谧。这么几回合下来,王迦木也没再没话找话说,他似乎也显得有些兴味索然。   捱到八点,才堪堪结束了这顿饭局。   郁喜如释重负,觉得这场相亲简直和受刑无异。   郁喜同他走出大厅,却没想到和一行人迎面撞上。   是宁则慕先开口叫的她。   郁喜循声望去,这堪堪一眼,便瞧见了他身边的温淳之。   郁喜几分心虚,敛着眼睫:“宁大哥。”   可宁则慕偏哪壶不提开哪壶,他旁观这场热闹,嘴角轻轻挑起:“这一位是?”   郁喜静默了一瞬,说:“同学。”   王迦木朝她看来一眼,那眼神里透着几分艰深莫辨。   郁喜这一瞬间,莫名觉得几分难堪。   温淳之全程都没有开口说话,看她恍若是在看着个毫不相干的陌生人。   .......   郁喜同王迦木在饭店门口分道扬镳。   郁喜觉得王迦木大概对她有几分想法,但那大概都是不怎么好的。   她走到马路上,打算拦辆车,眼前有车驶过,停了下来。   温淳之摇下车窗:”上来。“   他的语气听不出情绪,郁喜自个心虚,乖乖上了车。   温淳之将车子开出一段路,郁喜也没追问去哪儿。她也不清楚自个心虚个什么劲儿,然而温淳之这不作声的模样,她还真有几分怵。   车子停在一处小区,温淳之没下车。   柳香冬倒是打来机通电话,郁喜没接。   温淳之靠着软椅,摸出打火机,点了一支烟:“怎么不接?”   郁喜:“我妈的电话。”   温淳之笑了声,继而问:“刚刚那人是谁?”   郁喜轻声说:“我妈介绍的相亲对象。”   他嗤然一笑,俯身凑过来,捏一捏她的下颚,声音低柔:“喜喜,我是不是对你太好了点?”   郁喜抬眸,她刚要出声。温淳之抽了口烟,不由分说地探身压了过来,浓郁的烟味被他过渡到嘴里,郁喜被呛到,没忍住低声咳嗽起来。   温淳之胳膊搭在窗沿上,冷眼旁观这一切,等她咳嗽断断续续止了。温淳之这才将人抱到膝盖上,手指探入她的尾椎,郁喜有点害怕他这幅模样。   她攥着他的手指,几分不安:“不要在这里。”   小姑娘的眼里隐隐有湿意,透着三分惧意。   温淳之抬手碰了碰她的脸,长叹了一口气,这才说:“乖点,喜喜。”   “不要惹我生气,嗯?” 第五十七章   郁喜回到家中,柳香冬还未睡着, 似在等她。   郁喜在玄关换拖鞋, 柳香冬走了过来, 问:“怎么样?”   郁喜轻描淡写:“还行, 不过人家可能对我没那个意思。”   柳香冬面露几分失望,不免又忿忿道:“怎么对你没那个意思, 你哪里差了, 现在的男生一个个眼光都要高到天上去了.......”   郁喜哭笑不得。   柳香冬絮絮叨叨说了一会儿, 见她心不在焉的模样,叹了一口气道:“早点洗洗,去睡吧, 明儿还要去南边一趟。”   温淳之将郁喜送回住处,宁则慕倒是给他来了通电话,问他还来不来。   等到他到了包厢, 宁则慕说:怎么, 喜喜没来?这还没和好?”   温淳之在沙发上坐下,点了支烟。   宁则慕见他这幅焦头烂额的模样, 不免笑。   心想, 温淳之是真栽在郁喜这小姑娘手上, 又不免觉得匪夷所思:“你究竟看上嘻嘻什么?”   温淳之吐了口烟圈, 烟雾腾散开来, 他也在琢磨,他究竟看上她什么了?   .......   隔天,郁喜和柳香冬坐飞机去了一趟南边。   她表哥杨树三十好几, 被大姨催了好多年。近一年才安定下来,准备结婚。婚宴的日子就定在明天。   大姨一见到他们,便扬着张笑脸:“来了呀,可累坏了吧,须任和郁善怎么没跟来。”   柳香冬道:“郁善来了让亲家看到了影响不太好,还是别来了。”   大姨却嗔怪说:“说什么话,再怎么样也是自家人。”   柳香冬但笑不语。   大姨转而又和郁喜说了几句话。   梁浅倒是也在,郁喜同她一间卧室。梁浅趴在床上,玩着手机,说:“姐,你知道大姨为什么这么急哄哄的让大哥结婚吗?”   郁喜刚洗完澡出来,擦着头发:“为什么?”   “这不是嫂子有了呗。”   梁浅撑着下巴,又说:“其实我觉得杨树哥,并不是很喜欢这位嫂子。”   郁喜歪头看她:“怎么说?”   “你知道的,我以前老爱跟着杨树哥一起玩,他高中的时候追过一女生,后来我无意间在他书柜里看到他写的情书........”   梁浅意味深长道:“我觉得他这辈子最爱的女人大概就是那位高中同学了。”   郁喜倒是有点不可思议,杨树从小学习就不好,属于调皮捣蛋哪一类型的。大姨没少操心,他那混不吝的性格,郁喜还真是没想到杨树也有这样深重的心事。   婚宴是在酒店办的,也还算热闹。   郁喜是第一次见杨树的妻子,长的挺文秀的一姑娘,说话声音也温温柔柔的。   婚宴流程大同小异,期间,柳香冬让她去休息室找大姨说点事。   休息室的门虚掩着,留了一道缝。   郁喜手刚覆上门把,便听到大姨正和二姨说话声:“喜喜呀,我倒是想给她介绍人呢,不过这丫头以前不是发生过那事儿嘛,我想了想还是别没事找事了,到头来惹的一身腥,怪麻烦的。”   二姨:“那丫头也是不懂事,现在的男人也不会在乎这个吧?”   大姨嗤了声:“这谁说的准呢,哪会真找咱们种小户人家,就是玩玩而已,香冬以前也不是没经历过这事儿?”   大姨:“也是,你家的梁浅,你可看着点,让她别跟郁喜似的,小姑娘家眼光不要太高,找个门当户对的就行。”   二姨:“不是我夸我家浅浅,她这孩子虽然读书比不上郁喜,但她还是挺实在的.......”   身后有脚步声,郁喜回头去看,是杨树。   “杨树哥。“   杨树穿着一身黑色西装,外套敞着,估摸也听到了些里头的话。他抬手摸了下鼻子,讪讪道:“我妈就是刀子嘴豆腐心,你别往心上去。”   郁喜笑了笑:“没事。”   关于她和温淳之分手,又因为流产的事儿,亲戚间多少有人说闲话。郁喜心里也大致清楚,梁浅那时还跟她提起过这事,说有亲戚来家里说起她的事儿。她打抱不平顶了几句,还被二姨说了一顿。   柳香冬大概也听说过,但她从不在她跟前提起。   郁喜从南边回来,在C市又呆了几天,便回B市上班去。   郁喜捱过六个月的试用期,在三月份的时候正式转正。   转正那天,下了场雨,倒是不大,细如牛毛。   郁喜回到住处,洗了个澡出来,摸出手机一看,十几个未接电话,都是柳香冬打来的。   柳香冬很少给她打这么多通电话,以往打来,若是碰上她没接,便会给她发条信息。然而这次,郁喜心里隐隐有不好的预感。   窗外,雨似乎下大,雨滴砸上玻璃,声音清脆。   郁善晕倒住院了。   柳香冬在那端说道,语气隐隐不太乐观:“医生说,明天详细做个检查再看看,情况不太好。”   郁喜攥着手机:“妈,我收拾收拾,等会就回去。”   柳香冬却说:“这大晚上的,明天再回来,别让妈妈担心。”   柳香冬没再多说,便挂断电话。   郁喜捏着手机,隐隐有些不安。   郁善小的时候,柳香冬也曾打算给他做过手术,然而医生都说不适合做手术,他脑子里的结节太多,密集纷杂,根本就无从下手,风险太大了。这么多年,也一直用药物控制着。   郁喜隔天一早,便坐动车回了C市。   柳香冬那时刚从病房出来,撞见郁喜,倒是愣了几秒:“怎么这么早就过来了?早饭吃了没?”   郁喜摇摇头:“妈,郁善还没醒吗?”   柳香冬一脸忧愁:“还没,先陪妈去吃点早餐。”   两人在医院的食堂随便吃了点东西,柳香冬胃口并不太好,只喝了一小碗粥。   到了九点,柳香冬同郁父去见医生。   郁喜留在病房照看郁善,等了一个多钟头,柳香冬和郁父才回到病房,两人满面愁容。   郁喜问:“妈,医生怎么说?”   柳香冬忽然泪声啼下。   郁父倒是还显的稳重些,但也看得出来似在极力克制着情绪,他叹了口气:“医生说没法做手术,脑子里的结节已经变大,压迫到神经。”   柳香冬看了眼病床上的睡着的郁善,说:“吃了这么多年的药,怎么就没控制住呢。”   也不知是对谁说的。   病房内陷入一片短暂的沉默。   到了午间,郁喜去了趟医生的办公室。   那医生坐在椅子上,正喝水,看见她,问:“小姑娘,有什么事?”   郁喜走了进去:“你好,我是郁善的家属。”   那医生大概了解她的来意,耐心地同她解释了一遍郁善目前的状况。郁喜忍不住问:“那真的没有做手术的可能吗?我们只能这样袖手旁观,看着他脑子里的结节变大,最后......”   医生沉吟片刻,说:“倒是有一位医生兴许能做得了这样的手术,但是他近一年来倒是很少上手术台。”   .......   郁喜从医生办公室出来,摸出手机,打开浏览器,输入苏书岑几个字。   她兀自低头看手机上显示出的百度百科,也没注意到前头的人,继而手臂便被人轻轻握住。   她愣愣的抬头,是宁则慕。   宁则慕:“怎么一副神游太空的模样?”   她的手里还握着手机,宁则慕探身过来瞧了眼,手指点了点:“你查这个做什么,家里人生病了?”   郁喜说:“我哥要做手术了。”   郁喜同宁则慕说了情况,宁则慕听后,倒是笑笑说:“这事儿,你可以去找淳之。”   小姑娘一副不明所以的样子。   宁则慕稀奇道:“你不知道?”   “什么?”   “你查的这位苏书岑是淳之的舅舅,这么说,你现在明白了吗?”   郁喜点一点头。   郁喜去找温淳之时,他刚睡醒,身上套着一件白色短袖和灰色运动裤,看起来倒是挺显年轻。   温淳之开了门,对于郁喜今儿主动来找他,倒是几分意外。   他捏了捏她的手,:“怎么突然来找我了?”   郁喜抿抿唇:“我有事需要你帮忙。”   小姑娘一脸郑重其事的小模样,就连温淳之都不得郑重起来,他抽过一只靠枕垫在身后,说:“什么事?”   郁喜说明了来意,温淳之听完后,倒是没开腔,静静抬眸看了她一眼。   郁喜以为他不肯,犹豫片刻,说:“我希望你能帮我,如果不行.....你想要我怎么谢你....”   她有点说不下去,手搁在腿边握成拳头。她深吸一口气,一脸大义凛然地探身凑过去,想在他唇边落下一吻。不成想,温淳之却偏过头,躲开了。   郁喜神色微僵,维持着那个变扭的姿势。   温淳之显得有些意兴阑珊,他端起茶几上的水杯,喝了两口,又搁在棕色台面上,淡淡道:“犯不着这样,喜喜。”   他抬手碰了碰她的脸:“你提的要求,我能不答应么?”   他眼里透着点对她的失望。   ———— 第五十八章   温淳之寻了个时间,去B 市拜访了一趟苏书岑。   苏书岑年纪渐大, 近两年来有退休的打算, 也很少上手术台。苏书岑接到温淳之的电话, 还挺意外:“你小子别又是和你爸闹矛盾了吧?”   温淳之高中那会和他老子的关系简直可以用剑拔弩张来形容, 每回闹矛盾了,总要往苏书岑那儿跑, 一赖就是半个月。   温淳之笑道:“舅舅, 你想哪去了, 我就是有件事要你帮忙。”   苏书岑稀罕问:“什么事儿?”   “明儿我去看您,再和您详说吧。”   苏书岑倒也没再多问。   温淳之隔天中午到的B市,叶云给他开的门:“逢年过节都不见你来一趟, 今儿这刮的是什么风,把你这尊佛爷给吹来了?”   温淳之攥着手机:“舅妈,你可别埋汰我了, 往后我一定多来。”   “这是你小子说的, 往后可多来呀。”叶云抬手拍了他肩膀一下,“以前你和你爸吵架, 你舅可没少帮你帮腔, 就属你小子最没良心。”   温淳之问:“舅呢?”   “在书房等你呢。”   温淳之上了楼梯, 抬手敲门, 里面传来苏书岑的声音:“进来。”   苏书岑悠然靠向椅背, 道:“你发来的病例资料,我也看了,不过有件事我得问问, 那姑娘是你什么人?”   温淳之也清楚这事儿求苏书岑帮忙,准得问起郁喜。他走至桌前,拿起搁在上头的一本书,随便翻了两页,轻描淡写道:“你侄媳妇。”   苏书岑倒是愣了下,这小子感情的事向来乱的很,这会为了姑娘求到他这儿来,不免不让他多想,苏书岑不由正色道:“真定了?”   温淳之将书本合上,闲闲道:“那还有假,不是你侄媳妇,我用的着这样费心费力?”   苏书岑想想,倒也是了。   苏书岑简单和温淳之分析了下郁善的情况,又道:“明儿我再去看看。”   温淳之点头说好,临要走了,似想起了什么:“你明儿去的时候,别提我。”   苏书岑不明所以。   温淳之摸摸鼻子,语气虚了几分:“她妈不太待见我。”   苏书岑忍不住笑了,拿手指点着他:“你小子也有今天。”   .......   郁喜这几日都在病房,接到温淳之的信息时,柳香冬也在病房。   郁喜捏着手机起身:“妈,我出去一趟。”   柳香冬被郁善这事儿弄得有些心力交瘁,她没什么精神地点点头。   外头下起了小雨,淅淅沥沥。   郁喜没打伞,远远地就看见温淳之的车子。   那男人坐在车上,郁喜四处张望了眼,这才上了车。   温淳之摇下了点车窗,说:“怎么没带伞。”   郁喜:“忘记了。”   温淳之没说什么 ,抽了几张纸巾递给她,说:“那事确定了。”   郁喜静默片刻,这才扭头看着他,轻声说:“谢谢。”   温淳之不疾不徐勾了勾唇角,揉捏着她的手,说:“谢什么?和我还这样客气?”   郁喜抿抿唇,没说话了。   温淳之似洞察她的心思,调笑道:“喜喜,你别因这事有负担,你该让我坐多久的冷板凳,我就坐着。等你什么时候解气,嗯?”   他姿态拿捏的很有分寸,郁喜被他这么一说,倒是觉得自个有点狼心狗肺。   温淳之又说:“明儿,我就不来了,你妈也不太待见我。”   郁喜替柳香冬解释:“其实我妈,也不是那么排斥你。”   温淳之点了支烟,半真半假说:“那是能带我去见丈母娘了?”   郁喜讶然抬眼。   温淳之淡淡笑开,抬手摸了下她的脸,说:“瞧你吓的。”   手中的手机在震动,估摸是柳香冬打来的,郁喜没接,犹豫片刻,这才说,似毅然赴前线的士兵,带着十二分郑重,她说:“温淳之,你让我再想想。”   小姑娘心软了。   温淳之眉眼舒展,吸两口烟,说:“成,你想一辈子,我也等着。”   他向来情话信手沾来,郁喜此刻倒是面无表情,早已对这免疫。   从回国至今,他一直在攻占她的心理防线。她原本就道行浅,他此刻这般作低俯小的姿态,已然让她那颗心摇摇摆摆。   说实在,她和温淳之能走到这儿,全是各种机缘巧合,并非是她能靠一己之力扭转。她都下了死心,跟他老死不相往来,可冥冥之中总有那些事将两人扯在一起。   郁喜不免悲观的想,温淳之大概就是她的宿命,她逃脱不得。   郁喜回到病房,柳香冬神色有些许变化,她握着郁喜的手,难掩激动:“喜喜,你今晚回去休息一趟,明儿再过来,刚才医生过来说郁善这手术大概能做。“   连续几天,病房气氛沉闷,这无意是穿透沉沉乌云的那一缕光线。   郁喜也表现的不知其事,心里却想这大概是温淳之起的作用。   晚间,她回到家。温蝉也听说了她哥住院的事儿,打过几回电话问候过。   这晚,温蝉又打来一通,郁喜不知怎么的,和温蝉说起温淳之的事儿。   温蝉倒是挺开心:“哎呀,太好了,喜喜。”   郁喜有些哭笑不得,说:“蝉蝉,我还没想好。”   “没事呀,反正你迟早会是我嫂子。“   郁喜都不清楚温蝉哪里来的信心。   温蝉还一板一眼的宽慰她:”喜喜,我哥虽然以前作风差了点。”   “是差了点?”   温蝉心虚地咳了声:“嗯,虽然他以前私生活较乱,但现在不一样了。喜喜,真的,我哥对你是不同的,你相信我呀。”   两个小姑娘絮絮叨叨说了一通,郁喜眼看时间不晚了,明早又要去医院,便撂了电话。   翌日,郁喜同郁父一道去病房。   到了九点时,一行穿着白大褂的医生簇拥着前头的那位医生进了病房,陪同的还有郁善的主治医师柳医生。   柳香冬先站起身来,她还未出声,柳医生便道:“这位是苏教授,这次由他给郁善做手术。”   苏书岑和她那日在手机上搜索到的图片,并无差别,只是看起来更显和蔼,带着一副银框眼镜,清隽文雅。   不知是不是郁喜多想,总觉的苏教授的目光在自己身上落了几秒,又短暂移开,同郁父说起郁善的情况。   等一行人出了病房,房间又恢复静谧。   苏书岑回到办公室,给温淳之去了通电话。   温淳之那时在宁则慕那儿,几人打牌聊天。温淳之漫不经心地接通电话,聊了几句,便挂断。   宁则慕也清楚郁喜她哥的事儿,说:“你舅的。”   温淳之点了两下头。   宁则慕攥着手里的牌,说:“你这会就该上医院去,表表决心,这样嘻嘻的父母兴许对你印象还能好点。”   温淳之靠向椅背,懒懒地笑了声。这样也显得太事儿了 ,温淳之倒是不想给郁喜太多的压力。   宁则慕说:“你还真别笑,不管怎么着,总得去一趟不是?”   手术那天是在晚间七点。   郁喜一家子守在手术室门前,柳香冬看起来分外紧张,就连郁父也绷着神经。   郁喜被这气氛弄得,觉得有些透不过气来。   温淳之在郁善被推进手术室前,倒是打来了一通电话。   郁喜走远了点,接听这通电话,她轻声说:“已经进手术室了。”   她几乎都没透露任何情绪,就听他说:“没事,别瞎想。”   郁喜轻轻嗯了声。   她回到手术室门口,柳香冬和郁父依旧维持着刚才那个姿势,如临大敌的阵势。   直到晚间十一点,手术才结束。   手术室门一打开,柳香冬和郁父便迎了上去。   苏书岑摘下口罩,道:“手术很成功,别担心。”   柳香冬满脸笑容,感激道:“太谢谢您了,苏医生。”   一行人回到病房,柳香冬让郁喜晚上回去,她和郁父先陪着。   郁喜点头说好:“你和爸也注意休息。”   柳香冬说:“知道了,你别操心我和你爸,这两天你也挺累,今晚先回去休息。”   郁喜乘坐电梯下楼,出了住院部。   外头一片漆黑,已临近十二点,她走了几步,听见身后有鸣笛声。   医院正门的花坛处停着一辆车,驾驶座的车窗开着,一点猩红半明半灭。   郁喜抬脚走过去,温淳之靠着车椅,眉眼间透着几分倦意,他说:“上来。”   郁喜愣了片刻,问:“你一直在这儿。”   温淳之抽了口烟,点了两下头。   郁喜说不上来此刻心里的滋味,她拉开副驾驶座的车门,矮身坐了进去。   温淳之揿灭烟头:“手术还行?”   郁喜:“挺成功的。”   温淳之倒也没再多说,他似乎看起来也挺累的,默不作声地把车开了出去。 第五十九章   或许是连日来的精神和身体的压力稍得松解,郁喜上车没几分钟, 就睡着了。   温淳之将车开到巷子处, 停在那儿。   他倒是也没叫醒她, 径直下车, 上外头抽了一根烟。   一支烟抽尽,小姑娘才堪堪醒来。   郁喜迷迷瞪瞪醒来, 温淳之刚好抽完烟, 回到驾驶座上。   车内漂浮着他身上淡淡的烟草味。   温淳关上车门, 问:“睡醒了?”   郁喜点点头,捏着安全带,说:“我先下车了。”   温淳之漫不经心地点了点头。   翌日, 柳香冬到柳医生办公室,询问手术后的注意事项。   临要走时,被柳医生叫住:“您是和苏教授认识么?”   柳香冬愣了几秒, 问:“不认识, 怎么了?”   柳医生疑惑的皱着眉头,说:“这倒是奇怪了, 我还当您和苏教授应该是相识, 这次的手术还是苏教授主动找我的, 他这两年来已经很少给人做手术.......”   柳香冬当下没多说什么, 回到病房, 倒是和郁父提起这事儿。   郁父也显有些纳闷:“我还当是柳医生请来的。”   郁喜进门时,便听到这一句,说:“妈, 你们说什么呢?”   柳香冬提起了苏书岑的事儿,郁喜当下几分心虚,没说什么。   然而到了晚间,这谎兜不住了。   温淳之打来电话,她当时在洗手间洗手,手机搁在病房的床柜上。   柳香冬在外头喊:“喜喜,电话。”   郁喜没多想,便说:“妈,你替我接一下。”   等她洗完手出去。   病房的气氛有一种说不出的古怪,就连柳香冬的脸色也有点不太好看。   郁喜不明所以:“妈,你怎么了?”   柳香冬脸色难看:“喜喜,你老实告诉妈,你是不是还跟那人有联系?”   郁喜静默半晌,才将苏书岑的事儿说了。   柳香冬也没想到这中间还有这么一桩事儿,她语气落了几分:““这事儿,你怎么也不跟我商量。”   如今无意间承了人家的情,往后哪还有脸对人冷言冷语。   她语气有点很铁不成钢:“喜喜,妈妈是为了你好。”   到了晚上,郁父来到病房,知道这事儿后,当着柳香冬的面,也没说郁喜什么。   等柳香冬走后,父女两在病房里说话。   郁父颇为语重心长:“你现在大了,也有自己的想法,爸爸不会多加干涉你什么。现在的年轻人大多心性不稳重,我们老一辈也不求儿女能大富大贵。只是你自己做了选择,往后会有什么的样的后果,你能不后悔就行了。”   郁父向来寡言少语,家里的事一般都是柳香冬说了算,这是第一次他们父女两这般促膝长谈。   临近十二点,郁喜开了机,给温淳之回了通电话。   那时温淳之早已睡下,被电话铃声吵醒,他窸窸窣窣坐起来。他中午打了那一通电话被柳香冬接到,等他再打过去,已然关机了。   郁喜看着窗外静谧的夜,良久才说:“温淳之,你究竟有几分真心呢?”   其实郁喜深知她这问话有点傻,无异于同深井掷入一颗石子,想试探一下有多深,可是到底有多深呢?   温淳之这会儿也醒过神来,他抽过枕头竖在身后,低眉点了一支烟。   郁喜在听到那端一声打火机的响声,良久便听他说:“喜喜,我如果真是玩玩的话,何必来找你?”   语气又轻又淡。   .......   郁善术后的情况,恢复的很好。   郁喜也没在C市多待,请了两周的假,若是再不回去上班,她估计就得收拾包袱走人了。   在她回B市场的前一晚,二姨和大姨从南边来了一趟,特意来看郁善。   柳香冬这几日对她态度颇为冷淡,郁喜也不太放在心上,知道她妈这脾气来的快,散的也快。   二姨见柳香冬对她态度寡淡,不免悄悄拉住郁询问:“你又哪惹你妈不痛快了?”   郁喜笑笑,没说什么。   郁喜怎么也没想到,温淳之竟然会来医院看望郁善。   恰逢大姨和二姨在,柳香冬对他虽谈不上好脸色,但也客气了两句。好在有郁父在中间周旋,气氛不至于太僵。   二姨和大姨脸色微妙,等郁喜送温淳之下楼,这才忍不住问:“那人是喜喜的男朋友吗?”   柳香冬不愿多说,敷衍的应了几句。   大姨道:“这人看着就家底不错,待人也温和有礼,喜喜要真是跟了他,那也不错。”   柳香冬也没法同她们说这人就是郁喜大学时交的那个,克制着情绪说:“有什么好的,我倒不太愿意郁喜嫁进那种人家。”   二姨和大姨面面相觑几眼,倒也知趣,转而提起了别的话题。   这边,郁喜送温淳之下楼,说:“你怎么这时候来了?”   温淳之勾了勾唇角,还有心思调笑:“怎么着,怕你妈拿扫把撵我出去?”   郁喜眉目未变,仍然是那副平淡模样,温淳之抬手揉了揉她的耳朵,说:“笑一笑,喜喜。”   他又问:“刚才那两个是你什么人?”   郁喜抿唇:“我阿姨。”   温淳之:“明儿回B市?”   郁喜嗯了声。   温淳之摸出手机,看了眼,说:“我明儿来接你。”   温淳之从医院出来,开车回了一趟温宅。   温询今天连续打了几通电话,让他回去一趟,温淳之还当有什么急事,等到了家里。   林韵在客厅,温淳之拎着钥匙进门:“林姨,我爸呢?”   林韵:“在院子里呢。”   温淳之说:“他这么火急火燎的找我,是为了什么事呢?”   林韵没多说,笑笑提点了他两句:“前两天,你舅来了一趟。”   温淳之也是一点就通,心想老头子原本近一年来,对他就催的紧。这会从他舅那得到消息,还能硬捱了两天才叫他回来,也是能忍的。   温询在院里子,给新种的瓜果蔬菜翻土。听到身后的脚步声,他也没急着停手,不疾不徐将那野草锄尽,这才开了水龙头洗手。   温淳之倒也不着急,从兜里摸出烟盒,低眸点了一支烟。   温询拿起边上的毛巾,擦干净手,这才开口:“听说前些日子,你让你舅去给人做手术了。”   温淳之掸了下烟灰:“这事儿,你不是都清楚了。”   温询别的话也没多说,只道:“如果真确定了,就带人上家里来一趟。”   郁喜隔天一早就起床,柳香冬虽对她又怨气,但还是叮嘱了她几句,多照顾好自己。   郁喜下了楼,出了单元门。   温淳之的车就停在巷子口,并不是他开车。   郁喜同温淳之坐在后车座,司机默不作声地开着车。   郁喜问:“是开车到B市?”   温淳之微微点头 ,他这趟去B市,也是有公事。   车子行驶上高速时,淅淅沥沥下起了小雨。   雨滴砸在玻璃上,四处蜿蜒开来。   这一趟车程,要费三个钟头。   今天恰好碰上她生理期,郁喜觉得肚子隐隐疼起来,她微微拧着眉头。   温淳之似察觉了她的异样,抬手去摸她额头:“人不舒服?”   郁喜咬着唇,摇摇头:“生理期。”   温淳之知道她有痛经的这个毛病,捏了捏她的手,说:“先睡一会儿。”   郁喜这么趴在他膝上,一路时睡时醒。   等到了B市,这场骤雨初歇。   郁喜迷迷糊糊醒来,温淳之低眸,手指刮了刮她的唇角,说:“下个月,同我去一趟南边?”   郁喜还有点懵,这才后知后觉他话里的意思,她抬眼看他,良久才道:“好。” 第六十章   等车子开到了她的住处楼下,郁喜先行下车。温淳之在车里看着她, 说:“晚上, 我再过来。”   郁喜点点头, 拉着行李箱回到房间。才坐不下久, 梁浅就给她来了通电话,言语里说起她妈前天去看郁善, 撞见温淳之来病房的事。   小姑娘饶有兴致的打听:“姐, 那人是谁呀?听我妈说还挺有气质的, 一看就不是个俗人。”   郁喜哭笑不得。   梁浅却福灵心至,警惕问:“该不会就是以前那个吧?”   梁浅原本只是随口一说,倒是没料到却被自己猜对了。   郁喜轻轻嗯了声。   梁浅颇为恨铁不成钢, 忿忿说:“姐,你怎么还跟他在一起呀?!”   郁喜不以为然,梁浅却苦口婆心, 就跟个小老太太似的, 郁喜笑了下,说:“浅浅, 我有分寸的。”   梁浅说了一会儿, 继而又说道:“姐, 这周六我们一块吃饭, 刚好那天是我生日。”   郁喜笑笑说好。   将近十点, 温淳之才回来。   郁喜那时已经睡下了,开了台灯,下床去开门。   温淳之抬眸瞧她一眼:“睡下了?”   郁喜含糊应了声。   温淳之脱了外套, 去浴室洗漱。   这边倒是放了些他的衣物,但不多。温淳之洗完澡出来,小姑娘倚着床头,手里捏着一本杂志。   他擦着头发,刚在床沿坐下,隔壁间便传来木板的吱呀声。   两人目光对视片刻,郁喜脸色有点尴尬。   温淳之神色自若,他将毛巾随手搁在柜上,摸过烟盒和打火机。   他低眸轻笑了声,点了根烟。   无奈那隔壁的房间动静越来越大,还伴随着时不时的~呻~吟声。   郁喜面红耳赤,她拉起被子,佯装无事般说:“别抽了,快睡吧。”   温淳之呵然一笑,他仰靠在床头,侧眸看她一眼,眼里噙着浅浅的笑意:“喜喜,你真睡得着?”   郁喜脸色微红,似乎有些无措,她喃喃说:“那怎么办嘛?我也不能过去拍门吧,人家铁定要来揍我。”   温淳之唇角微勾,揿灭了烟头,探身过来,捏着她的下巴,覆上去。   郁喜手指揪着被单,仰着脸,承受这个吻。   温淳之手指探入她的睡衣领口,郁喜急急攥住他的手指。   温淳之其实也没真打算做,他拿手指摸了摸她眼下淡淡的青影,说:“喜喜,我们换个房子住?”   经历了今晚这一遭,郁喜也不可能不同意了。   温淳之行动很快,没两天就给她换了套房子。   周六的时候,郁喜打车去了梁浅给她的地址。她到了地方,乘坐电梯上楼。   包厢里,一群男男女女,先看见她的是坐在左手边的一个男生,他见到郁喜,怪腔怪调问:“美女,你找谁呀?”   他话刚说完,梁浅就给了他后脑勺一下:“我姐。”   那男生也是个开朗的人,笑着站起来,装模作样给郁喜作了几个揖:“姐姐好,姐姐好。”   梁浅笑说:“姐,他就这副傻样,你别跟他计较哈。”   梁浅领着郁喜给她那些朋友介绍,那群男男女女整齐划一的一声姐姐,简直要把这包厢给掀了。   郁喜将她送的礼物,递给梁浅,是当下一款某牌子的包。   梁浅乐不可支:“姐,你是中彩票了么?这么大手笔。”   吃完晚饭后,几人又转场去K歌,郁喜原想回去,然而梁浅不答应,非缠着她跟着一起去。   今儿是她的生日,郁喜也不想扫了她的兴致,便没再推却。   在校的学生都很会闹腾,这里头有个大梁浅一届的学长,拐弯抹角的向梁浅打听起郁喜的信息。   梁浅柳眉一扬,说:“怎么着的,你看上我姐了?”   那学长倒也不避讳,大大方方承认了。   梁浅一想她姐目前的情况,就把郁喜的手机号码给了学长。   一行人闹到将近十二点,才结束。   温淳之开车来接她,郁喜上了车,发现他的脸色不太好看。十点的时候,他就发来信息问她什么时候结束,现在捱到这个点,他等了将近两小时。   郁喜莫名几分愧怍,去握着他的手,软声问:“你几点来的呀?”   小东西在向他示弱,温淳之何尝看不出来,他淡笑了下:“十点的时候,玩的够晚的。”   他语气很淡,郁喜这下默默不吭声了。   车子开回住处,郁喜拿了换洗衣服去浴室洗澡。   等她洗完澡出来,温淳之坐在沙发上,她去柜子拿吹风机。   温淳之倚着沙发,冲她招了下手:“过来。”   郁喜乖乖拿了一只靠枕坐在地上,温淳之给她吹头发,这动作透着几分温情。郁喜心里隐隐不安,总觉得他今晚的心情似很糟糕,吹风机呼呼声在耳边响起。他的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顺着她的长发,郁喜在这轻柔的动作下,莫名有点犯困。   头发吹得差不多干的时候,温淳之关了吹风机,手指捋顺她发丝,说:“晚上,玩的开心吗?”   郁喜枕着他膝头,天真的点点头:“挺好的。”   温淳之却嗤然一笑。   郁喜不明所以地抬眼看他。   温淳之拿来她的手机,递给她:“说说看,这是怎么回事?”   郁喜目光落在上头,有一条信息。   发信息的人,言语客气,说想同她交个朋友。   郁喜微微拧眉,想不起这人是谁,她眼神透着迷茫。   温淳之见她这幅模样,俯身去亲她,手指滑入她的领口,语气自带三分嘲讽:“跟年轻的小男生在一块,是挺好玩的吧?”   郁喜这才后知后觉,这人在吃醋。   她眉眼弯弯,捧着他的脸,像发现新大陆似的新奇:“你是在吃醋吗?”   小姑娘倒还挺高兴。   温淳之手指揉搓着那团温软,郁喜身子一个激灵,不可控制的颤了下。   他吮咬着她~赤~裸的肩头,哑声说:“给我离那些小男生远点,嗯?”   ———— 第六十一章   柳香冬对郁喜和温淳之之间的事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周末, 郁喜回到C市, 去看郁善。期间, 温淳之打来电话, 郁喜说了几句,便挂断。   柳香冬抬眸看她一眼, 说:“是他打来的?”   郁喜轻轻嗯了声。   气氛一时有些异样, 郁喜犹豫了片刻, 还是说了句:“妈,他其实对我挺好的。”   柳香冬忧心忡忡:“喜喜,妈也不是不愿意你和他在一起, 只是他这样的人,你觉得你能制的住他吗?”   郁喜倒是很平静:“妈,最坏的结果也不过是他将来喜新厌旧。可是, 我现在就想跟他在一起, 以后的事儿谁也说不准,不管是什么结果我都能接受。”   柳香冬叹了一口气:“你大了, 有自己的主意。妈妈, 只希望你再喜欢这个人, 也不能丢了自己的自尊, 懂吗?”   郁喜轻轻嗯了声。   翌日, 温淳之带郁喜去了趟温宅。   郁喜一开始还不知道,直到车子开入院子,她才后知后觉。小姑娘一脸紧张的小模样, 不由埋怨起他为什么不早告诉她。   温淳之开着车,眉眼舒展,笑说:“怕什么,林老师你不是都见过。”   郁喜支支吾吾:“可不是还有你爸爸吗?”   温淳之伸过一只手来,揉了揉她的头发,说:“你放心,老爷子不敢给你脸色看。”   郁喜没有把他的话搁心上,下了车,不免几分紧张,高考时查分数都没这般惴惴不安过。   温询今早就告诉林韵,温淳之会带个人回来一趟。   说实话,林韵对温淳之带回来的人,也有几分顾忌。原本她这身份就尴尬,若温淳之带回来的是不好相与的,那也是糟心。   林韵思来想去,怎么也没料到温淳之带回来的人会是郁喜。   郁喜见到林韵,也有几分尴尬,她讪讪道:“林老师。”   林韵看看温淳之又看看郁喜,心里悬的那块石头,终是落了地。   林韵拉着郁喜的手,感慨了句:“真没想到,淳之带回来的人是你。”   郁喜几分抱歉:“林老师,我不是有意瞒着你的。”   林韵轻拍了下她的手:“这孩子,说哪的话,我高兴还来不及呢。”   这一顿饭,郁喜吃得如坐针毡。   温询对她态度也算客气,和和气气吃完一顿晚饭。郁喜陪着林韵又坐了会儿,两人离开时,温询给郁喜塞了个红包,郁喜原本是没想要的。   温淳之却接了过来,不由分说地塞到她手心。   上了车,郁喜打开红包数数了,说:“这有点多了。”   温淳之不以为意:“改口费,也差不多了。”   温淳之捏了捏她的手,半真半假道:“要不你也改个口,我给你包个红包。”   郁喜佯装不懂:“什么改口费 ,温叔叔?”   温淳之嗤笑了声:“装傻。”   ......   四月份初,春风料峭。   温淳之带郁喜去了一趟南边,去给温夫人拜寿,那天除了温家一大家子人,并无外人。   温老夫人早就得知温淳之今儿会领个姑娘回来,温淳之向来性子没个定性,这会难得带姑娘回来,温老夫人倒是有点稀罕。   郁喜也没想到时隔一年,小汩汩竟然还记得她。小姑娘一见到郁喜,就甜甜的叫:“小婶婶。”   在座的长辈,都不知道小汩汩曾见过郁喜一面,只是笑着赞小汩汩聪明有眼色劲儿。   温淳之闻言,眉眼笑开,抬手刮了刮小汩汩的鼻梁:“我们小汩汩就是嘴甜。”   小汩汩咬着棒棒糖,眉眼弯弯,嘻嘻笑:”那叔叔要给小汩汩买巧克力吃哦。”   温淳之将人抱在怀里:“买,叔叔给你买.。”   小汩汩拍着手掌,软糯的喊着叔叔最好了,倒是让温迟之看得眼红。   温老夫人对郁喜这小姑娘也挺喜欢,小姑娘长得清丽,性子也是温和。温老夫人握着她的手,问候了几句她哥的情况,又说了几句别的,见温淳之一直坐在旁边,笑说:“怎么着,三小子,怕我这个老太婆欺负你媳妇儿?”   温淳之挑唇笑笑,觑了小姑娘一眼,小东西挺着身板,一副小学生挨训的模样。   温淳之道:“那倒不是,宁则慕在包厢等着,我们还得出去一趟。”   “行,我这老太婆也不浪费你们时间了。“温老夫人慈爱地拍了拍郁喜的手,说,”去吧。”   温淳之领着郁喜出门,郁喜这才松了一口气。   温淳之见她那如蒙大赫的小模样,忍不住道:“有那么害怕?”   郁喜摇摇头:“也不是,就是第一次见你家里人,有点紧张。“   温淳之靠近她,轻深笑了下,说:“紧张什么?”   郁喜:“宁大哥怎么上这儿来了?”   温淳之给她拉开副驾驶车门:“明儿,老太太寿辰,他代替他家人来一趟。”   郁喜点点头。   关于温淳之这次带小姑娘给温老夫人拜寿的事,他们这圈子里的人多多少少也听过。后来有好事者向宁则慕打探起消息,宁则慕闲闲道:“就曾经甩了淳之一次的那位。”   几个发小摩拳擦掌跃跃欲试,都想看一看这姑娘是何方神圣?   所以当郁喜和温淳之进入包厢时,十几双目光往郁喜身上看来。郁喜被这几十双眼睛打量的有点懵,小姑娘长得是不错,但长得比小姑娘漂亮的人也不在少数。   几人都看不出来,温淳之究竟看上这姑娘什么了。   到了快要散场的时候,郁喜今晚被宁则慕哄着喝了几杯酒,这时有点醉意上头。   她扒拉着沙发不肯走,温淳之蹲在她身前,好声好气的哄:“哪不舒服?”   郁喜迷迷糊糊抬起眼,使劲盯着温淳之看了好几眼,似乎这才辨认出他来,她磕磕绊绊道:“我头好晕,走不动了,你背我呀?”   小姑娘声音倒不大,只是坐在这边上的几人纷纷同温淳之行来注目礼。   温淳之倒是坦坦荡荡,他眉头没蹙一下,说:“上来。”   郁喜不由分说地趴上的肩头,这一屋子的人倒显得很错愕,面面相觑几眼,这小姑娘还真有几分能耐。   小姑娘原本就瘦,背在身上还真没有几分分量,温淳之站起身来,抬脚踹了下边上的人,说:“包。”   那人毕恭毕敬地将郁喜的包双手奉上,狗腿了句:“小嫂子的包。”   .......   温淳之和郁喜在南边待了一周,才回到C市。   四月底时,郁喜那天加班,温淳之到她公司楼下去接她。   将近九点,郁喜才从公司大厅走了出来。   郁喜眉眼有些疲倦,见车子开了会,不是往住处的方向行驶,不由问:“不回去了吗?”   温淳之一手撑着方向盘,淡淡说:“先去取个东西。”   郁喜也没太放在心上,她靠着车背,昏昏欲睡。   等到了地点,温淳之抬手碰了碰她的脸,说:“这么困?”   郁喜打了个哈欠,同他一块下车。   温家老夫人四月份大寿,温淳之那时给老夫人定一块翡翠,然而时间不凑巧,这大寿过了半个多月,这寿礼才完工。   两人在珠宝店等店员取来东西,温淳之看着柜里搁的一排排戒指,他抬手敲了敲玻璃,云淡风轻道:“看看,有没有喜欢的?”   温淳之兀自招来店员,让她取了一枚戒指出来,六角镶嵌式的钻戒,小巧精致。   温淳之手指虚虚拢着她的手腕,说:“试一试?”   他手指捏着她的无名指,把戒指虚虚推入到底,眉目间透着几分郑重。   郁喜看他一眼,不由提醒了句:“这是婚戒。“   温淳之点点头,说:“我知道。”   郁喜抬眸:“什么意思?”   温淳之淡淡一笑,他盯着她,不疾不徐的反问:“喜喜,你说我是什么意思?”   后来郁喜想起这事儿,不由有些后悔,怎么就稀里糊涂答应了他的求婚呢?   七月时,两家人一道吃了顿晚饭,商量她和温淳之两人的事儿。   温询待她父母也很客气,处处透露着几分尊重。   直到用完晚餐,回到家里后,柳香冬才松了口,说:“他们父母两人倒是很会做人。”   郁父也应和了几句。   温老夫人对郁喜颇为喜欢,三天两头,让郁喜上南边去看她。   十一月时,郁喜辞了职,打算出国留学。   温淳之对她的决定,倒也不反对,只是说这婚结了,再出去。   他环着她的手腕,气定神闲道:“去读,就是读一辈子书也不是问题。”   郁喜那时趴在他怀里,甜甜的笑:“那我不就成书呆子了。”   郁喜在南边待了半个月,每天早上起来翻翻书,或者和温老夫人一块摆弄花花草草,日子倒是过的悠闲自在。   待了半个月后,温老夫人又带郁喜去寺庙里住几天,顺便让那寺庙里的老先生给她和温淳之挑个吉日。   她和温老夫在庙里待了一周 ,直到温淳之出差回来,来接她。   他来接的那天,倒是下了场雪,天地间一片苍茫的白色。   郁喜裹着红色的羽绒服,两颊被冻得红通通,她眉眼带笑趴在那一面矮墙上,看那人朝自己走来。   年少无知时,那凉薄一眼,他从此便如长明灯,燃在她心口。   空中有铜风铃时不时拂动的声音,檀香味漂浮在鼻息间。   这一刻,众生皈依佛祖,而她皈依他。   此生,他是她的执迷无悔。   2018.04.09 1:01   于深夜,完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