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书由 melincy 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 《炖妖》 作者:苏稚如 文案: 在第二十八次从汤锅里用筷子将男朋友捞出来后,徐安容终于忍不住长叹一声。 “我要分手!” “申请驳回,不予批准。” 温馨提示:冬天到了,请将屋里的危险物品,如:暖锅、电暖器、微波炉等收起来,以免您的男友爬进去,造成不必要的伤害。 内容标签:情有独钟 娱乐圈 甜文 主角:徐安容,楚柯 ┃ 配角:哈士奇与葱 ┃ 其它: =============== 第1章 邻居是大神   《炖妖》   苏稚如/文   2017.7.26   北方室外的冬天,完美诠释了什么叫风刀霜剑严相逼。   至少作为一个吹惯了绵绵的潮湿冷风、室内室外都是零度的江南姑娘,徐安容有些不太适应这样犹如物理攻击般猛烈刺骨的寒冷。   零下八度的气温,她拖着大包小包的行李站在小区门前,单薄的小身板在飒飒寒风中直打哆嗦。两瓣嘴唇冻成了深紫色,上下牙齿亲密地磕碰着,顶着两坨红晕的小脸窝在羽绒服的帽子里,脖子一缩再缩,恨不得从来没长过。   就这么自虐似的站了十来分钟,不远处保安大叔隔着玻璃门抬手看看表,心里嘀咕这都该冻坏了,念头一转,略微犹豫了一下便裹紧军大衣抱着暖水袋推门而出来和她搭讪。   “小姑娘外头冷,进屋里坐坐吧。”   徐安容摇摇头,几乎冻僵的小脸上艰难地挤出一丝拘谨的微笑:“不麻烦您了,我等人呢,马上就来了。”   正说着,一辆橙黄色小电驴由远及近驶了过来,一个包裹得严严实实的人从帽檐和围巾的缝隙间露出一双精明的三白眼,上下打量了徐安容几眼,不知是喉咙沙哑,还是围巾围得太厚实堵住了气,只听那人含糊不清地问道:“徐安容?”   “是是,我就是。”徐安容忙不迭点头。   “这是房屋钥匙。”那人从口袋里摸出两把钥匙,举到眼前检查了下房号然后丢给徐安容,又把围巾往上提了提,继续用含糊的声音说道,“水电费这个月到期,接下来要自己交。成了,没别的事了,有问题再联系。”   话音未落,小电驴一加速,立刻风驰电掣地跑起来,一眨眼就没影了。   这是一家极其敬业的房屋中介,以徐安容租房多次的经验来看,也是最有原则的一家,签了合同后说几号交房就几号交房,早一天一个小时都不肯。但哪怕是再敬业的中介,在这么冷的天也熬不住刺骨北风。   徐安容捏着尚有两分热度的钥匙,望着已无人烟的街道,幽幽地吐出了一口气。   保安大叔瞅着他俩的举动眨了眨眼,顿时回过神来,在一旁笑着问道:“刚搬来呐?”   “嗯,刚搬来。”   “咱这小区虽然离市区远了点,但治安环境都一等一的好,你来啊可算来对了……”   保安大叔自来熟地唠起了嗑,徐安容随口嗯了几声,实在招架不住来自陌生人的热心关怀,客套了几句便左手拉着行李箱,右手挎两个大包裹,背上一个帆布双肩包,满副武装地朝自己的租房走去。   老式居民楼,最高不过七层,可想而知不会有电梯这种奢侈品。徐安容租的房间在顶楼,带一个小阳台,若不是一时鬼迷心窍贪图小便宜,想着能白多几平方地,这会儿也不至于拖着沉重的行李爬楼梯累得要死不活。   果然小便宜不能随便占。   徐安容默默唾弃了几句自己的小民心理,搁下行李在老旧的防盗门前长长喘了口气。   门是原装的铜质材料,大概是很久没人养护的缘故,长了几块锈斑,门楹上贴着两幅摇摇欲坠的对联,已经由鲜红褪成黯淡的灰黄,看起来用手指一捻就能化为灰尘。   的确像中介的人说的那样,这房子很久没有人住了。再看对面那间,门上同样落满了灰。   应该也是空的吧。   她摇了摇头,不再去想与己无关的事,掏出钥匙插/进锁孔里,老化的门锁发出吱嘎一声响,门打开形成的风带起里面细小的尘埃。她捂着嘴咳了两声,挥了挥手,拖着行李走了进去。   刚关上门准备收拾,手机铃响了。   她歪着脑袋夹住手机,动作却不停,手指灵活地开始解塑料袋的扣子,从里面掏出一块新的抹布。   “喂?你好哪位?”   水龙头里流出了浊黄的液体,她耐心地等水变清,开始在水盆里蓄水,有些褶皱的抹布浸了水迅速伸展开。她随手捞起来,一边擦洗桌椅一边分心接着电话。   “是彤彤啊,哦对,今天刚搬家,陆北亭的小区,和你说过的呀。嗯,现在在收拾,怎么了?”   “阿容你一定要帮我这个忙啊!”陈雨彤在手机的另一头做祈祷状,想着她看不到,转而用可怜兮兮的语气博取同情,“你和我们杂志社的一个大神在同一个小区,他已经拖稿十三天了!十三天啊!你能想象吗?不是三天是十三天!已经打破了上次七天的记录了!”   “企鹅号不回我,微信也不上,打电话发短信更是统统没有回音!你能不能帮我去看看,他是不是死在家里了……”   “要我帮忙收尸?”   “不,给我鞭尸。”陈雨彤呵呵冷笑两声:“如果他命大没死的话,你就直接替我原地打死。”   徐安容:“……”   喂喂,你这样我会当真的啊。   “你不要这样,也许人家只是突发急事没能及时通知你呢。”同为编辑的徐安容“善意”地安慰道,“也说不定,他只是被车撞了呢?”   前一秒还一副恶人模样的陈雨彤顿时没好气地呸了一声:“呸呸呸,不许胡说,那可是我们杂志社的摇钱树,老娘最粗的一根金大腿!我还等着早日混上主编包养无数小鲜肉从此走向人生巅峰呢,他今天出事,我明天就要失业!”   陈雨彤底下的大神姓楚名柯,据说是个大帅哥,但徐安容向来只闻其名不见其人。这位大神和他的漫画一样出名的就是他的任性程度,拖稿已经是常态了,哪怕她不常看漫画,也知道大神的坑底下无数人被坑得嗷嗷直叫。   不过有句话怎么说,有才任性,看在漫画每年带来的巨额收入上,整个杂志社都纵容着他,直到这一次史无前例地拖了十三天,身为责编的陈雨彤才忍无可忍,甚至不惜拉下脸来找朋友帮忙。   “行行行,知道你对你家大神又爱又恨了。”徐安容附和了几声,知道好友玩笑下的担忧,于是正经道,“你别担心,我把东西收拾一下就去帮你找人。嗯,16幢……703是吧?好的,我知道了,有消息我马上会通知你的。”   听着好友用谄媚的语气在另一头千恩万谢,徐安容颇为无奈地挂断了电话。   陈雨彤和她是初中同学,毕业后就分开了,直到大学快毕业才又重新联系上。巧的是,毕业后两人都选择了编辑这一职业,只不过对方是一毕业就进了杂志社当漫画编辑,而她换了两份职业才最终定了下来。   如果一开始就选择当编辑的话,这会儿也能算是有资历的老人了吧,说不定也能有个把大神,就像彤彤手底下的那位。   徐安容有些感慨地想着,不过再一想好友的那些作者个个都不省心,光是催稿就心力憔悴,顿时又平衡了一些,虽然自家那群小天使不出名,可是温柔贴心颜值高还每天日更呢!   ……不,还是好羡慕。   这种甜蜜的负担请放着让她来!   “不过,怎么感觉这个住址很耳熟?”徐安容看着备忘录上记下来的坐标,沉默了两秒,默默退出自己的房门,仿佛卡带般一点一点艰难地抬起头,盯着落满了灰的门牌号,思绪陷入了石化。   门牌上只有三个数字:704。   而这栋楼,又好巧不巧的是16幢。   这种情况放在某网站应该是这么问的——和大神成为邻居是怎样一种体验?   徐安容:谢邀,感觉不是很好。   徐安容实在说不出自己现在是什么心情,她知道和楚柯同在一个小区,但是从来没想过竟然是邻居啊!再回头看对门,那门上落满了灰的样子怎么看都不像有人常住,可朋友的信息应该不是假的,不会真的是出事了吧?   她迈开僵硬的两条腿,木着脸走到对面直戳戳的按下门铃——没响。   再按,还是不响。   “咚咚咚。”   徐安容忍着先把门擦一遍的冲动拍起了门,大门上的灰在她的拍动下簌簌抖落,让她忍不住想起立秋时的那场沙尘暴,那天回到家后她一甩自己的长发也顿时和下了沙一样……   好吧,扯远了。   只说这敲门的动静,按道理正常情况下连植物人都该被吵醒了,徐安容冷眼瞅着迟迟没有动静的大门,思考自己是该先打110还是120。   等她思考到报警该用什么理由时,门后突然传来了踢踢跶跶的拖鞋声。防盗门骤然间打开,里面那人冷淡的视线在她身上转了一圈,还不等她看清长什么模样,就很不客气地“啪”的一声关上了门。   一开一合,快如闪电。   “楚先……”   徐安容咽下说了一半的话,咬着牙吹了吹被开合的气流吹上去四散开的刘海,耐着性子继续执着地拍门,冷静的表情下隐藏着正在蓄力的怒气槽。   “你好,我是陈编辑的朋友,里面是楚先生吗?能麻烦开一下门吗?”   作者有话要说:  开新文啦,撒泼打滚求收藏求评论求抚摸ToT   排雷提醒:男主非人类 第2章 他的尾巴   “谁啊?”   随着大门被暴力关上,一道娇俏的少女声音也自电脑桌前响起。   楚柯循声望去,只看见一颗葱在键盘上跳来跳去,时不时凑到摄像头前搔姿弄首,再不然就是拿着耳麦唱上两句,怎么看怎么悠哉,于是本就不太美妙的心情变得更加低沉,整张脸直接黑了一半,烦躁地揉了揉一头散乱的短发,语气不善地回答道:“不知道,不认识。”   说完,他直挺挺往沙发上一倒,转眼化成原型,尾巴尖勾起掉落在地的毯子和热水袋将自己卷了个严实。趴在沙发底下的哈士奇眯开一只眼瞅了瞅他,伸出爪子按住空调遥控器,“嘀嘀”两声,把室温又往上调了调。   苗苗看着他嘁了一声,回过头继续兴高采烈地打字,全身的小叶子触电了似的噼里啪啦地抽在键盘上,一行行文字以极快的速度出现在屏幕上,然后回车,发送。   哒哒哒。   咚咚咚。   楚柯开始还在忍耐,忍到后来眉心直跳,从卷成春卷似的毯子里探出头来:“苗翠花,给我小点声,不然拔你网线。”   “嘁,凭啥?我有自由上网的权利!”苗苗腾地扭过头,浑身的小叶子随着她的动作抖了抖,一下跳到地上,变成一个五六岁模样的小萝莉,头顶两瓣葱叶,一手叉腰一手指着他,怒气冲冲道,“还有,死蛇妖,再给你一次机会,为我的名字道歉!”   楚柯懒得理她,翻了个白眼缩回毯子里,可键盘声停了,扰人的声音却还在持续。   “咚咚咚……”   楚柯阴沉着一张脸再次探出头,用杀人般的眼神盯着苗苗。   “苗、翠、花!”   恶狠狠的磨牙声,这回连蛇牙都呲出来了。   苗苗本来还站在地上挺着小胸脯,雄赳赳气昂昂的,被他吃人般的视线看得一激灵,头顶的葱叶都蔫蔫地耸拉下来垂在脸颊两侧。   “大、大蛇哥,不是我不是我!”   楚柯依然目光凶狠地注视着她,苗苗垂头盯着自己的脚尖,绞着两根手指,声音细得跟蚊子哼哼:“真的不是我呀,是门外有人在敲门!她还提到了你的编辑什么的……”   楚柯生气的时候,那就是会移动的人形□□包,一个不好就要爆炸的那种。别看她平时没大没小惯了,这时候也不敢轻易捋其虎须,别说是喊苗翠花了,就是喊她苗狗蛋,她也没有胆子像刚才那样反驳。   略略略,大妖怪了不起哦。   苗苗偷偷翻了个白眼,然后就看见楚柯的眼神稍稍缓和了一些,盯着她吩咐道:“你去开门,直接赶走。”   苗苗不可置信地指了指自己:“你确定?”   话音未落,她整个人开始慢慢缩水,又从一个萌萌的小萝莉变回了一颗葱。   楚柯上上下下扫了她一眼,沉痛地捂住了额头。也是,让人看见一颗葱会开门会说话是会上新闻联播的,而他还没有做好组团出道的准备。   敲门声的节奏越来越快,大有不敲开不罢休的意味。苗苗伸长了叶子攀住凳子腿,一使劲蹦到椅子上,细细的小胳膊圈过搁在电脑桌上的小花盆,纵身跳了进去。   一边往自己身上埋土一边嘀咕:“等我再大点就能自由控制变化了,才不会出现这样闪退的情况……”   未成年小妖怪就这点不好,像她现在变成人形的时间完全不可控,万一正和人说着话,突然现出了原型,惹出大麻烦,楚柯可能今晚就要把她切了拿去煮菜。比如说什么葱爆鸡丁、葱油面什么的啦……   苗苗埋土的动作突然一顿,而后小叶子疯狂抖动起来,不敢相信地尖叫:“我才不是葱!我是兰花,会开花的那种啊!”   都是他们一直说她是葱把她给洗脑了!   她回过头狠狠瞪了一眼楚柯,后者已经卷着毯子爬起来了,一脸阴郁,仿佛游魂似的往大门飘,毛毯和尾巴一起在地上拖着,半点没有要收起来的意思。   哈士奇注意到了她的目光,张嘴汪了一声。   ——葱兰不是兰花。   如果是平时,苗苗大概会与他理论上三天三夜,引经据典,论证葱兰到底算不算兰花,然而她此时完全忽略了来自哈士奇的嘲讽,瞠目结舌地看着楚柯已经转动了门把手,结结巴巴地提醒他:“老、老蛇,你、你你、你的尾巴还没收!”   尾巴还没收?   尾巴?   门骤然打开的一瞬间,徐安容感觉自己仿佛听到了一些不得了的东西。甚至她感觉自己在门打开的一瞬间隐约看见门后闪过了一条粗长的蛇尾巴,但等门彻底打开,再细细看去,哪有什么蛇尾巴,只有长长的拖在地上的深灰色厚毛毯。   身形颀长的男人裹着毛毯一手搭在门把上,一手扶着门框,一脸别人欠了他几百万似的表情,低沉而冷淡地问道:“有什么事吗?”   别看这个男人脸色臭得可以,一张脸倒是长得不赖。五官精致得仿佛拿PS精修出来的,看起来久不见光的皮肤白皙至近乎剔透,长眉入鬓,凤目低垂,令大多数女人都自叹弗如的长而翘的睫毛细细密密地在眼底投下一层浅浅的阴影,轻轻扇动间,也柔和了主人原本冷漠的眼神。   徐安容被他的气势压得微微后退了半步,抬起头看向他时却不由得怔愣了一下,先前鼓起的一丁点怒火仿佛被人从头到脚浇了盆冷水,忽闪两下就灭了。   果真是美色惑人,她心想,然后顶着他不善的目光,小心翼翼地开口:“你好,我是对门刚搬来的住户,也是陈雨彤编辑的朋友,请问你是楚柯楚先生吗?”   楚柯的表情十分不耐,看得出光是让他开个门站在门口聊天都耗尽了他的耐心,声音冷得仿佛刮过西伯利亚的寒风,随时都能掉出冰碴子来。   “不是。”   毫无诚意的否认,一看就是在骗人。   楚柯才懒得管她信不信,说完就想关门,千钧一发之际,徐安容用手抵住了门缝,略一使劲,扒开了可容一人侧身穿过的大小。楚柯面无表情地看了她两眼,到底没有把门关上。徐安容心道这要搁在漫画里,他整个人周围应该都弥漫着黑色的愤怒火焰,头顶可能还有一个小火山在冒烟。   于是不敢再耽搁,开门见山地说道:“楚先生,你的编辑陈雨彤是我很要好的朋友,她因为最近都联系不到你已经着急得快疯了,所以拜托我来看看你顺带催一下稿……”   徐安容说到这自己也有些不好意思,轻咳了一声赶紧跳过:“如果你是楚柯先生的话麻烦您等会儿回复一下您编辑的消息,如果你非要否认,那么等一会儿请将这件事转述给楚先生。”   楚柯仍旧面无表情地看着她,大脑正一跳一跳的疼,身体的不适由衷地反馈在了脸上,让他的表情看起来也十分冷硬。   “说完了?”   冷气嗖嗖,徐安容忍不住瑟缩了一下脖子,小声道:“说、说完了。”   他语气殊无波澜,淡淡“哦”了一声,既不见答应也不似拒绝,冷着一张脸伸手就去捞门把手。徐安容也不知道再要说什么,识趣地让出了位置,转身正要走,也没听见身后有大门合上的动静,反而突兀地传来了“嘭”的一声闷响。   她疑惑地扭头望去,只见防盗门虚掩着,显然没有被主人好好关上,并且在她的注视下还慢慢往外隙开了一点,昭然若揭地告诉她——我有问题请快来打开我。   心中有些牵挂刚才的那声闷响,徐安容难得做了件不太符合自己往日性格的行为:她轻轻地拉开了大门,探头向里望了一眼。   大门进去就是客厅,第一眼的感觉是整洁,第二眼的感觉是简洁,比对着楚柯那张仿佛性冷淡的脸,徐安容没来由地生出了一种“啊果然是那个人的风格”的感觉。她没有细看,只匆匆扫了一眼,目光就落到了地上——那位高冷的大神先生正侧身倒在地板上,毯子欲遮非遮地从身上滑落下去,露出凌乱睡衣下的一截腰肢。   白得有些不像话。   徐安容多看了两眼才念叨着非礼勿视走了过去。走得近了,楚柯的脸便清晰地映入了眼中。浓眉紧蹙,依然帅气的脸夹杂着几分隐约的痛楚,嗓子里发出低低的喘息,像是在隐忍什么。   徐安容被吓了一跳,慢慢蹲下身,在楚柯身侧不安地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   “楚先生?楚先生?你还好吗?”   她不敢靠得太近,因为有些掐不准这是他突发疾病还是旧疾复发,据说有的人平时看着好好的,突然发病了暴起就要伤人。想着想着又觉得自己之前恶意揣测楚柯出事太过分,这下可好,乌鸦嘴应验了。   “楚先生你能听见我说话吗?我帮你打120行吗?”   大脑仍是一跳一跳的疼,好在那阵突如其来的仿佛要撕裂浑身皮肤的痛楚正慢慢淡去,楚柯强撑着精神睁开眼看了她一眼,发现她掏出了手机二话不说准备拨打120,喉头一紧,咽下了因疼痛而发出的呻/吟。   “我没事,不用叫救护车。”   “可你看着好像病得挺严重的。”徐安容蹲在他面前,担忧地盯着他慢慢现出潮红的俊脸,一手抓着手机,一手试探着贴在他汗涔涔的额头上,不出意外被烫了一下。   “你看,都这么烫了,高烧没跑了。”   这女人……   楚柯盯着她的手,不自在地往后偏了偏头,正好瞥见敞开的大门,不禁后悔自己为什么这么不小心,为什么不能再忍那么几秒,为什么不关好门把这个自来熟的女人放了进来。   她就没想过一个女孩子贸然进入陌生男人的家是很危险的事吗?尤其是这个陌生男人还不是普通人类,一点警惕心也没有。   楚柯的心情有些糟糕,以至于他说话的语气也显得十分恶劣。   “小姐,我真的没事,请你现在离开我家。”   他很担心自己一时控制不住就要变回原形,所以必须把徐安容赶走。   徐安容当然不是个自来熟的人,她也很想丢下楚柯一走了之,但谁让他是陈雨彤手下的摇钱树呢,她实在做不到看着对方发着高烧还扔下他不管。   “这样吧,楚先生,既然你不想打120,那我叫车送你去医院?”   楚柯冷着脸:“不必了。”   你说这人,怎么年纪轻轻就讳疾忌医呢。脾气还这么犟,怪不得彤彤总说工作难做。   想着好友的嘱托,徐安容惆怅地叹了口气,拍着楚柯的肩,用和表姐家才三岁的小胖墩说话的语气,充满安抚性地说道:“楚先生,既然你不想去医院,那我到楼下给你买退烧药,麻烦你等我一会儿,最多十分钟。乖啊。”   想着到底是比小胖墩大几岁,她咽下了那句“回来给你买糖吃”。   说完也不理会楚柯有没有答应,抓着手机就急匆匆往楼下跑去。来时她看到离小区大门不远就有一家小药房,算上来回,跑快点的话,十分钟应该就够了。   她离开得心急,没有注意到在她身后,楚柯侧过头目光复杂地看了她的背影一眼,然后极其无奈地叹息一声,翻滚了两圈,摇身一变,现出了原型。   顷刻间,黑色的蛇身占据了小半个客厅。 第3章 一条狗   徐安容一走,趴在沙发底下的哈士奇就站了起来,绕着楚柯转悠了几圈。   “楚老大,你真让她去给你买药啊?”   楚柯趴在地上哼哼唧唧,闻言“嗯”了一声,黑色蛇尾哒哒抽在地板上,不经意甩过茶几,直接将一个玻璃杯抽下了桌,摔得四分五裂,破碎声吓得苗苗在盆里打了个哆嗦。   “老蛇,你没事吧?”   “没事。”   苗苗撇嘴,都控制不住变回原形了还叫没事啊。   刚才淡去的疼痛感再次浮现,楚柯咬着牙往沙发爬,爬爬爬,平时眨眼就能够得着的沙发足足爬了一分钟才窝了上去,蛇尾盘了一圈又一圈,将自己裹成一团。大黄叼着落下的毛毯紧跟而上,跳到沙发边,从蛇头到尾巴给他严严实实地盖好。   楚柯趴在毛毯下忽然打了个喷嚏,尾巴尖从毯子里伸出来摸到地上的遥控器,卷起来一看,二十九度,顿时不满,狠狠按了两下,又把温度往高了调。   屋子里暖烘烘的,大黄张嘴哈着气,在沙发跟前踱步。   身为自带皮毛一族,尤其身体里还流着来自雪地里的先祖的血脉,他根本不像楚柯这么怕冷,甚至在这样的温度下他隐约觉得有点热。难得的,他有些庆幸小区的供热管道出了问题,否则照楚柯这架势,他是一定会双管齐下的。   他看了眼蔫巴巴的楚柯,忍不住摇头叹气,算了算了,病患最大。   “楚老大。”他伸出爪子点了点沙发,“咱们打个商量,等你感冒好了,咱把温度调低点成吗?”   冰冷的竖瞳直勾勾地盯着他,一眨不眨。   大黄摇摇尾巴,收回爪子,沉默:“行吧。”   身后的大门虚掩,被穿堂而过的冷风吹得吱呀响,他走过去直起身子搭在门把上将门带上,回身就见楚柯还是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盯得头皮发麻。要不是全身皮毛油光水滑,这时候估计都跟做了爆炸头似的根根炸起。   盘成一坨的黑蛇在毛毯下微微发抖,说话的语气却还是平淡无波。   “你把门关了,等会儿她进不来。”   大黄歪了歪头,十分不解:“你现在这样能让她看见?而且你也希望她快点走人吧?等她回来发现进不来,自己就会走了。”   “这不一样。”楚柯摇头,“你信不信她回来见不着人能直接叫救护车?”   不知道为什么,虽然今天是第一次见到徐安容,但他觉得对方完全是能干出这样的事的人。就好像她自说自话地跑去给他买药,完全不给别人拒绝的余地。   明明看起来是个挺羞涩内向的姑娘。   “那万一让她发现……“大黄没有说下去,但话里的意思楚柯明白。   要徐安容回来见到原本的邻居变成了一条巨大的黑蛇,胆小的没准就和许仙见了白素贞原形后一样,嘎嘣一下见上帝耶稣如来佛祖去了,胆大的回头往外嚷嚷出去,明天这小区就能被各路超自然爱好者围堵得水泄不通。   妖啊!   马克思列宁唯物主义光辉照耀下的妖啊!   搁现代科学社会里,哪个生物学家要不想解剖一下,研究研究妖怪的身体构造,他都不好意思说自己有身为研究人员的好奇心,更对不起自己头上的专家二字。   物以稀为贵,在这人类遍布全世界的时代,出来一个妖怪多稀罕呐。   “行了,我知道了。”   楚柯当然清楚他的担忧,微微闭眼,再次睁开时已经变成了人的模样,歪歪斜斜地靠着沙发。大黄见他这样,也不再说什么,趴在沙发边安安静静地摇着尾巴。   两妖都不说话,屋里安静得只能听见空调嗡嗡作响。苗苗两手托着下巴思考了半晌,也不知小脑袋里拐过了多少个弯,仿佛信号延迟了似的,忽然颇为感慨地说了一句:“妖怪还会生病啊。”   音量不大,清清脆脆的,正好让在场的另外两妖听见。   楚柯抿了抿唇没有接话。一般来说,妖怪确实不会生病,尤其是像他这样的大妖怪,可偏偏今年冬天他遇上了蜕皮期,最近几天又实在太冷,一不小心冻了一下,谁知竟然就感冒了。   重感冒的蛇妖,说出去都要叫其他妖笑话。   楚柯脸色阴郁地瞥了一眼苗苗,后者毫无所觉地抖了抖小叶子,看热闹不嫌事大地趴在花盆边沿往这边瞧,对上他的眼神,还附带一个无辜的笑脸。   话音落下没两分钟,门外噔噔噔响起一串急促的脚步声,紧接着敲门声响起。   大黄慢悠悠过去开了门,穿着及膝长款羽绒服的姑娘立刻从外面闪了进来,一张脸不知是冻的还是跑的,看起来有些发红,微微张嘴呵着白气,手里提了一个塑料袋,上面印有“白云药房”几个字样。   徐安容站在门口抖落满身寒气,对上楚柯的目光不由一愣。   刚刚不是还病得很重?怎么她一走,这人就爬起来坐沙发上去了?   心里嘀嘀咕咕,面上却不显,徐安容冲他客气笑笑,关切地问道:“楚先生,你好些了吗?”   楚柯依然冷着脸,矜持地点点头:“好多了。”   ——当然是假的。   实际上该难受的还是难受,只是他不想像刚才那样将自己脆弱的一面暴露在徐安容眼前,那让他觉得很丢脸。妖怪也是要面子的。   苗苗看着他装模作样的姿态,朝天哼了一声:真会装腔,她都看见他脖子往下冒出来几块若隐若现的蛇鳞了,肯定忍得很辛苦吧。   徐安容也知道他是在强撑,于是没做耽搁,直截了当地问道:“有杯子和热水吗?”   “厨房有杯子,饮水机插了电源。”楚柯不情愿地回答道,他算是看出来了,这女人不看着他把药喝下去是不会走了。   ……   等把退烧冲剂泡完,又亲眼看着楚柯喝下去,叮嘱了每日服药的剂量和次数,徐安容才放心地准备离去。   “哦对了,楚先生。”临走前她又把之前的话念了一遍,“等身体好点,请联系一下您的编辑,她因为联系不到你,真的非常非常担心。”   楚柯点了下头,算是答应了。   走到门边刚要开门,徐安容感觉自己的羽绒衣下摆被什么东西勾住了,低头一看,大神家养的哈士奇不知什么时候跑过来咬住了她的衣角,一双黑葡萄似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她。见她低头,哈士奇尾巴摇了摇,然后慢慢松开嘴,抬起爪子,朝她汪了一声。   徐安容看见了被压在爪子下的两张人民币。一张十块一张五十,合起来正好是她买药的钱。   不愧是大神家的狗,连智商都比别人家的高。   徐安容下意识地想道,随后又开始回忆楚柯究竟是什么时候让他家哈奇士去拿钱了。思绪一发散,她又开始想自己现在独居是不是也应该养一条狗,一来可以陪陪自己,二来也防贼。   等考虑到该买哪个品种的狗时,她已经和楚柯还有他家哈奇士道完别,站在了自己屋里。   看着收拾到一半仍旧很凌乱的屋子以及厨房里淅淅沥沥的水声,她忍不住悲伤地一拍脑门。   “糟了。”   ……   徐安容一走,楚柯就迫不及待地化成了原形。   长条条的黑蛇卷着热水袋瘫在沙发上,大写的生无可恋。蛇嘴大张着,露出一副很蠢的表情,蛇尾巴则软塌塌地垂在沙发边,安静得不可思议。   苦哈哈的药味在舌尖上横冲直撞,导致某蛇暗戳戳地想那一包“退烧灵”里是不是有人偷偷加了雄黄,要不然怎么能难喝成这样子。   大黄迈着猫步走过来,在离他一米远的位置站定。   “钱给她了。”   楚柯轻轻地甩了下尾巴。   “我看了下,她真的住我们隔壁。”   楚柯的尾巴僵了一下,好半天才又轻轻地甩了甩。   大黄看着他蔫了吧唧的样子,也没有兴趣和他继续说话,叼起掉在地上的手机扭头往书房走。   “我去给你编辑回个短信。”   楚柯不是很情愿地张开嘴,慢吞吞“哦”了一声。   苗苗趴盆里看了半天,小叶子抖了抖,忽然从花盆里跳出来,捧着手机蹦蹦跳跳到楚柯面前,打开摄像头,将那张蠢蠢的蛇脸咔嚓来了个特写。   顶着楚柯仿佛要吃妖似的眼神,苗苗又凑上前不怕死地问道:“老蛇,你说刚刚那姑娘怎么对你那么好诶,又是帮你买药又是帮你冲退烧灵,她会不会是喜欢你?”   楚柯回忆起徐安容先前嘘寒问暖无微不至的态度,虽然她说是受了陈雨彤的请求,但对一个陌生男人而言未免也热心过头了,又想了想自己尚且不错的皮相,觉得是有这个可能,于是顶着一张没什么表情的蛇脸,煞有介事地点了下头。   “老蛇你真自恋,我也就是随便说说而已,人家姑娘怎么可能喜欢你。”苗苗嘁了一声,朝他做了个鬼脸,手速极快地抓拍下他生气的表情,抱着手机又高高兴兴地跳回电脑桌前,留下楚柯盯着她的背影恶狠狠磨牙。   是时候拔掉她的网线了!   尤其当看见苗苗把他的丑照发到网上时,这个念头再一次强烈地回荡在脑海中。   拔!必须拔!   三天不拔她就恨不得上房揭瓦了!   楚柯抱着热水袋翻了个身,神使鬼差地想起徐安容那张白白净净的小脸,想着苗苗吐槽他自恋的话,不由在心底轻哼了一声。   怎么就不可能喜欢他了,开门的时候她盯着他的脸多看了好几眼,没准就喜欢了呢。   就算现在不喜欢,也难保以后不会有意思。人类都是很肤浅的看脸的生物。 第4章 梦与雄黄   不提楚柯和苗苗怎么想,这一边徐安容花了两个半小时总算将屋里收拾出了一个能住人的样子。   捶了捶弯得酸疼的腰,徐安容坐下来,这才有闲心打开通讯软件一一查看消息。   先前电脑在充电,她又忙着打扫,光听见提示音嘀嘀响个不停了。点开工作的编辑号一看,小天使们果然已经把群水到了99+,徐安容本来想像以往那样发一句“挥舞小皮鞭抽打你们去码字”,想了想隔壁住着的大神,敲打键盘的手一顿,发出来的话就带上了一点高冷。   “拒绝摸鱼水群,努力码字成神。”   消息一发出,整个作者群安静了三秒,随后仿佛热油锅中滴入了一滴冷水,瞬间沸腾起来。   “哇今天的容容好高冷!不可思议!”   “不可思议+1”   “不可思议+2”   “+3”   “+4”   “……”   徐安容面无表情地看着自己麾下的软萌作者们纷纷排起了队形,按耐住自己打出呵呵两字的欲望,指挥着鼠标正要点下红叉,又见群里冒出了一条破坏队形的消息。   “没人怀疑萌编今天是受什么刺激了吗?”冒头的是徐安容手下作收最高的作者,笔名饺子很好吃的唐俊杰,“以我写文多年的经验来看,萌编怕不是失恋了?”   别看唐俊杰这名字很爷们,她却是一个地地道道的女大学生,且尤其擅长细腻的都市恋情小说,因此说出这番猜测之后,群里立刻响起了一片应和之声。   徐安容看着再次排起队形热热闹闹的作者群,将剩下的一个呵字打上,毫不犹豫地按下了回车,屏蔽群消息,然后点下关闭,再退出账号。   全部动作一气呵成,不带半点停顿。   接着,她点开自己的生活号,有几条是得知她搬了新家后的寒暄,她随手回了两句,最后才看陈雨彤给她发来的消息。   一看果然是陈雨彤式的发言。   “啊啊啊啊!!!妞啊我果然没找错人!!大神终于回复我了!!!他说这几天生病了懒得回消息马上就会把稿子发我的!!还说要谢谢你帮忙买药呢!!!”   “老娘终于不用再提心吊胆怕失业了,阿容从今天起你就是我容姐!!!上刀山下火海但凭你吩咐!”   “诶?你人呢?还在打扫吗?”   “算了,等你弄完了再找你唠嗑……”   满屏的感叹号仿佛咆哮着要冲出屏幕,刺得眼睛都疼。徐安容无奈地笑笑,敲击键盘回了一句话。   “不用客气,举手之劳。”   那一头很快有了回应:“哟,你好了啊?”   徐安容看了眼还堆着灰的阳台,慢慢敲着键盘回复:“地方不大,收拾起来很快的。”   如果不是这个租房子的中介特别有原则地坚持到合同签订的日期才交付钥匙,她一早就过来收拾了,根本不用在这会儿花功夫。不过幸好之前来看房的时候,她决定要租就和中介说了让他们帮忙打扫一下,现在打扫起来才轻松了不少。   至于阳台……反正她又不睡在阳台,明天再解决好了。   “啊啊啊好羡慕你能独居啊,你根本没法想象住在家里有对天天以嫌弃你为乐的父母是怎样的感受,每天都是从心灵到肉体的无情鞭挞。上次我妈还说自从我回家住后,家里的蟑螂都多了,真是的,难道我还能繁殖蟑螂吗?”陈雨彤絮絮叨叨地吐着苦水,“要是我们杂志社也在京市就好了,这样我就能和你一起住,既能远离我妈的摧残又方便我每日催稿。”   说到最后她还不忘了自己的本职工作。   徐安容抽了抽嘴角,难得对好友的敬业之心生出了一丝钦佩。   见她久久没有回复,网线那头,陈雨彤又贱兮兮地发了条消息:“……怎么样,今天见着我们大神了吧?真人长得帅吧?”   虽然她是楚柯的编辑,但她们杂志社也就只有他的两张证件照,平时联系全靠手机、网线和快递,不过就算只有证件照,也足够看出大神是个帅哥了。   回忆起那张虽然冷淡但英俊的脸,徐安容发现她实在说不出违心的话。   “……帅。”   “哇靠,你这么一说我更羡慕你了……”   闲聊了几句,徐安容忽然想到了一件事,想法才刚掠过脑海,手指已经快速地打了出来并且按下了发送。   “对了彤彤,你知道大神家里有养什么宠物吗?比如那种长条条滑溜溜会爬的宠物?”   “你是说……蛇?”陈雨彤到底是跟徐安容做了三年同桌的女人,对方这么一形容就立刻猜到了说的是什么生物,只是她对楚柯的现实生活也不了解,更不用说从对方惜字如金的话语中打听到他养什么宠物。   “我不知道大神会养什么宠物,不过你这么问,难道是看到了什么?”   “大概是错觉吧,我感觉自己好像有看到蛇,但是仔细看又什么都没有。”徐安容也觉得自己是眼花了,这么疑神疑鬼的不太好,刚要说不聊这个话题了,就看到朋友发了一句话过来。   “要不然你在家里屯点雄黄?你租的地方是老式居民屋吧?老房子容易生家蛇,屯点雄黄防虫驱蛇也正好。”   徐安容并不怕蛇,但也谈不上喜欢,而且就算邻居养了蛇当宠物,也不见得会爬到她这里,所以对于朋友的意见她略微考虑了一下就放到了一边。   “等真见着蛇影了再说吧。”她这么回复道。   ……   原本徐安容是这么想的,过了一夜她就改变了主意。   可能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夜里她反反复复梦见了八岁那年夏夜里的白蛇。那条会发光的白蛇和当时一样,安安静静地趴在墙根下的草丛里,墙上开了半扇窗,橘色的灯光从里头透出来,说不出的温馨与安详。   她原先还以为那是截日光灯灯管,后来一想,哪有不接电就能发光的灯管?又当是窗子里透出来的光凝成的虚影,结果抬头一看,人屋里照的是橘色光。   她抛下古怪的白蛇,带着未知的恐慌与兴奋跑向自家的小院,身后却响起沙沙的声响,一回头,白蛇的血盆大口迎面朝她咬下。   徐安容被惊醒了。   醒来后她摸着背后的冷汗,打开了某电商网站输入了“雄黄粉”三字。   下单的那一刻她还在想,之前说的话可能要打着脸收回来了,她不怕蛇的前提是,那条蛇和她没有亲密接触更不会咬人。   ……   周末的清晨显然是惬意的,尽管还有东西没有整理,阳台还没有打扫,也不能影响这一份惬意。徐安容看着显示购买成功的网页界面,被惊吓了一整晚的小心脏终于落到了实处,然后心情愉悦地开始做早餐。   刚搬新家,材料不够齐全,设备不够完善,徐安容只能简单地煎两个荷包蛋,配上火腿沙拉和吐司,做一个简易的三明治。饶是这样,当她咬着三明治走到阳台的时候,一转头就发现隔壁阳台的躺椅上,有一只哈士奇正目光灼灼地盯着自己……手里的三明治。   徐安容与哈士奇对视了三秒,忽然福至心灵地觉得自己可能点亮了新的技能点,比如说,和动物交流的能力?   不然为什么她从那只狗的眼睛里读出了“好想吃”的念头?   顶着哈士奇饿得几乎冒绿光的视线,徐安容毫无心理负担地将最后一口三明治送入嘴里,一边拍着手上的碎屑还一边还嘀咕:“也不是很好吃啊,味道一般般,难道大神还虐狗了?连狗粮都不给吃?”   大黄耳朵抖了抖,将她的碎碎念一字不落地听了进去,身后的尾巴摇了两下,再也摇不动了。   徐安容还真说对了,楚柯近来身体不适,还真有半个月没给他买过狗粮了,而且担心有人发现他们的不对劲,连外卖也不让点。虽然他们半个月不吃东西也没事,但是架不住有人在你隔壁炫耀啊。就算那只是个三明治,也比餐风饮露好啊!   不行,不能指望他了,还是得自食其力。   越想越不平衡,大黄跳下躺椅,迈着猫步进屋网购去了。开门的一瞬间,一阵熟悉的音乐从屋内飘了出来,一直飘到隔壁的阳台。   “当初是你要分开,分开就分开,现在又要用真爱把我哄回来……”   徐安容下意识往屋里找自己的手机,回头之后才意识到这是大神屋里传来的声音,细细听去,好像还是挺好听的女声。   想不到大神虽然看着高冷,品味还是挺平易近人的嘛。   她心想着,探头往对面屋里望了一眼,可惜拉着窗帘,什么也看不见。等大黄把移动门关上,连歌声也若有似无了。   果然大神还是大神,还是那么的神秘和高冷。不过能相安无事地当几年邻居也不算亏了,要是楚柯的那些迷妹知道自己成了她们男神的邻居,恐怕得羡慕哭吧。   ……   隔壁屋里。   楚柯戴着耳塞,一脸阴测测地站在电脑旁边,伸出手指按在关机键上。   “换不换歌?”   苗苗暂时切了耳麦,一脸革命同志面对阶级敌人时宁死不屈的表情。   “不换!”   “哦。”楚柯面无表情地收回作恶的手指,顺手拔走了网线,“未成年小妖不宜过多上网。”   “……”   大黄浏览着淘宝页面,分神看了眼这幼稚的俩妖,不屑地撇了撇嘴,低下头专心地选购着。   嗯……这次试试这个牌子好了。 第5章 那条蛇在晒太阳   又是一个周末,难得的晴天。肆虐的狂风止息,露出澄澈蔚蓝的天空,虽然温度仍有些偏低,但阳光却暖和得仿佛春日。   徐安容抱着被子走到阳台晾好,迎着温暖而不刺眼的阳光伸了个懒腰,这才有闲心处理堆在阳台上的那箱快递。   快递箱里装的是雄黄。   下单那天,某电商网站正好有活动,满一百送一百,还有各种优惠券,再加上店铺里满十包送五包,她一不小心就买了多了点,导致最后快递小哥都不肯送上来,还是她一个人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从一楼搬到了七楼。   好吧,也许不只是多了点。   徐安容看着箱子里码得整整齐齐的一包包雄黄粉,开始思索如果挂二手网站上的话,能不能卖出去一点,不然她可能这辈子都用不完这么多。   她一边叹着气一边随手拆开了一包,浓烈而刺鼻的味道从包装袋中传了出来,她屏住了呼吸,目光在阳台的各个角落搜寻合适的位置,转到与703相邻的那一面时,她忽然愣住了。   有一截尖尖细细的东西从阳台边沿上垂了下来,在她的注视下,间或轻微地抽动两下。   那截东西是黑色的,细小的鳞片在阳光下泛着宛如金属质感的光芒,当然重点不在于它反什么光,重点在于它有鳞片,那是一截尾巴,一截疑似是蛇的尾巴。   徐安容心里打起了鼓,鼓声密集,心跳如雷。   她想这可能是她活了20多年来肾上腺素飙得最高的一次。   仿佛是上天和她开了一个恶意的玩笑,前一刻还在质疑那么多的雄黄用不用得完,下一刻就发现自家阳台上有了一截蛇尾,而且近得一抬手就能触摸到。   她两手捧着袋装的雄黄粉,魏魏颤颤地站起来,丝毫不敢惊动那一条黑蛇。等站直,顺着那条蛇尾往蛇头望过去,她忽然发现这条黑蛇可能比她想象的要巨大得多。   蛇的尾巴是从对面的阳台伸过来的。   而在对面的阳台上却……   她揉了揉自己的眼睛,怀疑是自己蹲的久了出现了幻觉。   好友手下的那位大神家的阳台上摆了一张躺椅,而在躺椅上瘫着一条巨大的黑蛇。   黑蛇裹着灰色的厚毛毯,蛇头上盖了一个渔夫帽。   如果再戴上一副墨镜,边上放一顶遮阳伞,再放个小圆桌摆上几杯果汁,那妥妥是夏威夷海边度假风。   徐安容想,如果她看的没错,那条蛇应该是在晒太阳。   一条自己裹着毛毯还戴着渔夫帽的蛇,在晒太阳。   他看起来是那么悠闲自得,舒适惬意,那张蛇脸上甚至露出了一丝人性化的陶醉。   当然,这依然不是重点,重点是那条黑蛇未免大的太过分了。   大概是注视的时间过长,黑蛇隐约察觉到了什么,微微抬起了蛇头,向徐安容的方向望了过来。   两两相望。   徐安容甚至从那双冰冷的竖瞳中看见了自己的倒影。   下一刻,她惊声尖叫起来。   “啊——”   第一声尖叫才出口,剩下的就被人扼杀在了喉咙中。   黑蛇以一种非常不可思议的速度从阳台蹿了过去,将她压倒在身下。   “喂,你……”楚柯用尾巴尖戳了戳她鼓起来的脸颊,语气有些不耐烦的说道,“我放开你,你能不能不要叫?”   徐安容说不了话,只能瞪圆了眼睛盯着他。   她看着那张巨大的蛇嘴一张一合,猩红的舌头几乎要舔到自己脸上,如果不是现在被人遏制了声音,她的尖叫声大概可以媲美女高音家。   楚柯与她对望着,心里也很是无奈。   对面的房子空置了太久,久到他都忘记最近搬来了一个新邻居。这几天刚蜕完皮,天气又是难得的晴朗,他这才想到搬了椅子到阳台上晒晒太阳,谁知道竟然遇上了自己的新邻居,也是一时大意。   很显然有些事情瞒不过去了。   楚柯又用尾巴戳了戳她的脸,打定主意要与她好好沟通一下。   “你要是同意的话就眨一下眼睛。”   徐安容的脑海中闪过了梦到白蛇那晚的片段,可以吞下两个成年人的血盆大口将她一口吞下,吃完都不带吐骨头的。她看着近在咫尺的蛇嘴,拼命地眨了一下眼睛。   楚柯松了口气,稍稍放松了钳制。   徐安容也松了口气,下一秒她的手指摸到了掉落在身旁的那一袋雄黄粉。   一个大胆的念头像一道惊雷从她脑海中闪过,她抖抖嗦嗦地捡起雄黄粉,趁着楚柯直起身子的瞬间,劈头盖脸地洒在了他身上。   一时间尘烟四溅。   徐安容等的就是这个机会。眼看楚柯被雄黄粉迷了眼睛,她挣扎着就要往屋里跑,后脚踝却被蛇尾紧紧地缠住了。   楚柯没有想到这女人口上答应的好好的,背地里却这么阴险,心中怒意上涌,没有忍住就扑上去咬了她一口。   很快,徐安容捂着脖子,铁青着脸倒在了地上。   漫天的雄黄粉渐渐散去,703的阳台上,被徐安容先前的尖叫声引来的一只哈士奇和一颗葱,目瞪口呆地看着发怒的楚柯。   一狗一葱,以怀揣着同情的目光地看看倒在地上的徐安容,再看看冷着脸的楚柯,异口同声地问道:“你准备接下来怎么办?”   楚柯此时已经变回了人形,一张冷淡的俊脸左一块右一块的粘着雄黄粉,看起来异常狼狈。   他一手扶着腰一手插在自己微乱的头发中,使劲扒拉了两下,更多的粉尘从里面掉了出来。   他没有说话,蹲下身,用手指戳了戳徐安容有些青肿的脸颊。   本来长相秀丽的女孩子,现在青肿着一张脸看起来除了有几分可怜,还有几分搞笑。   啧,真丑。   他捏着人家女孩子的脸,很是不要脸地想道,完全忘记了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就是他自己。   “宁得罪小人,勿得罪楚柯。”大黄看着凄凄惨惨戚戚的徐安容评价道。   苗苗在一旁帮腔:“小心眼的雄蛇不好惹。”   楚柯抬起头,眯着眼冷冷地看了眼他们俩。   一狗一葱打了个寒噤,顿时不敢再说话。   他低下头继续打量着徐安容。被苗苗和大黄打断了一下,时间有点久了,蛇毒已经开始往身下蔓延。尽管是大冬天,穿得比较厚实,但他注意到徐安容露在外面的指尖有点泛青了。   该怎么办呢?   他纠结了一下,想了想重新变回了原形,蛇尾卷起徐安容,大摇大摆地往自己阳台上爬去。   苗苗瞠目结舌地指着昏迷的徐安容说道:“老蛇你这是拐带良家妇女啊!”   这架势怎么看着这么像山大王拐着压寨夫人回山呢?   大黄在边上试图阻止她口无遮拦:“苗苗不要乱说话,有些蛇是很小心眼的,小心他恼羞成怒。”   楚柯仿佛什么也没听到,连一个眼神都懒得施舍,径自往屋里爬去,把昏迷不醒的徐安容甩到了沙发上,然后打量了几眼,在她的脖子上又咬了一口。   瞅着肆意蔓延的蛇毒有了收敛的趋势,楚柯满意地点了点头,回自己房里去换衣服。他一走,苗苗和大黄就围了过来。   “大黄,你说她醒来后发现我们都是妖怪,会去报警吗?”苗苗甩了甩自己的小叶子,仗着体积小,身体轻盈,一下蹦到了徐安容的耳边。   “噗,近看果然很搞笑。”她端详着徐安容没忍住笑了出来。   大黄深沉地摇了摇头:“我不知道。”   “那她怎么办?”苗苗问。   “看楚老大决定怎么办。”大黄说着在原地趴了下来,“等着吧,解完蛇毒还要半个小时才能醒呢。”   ……   半小时后,徐安容准时醒来。   一睁眼,一道闪光灯自眼前闪过。   徐安容被灯光灼了一下眼,不由自主地眯上,只听见耳畔有一个娇俏的少女声音说道:“快看,她醒了!”   她循声望去,只见在自己耳畔有一颗会说话的葱,但看起来和平常的葱又有些不同。   它的底部是圆滚滚的白色茎块,上面长着两颗小黑豆似的眼睛,还有小小的嘴巴和鼻子,仿佛火柴人般细细长长的四肢从茎块中生长出来,此时正举着一台手机在朝她拍照。   这是……妖怪?   徐安容的表情出现了一丝石化,苗苗手疾眼快地抓拍了下来。   “哟嘿!拍到了拍到了!这表情真蠢!”苗苗兴高采烈地挥舞着手机。   徐安容:“……”   她忍着害怕,艰难地别过头,另一边站着的是一只哈士奇,上次在大神家里见过的那只哈士奇。   大黄与她对视了一眼,然后转过头朝不远处打着游戏的男人喊道:“楚老大,你不过来看看吗?”   会说话的……狗?   徐安容想怕不是她还没睡醒,要不然就是这个世界彻底坏掉了。   她好像是闯入了一个妖怪窟。   楚柯放下遥控器走了过来,几缕稍长的刘海在他眼前晃动,模糊了他投来的冰冷的视线。   他说:“还记得你刚才看到了什么吗?”   刚刚……   她刚刚看见了一条巨大的黑蛇,那条黑蛇还咬了她一口。   徐安容盯着楚柯那张脸,眼前的世界开始眩晕起来。她意识到眼前这个男人,这个好友手下的大神,这个漫画界炙手可热的大神,居然是一条黑蛇变的。   他是妖!   这一屋子的生物都是妖!   妈呀,我今天的起床方式好像有点不对!   她的眼前再次一黑。   楚柯停住了脚步,挠了挠脑袋,迟疑地问道:“……我有说什么吓人的话吗?” 第6章 妖怪窟   没人搭理他的自言自语,苗苗伸出小叶子小心翼翼地戳了一下徐安容,仿佛在做鉴定报告似的,一本正经汇报道:“她又晕过去了。”   “是被老大你吓晕的。”大黄也转过头盯着楚科说道。   难道是因为最近熬夜赶稿,所以看上去长得丑了?   楚柯摸了摸下巴开始质疑自己的颜值,怀疑的念头一冒出来就立刻被否决了——不可能。   “要强行弄醒她吗?”大黄问。   “用不着,她已经醒了。”楚柯扬了扬下巴,示意大黄看她,沙发上徐安容眼皮颤了颤,再也装不下去,在三妖宛如X射线般赤/裸的眼神中缓缓睁开了眼。   “那个啥……嗨?”徐安容缩在沙发里,苦着一张小脸,胆颤颤地举起小手挥了挥手,不管窗外日头老高,睁着眼说瞎话,“天色不早了,我得回去做晚饭了,楚先生,我刚才什么也没看到,有什么事等我们有空再聊。”说完就想从沙发上下来,被苗苗揪住了衣角。   “小姐姐你别怕呀,我们不吃人的。”苗苗眨巴着黑豆似的小眼睛,安抚地拍拍她的手背,“我叫苗苗,这是大黄。”她指了指底下的哈士奇,又指向楚柯,“楚老大你也是认识的。我们都是大大的好妖精,不会对你怎么样的,你不要害怕。”   徐安容内心流着泪,心说能不害怕么,她活了二十六年第一次见到妖怪,整个世界观被刷新了一遍,没有三魂七魄吓得脱体升天已经算很有胆识了,还要她和这一屋的小妖怪你好我好大家好,那可能吗?   “小姐姐你看我是植物成的妖,吃素的,从来不吃肉!”苗苗抖了抖小叶子,得寸进尺地跳到她掌心里,贴着她的手臂蹭了蹭。   楚柯和大黄看着她这不要脸的劲儿,齐齐在心里啐了一声——还不吃肉,平时吃个方便面都要把别人调料包里的牛肉块抠出来的是谁?   苗苗似有所觉,警惕地回头看了他们俩一眼,回过头又亲密地贴着徐安容讲话:“你看我这么可爱,小姐姐你忍心报警抓我们吗?”   徐安容下意识摇头:“不忍……呃……”她愣了一下,反应过来,“我什么时候说要报警了?”   苗苗的小眼睛里浮起一层水雾,委屈地巴眨巴眨:“以前有人知道我们是妖精,都想着要把我们抓起来送到研究所去解剖的。姐姐你也会这样做吗?”   两滴晶莹的水珠子挂在她眼角要掉不掉,头顶的葱叶蔫蔫地垂下来,小小的身体窝在徐安容手心里看起来颇为可怜。徐安容心疼极了,什么妖精,什么害怕,统统抛到了脑后,很忙赶紧揉了揉她的小叶子 :“不会不会,你这么可爱,我怎么会把送去解剖呢?”   “真的不会?”苗苗泪眼汪汪地看着她。   “肯定不会。”还没发觉自己受了影响的徐安容坚定地回答道,尽管她也觉得自己的情绪变化得有些快,但那一丝疑虑稍纵即逝,快得让她连尾巴都来不及抓住。   苗苗揪着她的一缕头发爬到肩头,脆生生道:“我已经告诉你我的名字了,姐姐你叫什么呀?”她一边瞄着徐安容的神情,一边给边上的二妖比了个“搞定”的手势。   楚柯双手抱臂站在那,要笑不笑地盯着她,没有半点要走开的意思。   果然,在徐安容说出自己的名字的时候,她的眼神闪了闪,像是突然找回了知觉,迷茫之色渐渐散去,那种小心翼翼的害怕又回到了脸上。   苗苗丝毫没有察觉到她的变化,依然亲亲热热地喊着“容容姐姐”,楚柯实在看不过眼,叹了口气,弯腰把苗苗从她肩头拽了下来,丢到大黄的背上,自己俯下身,一手撑在沙发边沿,压迫性十足地说道:“徐小姐,我们谈谈?”   徐安容在他的目光下越缩越里,恨不得变得和苗苗那般大小,直接钻进沙发缝隙。最终,躲到了边缘再也躲不过去了,她眼看楚柯的脸色越来越黑,眼神越来越冷,心惊胆颤地点了下头。   他说谈谈,应该就只是谈谈吧?   跟在楚柯身后进了书房,没有想象中的恐怖环境,室内装修是和客厅一样的简洁风,徐安容顿时松了口气,不是什么小黑屋就好,看此地风水就知道不宜杀人灭口。   “徐小姐。”楚柯客气地请她坐下,“你现在应该知道我们都是什么人了吧?”   还什么人,明明就是什么妖!蛇妖犬妖再加一葱精,充分证明了妖界生物的多样性。   徐安容琢磨着这话不能说,刚要否认,又听楚柯说:“既然要谈,我们都开诚布公一点比较好,你说是不是,徐小姐?”   徐安容咽回了那句“不是”,猛点着头:“您说得对。”   “虽然我们并非人类,但从来也没做过恶,更没有伤害过人。因为妖类的身份往往不能在一个地方久居,我们每隔十年就要搬一次家,搬到这个小区才六年,目前还没有搬家的打算,徐小姐,我这么说你能明白吗?”   徐安容听着他没什么情绪的话语,明白他是在提醒自己不要在外面说什么不该说的话,又继续猛点头:“明白明白!”   楚柯冷峻的脸上浮现出一丝淡淡的笑意:“徐小姐果然是个善解人意的人。”   徐安容内心呵呵笑着,并不接话。   “可是……”他话音一转,“我怎么知道徐小姐不会现在答应得好好的,出了门就把我们的承诺丢到一边呢?”   就知道没有这么轻易放过她!   徐安容真是服了,死蛇妖疑心这么重,肯定小心眼是记恨她之前洒了他一脸的雄黄粉,还有外面那小葱精也不是什么好妖怪,不知道使了什么妖术,差点把她蒙晕过去。现在真是羊入虎口,九死一生,她都再三保证了会保守这个秘密,而且就算她跑出去满世界喊漫画界的大神楚柯是个修炼成精的蛇妖,别人也只会当她工作压力太大,暂时性精神失常,这几个妖怪还想要她怎样!要怎样!   她忿忿地瞪着楚柯波澜不惊的脸,对上他显得有些冰冷的眼神,鼓足勇气问道:“你们到底想要我怎么做?”   “徐小姐希望我们怎么做?”楚柯好整以暇地看着她反问道。   “我今天什么都没看到,什么也没听到,一切无事发生,你们放我回家好不好?”徐安容试探着。   楚柯轻轻摇头。   “那我发个毒誓?”徐安容继续试探。   “不行。”   楚柯屈起手指敲了敲桌子,语气平平道:“徐小姐,我们是很有诚意地在和你谈。”   徐安容抓狂:“我也是很有诚意的啊!”   楚柯眼神似有些轻蔑地看她:“发毒誓?你怎么不说签份合同呢,白纸黑字打印下来不是更好?”   “你要同意也可以……”   她看着楚柯投过来轻飘飘的一眼,安静地闭上了嘴。   笃笃笃,书房安静得只能听见他的指节有节奏地敲击桌面的声音。沉默了片刻,楚柯大约是想到了办法,停下了手上的动作。   “这样吧,我给你下一个咒。”   咒?   咒!   徐安容的小心肝又颤了起来:“我可以拒绝吗?”   那双漂亮的眸子斜睨着她:“你说呢?”   得,要她不答应,今天估计是走不出703的大门了。   徐安容想着他咬在自己脖子上的那一口,非常怂包地妥协了。按照吩咐,撩起衣袖露出白皙的手腕,她闭着眼别过头,哆嗦着伸到楚柯面前。   “你说的啊,不会有什么副作用的。”   楚柯扬眉:“只要你对这件事守口如瓶,那么这个咒对你毫无影响。”   微凉的指腹在她的腕上勾勒而过,笔走龙蛇,短短一瞬就好像写下了无数符文。徐安容感觉不出他写了什么,也不想去探究,只隐约觉得是很复杂的笔画。她咬着唇,偷偷回头望了一眼,正好楚柯写到收尾,抬起了手指。   “好了。”   这就好了?   徐安容抬起手腕凑近看了看,白皙细腻有光泽,看不出什么不同来。   “不信?那你可以试试?”楚柯说道。   她赶紧捂住手腕,摇了摇头。妖怪都有了,有诅咒自然也很正常,这种试一下就没命的诅咒,她才不要实验呢。   “那我现在可以走了吧?”   楚柯刚要点头,正巧手机响了,他看了眼备注,收回了到嘴边的话,当着徐安容的面点了接通键并且打开扩音。一个熟悉的女声从手机里传了出来,徐安容顿时睁大了眼睛——这个声音,是陈雨彤!   “……下一期的稿子?我知道,我会提前给你的。”   “可以,我这里没有问题。”   “行,就按你说的做。上次的合同我等下上线就发你。哦,对了——”   楚柯接着电话,看她要动不敢动,要说话又不敢说的样子,觉得实在有趣极了。聊了几句漫画上的事,便将话题扯到了她身上。   “上次你拜托来找我的那个女孩子叫什么?”他刻意走近了几步,徐安容立刻像小白兔似的往后缩了缩。   陈雨彤在手机那头一听这话,眼睛瞬间亮了:哎哟卧槽,这特么妥妥是奸/情开始的前奏啊!   楚柯才起了个头,她就已经联想到了两人牵手约会上床结婚生娃再到生不生二胎的问题,于是不假思索地爆出徐安容的个人信息,还特意在“单身”两字上加了重音。   彤彤啊!知人知面不知心,你认识的这位大神根本不是黄金单身汉,人家是黄金单身妖啊!种族不同怎么谈恋爱!   徐安容死死盯着喋喋不休的扩音器,从未像现在这一刻一样,恨不得冲过去堵住陈雨彤的嘴。但她也不敢发出什么动静,不然让陈雨彤知道她待在楚柯的家里,不知又要脑补出什么来,到时更是有嘴也说不清了。   苗苗顶着一方小茶托进来给他们俩倒茶,眼睛瞅瞅打电话的楚柯,又看看欲哭无泪的徐安容,露出一个会意的笑容,蹦蹦跳跳又出去了。   等从楚柯家出去,徐安容已经身心俱疲。背后门刚关上,她的手机铃也响了。接起来一听,陈雨彤叽叽喳喳的声音就传了过来:“容姐!报告一个好消息!咱杂志社的楚大神好像对你有点意思,刚刚还向我打听你来着,争取把他拿下啊!像这样有才有颜还有钱的王老五不多了……”   徐安容面无表情地掐断了通话。   刚刚她出卖她个人信息的时候,她可是看了全程直播的,论细节,她再清楚不过了。   她发誓,她再也不会踏足703一步,再也不想见到楚柯这个家伙!她要搬家!她……呃……她要收回刚才的誓言。   徐安容饱含泪水地望着自家紧闭的大门,摸遍了全身大小口袋也没发现钥匙的行踪,这才想起来她是在自家阳台被掳到楚柯家的,换句话说就是——她没带钥匙进不去了。   703的大门再度被人拍响,苗苗原先正/念叨着“老蛇你坑蒙拐骗是不好的,太阴险了,还骗人家小姐姐下了咒,你……”她回头跳起来往猫眼望了望,顿时伸长了脖子朝书房吆喝道:“老蛇,快来开门啦,对门的小姐姐又来敲门了!”   作者有话要说:  没有评论的我仿佛打开了单机版晋江,哭唧唧求评论求收藏 第7章 哈士奇精与葱   那一天,徐安容是从阳台爬回家的。   多亏了设计师本着邻里和谐相处的人文理念将对门两户的阳台设计得如此之近,不然她也没办法手脚并用地爬回去。可转念一想,要不是这该死的设计师把阳台设计成这样,楚柯怎么会在晒太阳的时候不小心把尾巴尖伸了过来,教她正好撞见?遂又愤愤而骂,亲切问候其祖上十八代。   骂过之后,也就只好认命。   不就是保守秘密么,她一向最守信用了,大不了不再和对门接触就是了。只要她不说,那个咒就不会有任何影响,而且想想楚柯那张俊朗的脸,其实妖怪也没那么可怕不是?   徐安容想着忍不住微微翘起了嘴角,抱着笔记本在床上翻滚了一圈,许久没人搭理暗下来的屏幕映出她脸上的那丝笑意,她赶紧揉了揉双颊,重新唤醒界面。   疯了疯了,想什么呢!一定是太久没有接触过优质男人了,王姐说要给她介绍对象她还没答应,回头得找个时间说一下,毕竟楚柯他……   啪啪啪。   阳台的玻璃门被人敲响了。   为了接受清晨的阳光的照耀,遮光的落地窗帘早被她拉到了一边,透明的移动拉门外清清楚楚地显出一大一小两个身影——坐得端端正正的哈士奇和趴在他头上使劲拍着门的小葱妖。   “容容姐,我来找你啦~”小葱妖拖长了尾音,语气是格外的欢快。   毕竟楚柯他们不是人啊!   徐安容埋首在被子里,浑身细胞都在拒绝开门。苗苗看她一动不动,狡黠地笑了笑,继续锲而不舍地拍门,“容容姐容容姐”的喊个不停。   陆北亭小区是有几十年历史的老式居民屋,位置五环开外,年轻点的人都往市中心跑,渐渐的除了像徐安容这样的租客,小区里留下来的都是些老爷爷老太太。16幢所处也很巧,既是在最后一排角落,前面又正好有一片空地,可以说前后左后都没有什么人会发现704的阳台上有个小妖怪在叫门。   但也只是没有什么可能而已。   徐安容头疼地站起来替他们俩开了门,两小妖大摇大摆走进来,苗苗乳燕投林似的一猛子扎进她怀里,亲昵地蹭蹭。   “容容姐,好久没见你啦,我可想你了。”   徐安容伸出一根手指抵着她小脑袋把她推远了些:“前天晚上你才来过。你不是想我,你只是想我做饭吧?”   自从她得知了邻居一家的秘密后,这两个家伙就时不时跑到她家来蹭吃蹭喝。第一次是从楚柯家回来的隔天晚上,她下班回来煮了份咖喱饭,正要边看电视边下饭,玻璃门也是像现在这样响了起来,那会儿苗苗还羞涩,乖巧地站在外面细声细气问:“容容姐姐我可以进来吗?”   惧于隔壁蛇妖的淫/威,苗苗和大黄的外表又实在有欺骗性,尽管心里仍有一丝害怕,徐安容还是心软地把他们放了进来。虽然换一个角度想,即使她真不开门人家也未必就进不来,但引狼入室也是事实。   她不知道能和俩小妖玩什么,就和他们一起看电视,苗苗趴在笔记本前看看电视剧,再看看徐安容扒拉着咖喱盖浇饭的模样,十分忧伤地叹了口气。   “容容姐姐……”她软软地叫道。   徐安容食不知味地看着电视剧里的男女分分合合,顺口答了一句:“嗯?”   “我饿。”苗苗轻轻地拉了拉她的衣袖,黑豆眼望着她碗里的咖喱流露出一种名为垂涎的目光。   徐安容:“……”   苗苗眨巴着眼:“容容姐姐?”   徐安容:“……”半晌她才说道,“锅里还有一点,我给你们盛出来。”   “容容姐你最好了!”苗苗笑眯眯地说道。   自此赖上。   ……   思绪收回,徐安容看着怀里的小葱妖,深深地叹了口气,遇妖不淑,遇妖不淑啊!   小葱妖对她的话也不否认,抱着她的手指甜甜叫:“容容姐~”   哈士奇也仰头看着她:“容容小姐……”   徐安容捂脸:“好吧,我知道了。”   于是带他们俩去厨房,一时间锅碗瓢盆叮当之声不绝,半小时后,三碗清汤面端上了桌。徐安容原本还想大黄不方便吃呢,结果看他一双筷子使得比她还溜,也就没话说了。   “楚柯……是不是虐待你们俩了?”   徐安容瞄着他们干干净净的面碗,没忍住问了一句。这八百年没吃过饭的架势也实在太吓人,隔壁某蛇在她心里原本就不怎么高大的身影又缩小了几寸,并且盖上了不是好妖的标签。   苗苗吸溜着最后一根面条,摇摇头:“没有啊。”   她掰起手指数了数,最后比了一个“七”:“也就是让我们吃了七天方便面而已。”她坐在桌沿晃着两条小细腿,“老蛇说了,反正我们是妖嘛,不吃饭也可以的,就不要那么挑啦,方便面储存起来还方便,他最近赶稿很忙的,没有时间管我们。”   但她是有追求的妖,怎么可能满足于区区不同口味的方便面,偏偏这几天天冷得越发厉害了,仅有的几家外卖也不肯再送过来,只好跑到徐安容这里混吃混喝。   她挑起大拇指:“容容姐,你的手艺真的一级棒!”   和泡面对比出来的一级棒怎么想也不觉得开心。   “超棒。”大黄也一脸认真地点点头。   徐安容捂着脸心想就算你们这么夸我,我也并不希望你们一直来蹭饭,这一招对我是没用的!没用的!   “可容容姐你明明笑得很开心啊。”   “闭嘴啦!”   ……   恼羞成怒地夺碗而逃,照例丢下哈士奇和小葱妖瘫在床上看电视,徐安容洗完碗筷回来,却见苗苗正襟危坐,满脸严肃地盯着她,笔记本悄然无声,并没有播放她平时在追的那部古装剧。   “怎么了这是?”徐安容第一次见她露出这样的神情,愣了愣。   “容容姐,你是不是想搬家?”苗苗指着电脑屏幕说,“我看见你在查租房信息了。”   徐安容没有说话,她之前是打开了房屋中介的网页,从那天回来后就一直有这样的念头,今天大概忘了关掉,被苗苗看见了。可要她怎么说,邻居都是妖怪,她很害怕所以想搬家?当事妖就在面前呢,让她怎么说得出口。   不说话就是默认。   苗苗的金豆豆滴滴答答落了下来,小叶子揩着眼角,竟然是说哭就哭了。   “哇……容容姐你为什么要搬家……呜呜……你是不是讨、讨厌我们……呜……我……我就知道……”抽抽搭搭的,一句话问得断断续续,小模样要多可怜有多可怜。   一开始是装伤心,哭着哭着苗苗就真有点伤心了。   她是还没化形的小妖怪,只能成天待在家里兴风作浪,最多再上上网,一年到头没有几个可以说话的对象。好不容易遇上徐安容这么个撞破了他们底细的邻居,又做得一手好菜,虽然胆子吧有点小,但也只是有点害怕,跟以前见过的那些嫌恶他们的人不一样。一开始来找徐安容她是存了些逗逗对方的意思,后来觉得人还不错,她还想着好好相处邻里和谐的,结果人家连邻居都不想和她做。   越想越难过,苗苗哭得更起劲了。   “哇呜呜……”   徐安容手足无措地看着她,内心荒唐地生出了一种仿佛自己是个负心的渣男的错觉。   “苗苗乖啊,先别哭了。”她伸出手指揉了揉苗苗头顶的小叶子,使出安慰自己小侄子时的浑身解数,“我不搬,真不搬,那是替我同事看的。我知道了你们的秘密还搬家,那不就和畏罪潜逃一样了么。”   苗苗眯开一只眼瞅她:“真的?”   “嗯嗯真的。”徐安容连连点头。   苗苗顿时破涕为笑:“你不搬就太好了,要是老蛇知道你想跑路,他肯定会咬你的!”   仗着当事妖不在,她心安理得地往楚柯身上扣黑锅。   徐安容哪知道小葱妖有这样的小心思,抽了抽嘴角,想起自己被咬过的脖子,脸色忍不住青了青。苗苗的话还给她提了个醒,她身上还有楚柯下的咒呢,就算她人跑了,对象难道就不能顺着某些特殊方法找上来?还是安安心心待在这吧,至少对方目前客客气气的,并没有想要对她做什么,而且这里的房租也便宜。   “我不搬,这件事你也不要和楚柯说,好不好?”   苗苗与她击了个掌:“好,容容姐,我明天要吃可乐鸡翅!”   立刻就知道讨价还价了。   徐安容屈服在她的威胁之下:“……好。”   ……   送两小妖从阳台回家,徐安容遇到了站在那等着的楚柯,猝不及防下与他打了个照面,尴尬地挥了挥手。   “楚……先生,早啊。”   这几天她就见过苗苗和大黄,这个男人她是一直小心避着的,和苗苗他们相比,楚柯明显要危险多了,他可是可以一直化形混迹在人类中还成为了漫画大神的妖怪。举个简单的例子,假如苗苗是新手村用来练手的小妖怪,那楚柯就是最后一关的大boss。她很有自知之明,所以不想招惹对方,更不想让对方想起来被雄黄泼了一脸的经历。   楚柯淡然地点了点头,算是回应。   从她手里接过苗苗,楚柯的表情才算是丰富了一点。   “麻烦你了,小孩子不听话,总爱乱跑。”   “不麻烦不麻烦。”徐安容摇头。   楚柯顿了顿,似乎想要说什么,但最终什么也没说,只捧着苗苗招呼大黄回屋里。苗苗还惦记着他那句“小孩子不听话”,等进了屋就在他手心里朝他扮了个鬼脸。   “怎么一直跑去隔壁玩?”   “去吃饭。”大黄替苗苗回答道。   苗苗跳到茶几上,继续朝他做鬼脸:“还不都是因为你!黑心葛朗台,天天逼未成年妖吃泡面,太过分了!容容姐的手艺可好了,我才不要像你一样吃泡面呢!”   楚柯双手环胸看着她闹腾,半晌后淡定表示:“那就把方便面也取消吧。”   “哦对了,还有你的零花钱。”   “大蛇哥……”苗苗蹭过去,“我错了,我特别爱吃泡面!你不要克扣我这个月的零花钱……”   楚柯并不接话,气定神闲地看着她,端详了一阵后突然问道:“你怎么哭了?”   苗苗一摸脸,是还有些湿哒哒的,甩甩小叶子,回答道:“我才没哭呢,我是诈她的。”   前言不搭后语,楚柯的目光又移向大黄,哈奇士摇了摇尾巴,老成地叹了口气,将前因后果娓娓道来。听完,楚柯又意味深长地看着苗苗,将后者看得支棱起了小叶子,像一只受惊的小刺猬。   “看、看我干嘛,我才没哭!”   “哦。”楚柯淡淡应了声。   苗苗哼哼着抱住自己的小花盆往电脑桌蹦过去,楚柯看着她那欢欢喜喜的模样,又问:“你好像很喜欢她?”   苗苗跳上桌,闻言歪了歪头,说道:“容容姐是个很好的人。”停顿一下,“也很好欺负。”她很喜欢徐安容温温柔柔的性子,虽然那天她拿着雄黄怼老蛇的时候实在称不上温柔二字。   楚柯听她说着,鬼使神差地想起徐安容帮他买药的那次经历,看着苗苗的眼神就有了些微的变化,眉头皱起来:“你也不要总去打扰人家。”   苗苗得意洋洋地一甩头,哼声:“才不会,容容姐可喜欢我了!明天还要给我做可乐鸡翅呢!”   大黄和楚柯看着她得意的劲儿,齐齐翻了个白眼——臭不要脸,还不是因为你威胁人家。   “说起来,苗翠花啊。”楚柯眯了眯眼,忽然想起来之前大黄叙述的事情中的关键,再叫苗苗就带上了大名,“你是不是让我背了个黑锅?”   苗苗正伸向开机键的手顿时僵住了,不等楚柯反应过来就一溜烟跳下桌哭喊着往阳台跑。   “容容姐,救命啊——” 第8章 清晨的敲门声   “所以你就打算在我家这么住下?”   “不不不,不是住下,就住今天一晚。”苗苗摇着头,“明天老蛇应该就不记得我做过什么啦,他这几天特别忙。”   徐安容插着腰看她,扬扬眉问:“你不是说他特别小心眼?还说小心眼的雄蛇不好惹?他明天会放过你?”   苗苗探头探脑看了眼阳台,瘪瘪嘴说:“是很小心眼啦,上次就拍了他一张照片,他就把我网线拔了……不过他每次赶起稿来就什么也不记得了。”她说着拉了拉徐安容的衣袖,“容容姐,我就在你这看看电视上上网,只要一个晚上就好啦。”   现在回去老蛇肯定还记恨自己说他坏话呢,一准要拔网线,这样她就没法追女神的电视剧最新一集了。   没想到还是个网瘾少女。   徐安容心想着,瞄了瞄她抱在怀里的手机,疑惑地问道:“他拔你网线,你不能用手机看吗?”   苗苗理直气壮:“费流量啊!”   “哦。”徐安容冷漠脸拍拍她的小脑袋,“要待就待吧,只能一个晚上啊。”   苗苗骨碌碌转着小眼睛,贼兮兮笑道:“那,容容姐,我的晚饭怎么解决呀?”   “知道了,会有你一份的。”   ……   清晨。   苗苗四仰八叉地从电脑跟前倒下来,瘫在柔软的羽绒被上,迷迷糊糊地嘀咕两声,小腿跟划水似的使劲蹬了几下,整个妖像条鱼儿一样倒滑到徐安容边上,小叶子微卷,戳了戳她露出的半边脸颊。   “嗯?怎么了……”徐安容同样迷迷糊糊地问着,声音里是浓浓的化不开的睡意。   “是不是……有人……在敲门啊……”苗苗也困得睁不开眼,声音轻得像羽毛在飘。她昨晚看完电视又刷微博看小说,凌晨两点才不知不觉抱着笔记本电脑睡了过去,直到刚才听见有人敲门的声音才稍稍清醒了一点,可也不确定究竟是不是自己睡得神志不清听错了。   “哪有人敲门……”徐安容闭着眼翻了个身,拉了拉被子盖过头顶,声音闷闷地从底下传来,“还早呢,睡觉……”   “哦……”苗苗听她这么说,也没有思考,循着本能掀开被子自己也窝了进去。   十分钟后。   “容容姐……”苗苗使劲睁开了一条缝,“好像真有敲门声啊。”   她是妖嘛,听力自然比徐安容要好一点,这回确定了那个持续不断扰人清梦的声音的确是从704的门口传来的。   被窝里伸出了一只手,在床头柜摸索半天,找到了手机立刻像受到惊吓的寄居蟹一样收回了手。黑暗的被窝里亮起手机屏幕的荧光,徐安容艰难地撑起眼皮看了一眼,才六点三十五分,这个点谁会那么无聊来找她?   又看了遍通讯记录,知道她新的住址的人没说过要来找她,最近也没有快递上门,就算是有,快递小哥也不可能一大早就来。   摸索着再将手机放回去,徐安容心安理得地闭上眼:“没有人来找我,你听错了……”   “这不可能。”苗苗不乐意了,她被那声音吵醒正有起床气呢,又被徐安容质疑自己身为妖怪的听力,不服气的劲儿上来,顶着强烈的睡意睁开眼,爬过去掀开被子将徐安容的头露了出来。   “容容姐你听。”   “唔……”一下从黑暗进入光明,徐安容呻/吟了一声,稍稍恢复了清醒。   侧耳听了听,隔了一个客厅的距离,大门的位置好像是有咚咚的声响。徐安容坐了起来,再听,这回声音更明显了。   咚咚咚、咚咚咚……   隐隐约约的,似乎还有人在叫她的名字,   她与苗苗对视一眼,立刻蹦了起来。   “真有人啊?”   苗苗的小脑袋认真地点了点,下一刻就见床上如同狂风过境,被子枕头都被抖起来,徐安容如同热锅上的蚂蚁焦急地转着圈。   “诶,我衣服呢,我袜子……我……”   苗苗心思灵巧地给她递上羽绒外套,徐安容接过快速披上,又冲到洗漱间花了两分钟来刷牙洗脸。五分钟后,苗苗目瞪口呆地看着一个容光焕发、温柔优雅的女性走到了大门边。   原来人类说的敲门妆竟然是真的?   当然,徐安容并没有化妆,只是稍微拾掇了一下自己,但与刚醒来时长发凌乱、面色暗沉的模样已经是天壤之别。   苗苗暗道着神奇,偷偷摸摸蹭过去,躲在鞋柜后遮住了自己的身形。   门开了。   门外拼了命砸门的人没料到门会突然打开,举着的手尴尬地停在了半空。   苗苗探头看了一眼——那是个二十七八岁的年轻男人,大概一米七八的个子,西装革履的,倒是有几分人模狗样,就是眼角眉梢流露出来的气息让人不太舒服,总觉得他在算计什么,此时的表情也有些难看。   徐安容在她打量的时间里也看清了这人的相貌,脸色顿时冷淡,伸手就要重新把门关上,那人急急忙忙把手横了进来,梗在门与门框之间。   徐安容想这可能就是报应,她前不久才对楚柯做过这样的事,现在就轮到她自己,真是天道好轮回。   她所幸也不关门了,双手抱臂,冷声喝问道:“张某某,你来干什么?”   外面站着的男人当然不叫张某某,只是姓张,但徐安容实在不想记得这个人,连喊他的名字都嫌恶心,愿意叫一声张某某已经是她容忍的极限了。   男人显然没有被人厌恶的自觉。   “容容,你不请我进去坐坐吗?”张某某厚着脸皮与她寒暄,“我就是好久没见你了,所以来看看你。”   “免了,少来这一套。”徐安容伸手拦着门,死死地挡住了他前进的路,“我不想看见你,你给我离开这里。”   “容容,你不要这样,我知道当初是我错了,都是我不好,你不要既折磨我又折磨自己好吗?”张某某的目光一下子变得深情而又隐忍,手微微抬起似要触摸她的脸庞,“你看,你都瘦了。”   徐安容快要呕死了,这种古老的八点档电视剧的台词连她手底下最爱怀旧的作者都写不出来,这个男人怎么能这么平静地说出来,不觉得牙酸吗?不会鸡皮疙瘩掉一地吗?   她嫌恶地退了一步,怒意染上了脸庞。   “大清早的你是不是在做梦?发神经也不要来找我好不好!”   “容容……我是来找你和好的,我们复合吧。我知道你心里还是有我的,你不要再骗自己了,我知道的……”张某某没有被她的怒意吓到,得寸进尺地抓住了她的手臂。   哇!复合!   前男友!   苗苗惊讶地瞪大了小眼睛,躲在鞋柜后一动不敢动。   “放开!”   徐安容愤怒地甩开了男人的手,头一回觉得自己的素养有些不够用。她现在真的,非常非常想骂人。   “我们从来没有开始过,哪里来的分手?你又有什么资格说复合?”她的胸膛剧烈起伏着,明显被气得不轻,“张某某,我警告你,不要再来纠缠我!不然我要报警了!”   这个姓张的男人是她大学毕业的散伙饭上认识的,他是财经系的毕业生,和班里几个人都是高中同学,那时某个同学带了他来,说都是朋友就一起玩玩。正好时逢毕业,周围人大多脱了单,徐安容一个单身狗挤在一群情侣中格外显眼,就有人说要帮她介绍对象,看了看张某某条件还不错,带他来的同学就准备撮合他们俩。   徐安容父母闲聊时也问过她有没有对象,催促过两句,又被周围人的爱情粉红泡泡刺得晃眼,她就点了头说那就互相认识认识。   一开始就和普通男女一样,偶尔聊聊天,约着看几场电影,本来照这样的势头顺水推舟也就成了,偏偏才过了两周,一起看电影的时候张某某摸着黑摸了她大腿,还试图强吻她。徐安容当时就火了,一巴掌甩过去,电影才看半场就跑走了。回去后她一时心软还没删联系方式,看张某某好声好气道歉也觉得自己是不是有点过了,结果隔天就有人拍到了张某某和其他女生出入宾馆的照片发给她。   徐安容这才知道这人脚踏几条船,坐享齐人之福,想到平时他殷勤的模样,又想到自己也差点成了其中的一条船,二话不说把他所有联系方式拉黑。然而拉黑了还没完,张某某竟然在外面污蔑她私生活不检点,说她和他还有好几个男人睡过,表面装得一副清纯模样,背地里不知道多脏。   听闻这些风言风语的时候已经毕业两年了,徐安容恨得几乎咬碎了一口银牙却也拿他毫无办法。不出意外,这辈子两人是江湖不见了,谁知四个月前这人竟然摸到了她租的小公寓门口,三天一小堵,五天一大堵,非拉着她说要和她复合。要不是法制节目从小看到大,徐安容都怀疑自己会不会忍不住掏出菜刀对着他来几下。包括之后决定搬来陆北亭小区,她也不知道究竟自己是因为原来的租约到期还是被这人的无耻给震惊到了。   什么鬼扯的前男友!最多是个还没有上位的前准男友!   复合?复合你个头!   越想越气愤,徐安容激动得手指都在抖,就差指着张某某的鼻子喊他滚了。两行清泪毫无预兆地从她眼眶中滚落,对面的男人和躲在鞋柜后的小葱妖全都一愣,不同的是男人露出了一丝喜色,而小葱妖的神情则严肃了起来。   “容容,容容!你心里果然还是有我的是不是?我就知道的,要不然你怎么会和我分手后还单身了两年多……”张某某惊喜笑着,伸手就要抱她,被她挥舞着手臂拍开。   “我让你走!你是听不懂人话吗?!”   一动气,眼泪流得更凶了。徐安容一手抹着眼泪一手直指楼梯,说话的声音也带上了哭腔。   她有个不太为人知的小秘密,只要生气或者情绪激动就会掉眼泪,纯属生理反应,无法自控。平时她脾气好,大家都挺喜欢她,所以也很少和别人红脸,就算有什么不愉快的事情她也习惯冷着脸和人讲道理,毕竟和人吵着吵着突然眼泪下来了实在太打击己方气势,而吵架比的就是双方气势。   张某某和苗苗不知道她这个小秘密,一个以为她口是心非,一个见情况虽然和自己想象的有出入,但看她流眼泪下意识就觉得肯定是受了委屈,想也不想撒腿就往阳台跑——她要去隔壁般救兵来给容容姐撑腰!   ……   没人留意小葱妖的举动,她小小的身影实在不怎么起眼。张某某又露出了那副深情的表情,深情中似乎夹杂着悔恨。   “容容,是我当初错了,我不该因为和你、和你吵架就去找别的女孩子,我是、我是故意的,就是想要气气你,想让你吃吃醋……”张某某懊悔地叹了口气,“你拉黑了我,我都找不到你,想和你解释也没办法,要不是最近知道你其实还没放下过去,一直单身到现在,我才决定要和你把过去的事情说个明白。”   徐安容再一次被这人的无耻震惊了。   要不是她没有失忆,清楚地记得两年前发生过什么,几乎就要被张某某精湛的演技给骗过去了。当初那些实打实的证据还在她电脑里留有备份呢,睁着眼睛说瞎话的技能点得这么亮,奥斯卡小金人怎么不发给他呢。   眼泪仍然流得汹涌,徐安容心中的怒火却稍稍平复了一点,有一个疑点让她暂时放下了想要揍人的冲动,也不提让男人赶紧离开了。   “你是从谁那里知道我消息的?”   她当初厌恶死了这家伙,周围一圈朋友都是知道的,也早跟他划清了界限,没道理会主动和他提起自己的近况,他究竟是从哪里得知自己的消息,甚至连她新的地址也掌握了,还找上门来?   她突然变换的话题让张某某有些跟不上节奏,这么一打岔,他顿时愣了愣,下意识说道:“是……唐静怡……”   说完,反应过来似乎有哪里不对,他立刻补充道:“静怡知道我一直还记着你,所以才给了我地址让我来和你解释清楚当初的误会……”   徐安容没有搭理他说了什么,整张脸冷若冰霜。随手抹了两下眼泪,她掏出手机就给唐静怡打电话。   “张鑫浩手里的地址是你给的?”   “一开始的地址也是你给的?”   “我的消息也是你说的?”   “别人不知道过去到底怎么回事,你也不知道吗?”   电话那头一开始还在打招呼,后来就没声了,张某某有些不安,试图打断她。   “容容,我……”   “你给我闭嘴!”徐安容吼了他一句。   “容容,那个,对不起啊……”唐静怡在电话里小声道着歉,“我和张鑫浩毕竟是高中同学嘛,他找我聊天的时候我不小心说漏了嘴……真的,他知道以前错了,而且心里也还有你,想和你复合。而且他在你姑父的那个公司经常被上级刁难,真的很可怜,你看在过去的情分上就帮帮他吧——嘟——”   徐安容面无表情结束了通话。这时候她已经彻底冷静下来了,也不再哭了,干脆利落地把唐静怡所有的联系方式拖入了黑名单。她有那么一瞬间觉得很荒诞也很可笑,四年的同学情谊换来的就是这样的结果。不过她也因此得知了张某某神经兮兮地来找她说要重修于好的目的——果然是无利不起早。   “容容,我真的知道错了,我过去的两年里一直放不下你,你也没有忘掉我不是吗?我们重新开始……”张某某的脸色已经不像刚来时那么淡定了,却依然维持着自己深情隐忍且痛苦的人设。   “闭嘴!”   张某某的脸抽动了一下,猛地扭头朝后看去。   这回说话的不是徐安容,而是一个他从来没听过的男人的声音。仿佛淬炼过冰霜,冷得令人心底发颤,压抑在冷意下的又是浓浓的被打扰的暴躁与不满——这来源于熬夜通宵赶稿。   身后703的大门被人粗暴地推开,一个身形颀长的男人走了出来,尽管臭着一张脸,表情十分阴沉,也依然没有掩盖他的俊朗。   “一大清早就扰民,是不是没有谁教过你该怎么做人?”楚柯漫不经心地掰了掰指节,发出一阵喀拉喀拉的声响。   徐安容看到苗苗躲在楚柯身后悄悄露出一个小脑袋,调皮地冲她眨了眨眼——看哦,英雄救美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徐安容:超凶.jpg (哭包脸)   楚柯:哦。 第9章 不幸的周末   张鑫浩被吓跑了。   楚柯甚至没来得及说两句重话,张鑫浩只看见他高大的身材和压迫感十足的气势就怂了,又见徐安容掏出手机似乎准备报警,知道讨不了好,立刻灰溜溜地跑了。   真是异常平淡的英雄救美啊。   苗苗不无遗憾地想,她跑去找楚柯的时候他已经画了一夜的稿,本来就有些烦躁,又被门外的声音打扰,脸色阴沉得可怕,她只提了两句对门发生的事,楚柯二话不说就站起了身,一拍即合。只可惜,剧情没有按她想象的发展,这个出场的方式一点也不帅气。   她这么想,徐安容却不这么认为。   她的脾气比较温和,连骂人都是很少有的,遇上张某某这样不要脸的无赖还真有点头疼,幸好有楚柯来替她解围……虽然他也未必是真的来给她解围的,大概是被吵到了又或者是被苗苗所怂恿,但至少是帮了她。   徐安容思索着该如何致谢,楚柯的身份让她有种潜意识的畏惧,再加上他又一贯的高冷,远没有面对苗苗时那么轻松。   她这边还在思索,那边楚柯见惹事的家伙走了,甩了甩手正准备回屋,忽然想到什么,回头看了她几眼,眉头皱起来,问了一句:“你哭了?”   眼泪已经止住,湿漉漉的泪痕挂在脸上仍然格外明显,尤其她眼角通红,睫毛挂着泪珠,看起来更是楚楚可怜。   楚柯稍稍有些不满。   明明那天雷厉风行地去给他买药还气势十足的,怎么今天遇上个垃圾货色就这么没用了呢。看来苗苗评价得对,虽然人是挺好的,但也很好欺负,这一脸受气的哭包样看着真令蛇有点不爽,早知道刚才就该给那个男人一点教训的。   徐安容哪知道他在想什么,只觉得自己被误会了,抹掉泪痕,带着哭腔反驳道:“我才没哭呢!”   这话听着可有些耳熟。   楚柯瞟了眼正蹬蹬蹬跑到徐安容身边勾着她的衣角试图吸引注意力的苗苗,又瞅瞅徐安容擦过后通红的小脸,算是给一人一妖找到了相同点。难怪她们投缘,在这方面不就很有共同语言嘛。   徐安容被他看得有点底气不足,强撑着回视道:“干、干嘛!我真的没哭!”   生理反应的事儿,怎么能算哭呢!   楚柯不置可否地点了下头,他是心地很好的妖怪,不会故意去戳穿别人的谎言的,何况这么大姑娘了哭成这样,作为人类女性肯定也觉得很丢脸吧。   所以说,脑电波不在一个频道沟通起来还真是麻烦。   徐安容看着他冷淡的表情,想起他之前开门时的不耐烦与暴躁,又觉得脖子凉飕飕的,下意识缩了缩,不敢再与看起来高冷的他继续争论,只小声地说道:“刚才的事情,谢谢你呀……”   “嗯。”楚柯低低地应了声,“不客气。”   声音还是很冷。   “哦,对了。下次再有这样的人找上门,直接打给保卫处的人,让他们来处理,不要让他在这里大吵大闹。”楚柯又补充了一句,他不是每次都正好能听见的。   果然还是让他很不满吧?   徐安容惴惴不安地揪着衣袖,楚柯高冷的姿态一直让她觉得很难以相处,也完全不想惹到对方。   “我知道了……”   “……嗯。”楚柯停顿了一下,回身进了屋。   他刚才有说什么吗?为什么说完后徐安容的脸色就不太对劲?最初见面的时候不还是盯着他的脸看了很久吗,为什么最近看上去都很怕他?   明明只是担心邻居一个女孩子没法处理好这样的事才给出了建议,却被邻居深深误会的黑蛇先生百思不得其解。再看向堆积在桌面上的画稿,脸上的疑惑渐渐被阴沉与烦躁所替代——距离死线还有一天。   ……   “呼……真是不好惹啊。”徐安容看着703紧闭的大门,呼出了一口气,弯腰抱起被冷落很久的小葱妖往自己屋里走。   “苗苗,你们楚老大,他在妖怪里是不是也有很多妖怕他啊?好高冷啊,看着就好像每一个细胞都在说生人勿近。”徐安容碎碎念道。   苗苗认真想了想,反问道:“老蛇很高冷吗?”   “不然呢?”   苗苗摸摸小下巴,不敢苟同:“等你和他熟了就知道了,一言难尽吧。”   徐安容被她正经的语气逗得笑了笑。   苗苗好奇问道:“容容姐,刚才那个男人是谁啊?听他说像你前男友,可似乎又不是。”   徐安容和她讲了一遍与对方的恩怨由来,末了点评道:“他就是不知从哪打听来的消息,说公司老总是我姑父,这才没皮没脸地来堵我。那公司老总实际上只是和我们家稍稍沾亲带故,关系并不近。”   张某某的无耻行径她早就领教过了,做出这样的事也不觉得意外。唯一让她觉得意外的是唐静怡竟然和他说了这么关于自己的事情,好歹大学同学,又做了对门的四年邻居,关系一向也是不错的,偏偏还想着让她不计前嫌地帮帮张某某。凭什么呀,慷他人之慨,有够恶心的。再一想,当初极力主张撮合的人里也有她,顿时更添气闷。   桃花多了不一定是坏事,但遇上烂桃花了就一定是坏事。张某某显然就是那朵烂桃花。   “容容姐,你这不叫烂桃花,叫犯小人。”苗苗纠正她,然后挺着小胸脯同仇敌忾地说道,“他要是下次再来,我让老蛇帮你咬死他!”   徐安容眉眼弯弯笑道:“好。”   她现在开始觉得,苗苗这样的小妖怪也是有很多可爱之处的了。   ……   早上的小插曲很快过去,残留的一点阴影也被苗苗的欢声笑语扑灭,到了晚上,徐安容已经差不多忘了早上的事了。但俗话说,福无双至,祸不单行,等她拿着睡衣去洗澡却发现水龙头放不出水的时候,她就知道今天这厄运还没完。   先后打了物业和维修公司的电话,两边派人来看了一下说大概是最近天气冷,导致老化的水管爆裂,修起来麻烦不小。   “那要什么时候才能修好?”   “徐小姐你放心,明天一早我们就会上门派人来维修的。”   物业点头哈腰道着歉,徐安容也不好意思说什么,只能硬邦邦地丢出一句“麻烦你们尽快”。   作为一个天天洗澡的南方人,徐安容曾经在调查问卷上回答过一个问题:在不能兼容的情况下,一天不吃饭和一天不洗澡,你选哪一个?   徐安容果断选择了前者。   她掏出手机开始搜寻附近的澡堂,离得近的要么就是过了营业时间,要么就是最少也得乘两站路。苗苗趴在小花盆的边沿,看着她愁眉苦脸的模样,说道:“只有你家的水管出了问题,但老蛇那又没事,你可以去隔壁洗啊。”   徐安容犹豫了两秒:“……不要紧?”   苗苗点头:“老蛇不会在意这种小事的,他的心里最近只有一件事,那就是赶稿。。”   “我再考虑一下。”   徐安容说着走到了阳台。入夜后温度又直线下降,寒风飒飒,吹得人面如刀割。一分钟后,她哆嗦着走了回来,抱着睡衣去敲楚柯家的门。   苗苗举着毛巾颠颠儿地跟在她身后。   门敲了三下,悠悠地开了,里面却不见楚柯的身影。   “他在书房赶稿,有事找他吗?”大黄摇了摇尾巴问道。   “不用不用。”徐安容赶紧摇头,“我就是想……”她迟疑了一下,“想借你们家浴室一用。”   大黄歪了歪头,看一眼苗苗,又看一眼徐安容,往后退了几步。   “行,你进来吧。”   苗苗在身后推推她:“进去呀容容姐。”   徐安容这才踏进了703的大门。   环顾了一圈,所有陈设都和上次见到的一样,唯有书房门紧闭着,应该是像大黄说的那样,楚柯在里面赶稿。屋里开着暖气,客厅中央的电视屏幕开着,跳出一个巨大的“GAME OVER”字幕,屏幕下方连接着游戏光盘和一个操作手柄,看地上放的圆形坐垫,之前在玩的应该是大黄。   没有见到某蛇妖,徐安容轻轻舒了口气,在苗苗的指引下进了浴室。   水温适宜,热气蒸腾,在小小的空间内,将镜子模糊成一片。   她伸手擦了擦,露出一小块清晰的画面。   画面正好映照出对面的门把手,徐安容不经意地一抬头,正好看见锁芯转动了两下,整个人顿时僵住。   进来前她锁了门,虽然锁孔里就插着钥匙,但外面是苗苗和大黄,所以她并不担心,现在开门的难道是……楚柯?!   作者有话要说:  某蛇:敢去陌生男人家里洗澡,你胆子仿佛很大。(冷漠脸)   徐安容:嘤嘤嘤说好人和妖审美不同的。(捂脸哭)   某蛇:哦。   ——————————————   剧透:你们想看见的场景并不会发生 :) 第10章 游戏大神   门锁转动了两下没有开。   他似乎注意到了浴室里有人,很快悄无声息地走了。   生活不是演戏,没有发生什么戏剧化的尴尬,徐安容长出了一口气,加紧了洗浴的速度。出来时,楚柯正盘腿坐在电视机前和大黄一人一个操作手柄在对决,那是一个更为精简的推塔游戏,1V1对战,画面制作得很精美,屏幕上是各种技能释放出来的刀光剑影,电视机自带的音响里时不时响起一声凄厉的惨叫。   “First blood。”   “Double kill。”   “啊!啊……”   “Penta kill!”   徐安容好奇地站在边上看着,她出来后正在对战的两妖谁也没看她,专心致志地操纵着游戏人物厮杀。别看大黄只有爪子,摆弄手柄的操作却令人眼花缭乱,她都不知道他是怎么按准键的,只看到在她围观的这段时间里,楚柯操纵的人物被他按在地上狠狠摩擦,防御塔被摧毁了一个又一个。   她有点惊奇,倒不是有心歧视,但你想想一只哈士奇蹲在电视机前搓着操作手柄戳戳戳的样子,第一反应肯定不会觉得他是个游戏高手。   那么,就是楚柯太菜了?   她看了眼在复活点复活的小人,看向楚柯的眼神就有些微妙了。不是她吹,虽然她游戏玩得不多,但怎么也不至于像他一样被蹂/躏得这么惨,大黄都来来回回把他击杀了好多次了,他那边的击杀记录还挂着一个孤零零的“1”。   真惨。   徐安容生出了一点同情,接着耳边就响起了一道声音——“Victory!”   楚柯彻底扑街。   大黄看着显示已经完成七连胜的游戏人物,十分忧伤地叹了口气,颇有种高处不胜寒、一心想求败的感觉。他摇了摇尾巴,从坐垫底下扒拉出一个巴掌大的小本本,不知从哪掏出一支笔,爪子捉着笔杆歪歪扭扭地在本子上记下一个“正”字和一横一竖。   “你又输了啊,欠我七袋狗粮。”大黄的声音有些懒洋洋的,对这个结果已经毫无意外。   他和楚柯打了赌,对方输一次就给他买一袋狗粮,结果输了一袋又一袋,就没见他有赢回去的时候。   真惨。   他的脑电波在这时候意外地和徐安容对上了。   “还要继续吗?”他问楚柯。   其实不断的胜利已经让他觉得有些无聊了,问话的时候也是兴致缺缺。楚柯的水平菜得让他想起偶尔上网联机时遇见的那些女大学生,最重要的是他还没有女大学生可爱。   楚柯点了点头,看了看站在安静地站在他们边上的徐安容,转头又看一眼开着门的浴室,放下手柄说道:“等我一下。”   他是一个敬业的好妖,虽然经常拖稿,但是这两天为了能赶在死线前交出稿子,已经连续画了两天两夜。作为一个有点小洁癖的妖,他觉得自己急需一个热水澡,如果不是之前恰巧发现了浴室有人,他可能已经误闯进去闹出了乌龙,为了等徐安容出来才和大黄玩起了游戏打发时间,现在浴室没人,该他去了。   大黄摆摆爪子道:“去吧。”说着点开了一局人机。   徐安容侧了侧身让楚柯走过,自己蹲在他原来坐着的地方,捡起他的手柄观察了一阵又放下,歪着头看大黄大杀四方。大黄转了转脑袋,看她兴致勃勃的样子,一边操作着游戏人物持续推进,一边分神和她说话。   “容容小姐想玩吗?”   “我玩得挺一般的,而且也没玩过两人对战。”她没有直接回答。   刚才看楚柯和大黄玩,她也有点手痒了。尤其看见楚柯游戏人物的人头那么容易拿,而她虽然以前玩的时候技术还可以,甚至偶尔还能带队友一起飞,但这么短时间连续击杀一人多次她还是从来没有遇到过的,一时间好胜之心蠢蠢欲动。   大黄看出了她的蠢蠢欲动,眼珠子转了转,瞄瞄紧闭的浴室大门,一个念头浮上心头。   “要不试试?”他一边问着,一边把自己的操作手柄递给了她。   楚柯的水平摆在那,赢他已经没什么意思了,大神嘛,总是不屑于虐菜的,与其继续看楚老大被他虐,还不如让徐安容和他打,说不定还有点意思。   徐安容没有读心术,不知道大黄在想什么,见他热情地把手柄递过来,也没有矫情地拒绝,操作着手柄试了试每一个按键。   “我还没有玩过这样的,平时都是手机或者电脑玩。”   “其实和手机电脑的操作差不多,熟练一下就能玩好了。”大黄说着顺便指点了她几句,徐安容果然一听就明白了,五分钟下来已经操纵自如,指挥己方人物攻破了敌方基地。   “咦,你玩得还可以啊。”大黄看着屏幕上硕大的“Victory”难得表扬了一句。   同样是女孩子,徐安容在他见过的里面水平算是还可以的了。   徐安容谦虚地笑笑,表面不显,身后无形的小尾巴已经翘了起来,低调地说道:“还行吧,也有很久没玩过了,就以前上过几次王者。”   她可不像楚柯,会被人按在地上摩擦得毫无还手之力,想当初,她也是能一人带飞四个青铜女大学生的人!   大黄一听,这有戏啊!试探着怂恿她:“那等楚老大出来,你和他打一局?”   “你也知道的嘛,他都输了那么多局了,总和他打没什么意思。”大黄摇着尾巴谆谆引诱道,活像哄骗小红帽开门的狼外婆,“我想看看他是不是和你对战也这么不堪一击。”   嗯,那种菜鸡互啄的场面一定很有趣。   徐安容被他说得有点意动,看楚柯被大黄一次次蹂/躏,她觉得换自己来也能轻松虐菜,只是楚柯不会介意吗?   “没事儿。”大黄随意道,“他脾气很好的,才不会在意是谁和他玩的。”   “而且楚老大很菜的,你不用担心。”   徐安容被成功怂恿了,抓着游戏手柄有些跃跃欲试:“行,那我试试。”   话音落下,楚柯刚巧从浴室出来,大黄碰碰她的胳膊,朝楚柯的方向汪了一声。   “喏,老大来了。”   ……   十五分钟,徐安容哭唧唧地丢开了游戏手柄。   骗子!   都是骗子!   说好的她操作水平还可以呢!   说好的楚柯是个菜鸟呢!   明明是她一路被打得毫无还手之力,凄凄惨惨戚戚。真是世风日下世态炎凉,这个世界充满了人与妖之间的欺骗。   徐安容悲痛地想她怕是要对这个世界和各类推塔游戏失去信任了,明明楚柯和大黄打的时候一路被虐,胜利拿得轻轻松松,轮到她的时候,楚柯仿佛一路开了挂似的,让她复活了一次又一次,十五分钟打了三局,她一共被击杀32次。   真的是非常心痛了,好歹她曾经是个王者。   楚柯目不转睛地盯着屏幕上的胜利字样,表情看不出多少喜色,但说话的语气却明显十分愉悦:“还来吗?”   一个一直被大神按地上摩擦的“菜鸟”遇上比自己还菜的人,那必须得进行一番亲切友好的交流啊。   徐安容看出了他的意图,对上他不复高冷的表情,瑟瑟发抖地表示了拒绝:“不玩了不玩了,我要回家了。”   她错了,她真的错了,她就应该借用完浴室就回家,而不是傻乎乎地蹲在这里看他们玩游戏,然后在大黄的怂恿下还自信满满地去挑战楚柯。楚柯根本不菜,只是因为他开始的对手太强大才让他显得水平不行。   而大黄……他已经超神了。   徐安容瑟瑟发抖地用崇敬的眼神看了眼大黄,后者枕着小本本趴在垫子上无辜地摇了摇尾巴。   “汪?”   游戏大神是条狗,这说出去谁信啊!   楚柯见她站起身要走,稍稍有些遗憾,却也没有阻拦,把手柄大黄怀里示意他继续。   徐安容刚走到门口,忽然想起来一件事:苗苗呢?   从她出来到和楚柯大黄他们打游戏,这一期间似乎完全没有听到苗苗的声音,她也没有来找她,而她沉迷游戏也忘记了她的存在。   想曹操,曹操来。   小葱妖的声音忽然从背后传了过来:“容容姐!等等,先别走!”   徐安容闻声回过头,声音传来的方向是客厅角落里的电脑桌,小葱妖可怜兮兮地从电脑显示屏后面探出脑袋,求助道:“容容姐,你快来帮我个忙。”   “怎么了?”   徐安容看看稳坐在电视机前专心致志打游戏的两妖,又看看小葱妖弱小可怜又无助的模样,迈开步子走了过去。   苗苗趴在桌上的通线孔边往底下瞧,边看边回答:“我也不知道怎么了,忽然听不见声音了,耳麦也录不上音,刚刚屏幕还花了一会儿。容容姐你会修不,我晚上还有很重要的事呢。”   徐安容摇了摇头:“不会,不过我可以帮你看看,说不定只是接口松动了。”   “容容姐,谢谢你呀。”苗苗趴在桌边软软地道谢。   徐安容“嗯”了一声,正要猫着腰钻进电脑桌底下,目光不经意地扫过液晶显示屏,整个人顿时不好了。   屏幕上是一个直播间,还没开始,黑漆漆的一片,但已经有观众陆陆续续地进来了,看数据显示有近一万人,都在等直播开始。主播的个人信息在右上角,底下的粉丝数一栏写着四十万,再下面是认证标志和认证信息。   屏幕的右下角露出了微博的页面,刚好能看到昵称和粉丝数,和直播间的主播一样的认证信息,粉丝数还更多一点,有七十多万人。这样的数据算得上是一个小网红了。   如果只是这样当然不足以让徐安容震惊,真正让她觉得吃惊的是这两个界面都处于后台登录状态,换句话说,这两个账号的主人就是苗苗。   徐安容游魂似的钻入了电脑桌下,问话的声音有些飘忽:“苗苗,你今晚上有什么重要的事啊?”   “哦,我要直播呢。”苗苗随口道。   咚的一声,徐安容一头撞上了头顶的桌子板。   作者有话要说:  徐·我曾经是个王者·安·你们都是骗子·我对这个世界很绝望·容   楚·一狗之下万人之上·我也是大神·柯   大·你们都是菜鸡·真游戏之神·黄 第11章 网红是颗葱   直播???   妖怪直播?!   徐安容揉着撞疼的脑袋,倒吸了几口冷气,是她之前被楚柯虐得太惨所以出现幻觉了吗?   “苗苗你说的是真的啊?”她又确认了一遍。   “是啊。”苗苗认真地点头,“容容姐,你好了没有呀?我刚才好像听见了你撞到桌子的声音……”   “没事没事。”徐安容心里还想着直播的事,苗苗一个小妖怪,原形就是颗葱的模样,还不到可以长时间化形的时候,她要怎么直播?真要用现在的样子往摄像头前一站,那是分分钟上新闻热搜的节奏,看她也不是第一次直播了,如果以前引起过什么轰动,那自己应该早就在各类报导上见过了,但根据目前的记忆来看,并没有类似的新闻。   胡思乱想间,她已经摸到了底下杂乱缠绕的线团。   徐安容的计算机维修水平不高,大概只比电器坏了纯靠拍一拍的修理方式好一些。她买笔记本的时候特地挑选了可以拆卸电池的一款,为的就是遇上突发状况可以强行关机。她还记得以前教计算机的老师说过一句话——“电脑这东西嘛,有问题的拍两下,再不行关机重启,绝对可以解决百分之九十九的问题。”   言之极为有理。   她思维发散着,点开手机自带的手电筒照了照,把缠成一堆的连接线挨个重新按了一遍。手底下有东西按下去的触感刚传来,苗苗就惊喜地叫了一声。   “容容姐,好了好了!”   “确定没问题了?”   “没有没有,都好了。”   “那我出来了。”徐安容说着,猫着身子要钻出去,目光一瞟,忽然看见麻花似的连接线中有一根被压在了底下,不知道是自己掉了下来还是被主人所遗忘,孤零零地待在那里。   她顺手将连接线插上,对苗苗说道:“你们是不是忘记了一根连接线啊,怎么没接上,这是连什么的呀?”   “没有什么连接线啊……”苗苗托着腮趴在桌上,细细的小腿有节奏地晃悠着,“所有接口都插着的……啊!等等!”   她忽然想起了什么,身体一僵,露出了惊慌的神色。   “等等!容容姐不要啊——!”   “那是摄像头的连接线啊!”   惊天一声惨叫。   徐安容听见惨叫的时候已经站了起来,刚稍稍侧过头,就见苗苗抄起一本时尚杂志对准摄像头狠狠抽了一下,咔哒一声,摄像头从电脑上摔下来,镜头朝天。   苗苗急得直跳脚:“容容姐快啊!快把连接线拔掉!”   “诶?哦哦。”徐安容下意识应着,蹲下身的时候又看了眼屏幕,镜头朝天,映出来楚柯家的房顶,好像是有人见屏幕打开,以为直播开始了,弹幕和各种礼物开始刷屏。弹幕上写了什么她没细看,熟门熟路地钻进桌子底下把刚才插上去的连接线拔掉。   屏幕闪烁了两下恢复了黑屏,苗苗瘫在桌上长长地出了口气。   “太险了……”   徐安容觉得纳闷,她不是要直播么,为什么见到摄像头打开就一副见光死的样子,直播不开摄像头那能直播什么?游戏实况吗?   想到这个家里的两个游戏大神,徐安容顿时觉得自己的猜测合情合理。   “你是要做游戏直播吗?”她顺口问道。   苗苗有气无力地摆摆手:“不是啊,我不怎么会玩游戏,我直播唱歌呢。”   “啊?”   徐安容的表情扭曲了片刻,一脸古怪地反问道:“你?直播唱歌?”   “是啊,很奇怪吗?”苗苗坐了起来,抱着摄像头藏到屏幕后,闻言十分不解地歪了歪头,“就是很普通地唱唱歌啊。”   当然奇怪了!   徐安容揉着自己脑袋上撞出来的一小块包,不敢置信地问道:“你就黑着屏幕唱歌,也不开摄像头,还有这么多粉丝听你唱?”   她指了指已经破万的在线观看人数。   就她看直播的经历来说,哪个唱歌的女主播不是穿得花枝招展来直播的?唱歌还是其次,主要是聊天,一首歌唱两句,中间要穿插十句“谢谢这位朋友的打赏”。观众也是醉翁之意不在酒,没人管你唱得好不好听,就看脸看身材,所以大多数女主播的衣服一件比一件领口低。   她不相信苗苗顶着这漆黑一片的屏幕,单纯唱唱歌还能吸引这么多粉丝,说出去,那些不靠脸靠才华因此冷到北极圈的歌手们都要哭的好吗!   苗苗认真地想了想说:“可能我唱歌比较好听吧。”   徐安容:“……你认真的?”   苗苗好像不太理解她的吃惊,奇怪地看了她一眼,点了一下头,就自顾自地开始调试设备。徐安容见屏幕上的礼物和弹幕呈现爆炸式密集刷屏,好奇地凑过去看了看。   “天呐!苗苗女神竟然刚才打开了摄像头!”   “有人截图了吗?有人截图了吗?没有我过会儿再来问一遍。”   “哈哈哈哈我截到了但是我就是不发哈哈哈哈哈哈……”   “女神长得好美啊啊啊我要昏古起了!”   “我仿佛错过了几个亿……”   弹幕堆了一层又一层,边上的礼物栏里也像有人持续按着刷新键,不断闪动着。徐安容看了几眼,终于意识到了苗苗说的是真话。   “原来你之前真的不开摄像头啊……”   “当然了,我这个样子不能让别人看见的嘛。”苗苗抖抖小叶子,“容容姐你好像特别吃惊啊。”   “是、是啊……”   当然吃惊了,没有几个普通人会不吃惊吧。   不过徐安容想想也就释然了,她之前还担忧苗苗直播会不会暴露她的身份呢,想了半天想不到会用什么样的直播方式,现在看来苗苗早有应对之策。   桌面上的时间慢慢跳到了59分,快到十点整,苗苗清了清嗓子准备开始直播了,徐安容看着她专心致志的模样,怕留在这里影响她,和她打了个招呼就离开了。   回到对面的自己屋里,徐安容依旧有点晕乎乎。   隔壁一家子都是妖也就算了,偏偏其中一个还是漫画界炙手可热的大神,剩下的俩以为没什么特殊,结果一个是游戏大神,一个是网络红人。   一个两个都这样,还给普通人活路吗?   她埋在柔软的被子里心不在焉地点开通讯软件,不小心登上了工作号,一瞬间各种消息狂轰滥炸般来袭,“嘀嘀”的提示音和震动连绵不绝,握着手机的手差点拿不住。   拿到眼前一看,果然手下的作者小天使们又在水群,消息不断刷新着,旧的话题转眼就被顶了上去。她粗略地查看了一下历史记录,最初是有人往群里丢了一个论坛里的帖子链接,然后紧跟着底下就有人尖叫起来。   帖子的名字取的很得UC震惊部的真传。   《震惊!这群人竟然禽兽不如地对一个男人做出这种事!》   徐安容看着这标题犹豫了很久,才点了进去。正文画风比标题正经多了,说的是某小说大站的一个大神被公司不择手段地压榨剩余价值的事,该公司不仅在合同里剥削作者,还有版权侵权的问题,最后楼主还提到了该大神快要与网站解约,担忧地表示不知道大神接下来会去哪里。   中间情节叙述有些长,徐安容没有看完,但这码打得很薄,她一下子猜出了帖子里说的大神是谁,往下拉了拉,果然有人在问:“这个作者是不是某点的楚大神啊?”   楚大神笔名就一个“楚”字,也是徐安容的男神之一。   作为一个文字类工作者,大神作者更容易成为她的男神,而楚神的小说也写得格外合她心意,从第一眼见到起到现在,她已经默默地粉了对方三年,如果不是因为应聘的时候某点不招人,她甚至可能会为了男神不来晋江。   本来就对这个网站有偏见,现在又看到他们这么对待自己的男神,徐安容气愤地登录了论坛,狠狠戳着键盘回帖:“迟早要把楚神挖到我们晋江来!”   回完贴一刷新,她的回复下面已经有人排起了队。   “排层主,给层主捏肩。”   “排层主,给层主捶腿。”   “排层主,给层主递小板凳和瓜子。”   “给层主一个三百六十度回旋么么哒!”   “……”   回帖排队的人越来越多,直到有一个顶着固马“好想吃饺子”的回复冒出来——“萌编是你吗萌编?”   徐安容心虚地退出了论坛。   她看帖回帖的这段时间里,群里的话题又不知拐到了哪里,她看了看聊嗨了的作者群,正要提醒她们好好码字,一张模糊的截图和一个直播链接忽然被人甩了出来。   “我女神苗苗的真容侧颜照!美不美!”   发言的还是唐俊杰。   徐安容看到“苗苗女神”这几个字就感觉不妙,再点开那张高糊的截图一看,差点没两眼一黑昏过去。   截图上的人是她。   她忽然想起来摄像头接通的时候,她站起来,正好侧身对着镜头,虽然苗苗及时把它抽飞,但她的身影还是入了镜。   幸好……只是侧脸,还糊得这么厉害。   徐安容颤抖着双手把“好好码字,不许水群”这句话编辑完发送,再艾特了唐俊杰,忍住内心想要吐血的冲动,点下了退出登录。   傻孩子啊,你的苗苗女神是个小葱妖啊!   网红是颗葱啊!   她这边吐血,苗苗那边也不好过。   刚结束完直播,企鹅号忽然闪了起来,她点开对话框,对方发了一张图和一句话过来。   截图上的人是徐安容,那句话也很简单。   “这是你吗?” 第12章 男神你好,男神再见   苗苗可耻地心虚了。   如果是别人问她,她不会有任何顾虑,大大方方地就能回答是或不是,但是这个人不一样。不超过三十人的联系列表中,在其他人都以真实姓名作备注的情况下,这个显示为“X先生”的备注绝对是最特殊的那一个。   她沉默着,顾虑着,小叶子耷拉在键盘上,迟迟落不下一个字。   “苗苗?”那头又发来了一条消息。   苗苗心虚得更厉害了。   她一向不开摄像头,用来掩盖自己的妖怪原身,即便不常关注评论也知道自己在粉丝间显得很神秘,今天突然来了这么一出,几乎所有人看直播的人都以为那张侧脸截图就是她,只有林修远提出了疑问,说明他至少是不怎么相信那是苗苗本人,否则也不会特意来求证。   那么,要实话实说吗?   如果实话说了,他会不会要求看自己真实的样子?   她敲了一下键盘,正要敲第二下,搁在桌子上的手机猝不及防地响起,铃声刺耳,害得她按下了一串乱码。她看了一眼联系人,扭头就喊楚柯。   “老蛇!你的电话!写文那编辑的!”   楚柯闻声回头,慢吞吞站起身,懒懒散散地踢踏着拖鞋走过来,长臂一伸,捞起手机点下接通,边接电话边往阳台走。走到门边,他忽然狐疑地回过头,盯着干干净净的电脑桌面看了几眼。苗苗眨巴着眼冲着他无辜地笑,电话另一头有人催促着他应答,他又看了一眼,这才拉开了移动拉门。   苗苗吁了口气,重新点开对话框,对面没有新消息发来,似乎是在耐心地等待她的回答。   她的脸上现出了挣扎的神色,犹豫了许久,删除不小心按下的乱码,一个键一个键地打出了两个字:“不是。”   林修远看着她发来的回答,嘴角翘了翘:“我就知道不是。”   简单的六个字里蕴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小得意。   苗苗说不出自己心里是什么感受,只下意识地继续问道:“那你觉得我是什么样的呀?”   林修远似乎在思考,过了一会儿才回道:“我也不知道。”   “我只是觉得,那张截图上的人不像你。可能是男生的直觉?”   诚然,那张截图上的女孩子虽然只有侧脸而且还很模糊,但看得出长得很漂亮,大多数人都以为那就是苗苗了,他却感觉十分违和。也许是因为私下里和苗苗关系更亲近的缘故,他知道苗苗的年龄和他差不多,而且以性格来看,长相也应该是偏娇俏可爱的类型,这和图片不符。   苗苗看着他发过来的一长段推论,心里猛地涌上一阵甜滋滋的感觉,但又很快被忧虑所替代。   当然不像她了,她可是妖啊。   “那你想不想要我的照片呀?”   发完这句话,她紧张地屏住了呼吸等待着林修远的回答。   “不想。”   他的回答还是和以前一样:“我感觉得出来,你不是很喜欢拍照,所以不用勉强。”   苗苗开心地笑了,小叶子轻飘飘晃起来:“你觉得截图的女孩子美不美呀?要是我其实没有她那么好看,你会不会很失望?”   林修远停顿了一会儿:“……美。”   “不会。”他接着发道。   “在学医之人的眼中,长相的美丑没有那么绝对和重要。”   苗苗脸上的笑容已经彻底遮不住了,撑着下巴趴在键盘前没忍住就地翻滚了两圈。等冷静下来,她摸着键盘正想再说点说什么,忽然看见林修远又发了条消息过来。   “我已经获得了京市医大的保送资格,高考完之后就会去京市,到时候我们可以直接见面。”   苗苗的笑容僵在了脸上。   这这这这是什么意思?是她的想的那个意思吗吗吗吗?   “苗苗,我们见一面吧。”   “嘭”的一声,小葱妖一头栽到了地下。   ……   “喂?嗯,在家呢。”   身侧的手机忽然响起,徐安容猛地睁开眼,接通电话,听着电话那头温柔的女声,也柔和了神情。   “这么晚了,您和我爸还没睡呐?”   “是,是,我知道,都挺好的。夜里有暴雨啊?我知道了,我去看看……不会,我又不是小孩子了,难道还不知道怎么照顾自己吗?”   她一边接电话一边走到了阳台,月亮已经被乌云遮住,云层低得令人压抑,迎面吹来的冷风也不复之前的干冽,带上了一点湿意,看起来确实暴雨将至。   她一边将零散挂在阳台上的几件衣服收拢到怀里,一边小声嘀咕:“没听说最近要下暴雨啊。”   “你当然不知道了,你平时连个天气预报都不看,还能指望你知道夜里下暴雨?都多大的人了。”徐母恨铁不成钢的声音通过手机清晰地传递到耳里,徐安容缩了缩脖子,仿佛见到她就站在自己边上戳着自己额头训话。   “这不是还有您和我爸嘛。”她讨好地撒着娇,“妈妈妈……”   “刚才是谁和我说知道怎么照顾自己的?”徐母才不搭理她的撒娇,“就你这样,我和你爸怎么放得下心让你一个人在外面工作。”   徐安容抱着衣服到了室内,将衣服丢在椅子上,又出门去搬阳台上的几盆吊兰,她歪头夹着手机,徐母带着点小心翼翼的期待的声音在耳边传来:“你今年元旦回不回来呀?”   徐安容沉默了一下:“……不回了,三天时间有点赶,估计来不及。”   “哦……”徐母稍稍有点失望,“那过年是要回来的吧?”   “肯定啊 。”徐安容笑着道,“过年我带着男朋友回去看你和爸。”   徐母摆明了不信:“你就吹吧,你哪来的男朋友啊?我和你爸睡了,你也早点睡啊,不准熬夜。”   说完挂了电话。   徐安容诶着声,直到手机传来“嘟嘟嘟”的声响才将它收进口袋。   阳台上能搬进屋的都搬进去了,剩下的即便淋雨也不要紧,她站在门口探头巡视了一圈,目光转到703那面,一个身形颀长的男人正背对着她在打电话。   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出来的,又在那里待了多久,徐安容先前也在接电话没有注意到隔壁有没有人,乍然看见,吓了一跳,本着不偷听别人隐私的原则,她一只脚缩回了屋里。   一阵夜风吹过,把男人的话语带到了相邻的阳台——“没有什么好说的,你们侵犯我权利的事情我不会眼看着而无动于衷。本来就快解约了,这件事只是加速了这一进程。”   “侵权”,“解约”这两个关键词仿佛晴空下的一道雷,瞬间劈中了徐安容,刚刚才在论坛看过贴,她对这两个词有着超乎寻常的敏感,原本缩进去的一只脚又悄悄伸了出来。   不,她没有偷听,只是阳台没有隔音,被她恰巧正大光明地听见了。   她给自己做完心理建设,悄悄蹭到了阳台边。   强烈的好奇心和求知欲甚至让她暂时忽略了楚柯的身份,只想着确认自己那个荒唐的猜测是不是正确。   “……于群先生,我们的合作就要到此为止了,麻烦你转告公司的各位负责人,我的律师将带着法院传票于下周二亲自前往贵司,有问题请与他联系。”   话音落下,他干脆利落地结束了通话。   于群这个名字,徐安容曾经听过很多回。她还没有入行的时候,就听说过这位编辑的大名,等粉上男神和后来入职晋江,这个名字就更是如雷贯耳。   他一手挖掘并培养了数位大神,连最出名的楚神也是一开始默默无闻的时候就被他签下。不提他本身的业务能力和某些极品事迹,光冲着男神/的名头她都对这个人的信息如数家珍。   结合这个名字,再联系上下文,徐安容不难确定楚柯的另一重身份。   楚神的那个“楚”,不就是楚柯的“楚”么。   徐安容还沉浸在“我男神是我邻居”、“我邻居是个蛇妖”、“我男神是妖怪”、“妖怪居然还请律师”的震惊中,一时间竟然没想着跑,直到楚柯转过身,她才感觉有些不妙。   “嗯?”楚柯感觉到身后有一道不同于他的气息,转过头却见徐安容一脸被雷劈傻了的表情,警惕的表情稍稍软化,他发出了一声浅浅的疑问。见徐安容对此毫无反应,他顿了顿,又问了一句,“你都听见了?”   徐安容刚要点头,陡然反应过来,连连摇头道:“没有没有!我什么都没听见!”   掷地有声地说完,她又忍不住小小声问道:“你真是楚神啊……”   如果没记错的话,陈雨彤和她说过很多次,楚柯是他们杂志社的摇钱树,栽下去就会自己下黄金雨的那种,就这样,他还是网文界大名鼎鼎的楚大神?寻常人有一样做到他这个程度就足以傲视群雄了,更不用说兼任,他这还是人吗?   哦,他的确不是人。   徐安容又想起了楚柯的真实身份,原本见到男神的雀跃之心不由自主地萎了下去。   不不不!这一定是假的!她的男神怎么可能是妖怪呢!   徐安容拼命摇着头,试图把刚才听到的统统甩出脑海,就在这时,楚柯低低地应了一声。   “嗯,是我。” 第13章 挖墙脚和新年   他回答得如此迅速,徐安容甚至来不及捂住耳朵。当事人亲口承认,她再也不能自己欺骗自己只是听错。   “你就不能骗我一下说不是吗?”她瞪楚柯。   楚柯微微一笑,道:“不能。”   “你好像对此很不开心?”楚柯好整以暇地抱着臂,仗着身高优势居高临下地看着她,“这么说来,你也是我的读者粉丝?”   徐安容当初搬来知道自己画漫画的那个身份后并没有表现出特别惊喜的神色,楚柯表示他很能理解,毕竟不是所有人都看漫画,偶尔有一两个不为他的才华所倾倒也正常。但躲过了初一,未必躲得过十五,就算不喜欢他的漫画也有可能喜欢他的小说嘛。   他的心里闪过了一丝小得意。   徐安容依旧瞪着他:“不是。”   她隐约感觉到了楚柯的那一丝自得,因此更不想让他得意。迷了三年的男神一朝见光死,只有真正的粉丝才明白这是多么揪心的事。   坦白讲,楚柯不帅吗?   帅。   楚柯有污点吗?   没有。   但是,他他他他是妖啊!   光凭这一点就能扼杀无数少女心了好吗?   想到这里,她忽然对那些尚且对楚柯的底细一无所知的粉丝们生出了浓浓的羡慕——无知是福啊!   为什么大家都说楚神写的小说特别真实,所有的妖怪都刻画得栩栩如生?因为灵感明显来源于生活啊!   楚柯从容地看着她,微挑的眉头好像在嘲笑她的口是心非。   徐安容被他看得有些羞恼,正想反驳,忽然想起了另一件事,原先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你真的要和现在的网站解约?”   虽然已经两次听说了这个消息,其中一次还是当事人亲口所说,但她还是不放心地准备再确认一遍。   “是啊。”楚柯应得很随意。   “那你找好下家了吗?”不同于他的随意,徐安容问得很正经。就算前一秒还在哀叹男神的幻灭,下一秒只要提到工作上的事,她也能立刻收回全部心神,拿出最敬业的态度。   在之前看的那个帖子里,楼主分析了楚神解约后最有可能去的几家网站,最后虽然也提了晋江,但是话里话外都不看好。徐安容回帖时说要把大神挖来晋江也不仅仅只是一句气话,她是真有这么考虑过。   作为粉,男神是个什么样的人对她而言很重要,但作为一个编辑,只要他是大神就足够了,是不是人根本不重要!再说了,邻居都当了这么些天了,最开始的害怕劲儿都差不多过去了,除了一点潜意识的畏惧心理,她现在看楚柯就好像看着财神爷,升职、加薪、迎娶高富帅都在后面等着她!   “没有。”楚柯漫不经心地回答道。   “那……你考虑过晋江吗?”   徐安容小心翼翼地观察着他的神色,只要他有一点拒绝的意思,她都能用三寸不烂之舌磨得他同意。楚柯是棵摇钱树,这种从天而降的机会砸在她头上,她要是还傻乎乎地放跑了那就太可惜了。   俗话说,近水楼台先得月,她身为大神的邻居,难道不比别人更有先机吗?   “哦?”楚柯没有直接回答,气势逼人地微微俯下一点身,探究的目光直视着她的眼睛,“你是晋江的编辑?”   “是啊……”   徐安容小小地往后退了半步,尽管隔着阳台间的缝隙,楚柯俯身的时候她还是感觉到了一股不小的压力:“怎么样?你要考虑一下吗?”   “当然可以考虑。”楚柯说道。   他直起了身,两手插着兜,有些懒洋洋地说道:“但是你能提出什么条件呢?”   这似乎是有点松口的意思。   徐安容揣摩着这句话的涵义,总觉得今天的楚柯格外的好说话,不知道是不是之前打游戏从她身上找回了自信,说话的态度也没有平时那么冷傲,于是试探着说道:“和其他大神一样,签大神合约,三七分成,版权代理费再降百分之十……”   楚柯听她说完,微微摇了摇头:“不够,毫无新意。”   新意?   徐安容琢磨着这句话,想不通他要的新意是什么。她所能给出的已经是她权限范围内最优选择了,其一还是看在楚柯自身的价值上,其二则看在他是自己男神的份上,换了别人都不一样有这样的待遇。   “你想要什么样的条件?”   “我的条件……”楚柯的目光在她脸上转了一圈,好像在做什么决定。徐安容被他看得毛毛的,恰好冷风吹过,激起了几粒鸡皮疙瘩,她伸手搓了搓,就听见楚柯又开口,“我……”   轰隆——雷霆炸响。   徐母电话里所说的暴雨好巧不巧地在这时来临,雷声掩盖了楚柯刚出口的话语,头顶上哗啦啦落下了雨点,并有越来越大的趋势。徐安容搭着手挡在头顶,执着地看向楚柯,等着他还没说完的条件。   雨势渐大,一眨眼的功夫就淋湿了外衣。   楚柯皱了皱眉,看着徐安容想躲雨又想听完条件的样子,抛下一句“我的条件明天再和你说”就踢踢踏踏地走回了屋里。   话说一半又不说完,知不知道有多吊人胃口啊!   徐安容咬牙盯着他的背影,想起他平时断章断得也是设足了悬念的恶劣行径,不由得生出了想要扑上去咬他的冲动。   哼,明天说就明天说,又不是求着他。   她哼了一声,扭头也回了屋。   ……   第二天就是周一。   徐安容嘴上说着不在意,夜里还是忍不住偷偷想楚柯要说的条件是什么。这一思考就耽误了大半夜,直到最后实在抵不过困意,不知不觉地睡去,她才暂时忘了这件事。   而晚睡的后果也很明显——她赶在迟到前的三分钟冲进了办公室,刚一坐下,就长长地出了口气。   “呼,还好赶上了。”   有同事促狭地拍拍她的肩,调侃道:“见你迟到真是稀事啊。”   徐安容扭了扭,抖落她的手,回应道:“我可没迟到,还有三分钟呢!”   “咱们徐美人儿不是号称上班不能提前十分钟到就算迟到的吗?你这可是第一次破例啊。”同事不怀好意地笑了笑,“是不是最近交男朋友了?晚上和男朋友……嘿嘿嘿……”   她发出了猥琐的笑声。   徐安容给了同事一个友好的肘击:“没有影的事。我连我男朋友姓啥叫啥今年多大长什么样都不知道,还嘿嘿嘿呢!作为一名文学编辑,你脑子里能不能装一些和谐的东西?我昨晚在挖某站大神的墙角呢。”   同事配合地捂着肚子夸张地叫唤,听到后半句,忽然来了兴致,八卦之心熊熊燃起,好奇问道:“谁啊?哪个大神啊?不会是……楚神吧?”   显然她也看到了论坛里的帖子。   徐安容深沉地点了点头:“嗯。”   “哎哟我去!我们容容可真行啊!”同事搂着她的脖子激动地摇着她,也不问她是怎么联系上楚柯的,只关注最后的结果,“怎么样?撬成功没?”   “没,说今天再谈。”徐安容说完,就见同事露出了失望的神色,但几秒过后又兴奋地手舞足蹈起来。   “我相信我们容容肯定没问题!”   徐安容对上她信心满满的脸,不知道她对自己哪来的那么大自信。   从她这得到了这么一个重磅的消息,同事放开她,跟花蝴蝶似的飘到了其他正在工作的同事身边。   “诶,我跟你们说个事儿……”   徐安容低下头处理自己的工作,很快悉悉索索的讲话声和此起彼伏的惊叹在办公室响起,五分钟后她听到了组长中气十足的喊声——“小福蝶儿!回你自己位置去!”   她不动声色地弯唇笑了笑,点开了作者群。   一大早就有人在水群。   以昵称“饺子很好吃”为首的一群人天南地北地侃大山,话题贯彻古今中外,横跨服饰、彩妆、游戏、科技等多个领域,水群速度飞快,一行行文字还来不及看就被人顶了上去,让徐安容不禁心想要是这群人能把这种水群的精神放在写文上该有多好。   在她感慨的这几秒内,群内的话题又换了一个。   饺子很好吃:“马上元旦了,你们准备怎么过啊?”   快元旦了?   徐安容看了一眼日期,果然周五就是元旦了,昨天和她妈打电话的时候说起,她总觉得还有很长一段时间呢。   她看着开始躁动起来的作者群,给“饺子很好吃”禁言了24小时,然后笑眯眯地发了一句话。   “当然是趁着元旦假期努力日万啦。”   群里瞬间安静。   她关掉群聊,开始写近期的工作计划。笔尖落在纸上,一时间想不到该写什么,鬼使神差地又开始想昨晚和楚柯的对话。   他今晚会提什么条件呢? 第14章 条件   徐安容头一回觉得上班时间实在太长了。   楚柯的话吊得她心痒痒,一有空闲就忍不住去想他究竟要提什么条件。努力控制着自己不去胡思乱想,挨到下班时间,她没有像往常那样多留半小时而是收拾完东西准时走人。   同事以为她赶着去约会,一个个在她身后挤眉弄眼地笑,徐安容一律无视,头也不回地走出办公室。   京市的车况并不好,回到家已经是一个小时后了。她爬完七楼,喘着气站在老旧的防盗门前,心情反而不是那么急躁了。在楚柯门前犹豫了几秒,她转身打开了自家的房门。   她不着急,站在门后的某蛇妖却急了。   他一直留心着门口的动静,听到徐安容下班回来的响动就放下游戏不受控制地挪了过去,等着给她开门,谁知对方竟然不按套路出牌。她竟然就……这么回家了?   不是说自己是她男神?希望自己能签约他们网站?   他以为徐安容至少会很着急想知道他的条件到底是什么的,可结果她就这么走了?   他面上不显,好像走到门边只是为了擦一擦门把上的灰尘,沉重地拖着脚步回到沙发,重重倒下,捡起手机点下了重新开始游戏。   苗苗和大黄被他折腾出来的动静所吸引,齐齐扭回头看他。   “老蛇,你干嘛不开门?”   楚柯轻哼一声,玩着消消乐没有说话。   他当然不能开门了,徐安容都没有敲门呢,他巴巴地给人开了,那不是显得好像一直在等她似的,多掉身价啊,又不是他求着要人家签他。   苗苗体会到了这种心理,很是不屑,心想死傲娇就是死傲娇,于是叫来大黄,翻身跳到他背上,小手一挥,指着隔壁房间说道:“大黄,我们走。”   又到了蹭饭的点,隔壁的饭菜香已经顺着风飘进了他们家,楚柯心不在焉地戳着手机屏幕,一下两下三下,同一关玩了五遍都没过。瞟瞟被拉开的阳台玻璃门,他又哼了一声,翻身坐了起来。   ……   徐安容把菜端上桌的时候,苗苗和大黄已经在餐桌前正襟危坐、翘首以盼。   她端上最后一份糖醋排骨时,门铃突兀地响了。苗苗和大黄对视了一眼,不为所动,徐安容有些奇怪地看了他们一眼,走过去开了门。   门外是楚柯。   他似乎又恢复了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淡态度,手插着口袋,姿势随意地站在门边。徐安容打开门抬起头,他正好垂下眼,目光相对,他停顿一会儿,问道:“有空吗?”   “是昨晚的事吗?”徐安容意识到了他找过来的目的,看了眼坐在餐桌前等着她的苗苗与大黄,有点为难,“要不……你先等一下?”   “不用管他们。”   楚柯顺着她的目光看见了那一狗一葱,不以为意地往前踏了一步,徐安容下意识后退一步,然后就见他从门口挤了进来。   徐安容眨了眨眼,总觉得楚柯今天好像有哪里不对。   不过她也没说什么,给他倒了杯水让他在沙发上等着,自己回到了饭桌前。吃饭的时候,她总感觉有一道视线时不时往这边瞟,偷偷瞄了眼楚柯,却见他目不斜视,一脸正经,可当她回过头,又觉得如芒在背,只得加紧了吃饭的速度。   苗苗戳着排骨,小声地念叨着什么,徐安容稍稍凑近了一点,只听她在碎碎念:“死闷骚死闷骚死闷骚……”   徐安容沉默。   收拾完碗筷,苗苗和大黄赖着不走,徐安容也赶不动他们,就让他们留着,自己搬了笔记本到客厅,翻出电子合同给楚柯看。   “这是我今天和组长还有领导商量过后重新定下来的合同,你看一下,有没有什么问题,如果没有的话,希望能和你尽快签约。”   她将鼠标递给楚柯,自己坐在一旁默默地叹了口气。   早上同事一嚷嚷,连上级都知道了她要挖楚柯墙角的事,还对她予以了充分肯定,说网站目前也正在考虑引进新鲜血液,开拓男频市场,能提前挖来他站大神,尤其是楚柯这种自带流量的大神,对网站来说是一个很大的助力,要她做好动员工作,紧接着大手一批,在大神合同上又让了两分利,给足了己方诚意。   徐安容本来还挺有自信,被领导这么一鼓励,反而有些底气不足,莫名感受到了巨大压力。   本来成不了就成不了吧,现在能让自己铁公鸡似的公司给这么多优惠,可见对楚柯是很重视的,万一没把人挖过来,今年的年终奖金是不是就没着落了?   她心里沉甸甸的,边上楚柯很快看完了合同,不轻不重地点了下头。   “嗯,挺有诚意的。”   “所以你的意思是……准备签了?”   “不是。”楚柯否认,“我说过,这些条件毫无新意。”   猝不及防的转折让徐安容恨不得抄起电脑砸他脸上。新意新意新意!要什么新意啊!就一份合同还想让它写出朵花来吗?   楚柯似乎察觉了她的小情绪,转过头说道:“其实我家里正好缺一个小保姆。”   “什么?”   徐安容愣愣地反问道,看着他的目光里满是茫然,楚柯的那句话她好像听懂了,又好像没听懂。他说什么来着?保姆?他缺一个小保姆?   渐渐的,眼里的茫然散去,她漂亮清澈的眸子里闪动着惊讶气愤还有一丝说不上是什么的情绪,盯着楚柯,不敢置信地问道:“你的意思不会是想要我给你当保姆吧?”   这蛇妖有病吧!   楚柯仿佛看不懂她的震惊与羞恼,淡然地点点头:“你要是同意,合同我可以签。”   徐安容现在确定他是真的有毛病了。   智障蛇妖智障蛇妖智障蛇妖!   她在心里暗骂着,这时候全然忘了楚柯是她迷了三年的男神,伸手就去拿自己的电脑——她决定这合同不签了,奖金没有就没有吧,她还没有那么敬业,可以为了工作而献身。   苗苗和大黄躲在房门口,小心翼翼地探出头想听听他们在说什么,听到楚柯的这句话,苗苗吃惊地张大了嘴,拉拉大黄的狗耳朵,说道:“老蛇怕不是个智障吧?”   大黄深有同感地点点头。   客厅里的一人一妖没有注意到他们的窃窃私语,楚柯也伸手搭在了笔记本电脑上,不让徐安容把它拿走,想了想他又说道:“如果你觉得有问题,我可以更改。”   “问题大了去了!”徐安容这回满脑子都是“这家伙是个智障”的想法,什么妖不妖的都被她抛到了脑后,忍不住朝他翻了个白眼,“我是——不可能——卖身的!”   楚柯疑惑地眨了一下眼:“我没有要你卖身。”   “你想要我给你当小保姆,还作为我们签约的附加条件。”徐安容冷静地指出了问题所在。   “唔……”楚柯也觉得自己的措辞有问题了,在脑海中重新组织了一下语句,他再次提出条件,“那就换成你每天给我们做饭?”   他特意加了个“们”,把苗苗和大黄也囊括了进去。   反正平时他们两个也经常不要脸地跑来混吃混喝,也没见徐安容反对过,所以这个提议她应该不会拒绝吧?   楚柯想着,觉得这回应该没什么问题了。   如果徐安容会读心术,听见他这么想,肯定会很委屈——她一开始明明是反对过的好吗?只是反抗无效,两小妖撒泼打滚卖萌撒娇耍无赖,样样精通,还有隔壁的蛇妖做靠山,她才不得已选择了屈服。   她压抑着怒火,一字一句问楚柯:“你这条件和刚才有什么区别?”   楚柯平静地说道:“你只要做饭,就像你对他们做的那样。”   他抬手指了指一半身子藏在门后的哈士奇和小葱妖。   大黄意识到他们暴露了,正想带着苗苗往后退,苗苗却突然反应过来为什么楚柯会提出这样的条件。   靠,死闷骚,有话不能直说啊!非得这么迂回!   当初到底是谁对他们来容容姐这蹭吃蹭喝不屑一顾的!   她恨铁不成钢地想着,眼见徐安容对楚柯的误会更深了,赶紧朝她招了招手:“容容姐!你等等!过来一下好不好,我有话和你说!”   徐安容的怒火被她一打断,顿时岔了气,平复了一下情绪,又看了眼挑起她怒火还毫无所觉的楚柯,然后起身向苗苗走去。   房门关上。   苗苗转过身拉着她的裤脚就替楚柯求情:“容容姐,你别生气,老蛇不是故意刁难你,也不是为了羞辱你。他就是……嗯……比较智障。”   徐安容捧起她,没好气地说道:“你还替他说话。”   “没有没有没有,我真不是有意替老蛇说话。”苗苗的小脑袋摇得和拨浪鼓似的,“怎么说呢,大蛇哥吧,他有点……那啥……闷骚,所以不好意思将话说得太直白。”   她将自己的推测对徐安容说了一遍,换来徐安容一句:“怎么可能?”   “是真的啦!”苗苗在她掌心里跺着脚,小叶子一跳一跳的,“他就是那样的啦!”   一开始楚柯对她和大黄的行为不屑一顾时,苗苗还信了,现在想想,可不就是他的闷骚毛病又发作了么。明明对他们羡慕又嫉妒,自己却拉不下脸,还要装出吃泡面也无所谓的姿态,一定是忍了很久吧,终于借着这次的机会提了个看似正大光明的条件。   只想说,何苦呢。   苗苗深沉地叹了口气,为某蛇的智商表达了深深的担忧。   徐安容有点信了,吃饭时那道如芒在背的目光在这时显得很有说服力。可想想楚柯那副冷冰冰不近人情的样子,她又觉得这事有点玄乎。   折腾这么一圈,他只是想享受和苗苗他们一样的待遇?   有毛病吧。   妖怪的脑回路都是这么迷的吗?   苗苗使劲贴着她蹭蹭蹭,一副她不相信就不肯起来的模样,低头一看,大黄的爪子也搭在她小腿上。   “汪!”   徐安容叹了口气,无奈道:“好吧,我再和他好好说说。”   她还半信半疑,苗苗却当她已经松了口,笑眯眯地抱着她的手指,说道:“放心啦,老蛇很能挣钱的,容容姐你签了他一定不会亏的。”   徐安容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好揉揉她的小叶子,回到客厅继续和楚柯谈。   “只能三天,周五加周末。”她竖起三根手指,严肃说道。   她算了一笔账,如果能把楚柯挖过来,她的收益还是很大的,和提成还有奖金比起来,稍微牺牲一点点也不是不可以,但是三天是她的极限了,没看苗苗和大黄也不是每天都来嘛。   楚柯还是那副没什么表情的模样,但有了苗苗的提醒,她特意留意了一下对方细微的神情变化,果然在听她说完后,蛇妖的眼睛亮了许多。   “好,我同意。”蛇妖嘴角微翘,口中却说着和冷淡的语气毫不相干的话,“那现在就签合同吧,就上次那份好了,我觉得那份就可以。”   徐安容:“……”   她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抽了抽嘴角,脸上几乎肉眼可见地挂下三道黑线。   朋友,你的大妖人设快崩掉了好伐?   作者有话要说:  问:你们觉得楚柯是个什么样的人?   群众甲乙丙丁:高冷!男神!   陈雨彤:高冷!男神!金大腿!   徐安容:高冷。智障。   苗苗:闷骚,闷骚,死闷骚,禽兽,自恋,小心眼唔唔唔……为什么要捂我嘴?   大黄:闷……可靠有担当,英俊,有钱,善良……   楚柯:我觉得大黄说得有道理。 第15章 跨年   楚柯最终签下了卖身契。   合同签完,等他与原公司解约后即刻生效。徐安容看着他微扬的嘴角,总觉得好像卖了身的人是她自己。   夜里,将这个消息在工作群里说了一声,仿佛一石激起千层浪,等她洗完澡出来,群里已经炸翻了天,一个个跟打了鸡血似的,热火朝天地畅想着网站的未来。再戳开作者群,里面不知道是谁也得了点风声,往群里一说,大家都知道了有一个外站的大神被挖来了晋江,顿时七嘴八舌地讨论开了。   正要下线,唐俊杰的消息又发来。   “萌编,听说你挖来了楚神?”   话里话外带着一种贼兮兮的语气,还附带一个帖子链接。   徐安容戳进去看了看所谓的知情人士爆料,眯了眯眼,打字回道:“过几天你就知道了。”   唐俊杰眉毛一挑,发了一个只可意味不可言传的表情包:抱紧萌编大腿.jpg。   徐安容不理她,径自下线。   论坛帖子和各路八卦消息传得飞快,到了周四已经传得沸沸扬扬。在一众要求网站出来发声的舆论中,网站直到快下班才不紧不慢地贴了一条公告,确认楚柯已与网站签约。   公告一出,大家又是一阵叫唤。   明天就是元旦假期,很多人已经放了假在刷网络,消息一传十十传百,很快几乎所有看文的人都听说了这件事。   徐安容打发走最后一个来找她八卦的作者时已经比预定的下班时间晚了一个小时,她关了电脑正在收拾东西,手机忽然响起。接通一听,以为又是前来问东问西的人,却没料到听见了苗苗甜甜的声音   “容容姐!”   徐安容信了她真能靠唱歌圈粉,小葱妖声音娇甜又悦耳,光听这么一声“容容姐”,顿时让人低落的心情都明媚了起来,她甚至愿意开着手机不说话,只听她一遍遍地喊。   “怎么了?”   “容容姐你下班了吗?”   徐安容有些奇怪她怎么会这么问,却还是如实回答道:“正要走呢,在收拾东西。”   “哦。”苗苗沉吟了一下,“那你今晚有没有约会?”   “没有……你为什么问这个?”   苗苗嘿嘿笑了笑:“容容姐,老蛇请我们去看电影,你去不去?”   不等拒绝,她又放软了声音撒娇道:“容容姐你可一定要同意啊,我还从来没有在外面跨过年呢,以前只能待在家里哪都去不了。老蛇说我要是说服不了你就不会带我出门,可我真的好想出去,今晚有我女神电影的首映呢……容容姐,容容姐姐~”   明知她有装可怜的成分在,徐安容还是心软地败下阵来。   “我不……不一定能很快回去,今晚外面人多,路上恐怕有些堵,你可能要等很久……我不是拒绝,我没有,真没有……我很乐意去,我只是怕耽误你们时间。”   苗苗打了个响指,语气沉稳而又笃定:“容容姐你现在还在公司对吧?”得到肯定答复,她接着说道,“不要紧,我和老蛇来接你!”   话音落下,她干脆利落地挂断了电话,只留下徐安容对着结束通话的手机屏幕,茫然地眨了眨眼。   与此同时,703的客厅里,苗苗捧着手机得意洋洋地朝楚柯挑衅道:“怎么样?我就说容容姐会答应的吧?”   楚柯对她死皮赖脸缠人家的劲儿很看不上眼,轻轻哼了一声,两手玩着游戏没有半点要停下来的意思。   “你不会是想反悔吧?”苗苗变成萝莉大小,凶巴巴地插着腰,“你明明说了,只要我能说服容容姐和我们一起去,你就带我出门的!”   “哦。”   楚柯还是懒洋洋地瘫在沙发上,心里却对徐安容有点埋怨——他特意拉徐安容出来就是拿她当个借口,他说徐安容不去他就不去,只要她拒绝,那他就能顺理成章地留在家里。本来以为徐安容跟他们不熟一定会拒绝,谁知道她这么心软被苗苗三言两语就说动了。   女人啊,真是心软的生物。   他轻轻叹了口气。   早知道就不和苗苗打赌了,一开始就拒绝多好,或者至少换一个比较难达成的条件。   可惜小葱妖太能哭了,一开始就拒绝她,肯定又要折腾,那太令妖头疼了。   他瞥了眼屋外不知何时飘起来的小雪花,想要反悔的念头在脑海里不住盘旋。   苗苗哪里看不出他在想什么,恶狠狠地一把抄走他手机,斩钉截铁道:“不行!你不可以反悔!”   “就算你说要叫上一楼的王奶奶,我、我也可以办到!”她气势汹汹地挺了挺小胸脯,“所以,别再想着找借口推脱了,这招对我没用!”   “外面这么冷……”楚柯往沙发上缩了缩,试图洗脑她,“不就是跨年么,有什么好玩的。”   “今天是我女神电影的首映!首映啊!”苗苗急得一蹦三尺高,“还有灯光秀和好多跨年活动呢!”   她盼星星盼月亮等了一个月了,哪是楚柯说不去就不去的。   “你自己答应了我的……”她抿抿嘴,眼睛里有了点晶莹的水花,好像随时都会滴下来。   这一招叫“水淹金山寺”,后续是“法海镇蛇妖”。   一套下来,就是楚柯也拿她没辙。   某蛇无奈,只好起身。   “行行行,真是麻烦,就这一次啊。”   归根到底还是他也太心软。   大黄贴心地把围巾手套拖了过来,看着楚柯全副武装地穿上防寒装备,将化成原型的苗苗塞进上衣口袋,然后坐在门口朝他们挥了挥爪子,一副镇守在家里看家的模样。   “回来的时候记得帮我带一份KFC的新品套餐。”   “……知道了。”   楚柯觉得,他这个一家之主的地位似乎越来越低了。   ……   徐安容又等了四十分钟。   办公室里暖气已经关了,她冷得打了好几个哆嗦。她站在玻璃窗前看着远处朦胧的路灯光晕轻轻跺着脚,忍不住思考楚柯和苗苗做约定为什么要带上自己。想来想去觉得,关键还是在苗苗的身上,楚柯本身……应该是不会约她看电影的,即便作为邻居,他们也还没有这么熟络。   然而她想破脑袋也想不到,事件的起因仅仅是因为苗苗闹着要出门跨年,而楚柯为了阻止她随口说了一句“你要是能说服你容容姐去我就去”。   思考的期间苗苗打了她两次电话,实时汇报他们的进度,听到他们已经到了离公司不远的位置,徐安容停下思索,立刻拎起包下了楼。   走到楼下,远远就见有一个穿着黑色羽绒服、围着蓝灰色围巾的年轻男人撑着伞从大门进来,徐安容赶紧快走两步到他身前,仔细一看,果然是楚柯。   他走得很慢,也很沉稳,仿佛闲庭散步一般。黑色的伞面遮住了他的表情,他听见徐安容的脚步声,稍稍抬高了雨伞,将她也圈入了遮雪的行列。   他今日穿得很好看。   徐安容见到他的第一眼这样想道。然后,她吓了一跳,赶快把这个念头驱逐了出去,又接着打量楚柯:他似乎有些怕冷,整个身子看起来有些缩着,看似稳健的步伐实则有几分僵硬,神情也有些隐隐的烦躁。   想起他的原形,徐安容表示理解。   蛇嘛,怕冷很正常。   她不加掩饰地观察着楚柯,楚柯也同样在观察她。   这大概是他们心平气和的离得最近的一次,她到他下巴那里,身形还算高挑,黑色的长发发尾有些微卷,柔顺地披散开来,簇拥着她白皙的小脸。她穿了一件中长款的黑色羽绒服,和他并肩站着的时候,看起来甚至有点像是情侣装。   “走吧。”他看了几眼,平静地撑着伞转身。   徐安容紧跟而上:“等等,不是说苗苗也来了吗?”   她刚才看到楚柯孤身一人就觉得奇怪,等到这时才反应过来哪里不对。苗苗约她的时候说得是楚柯请“他们”看电影,没道理只有他自己前来。   “她在,大黄没来。”   楚柯简洁地回答完,徐安容就见到有两片嫩绿的葱叶从他的口袋中悄悄伸了出来,轻轻抖了抖,苗苗细细的声音隔着袋子闷闷地飘到她耳边。   “容容姐,我在这里呀。”   “她不能长时间化形,所以只能这样。”   徐安容点了点头,苗苗那充满了随机性的化形时间她是见识过的,跨年夜出门的人多,万一在今晚不小心暴露,那就糟了。   她正要继续说话,忽然听见了自己胃部挣扎的声音,想了想苗苗说过的电影开始时间,打算提议先去吃个饭,没说完就被楚柯打断了。   “那我们现在去……”   “看电影。”楚柯说道。 第16章 蛇之本性   距离电影开始还有两个小时,徐安容当然不会傻乎乎地和他现在就去电影院里等着,脚下一拐,就把楚柯带去了附近的一家餐厅。好在楚柯也不是情商太低,很快反应过来主动请客。   酒足饭饱,两人带着苗苗慢悠悠朝影院走去。   细碎的雪花飘着,却挡不住新年即将来临的欢喜气氛。街上来来往往都是出来跨年的人,进了影院也是座无虚席。   苗苗想看的电影叫做《恋爱无难事》,是一部轻喜剧恋爱片,女主角是当红的新晋影后江纪舒,也是苗苗一直嚷嚷的女神。徐安容也挺喜欢她,虽然年轻,但是演技却非常出众,属于明明有脸还要靠才华的类型。   电影开始,灯光暗了下去,苗苗趁机从口袋中钻了出来,爬到徐安容的肩上。他们坐在最后一排,大家都聚精会神地看着大屏幕,加上场内关了灯,几乎没有人会发现这里有一只小小的葱妖。   苗苗掏出自制的迷你3D眼镜戴上,安安静静地看起了电影。徐安容看着看着,忽然觉得有点不对劲,坐在她右手边的某妖不知道为什么一直在往她这边靠,她稍稍挪开一点,对方还继续贴上来。反复数次,她终于忍无可忍地伸手抵住了他。   “你干什么?”   楚柯停顿了一下,坐直身子:“……没事。”   徐安容狐疑地看着他,影院内黑漆漆一片,只有屏幕透出来的隐约光线,她看不清楚柯是什么表情,见他坐直了不再靠过来,也就略过不提。   头顶的出风口呼啦啦吹着暖气,不知是不是因为空间比较大,感觉室温并不高,不过在室内还穿着羽绒服感觉有点闷,徐安容拉开了衣服的拉链,帽子上一圈绒毛被暖风吹得飘飘摇摇,好几次蹭到苗苗脸上,她打了个喷嚏,从徐安容的右肩爬到了左肩。   电影正放到男女主阴差阳错地进入了对方的身体,性别互换,一时闹出了不少乌龙。徐安容跟着众人一起笑,忽然右肩一沉,扭头看去,楚柯又贴了过来,这回更过分,直接把头靠在了她肩上。   她咬了咬牙,心想就算是妖怪,敢耍流氓也是一样对待。手刚碰到他头发,忽然福至心灵想起来一件事,继而换了个方向戳了戳他的肩膀,问道:“楚柯,你是不是……冷啊?”   进来坐下后就没见他说过话,偶尔侧头看一眼他,也有点怏怏的,别人都因为电影里的情节笑得开心,就他沉默地看着,再看头顶呼呼响的出风口,正好就对着他吹,虽然出来的风是暖的,但这温度比楚柯家里还是要冷上不上。联系一下他的举动,徐安容觉得自己离真相非常接近。   楚柯含糊地嗯了一声,又往她身上蹭了蹭,小半个身体靠了过来。屏幕上正巧光线变亮,徐安容把他推开了一点,一看,眼睛都快闭上了。   她焦急地戳了下苗苗:“苗苗,你看看他,他怎么了?”   苗苗看得更起劲,眼瞅着剧情要到高/潮了,匆匆瞥了一眼,就摆了摆手:“没事,可能有点冷着了,老蛇可是大妖怪,不要紧,你喊喊他就行了。”   说完又聚精会神地看向大屏幕。   “楚柯?楚柯?”徐安容依言叫了几声,总算看见楚柯睁开了眼。   他好像清醒了一点,看了看自己现在的处境,立即坐直了身体,礼貌而又冷淡地道歉:“不好意思。”   “你是不是很冷啊?”   徐安容伸手感受了一下头顶吹下来的风,暖还是暖的,可风力确实有点大。平心而论她实在问不出别人在这样的环境下是不是冷的问题,但楚柯是蛇妖,蛇畏寒是本性,换了普通的蛇这时候还在冬眠呢。   “有点。”楚柯皱了皱眉,平静地说道。   外面虽然更冷,可毕竟没有待太久,而且一直在走动,暂时忍忍也还好。到了放映厅里,温度打得不高不说,头顶的风还正对着吹,风力大得只感觉到风而感觉不到暖和,又不能乱动,时间久了就觉得冷了。   蛇一冷就想冬眠,他只是下意识地想贴近身边的热源而已。   “那我把羽绒服给你?”徐安容说着,将外套脱下来递了过去,楚柯也不拒绝,道了谢,将衣服盖在自己身上。   帽子上的白色绒毛拥着他的脸,愈发衬得他五官俊逸,徐安容看着他莫名地生出一丝微妙的感觉来——明明她是女孩子,为什么突然觉得自己男友力max?   楚柯披着外套,继续脑袋一点一点地打瞌睡。徐安容看他坐正了五分钟,转过头看向大屏幕,十分钟后,右肩一沉,怕冷的蛇妖又下意识贴了过来。   她僵了一会儿,无奈地叹了口气,没再把他推开。后面半个小时,她左肩坐着苗苗,右肩枕着蛇妖,愣是异常艰难地看完了这场电影。   临散场,楚柯才醒来,眼睛半睁开,慢腾腾跟在徐安容身后往外走。身边都是涌向出口的人,徐安容怕他被挤到别的地方去,紧紧拉着他的胳膊。不知道是谁忘了什么东西,忽然从潮水般的人群中折返回来,没留神撞了她一下,“啪”的一声,手机从她口袋中掉了出去,摔在地上。   她准备去捡,楚柯却猛地睁大了眼,鼻子嗅了嗅,拉着她后退了一步。   “我的手机……”   “妖气。”   徐安容愣了愣:“什么?”   “那人身上有妖气。”   徐安容凝神看向撞了她的那人:她穿着驼色大衣,一头挑染成金棕色的大波浪,在室内还戴着棒球帽、墨镜和口罩,看起来非常神秘。   她身上有妖气?   徐安容从没接触过除了邻居家以外的妖,一时间没收敛自己的目光,将对方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不知道为什么,她越看越觉得对方有些眼熟。   在她和楚柯交流的短短几秒内,疑似是妖的女人捡起了她的手机递还给她,然后匆匆跑向座位的第一排。徐安容回头看了几眼,就被人流推动着走出了放映厅。   “刚才那个女人……也是妖吗?”   出了放映厅,看不见那个女人了,楚柯的精神又萎靡下来,仿佛设定好了自动化程序一样,自动跟随着徐安容前进。   “也许是吧。”他随口说道。   “什么叫也许是吧?难道你看不出对方是不是妖吗?”   楚柯摇了摇头:“看不出来,只能感觉到有妖气。”   “我感觉——”苗苗从他的口袋里冒出小叶子,插话道,“我感觉刚刚那个人很像我女神!”   楚柯不动声色地把她摁回去。   “安静一点。”   苗苗在他口袋里不安分地扭动着:“我感觉真的很像嘛!容容姐你说是不是?”   突然被点到,徐安容愣了一下,随即赞同道:“是有一点。”   难怪她觉得那人看着有些眼熟,苗苗这么一提醒,她顿时就想起来了,确实和新晋影后江纪舒有些相似,虽然又是戴着口罩又是戴着墨镜,但露出的一些轮廓和气质仍然非常接近。   ……等等。   好端端的,来看电影为什么要做这么多掩饰?   难道她真的就是江纪舒?   把这个猜测和苗苗一说,小葱妖顿时兴奋起来。   “快!快!去找她确认一下!”   “苗—翠—花。”楚柯毫无波澜的声音响起,“你是不是真想被人发现,然后上新闻联播?”   小葱妖抖了两下,安静地不再动弹了。   徐安容赶紧哄她:“可能是我猜错了,你女神哪有时间来看电影呢,明星的行程那么忙,一定不是她。”   小葱妖蔫巴巴地应了一声,果然不再出声了。   徐安容觉得她有些可怜,还没化形的小妖怪连出门都这么不方便,还得提心吊胆地怕别人发现,再看楚柯,大冷的天离开自家温暖的房间陪小葱妖出门,冻得脸色都发白了,一副随时能冬眠的样子,着实有点凄惨。   妖怪也不好当啊。   她感慨着,就见楚柯在KFC前停下了脚步。   “这里……”   “怎么了?”   “给大黄带的。”楚柯说着推开了玻璃门走了进去,既是对苗苗也是对她解释,“买完正好去看灯光秀,结束了直接回家。”   徐安容看了眼时间,离十二点还有十五分钟,计划得倒是挺好,只是……   “哈士奇能吃这些吗?”   “不要紧。”   想想大黄平时什么都能吃的样子,徐安容不说话了,她伸手在包里翻了翻,翻出了同事送她的优惠券,递给楚柯,接着又意外地翻出了两片暖宝宝。   楚柯仿佛没骨头似的倚着柜台,盯着她手里的两片暖宝宝迟疑了一会儿,伸手接过。   “……谢谢。”   从KFC里出来,看完灯光秀回去的路上,雪忽然大了起来。   小雪纷飞变成了鹅毛大雪,楚柯撑着伞,脸色越来越白,徐安容看着他,又是焦急又是嫌弃。   你说你一个大妖怪,怎么连这点温度都抗不了呢?   “才蜕完皮没多久,还没彻底恢复过来。”楚柯仿佛听见了她心底的吐槽,低声回答道。   苗苗这时候也觉得自己闹着非要出来有些过分了,心虚地给他道歉:“大蛇哥哥,对不起啊,我不知道你还没彻底恢复,是我太过分了……”   她开始还以为楚柯只是单纯地不想出门,要是早点知道……   楚柯拍拍口袋,安慰道:“没什么事。”   话是这么说,等走到16幢楼下,他半个身子都已经趴在了徐安容身上。   他呼出的气都是冷的,徐安容摸了下他额头的温度,只觉得自己像摸到了冰块,认命地叹了口气,扶着他艰难地爬楼梯。   好不容易送他到家,叫来大黄开了门,苗苗迅速地从口袋里跳了出来,落地时已经变成了小萝莉,蹬蹬蹬冲到浴室倒热水。徐安容扶着楚柯到床边,他刚沾上床,立刻化成了巨大的黑蛇。   黑蛇尾巴动了动,勾起被子,又缠上了徐安容的腰。   徐安容正要走,忽然感觉不太对劲,低头一看,某蛇的尾巴尖缠着她的腰正在用劲儿,疑惑刚刚闪过,顿时天旋地转。视线重归平静时,她才发觉大事不妙。   她和被子一块被卷成了春卷。   作者有话要说:  严父慈母加女儿,和谐的一家三口:-) 第17章 反差萌?   如果这个春卷里不是还有条黑蛇的话,徐安容觉得自己应该还挺萌的。   可是……   看看近在咫尺的蛇脸,徐安容顿时欲哭无泪。   萌个鬼啊!   王八蛋蛇妖把她当成热水袋了啊!   蛇妖沾床之后就昏睡了过去,眼睛一闭就只剩下了贴近热源的本能,而她就是撤退太慢才被他当作大号人形热水袋给卷了起来。徐安容看看自己身上蓬松的羽绒服,怎么也想不通自己怎么就成为热源了。   她试着挣扎了一下,蛇妖没动。   再挣扎,尾巴尖啪的抽了一下小腿,然后卷得更紧了一些。   “楚柯!”   她喊了一声,黑蛇毫无反应,卷着她翻了一个身。   徐安容觉得极其不妙,现在的姿势她下他上,蛇妖不仅沉,还跟麻花似的缠着她,她要是挣扎缠得就越紧,只能跟木头一样傻愣愣地躺着,眼睛直勾勾盯着天花板。再这样下去,她大概会被压死吧。   谁来……救救她?   徐安容闭上眼,内心滴滴答答落着泪。死蛇妖已经不满足于缠着她了,尾巴正尝试从她的衣服下摆伸进去,那根邪恶的尾巴灵活地钻进羽绒服里,然后掀开毛衣,再掀开一层毛衣,又掀开……蛇尾巴似乎不满意了,哒哒在她小肚子上戳了两下。   变态色蛇还有理了!   明明看楚柯平时挺冷淡的样子,为什么变成蛇了感觉就这么不正经?   徐安容气得想哭,又不敢挣扎。她听说过蛇用起劲来可以绞杀比自己还庞大的猎物,而她本来就没有黑蛇大,万一楚柯昏睡中没个轻重,她怕是就要在这间屋子里香消玉殒了。这种死法光是想想都觉得奇葩。   蛇尾终于掀开了最后的保暖内衣,然后满足地贴在温热的小腹上。徐安容感觉到有一截冰凉且滑溜的东西在自己小腹上盘成了蚊香状,钻心的冷意让她打了两个哆嗦,不敢抗拒,只能一遍遍地喊楚柯的名字。   “楚柯!”   “变态蛇妖!”   “色蛇!”   楚柯毫无所觉。   大概是在外面冻得狠了,他这一睡就进入了类似冬眠的状态,徐安容喊他的声音差不多就和催眠曲一样,最大的动静也就是让他贴着徐安容的脸蹭了蹭,然后脑袋一歪,接着昏睡。   徐安容放弃了叫醒他,转而扯开嗓子喊了起来。   “救命啊救命啊!有没有妖啊!”   “苗苗!”   “快来救我啊!”   哒哒哒,凌乱的脚步声传来,苗苗端着水盆和大黄一起冲进了楚柯的卧室。   果然还是要找外援啊。徐安容看着两妖感动得差点流下泪来。   苗苗和大黄仿佛被人按下了暂停键,呆滞地站在门口,看着床上巨大的“春卷”,齐齐张大嘴,发出了一声意味不明的惊叹。   “啊~~”   “别啊了,快来救我啊!”徐安容绝望地看着他们俩,“我快被你们楚老大压死了,就算不是压死也快要冷死了,你们不要再围观了好不好?有点妖性啊!”   苗苗立刻回过神:“容容姐,别急,我马上来救你!”   她说着放下水盆,转身蹭蹭往外跑,一眨眼的功夫,又抓着手机跑了回来,对准床上咔咔按着快门。   “太难得了,不拍下来太可惜了……”   她喃喃念叨着,也不知道是自言自语还是在对徐安容解释。徐安容有气无力地翻了个白眼,心想真是狼心狗肺的小妖精,在她那里蹭吃蹭喝这么多天,遇上这种危急情况,第一反应竟然是拍照而不是来救她?   友谊的巨轮已经沉没了谢谢。   “来……救……我……啊……”她虚弱地喊着,反倒是大黄善良地走近了一些,抬起爪子碰了碰“春卷”。   “汪。”   徐安容半月眼斜他:“说人话。”   “有点不太好搞啊,容容小姐。”大黄的脸上现出了一点深沉之色,徐安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能从一张哈士奇脸上看出深沉之色,反正就是觉得深沉,“楚老大好像真睡着了。”   以往楚柯睡觉,也就是和普通人类一样,睡着了是可以叫醒的,但要是被冷到了,陷入昏睡状态就只能等他自己醒了。   大黄继续解释着:“容容小姐你听说过冬眠吧,虽然到了老大这个层次已经用不着冬眠了,但是还会有自我保护机制的存在,现在就是自我保护机制开启了,他是很难察觉到外界发生什么的……”   “什么时候能醒?”徐安容打断了他的解释。   “呃……”大黄抬起爪子搔了搔脑袋,“这个不好说,可能半小时,也可能几小时,或者……几天?”   几天?   她的尸体都要凉了谢谢。   苗苗终于拍完了照,重新端着水盆走过来,徐安容面无表情地盯着她,直把小葱妖看得有些心底发虚。   “刚才是下意识反应,下意识的,容容姐你没事吧?”   徐安容也半月眼斜她:“你说我这样能没事?”   苗苗瞅瞅眼前这一长条被子卷,迟疑地安慰道:“容容姐你别担心,老蛇可能……就是把你当成了热水袋。”她拍拍大黄,熟练地吩咐,“你去拿热水袋来。”   大黄汪了一声,去客厅拿了热水袋又快速回来。   一狗一葱尝试着把热水袋塞进被子里,蛇妖感觉到比徐安容更暖和的东西,稍稍放开了对她的钳制,尾巴从她小腹上挪开,卷起热水袋又缩回被子里。   苗苗紧张地趴在床边问:“容容姐,怎么样?有效果吗?”   “好像……有点?”徐安容也不确定。   她觉得黑蛇缠得没那么紧了,试着推了推他,黑蛇动了两下,总算翻过了身,姿势变成了她在上,楚柯在下。   苗苗小声嘀咕道:“我怎么感觉看着更像鸡肉卷呢。”   大黄和她轻声地咬耳朵表示赞同:“我也觉得。”   徐安容抽了抽嘴角,当作什么也没听见。   也许是热水袋发挥了功效,楚柯缠在她身上的尾巴渐渐收回,变成了紧紧缠着热水袋,徐安容松了口气,等尾巴彻底离开,这才小心地挪动了一下。   还好,没事。   她再接再厉,很快从像条毛毛虫一样被子里蠕动出来,苗苗和大黄在床边全程围观。   徐安容脸一红,想起自己现在衣冠不整的样子,捂着脸从指缝间瞪他们:“把刚才看到的都忘掉!”   哈士奇和小葱妖齐齐摇头:“没有没有,我们刚才什么都没看到!”   徐安容满意点头。   下了床,回身看床上,松软的被子卷着蛇妖,圆滚滚一长条,好像的确更像……鸡肉卷?   她忍不住想笑,猛地想起自己刚才也是其中的“配料”,笑容顿时僵在了脸上。   苗苗伸手揪了揪被子,对她喊道:“容容姐,来帮个忙呀。”   前车之鉴犹在,徐安容看着露在被子外的黑蛇脑袋不敢上前,离得远远的问道:“帮什么忙?”   “帮忙把老蛇挖出来扔热水里。”苗苗指了指地上的水盆,想了想又解释道,“给他……解冻?”   她一回来就去给楚柯倒热水了,就是怕他受冻后直接睡着,哪知道还是晚了一步。不过没关系,泡在热水里也能加速他醒来的过程。   徐安容看着热气腾腾的水盆,忍不住吐槽:“这温度,你是想要水煮蛇吗?”   苗苗眨了眨小黑豆眼,不明所以。徐安容无奈,端起水盆去加了一点冷水,回来时大黄和苗苗已经齐心协力把楚柯身上的被子扒下来了大半,他似乎恢复了一点意识,蛇尾配合地晃悠在床边。   徐安容端着水盆靠近,蛇尾沾上热水立刻甩了一下,水花溅了她一脸。   苗苗老成地拍拍她肩膀,叹气:“容容姐,你不要和现在的老蛇计较,他不是故意的。”   徐安容表示理解,要是不理解,就冲楚柯刚才的行为,她都能想出来一百零八种蛇的做法。   黑蛇察觉了比热水袋更温暖舒适的环境,尾巴慢慢探向水盆,然后呲溜一下,整条蛇立刻缩了好几个尺寸,飞快地沉入了热水中。   徐安容把盆放在地上,与另外俩小妖一起围观。黑蛇头浮在水面上,悠哉地在水里游弋了两圈,换了个姿势,露出肚皮,朝天漂浮着,偶尔张开蛇嘴,咕噜噜吐出一串气泡。   哈哈哈哈好好笑。   看着和人形时相差极大的黑蛇,徐安容觉得他的高冷妖设都崩成了渣渣,一时手痒,忘了刚才被蛇妖缠住的悲惨记忆,没忍住戳了戳他的肚皮,黑蛇立刻贴着她的手指蹭了蹭。   一抬头,对面俩小妖都神色莫名地看着她,好像她做了什么令妖不能理解的事情。徐安容尴尬地收回手指,掩饰性地笑道:“哈哈哈……我看看他有没有事……”   苗苗和大黄没说话,自顾自讨论着。   “……大概还要半小时才能醒?”   “说不定十五分钟就够了?冻得不是很厉害,应该比较快吧。”   “出去等着?”   “好。”   俩小妖讨论完毕,站起来往外走,徐安容也赶紧站起,心虚地跟在他们后面。走到门口,正要合拢房门,她又回头看了一眼,盆里的黑蛇似乎胀大了一些。   等等,不是错觉。   她揉了揉眼睛,确认没有看错。在她回眸的这短短几秒内,蛇妖已经变回了原来的尺寸,蛇身一抖,忽的化作了人形。   白皙的肌肤上滴滴答答淌着水,水珠从脖子一路流下来,锁骨、腹肌、人鱼线、三角区……   徐安容下意识捂住了嘴巴和鼻子,惊讶地瞪大了眼。   化形后的楚柯身上那种高冷的气质似乎又回来了,苍白的语言甚至难以描述出他此时禁/欲的诱/惑感。湿漉漉的黑发顺服地贴在他白皙的脖颈间,他甩了甩头,水珠飞溅。他拉起被子随手擦了擦,正要穿上扔在床上的衣服,忽然发现了什么,猛地转过头,目光对上门外偷窥的那一道视线。   徐安容尴尬地停在了那里,比被他原形缠住时更加尴尬。   完了,偷窥别人被抓包了。 第18章 非分之想   纵然很尴尬,徐安容的脑海里不知道为什么突然闪过了从前看过的一个冷知识。   雄蛇,是有两个……嗯……她不由自主地往下瞄了一眼,随即呼出一口气,嚯,人形状态时果然和普通人类一样。   行动比意识更快,等她反应过来自己在这短短几秒内究竟做了什么时,她的脸色开始慢慢涨红,像是动漫里的特效般,鲜艳的番茄色从脖子开始一路往上蔓延。而房内的某蛇也想不到她居然这么大胆,诡异地沉默了两秒,竟然忘记了遮挡。   双方意识很快回笼,下一秒,徐安容就看见楚柯忽然变回了原形,她下意识上前一步想要解释这只是个误会,黑色的蛇尾却带着残影迅速朝门边袭来,啪的抽在房门上,将门关了个严实。   “我不是故意……”   余音未尽。   大门距离她的鼻尖仅有0.5公分。   被气流冲得飞散开的碎发缓缓落至耳边,徐安容盯着近在咫尺的门板,默默地挪动脚丫往后退了一步,心中却有些不忿。   混蛋蛇妖!拿她当热水袋死命缠的时候一点不知道正经,这时候却开始害羞了?   她又不是故意偷窥!   就那么几眼的功夫她还没看见什么呢!   凭什么死蛇妖可以对她这样那样占她便宜还嫌弃她穿得多,她却连看两眼都不行啦!双标!   先前的尴尬早已不翼而飞,她气鼓鼓地扭身就走,并不知道一门之隔的屋内,巨大的黑蛇在地毯上焦躁地爬着转圈,尾巴啪啪抽在地上,甩得和响尾蛇似的。黑色的蛇脸上似有些不爽,仔细看去实为羞涩,幸好现在是原形看不出脸色是否通红。   他游到门边,停顿了一会儿,不知想到了什么,又爬回床上,开始换衣服。   徐安容带着一缕说不清道不明的羞怒走到客厅,对上两双来自不同方向的小眼睛,怒气顿时偃旗息鼓,与此同时,一缕心虚悄悄浮现。   “容容姐?”小葱妖已经恢复了原形,歪了歪脑袋,小叶子顺势倒向了同一侧,有点疑惑地说道,“你的脸好像很红?”   徐安容伸手揉了揉,竭力镇定道:“没有的事,可能是你们家稍微有点热吧。”   楚柯家的暖气打得很高,这么说也不算是假话。   苗苗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徐安容怕她再问什么难以招架的问题,连忙提出了告辞:“很、很晚了,我先回去了。”   话音落下,正巧墙上的时钟嘀嘀响了起来,凌晨两点,确实很晚了。徐安容本来只是托词,听见钟声后困意立刻涌了上来,捂着嘴打了个哈欠。   这一晚上她都没停过,看场电影还要分别照看楚柯和苗苗,回来后又被楚柯一顿折腾,整个人早就累得不行,全靠意志撑到现在,这会儿精神松懈,身体立刻发出了疲劳值即将归零的信号。   苗苗也想到了这一茬,有些歉意地和她挥了挥手。   “容容姐明天见。”   目送徐安容离开,不知是不是被传染了,她也接二连三地打起了哈欠。回头一看,大黄已经蜷在自己的窝里闭上了眼。她抹抹眼角跟着哈欠一起出来的泪花,抱着自己的小花盆往书房走。   途经楚柯房间,房门猛地被人从里打开。要不是苗苗闪得快,她都怀疑自己会不会被一脚踩中。   “老蛇你干嘛!”她不满地抬头。   楚柯也没想到她正好经过这里,一个急刹停住,弯腰将她的小花盆拎起来,另一手捧着她托到眼前。   “你要去哪儿?”   “睡觉啊!老蛇你是不是傻?”苗苗甩甩小叶子,看楚柯皮肤白里透着微红的样子,示意他靠近一点,然后小手啪的贴在他额头,边试探还边嘀咕,“是不是又冻得发烧了?”   楚柯把她挪开一点,眉头皱着:“你才发烧了呢。”   他捧着苗苗往书房走,目光故作不经意地扫过客厅,没见到其他人,于是问道:“她呢?”   “谁啊?”苗苗还没反应过来。   突然,她眨了眨眼,拖长了音道:“哦……你说容容姐啊?”   “她已经回去啦,现在都两点多了,已经是半夜啦。”不等楚柯继续问话,苗苗就老成地拍拍他的肩,“而且啊,我劝你最近不要在容容姐面前露脸了,女孩子嘛都很害羞的,虽然你也是无意的,但对人家做了这样的事情,感觉还是很渣的……”   “什么叫这样的事?”楚柯紧皱起眉,发觉事态有点不对。   明明是他被人给看光了,活了这么多年,第一次在人身状态被人赤条条地看光了,这就好比把蛇的鳞片都扒了光溜溜地放在探照灯底下,又是不爽又是羞涩,他还没找人负责呢,怎么变成他对徐安容做了什么?   苗苗一拍小脑袋,恍然:“哦,你那时候没啥意识,不记得自己做了什么,我还没来得及告诉你呢。”   她把楚柯的所作所为重述了一遍,末了提醒他:“这次是意外也就算了,老蛇你可不要对容容姐有非分之想啊,她是个好人。”   好歹是自己辛辛苦苦养了这么久的小妖精,怎么认识徐安容没多久,就话里话外都在维护她。   楚柯有点不平衡了。   就算他真的无意识对徐安容做过什么,她刚刚不也看回去了吗?   而且说到非分之想,怎么看都是徐安容对他有意思吧,盯着他身体的眼神跟鹰一样火热。   他把这话和苗苗一说,小葱妖看他的眼神就不对了。   “老蛇,你要点脸。”   苗苗仿佛看变态一样看着他,摇头叹气:“你可能对自己有什么误解。”   楚柯气得牙痒痒,伸出手指弹了她一下,把仰倒的小葱妖和花盆搁桌上,扭头就走了。   回到床上,他抱着热水袋来来回回翻滚却睡不着。   苗苗和他说过后,他对自己缠着徐安容不放的那一段经历也有了点印象。那是比热水袋更柔软的触感,虽然没有热水袋暖和,但是抱起来却很舒服,还有一种淡淡的香味,不知是沐浴露还是洗发水或者洗衣液的味道,反正闻起来很好闻。   俗话说,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有了对比,越想越觉得手里的热水袋手感实在糟糕,他换了个思路开始想苗苗吐槽他的那些话。   对自己有误解?哼,他对自己能有什么误解。   按人类的标准来看,他有钱有脸还有才,活脱脱一个高富帅,徐安容怎么不可能对他有非分之想了?要是真没意思,会特意……特意看他的……吗?   想到这里,蛇妖的小心脏跳快了几分,从床头滚到床尾,翻来覆去折腾了半小时,终于按亮了床头灯,翻身坐了起来。   ……   另一边,徐安容躺在床上就进入了梦乡,完全不知道隔壁有个妖怪正在失眠。   这一觉睡到了中午才醒。   醒来后她照例刷了刷论坛,几乎有一半的帖子都在讨论楚柯签约的事,她撇了撇嘴,一目十行地略过,又点开了通讯软件。从昨晚凌晨起就有人给她发来了新年祝贺,虽然一眼就看得出都是复制的祝福语,她也一律回复了一个笑脸。   点开作者群冒了个头,群里的作者也都纷纷和她打了个招呼,刚聊几句,一个有些眼熟的账号就带着一连串图片在群里刷屏。   “编编!你看我家宠物可不可爱?!”   徐安容作为一个萌新编辑和同样是一群萌新的作者关系非常和谐,底下的人也不怕她,反而有什么有趣的事情都会习惯性的在群里艾特她,这次也不例外。   发图的昵称叫“猫不理小笼包”,徐安容看了眼就安心多了,不是最不着调的唐俊杰,那一般不会有什么坏事。   她这么想着,往上翻了翻记录看对方究竟发了什么宠物照片。   结果一看,她瞬间窒息了。   七八张图片里的主角全是两个巴掌长的青色小蛇,或挂在树枝上,或盘在温箱里,吐着红色的蛇信,昂着脑袋,蛇瞳冷漠地盯着镜头。   图片底下的呼声分成了两波,一波叫着“好可怕冷血动物最恶心了”,另一波则爆发出了与众不同的热情。   唐俊杰一连发了好几个比心的表情包:“啊啊啊啊这是翠青蛇吧?好萌好萌好可爱无敌可爱!”   往下有人跟着她排队。   徐安容发了一串省略号。   “猫不理小笼包”继续发着消息:“就是翠青,三大暴毙王之一,我已经养了六个月了,很快就要超过论坛大神的记录了。”她一边发一边又艾特了一下徐安容,“编编,你觉得可爱不?”   “谢谢,我最近对蛇有点过敏。”徐安容面无表情地回道,“我对蛇的阴影大概要维持一段时间了。”   “猫不理小笼包”连着发了一串问号,但很快有人把她的注意力吸引了过去——有人向她请教养蛇的攻略,还有人找她科普为什么翠青蛇又叫暴毙王。   徐安容本来想关掉群聊的,看到科普,莫名其妙地又停留了几分钟。   哦哦,不小心上手玩了一下……嘣!暴毙了……   哦哦,说话声音稍微大一点……嘣!暴毙了……   哦哦哦……蛇原来这么难养的吗,动不动就会暴毙?   徐安容想到隔壁昨天出门转了一晚上回家就陷入昏睡的某蛇妖,心情有点复杂。就在这时,唐俊杰在群里丢了一个视频链接。 第19章 她和她和他   视频点开,并没有什么特殊之处。   徐安容看着屏幕中央的两条白蛇,面无表情地挥舞着鼠标正要关掉网页,视频中画面却忽然一抖,随后镜头拉近,再拉近,两截约小指大小呈现V字型分布的粉色物体忽然进入了画面中央。   “噗——”   一口酸奶全部贡献给了电脑屏幕。   白色的液体从显示屏上滴滴答答落下,很容易让人联想起一些不太和谐的东西,偏偏她不久前还真的看过类似的物体。徐安容青着脸抽出纸巾擦拭,群里,唐俊杰还在得意洋洋地炫耀。   “这可是我的珍藏视频哦!嘿嘿嘿,惊不惊喜意不意外刺不刺激?”   有惊无喜。   徐安容呵呵冷笑两声,指挥着鼠标点下了禁言24小时。   “好好码字,天天向上,共建和谐社会主义。再放污染女孩子视线的东西,我给你禁言一个月。”   话的结尾她艾特了一下唐俊杰。   被禁止发言的账号没有任何回复,但徐安容相信这个不着调的家伙一定看到了自己发的内容。满意地巡视了一圈,作者群里又恢复了欣欣向荣的景象,她正要退出,忽然一个很少发言的账号浮出了水面。   “萌编你想不到吧,整个群我有无数小号哈哈哈哈……”   发言昵称是“唐俊杰本杰”。   徐安容忽然有了一种面对熊孩子时的糟心感和无力感。   唐俊杰还在源源不断地发着消息,一行行文字快速闪现,转瞬间铺满了整个屏幕。徐安容自从在自家邻居身上见识到了物种的多样性后,每次见到唐俊杰都会忍不住想这货一定是章鱼精吧?是吧,不然水群速度怎么这么惊人?   “萌编我感觉你最近真的不太对劲,失恋的可能性在百分之八十以上,不过别担心,我的怀抱会一直对你敞开的!”   “要是你不喜欢我,没关系,我还有好几个哥哥,长得也都很帅!”   “对了萌编,你是不是和楚神有一腿来着……”   徐安容:“呵呵。”   下一秒,群里出现了一条退群提示和一个新公告——“本群不许养小号。”   她头疼地揉了揉额头,彻底关掉了群聊,刚想着眼不见心不烦,右下角的企鹅图标又闪烁了起来。她还以为是唐俊杰,点开一看,昵称却是“胡建小福蝶”。   “亲,在吗亲?”   徐安容:“有事起奏,无事退朝。”   “是这样滴亲,昨晚上有个大土豪给楚神专栏扔了好多霸王票,当然哩,这不是重点。”   徐安容被她今天的语气恶心了一下,回复道:“好好说话。”   “咳咳。”同事正经了一点,认真打了一段话,“是这样的,因为楚神签约到我们网站引起了很大反响,昨晚上又有土豪给他刷了一大波的霸王票,刷得那叫一个轰动,把本来不认识他的人也都引起了兴趣,现在不仅是他的粉丝,还有无数路人都对他很好奇,加上他之前的小说版权也转到了咱们公司,影视剧的合约也接着在谈,不出意外过两天就能达成协议了,所以头儿考虑着让你今天找楚神做一个文字类访谈,咱们放网站首页去……”   徐安容看了眼日期,是元旦没错啊。   “你知道今天是几号吗?”她问道。   才元旦第一天,还放着假呢,就想奴役别人干活啊?   “咳咳,我只是个传话的,加班工资不归我负责。”同事爽快地撇清了责任,“头儿怕你骂他,所以让我来通知你。”   “……难道这样我就不会骂他了吗?”   “鸵鸟心理,不是当面可能就无所谓了吧。”   “我居然无话可说……”徐安容抽了抽嘴角,想起那个总是猥琐地顶着“管理员03”马甲潜伏在论坛各个板块的男人,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等等。”她忽然想起来,“为什么不派你去?”   “因为你是楚神的责编,他签在你的手下了啊!”同事忽然咆哮道,满屏的感叹号十分惊人,“你以为我不想吗?!!!我超羡慕你的啊!!!”   “……谢谢羡慕。”   “记得要尽快啊,今晚就要挂首页去了。”   聊天结束,徐安容看着对方发过来的访谈模板压缩包,感觉头疼得更厉害了。   说实话,如果可以选择,这两天她实在不想和楚柯打交道,不然她很容易想起他那条灵活的蛇尾巴以及变成人身后的精致锁骨,隐约的腹肌与令人血脉偾张的人鱼线……   啊,真是头疼。   她趴在床上这样想道。   几乎是同时,京市豪华别墅区的某一栋别墅中,一个穿着驼色大衣的女人也以同样的姿势趴在床上,产生了头疼的感觉。   女人有着一张极为精致的脸,哪怕蹙着眉苦着脸也不能掩盖她一丝一毫的美貌,一头挑染成金棕色的长卷发从她背后披散下来,遮住了她小半张脸,水盈盈的狐狸眼波光流转,流露出几分楚楚可怜的气质。   “别念了别念了,我真的知道错了。”女人抬手抱着脑袋,两臂夹紧耳朵,苦苦求饶,“唐大经纪人,拜托了,我真的知道错了,以后再也不敢了。”   美人即使做出这样的动作,也别有一番魅惑人心的风情,寻常男人若是见此,定然不忍心再苛责于她,然而她口中的唐大经纪人却显然不是这样一个怜香惜玉的男人。   戴着金丝边眼镜,穿着西装三件套,连白色衬衣也一丝不苟地扣到顶的年轻男人抱着几份合同,双手环臂站在床边看着女人的表演,清冷的俊脸上没有一丝表情。   “不肯参加剧组昨天晚上的宴会,一个人跑出去看电影,玩到凌晨两点才回来,回来了也不洗漱,熬夜看小说,还给人砸了一万多的打赏,要是我今天不过来,你准备睡到几点起?”男人云淡风轻地数落着她干过的一桩桩事,“江纪舒,你还记得今天有什么安排吗?”   新晋影后江纪舒抱着头悄悄抬起一点,无辜地眨了眨眼,迷茫地问道:“今天行程有安排?”   唐镜清推了推眼镜,将手中的合同一份一份丢在她跟前。   “你说有没有安排?江纪舒,你是不想在娱乐圈混了吧?”   江纪舒意识到他是真生气了,扑过去一把抱住他的大腿,勾魂的狐狸眼泪汪汪地盯着他,委委屈屈地保证道:“我真的知道错了嘛,昨天是我拍的电影首映,我总要去看看的嘛。而且男神好不容易换了个网站还准备开新文了,我太激动了……”   她贴着大腿蹭蹭,一副“你还骂我我就不起来”的无赖模样。   事实上,唐镜清还真就拿她没什么办法。   世间大多数的男人也不可能会对她有什么办法,而唐镜清如果不是因为这次真的生气了,职业道德驱使着他狠下心来批评对方,他也很少会说什么重话。   美貌真的是很有用的武器。   江纪舒察觉到他的态度稍稍有了些许软化,再接再厉地撒娇道:“不要生气了,我以后不会这样了,唐大经纪人,你就再原谅我一次好不好?”   唐镜清也有点冷不下脸了,拉着江纪舒的手让她放开自己的腿,他又忍不住批评了一句:“女孩子不可以做出这样的行为,尤其对男人,绝对不行。”   江纪舒放开他的大腿,又抱住他的手,语气纯真地说道:“人家只对你这样啊。”   唐镜清空着的另一只手推了一下眼镜,又推了一下,第三次推完,他终于又恢复了冷静。   “别闹了,快起来,下午还有个广告要拍。”他弯腰捡起被自己先前一本本丢下去的合同,语重心长道,“公司最近在和晋江谈你男神的影视版权合同,你乖一点,我给你争取这个剧本。”   “真的?”江纪舒的眼睛瞬间亮了。   “嗯。”唐镜清点了点头。   “嗷嗷。”   原本还懒洋洋试图耍赖的女人从床上一跃而起,脱下大衣,赤着脚就往浴室跑。   “给我十分钟,马上就好!”   这边唐镜清给不省心的艺人做完了心理工作,那一边,徐安容也给自己完成了心理建设。   她摸出手机翻到前两天才输入进去的号码,给楚柯打了一个电话。她数着手机里的提示音,等第十四声过后,对面总算有人接通了电话。   “喂,你有什么事?”   还是清冷的声线,徐安容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想多了,感觉从中听出了一丝丝的别扭。   她努力地摆出公事公办的态度,语气正经道:“楚先生,你有时间吗?网站对你有一个文字类访谈计划,希望你能抽出一点时间来配合我完成。”   楚柯没有及时回话,徐安容听见电话那头传来了苗苗好奇的声音。   “老蛇,谁啊?居然有你编辑以外的人给你打电话?”   徐安容心想:不,她现在也是楚柯的编辑了。   楚柯不知道和苗苗说了什么,声音有点小,徐安容也没听清,只听对面一阵悉悉索索的对话过后,楚柯的声音再次清晰地响起——“哦,那你过来吧。” 第20章 毒鸡汤   楚柯的话里隐隐有种嫌弃,好像在说离得这么近,就门对门的邻居关系,还特意打个电话干什么。   徐安容顿时傻眼了。   她难道不知道离得这么近不需要打电话吗?她就是不想看见他啊!既然是文字类访谈,那大家在网上聊一聊不好吗?   她纠结着要不要再打个电话解释一下自己的计划,还没行动,楚柯的电话又打了进来。   “怎么还不过来?”   徐安容:“……”   她深吸一口气:“这就来。”   等她慢吞吞敲响隔壁的大门时,蛇妖已经有些不耐烦了。来开门的哈士奇一脸严肃地提醒她楚柯失眠一晚上,脾气可能不太好。   “我肯定不问一些太过火的问题。”徐安容保证道。   尽职的管家后退一步放她进门,徐安容往里扫了眼,没在客厅看见楚柯,大黄看穿她的疑虑:“他在卧室里。”   徐安容点了点头,依言往他卧室走去。   她熟门熟路地摸进楚柯的卧室,后者盘腿坐在床上,一手支着下巴,一手噼里啪啦地敲着键盘。他腿上盖着被子,电脑就放在腿上,身上裹了一条厚毛毯,看起来遮挡得很严实,徐安容下意识松了口气。   楚柯抬起头看了她一眼,点点墙角的凳子,徐安容会意,搬着凳子坐到了床边。   访谈讲究内容由浅入深,徐安容先中规中矩地问了几个常规问题,诸如“你为什么要选择签约晋江”、“你对新签的网站有没有什么期待”等,楚柯都配合地一一作答。   徐安容放心了不少,唰唰记着笔记,接着往下问道:“大家都知道你在网络文学上仅仅花了四年的时间就拥有了现在这么惊人的名气与价值,想问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进行写作的呢?是不是在拥有现在的成绩之前也进行了大量的练习?”   问到这里,徐安容开始觉得访谈模板真的很千篇一律,按照既定套路,被采访的对象就要在这时给读者灌一大碗鸡汤,说一些“成功都是靠努力才得来”的话,可是楚柯不是寻常人,自然也不会按套路出牌,他的回答和徐安容预想的截然相反。   “1900年。”   徐安容怀疑自己听错了,掐掉录音笔,重复了一遍:“1900年?”   “嗯,1900年。”楚柯终于从电脑屏幕前移开了目光,狭长的凤眼微挑,侧头看向她,“有什么问题?”   他明明是非常认真地在配合她的工作。   当然有问题了!   徐安容仔细回想了一下1900年的中国到底发生了哪些大事件,很快初中时那个教历史的老头中气十足的声音又回响在她脑海里——“八国联军侵华战争和义和团运动的知识点都给我记住喽!谁下次要是再错,到我办公室来默写!”   她沉默地看着楚柯,用X射线般的目光来来回回把他端详了几遍,表情露出了一丝凝重,眼前这蛇妖,妥妥就是一活历史呀。   想起楚柯是蛇妖,徐安容又释然了,毕竟是妖,活得久一点可不就很正常,只是忍不住咂舌他不愧是老妖怪,难怪苗苗总是老蛇老蛇的喊,看来也不是没有原因的。   “行,那我们接着下一个问题。”她提笔唰唰划掉笔记本上多写的两个零,愣是将楚柯的回答改成了19岁开始写作,边改边问,“那请问你为什么会开始写文呢?是什么激发了你的兴趣,才让你愿意投入进去?”   楚柯见她头也不抬地写写画画,不知道为什么有些气闷,随意地回忆了一下,说道:“那时候我隔壁院里住了一群年轻人,正好战争爆发,他们打算办个报纸,来找我写文章,我没事做就写了,虽然后来他们也没把报纸给办起来,但每一篇都给钱了。”   “嘀——”徐安容再次掐掉了录音笔。   她甩了甩水笔,把刚写上去的几个字划掉,换成了自己的语言——“在一群年轻朋友的鼓励与支持下,楚先生开始了他的创作生涯。文字的魅力使他很快热爱上了写作,兴趣是催化剂,朋友是良师,在他的成功之路上,这二者的存在不可或缺……”   她写了长长一段,楚柯在边上看着有点不对,皱着眉提醒她:“你这写得好像和我说的有点不一样啊。”   “没有没有,意思是一样的。”徐安容摇头,照着提纲继续往下问,“无数人在进行创作后就半途而废了,只有少数人才坚持到最后。那么请问你坚持写作的动力是什么?”   “哦,因为我发现写文挣得还挺多的,比做别的事情省力,还不用出门,冬天的时候可以窝家里,有专人上门来拿稿……”   “停停停!”   徐安容迫不及待地打断了他,无奈地叹了口气:“你先等等,我把录音给关了。”她把录音笔关了扔进包里,将笔记本翻过一页,盯着空白的页面沉思良久,迟疑地下笔,边写边好奇地问道,“你不会这么多年都是靠写文赚钱吧?”   “差不多吧,反正写文章挺挣钱的。期间也画过画,不过找我写文章的人更多。后来《新青年》办起来,还有人来找过我加盟,不过我嫌远没去。”   蛇妖今天真的非常配合,态度良好到无可挑剔,以至于徐安容都有些不太适应他这么好说话的样子。   当然,如果他说的内容能更贴合访谈的本意一点点的话,她觉得会更好。   蛇妖歪着头靠了过来,将她写下来的句子一字一句念道:“对写作的热爱是他坚持的动力,而写作得来的收益更是锦上添花……等等,你这和我说的完全不一样。”   离得近了,徐安容身上那股淡淡的香气又蹿进了鼻子,某蛇一脸正经,不着痕迹地往她边上蹭过去了一点。   徐安容抱着本子往后挪了挪,看着楚柯没什么表情的脸,觉得自己是不是有些太敏感了,她感觉楚柯今天也有点怪怪的。   “这是要放首页的,不能照你说的如实写。”她伸手盖住本子,翻了翻剩下的提纲,直接跳到了最后一题,正色道,“最后一个问题,作为网文界目前的大神之一,你想对同行及新人说些什么?”   “随便说什么都可以?”   “嗯,只要是符合普通人类的话。”徐安容在“普通”和“人类”上分别加了重音。   像什么从一百多年前就开始写作这样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非人类才能做到的事,那是绝对不可能放到首页访谈里去的。   “哦。”楚柯若有所思。   徐安容握着笔严阵以待:“想好了吗?”   楚柯点头:“成功靠的是天赋,百分之九十九的汗水也比不上百分之一的天赋。如果你没有天赋,建议及时放弃。”   再也不会有比今天更失败的访谈了。   徐安容用力甩着水笔,狠狠地本子上一笔一画地勾勒着,力道几乎穿透纸背——“访谈的最后,楚先生想对同行和刚入行的新人们说,成功是百分之九十九的汗水加上百分之一的天赋,即使你没有天赋,靠着努力和勤奋,未必不能收获成功。”   楚柯看了一眼,很是不满:“你不是说什么都可以,为什么又要改?”   “不可以的内容包括并不限于毒鸡汤,谢谢。”   徐安容把手上的采访提纲塞进包里,摸索了一下,摸出另外两张皱巴巴的A4纸。苗苗瞅见了,抱着手机蹭过去,爬到她的腿上,好奇地翻了翻。   “容容姐,你的访谈不是结束了吗?”   小葱妖在他们访谈的时候就悄悄摸摸溜进了房间,名为来楚柯房里蹭网,实则竖起耳朵偷偷地听他们在说什么。徐安容一早发现了她,见她只是乖巧地趴在床角,也不出声打扰他们,就没有多加理会。   她捏捏苗苗的小叶子,用和楚柯说话时截然不同的语气,温和道:“这一份是读者留言,网站选了五十道票数最高的读者问题,准备和访谈内容一起放出来,算是给粉丝的福利吧。”   苗苗了然地点点头,不过看着纸上的问题表情却有点嫌弃。   “为什么有那么多人想要知道狼王的事情啊?票数竟然还是第一?”   她口中的狼王是楚柯某本仙侠小说中的配角,一条修炼成精的狼,戏份不多,但是来历神秘,又为了带领族群生存而不断与恶人争斗,最后为了主角壮烈牺牲,赚了一大票人的眼泪,微博贴吧里给他写的同人都不知道写了多少。   说实话,徐安容也挺喜欢狼王的,第一次看的时候还感动得偷偷掉了两滴眼泪,所以她不太能理解苗苗话里的嫌弃。   苗苗的小手啪啪拍着纸张:“这不就是大黄嘛!”   大黄?   徐安容下意识抬头去看楚柯,后者对上她惊疑的目光淡定地点了下头:“嗯,原型就是大黄。”   徐安容想起大黄搓着游戏手柄大杀四方的模样,又想了想他平时是怎么和苗苗来自己家混吃混喝的,感觉怎么样都没法把他和小说里那个孤傲的狼王联系起来。   正感慨,哈士奇忽然开门探头进来。   “楚老大,我的狗粮到了,你过来签收一下。”   楚柯颔首,掀开被子下了床,穿着拖鞋踢踢踏踏去签收快递。   “你看吧,我就说没什么好知道的。”苗苗摇头叹气。   徐安容忍着心中的巨大落差,和苗苗接着往下看,忽然她发现了一个有趣的问题,有人问楚柯他书里写的狐狸嫁女的故事究竟是真实存在的还是他杜撰的,感觉和普遍流传的说法不同,不太像是能凭空想象出来的,所以想现实生活中真实的狐妖的婚礼应该是什么样子?   也是巧合,徐安容看见这个问题的时候,苗苗的手机上也正在放聊斋。小葱妖没事的时候就爱刷刷电视剧,今天恰好播到《狐嫁女》这一段,戏里戏外都说起了同一件事。   “所以,真的有狐狸嫁女的事?”   苗苗托着下巴,无聊地戳着纸,点头道:“我也不知道,不过老蛇写过的很多事情都是他见识过的。”   话音落下,楚柯从外面回来,听到她们谈论的话题就应了一声。   “狐狸嫁女是真的。” 第21章 狐妖的婚礼   “真的?”   徐安容和苗苗都转头看他,两双充满了求知欲和好奇心的眼睛让楚柯漫不经心的态度收敛了一点。   “真的。”他郑重点头。   “快快!老蛇你坐下,给我们说说狐妖的婚礼到底是怎么回事?”苗苗兴奋地拍了拍床单,在边沿圈出一块地让楚柯坐下。楚柯本来觉得没有什么好讲的,不过是一群狐狸精没事弄出来的习俗罢了,可拒绝的话到了嘴角,瞥见徐安容也亮晶晶的眼睛,他犹豫了一下还是把话咽了回去。   来者是客,而且人家是来采访他的,既然问题都是读者想知道的,那他拒绝也不好,对吧?   蛇妖别别扭扭地坐下,把笔记本电脑搬到腿上,敲敲打打一番后,不知从哪个犄角旮沓拖出来一个文件夹,点开一看里面还有一个压缩包。   “我以前拍了点照片,你们想知道的话,我就给你们看看。”   “想想想!看看看!”苗苗叫道。   她认识楚柯这么久,还不知道他有什么私藏的宝贝呢。   徐安容跟她动作一致地点着头,目光灼灼地盯着楚柯,以行动充分地表达了自己被勾起的好奇心,先前采访时的郁闷早已一扫而空。   楚柯对她的眼神很受用,点击解压缩,点开了第一张图片。第一张图是一片古色古香的建筑群,背后紧靠群山,从远处看去只能看见隐在连绵山峦间的少许宅子轮廓。对此,楚柯的解释也很简单。   “这是狐狸精们的老巢。”他介绍道,“如果没有狐妖引路,普通人是闯不进去的。”   后面是几张古宅的近景,他匆匆略过,往后点了七八张,他才又停下来,徐安容和苗苗凑上前一看,那是一对穿着传统中式结婚礼服的新人,男的俊,女的美,容貌放在美人云集的娱乐圈都丝毫不逊色。一身红色喜服的新人手托酒盏,似乎在向什么人敬酒,照片没有将对面的人拍进去,只看到两个年轻人面带笑容好像在说什么。   “这就是狐狸精啊?”苗苗盘腿坐在徐安容怀里,对传闻中美貌惊人的狐狸精嗤之以鼻,“还没有我女神好看。”   徐安容戳戳她的小叶子:“你这是对你女神有滤镜,明明人家也长得很好看。”   “狐狸嫁女在每年的三月三,届时所有的狐妖族人都会回到老巢参加婚礼,得到狐妖们邀请的其他妖也可以去参观。我去过两次,其实没有什么好玩的。”楚柯淡然说道。   “这张照片是狐妖新人在敬酒,他们婚礼上有一个习俗,所有的客人依次围坐成一圈,新人要从第一个人开始敬酒,每敬一位宾客,对方就要介绍一遍自己的名字,等喝完一圈下来,再敬第二轮时就要说出这些宾客的名字,如果叫不出名字,就是主人家的礼仪不到,不仅自罚一杯,还要从第一个宾客重新开始。这样的仪式至少要敬三次才算完成,否则就不能完婚。”   徐安容听着这习俗有些耳熟,愣愣地张口:“噶拉仓巴拉丹扎木苏日丹,乌勒吉德勒格列日图楞巴猜……”   “容容姐你念咒呢?”小葱妖莫名地抬头。   “没,突然想到了网上流行的一个段子。”徐安容摇了摇头。   楚柯显然也听说过这个笑话,对她的猜测予以了肯定:“嗯,听说第一个想出这规矩的狐狸是从内蒙回来的。”   徐安容想了想,憋出一句:“你们妖怪真会玩。”   苗苗脑回路异于常人,盯着屏幕看了半晌,突然问了一句:“这规矩听起来挺难的,那有没有完婚的狐狸吗?”   这个问题不在楚柯的预料之中,他足足回忆了一分钟才想起来:“听说过有一对新人,刚巧那次来的宾客很多生活在俄罗斯和希腊,名字最长的一位有二十五个字母,最后试了十多次都没成功,新娘直接甩手说不结婚了。”   两个听众齐齐咂舌:“哇……”   蛇妖稍稍有点得意,在她们惊叹声中接着往下拉图片。后面的照片就看不见俊男美女了,只有成双成对的各色皮毛的狐狸。   徐安容看出了点门道:“这是他们的原形吗?”   楚柯颔首:“敬完酒后,这些新人会以原形给宾客献舞,这在他们看来是表达尊敬与热情的方式。”   徐安容看着照片上扭成一团的两只花狐狸,暗暗猜测他们跳的是探戈还是拉丁,不过看来看去都像是在斗殴。   照片已经放映到了尾声,还剩下最后几张,楚柯随意地点过去,忽然表情一变,不等徐安容她们看清,伸手“啪”的快速合上了电脑。   “好了就这些了。”   “老蛇,你有问题。”苗苗怀疑地盯着他,悄悄和徐安容咬耳朵,“肯定是不能见人的东西,没想到老蛇竟然是这种妖……”   “苗—翠—花。”楚柯阴测测地喊道。   这小葱妖是当他不存在吗,当着他的面就敢诋毁他了,果然三天不打又想上房揭瓦。   “在,大蛇哥有吩咐吗?”苗苗狗腿地扭头。   徐安容也若有所思地盯着电脑,过几秒,又抬头若有所思地看看楚柯,某蛇妖被她看得有点心虚,气势都弱了一截,慌慌张张转移话题:“狐狸嫁女和传言中的不太一样,你们要是有兴趣,下个三月三我可以带你们去。”   同样是妖,狐狸精看起来就可爱多了,而且和苗苗他们待久了,她对妖怪也不再那么惧怕,楚柯提议一出,徐安容就点了头:“行,你说的,三月三我正好有空。”   ……   楚柯的访谈稿很快交了上去,没多久就挂到了网站首页。   徐安容看着底下一水的夸赞楚柯的评论,恨不得抡起键盘扑上去,揪着他们的衣领揭发楚柯的真面目。什么年少有为,活了不知道几百年的老妖怪,写作经历比你爷爷岁数都长,把访谈原稿放出去,看你们还叫不叫得出男神!   想是这么想,等看见那些批评楚柯的言论时,她又坐不住了,一个一个挑出来怼了回去,心里气得不行。人家写文的时候你连受精卵都不是呢,陈独秀办的《新青年》还邀请过他,指不定还和民国时期的文学大佬们有交情,你们又算哪根葱?   等这场访谈风波过去,楚柯加入新网站的热度渐渐平息,转眼大半个月过去了。   年关将近,小偷和变态也多了起来,或许是想着干几票大的好回家过年,这十几天里陆陆续续有受害的新闻报道出来,光是陆北亭小区这一带的案件就有三起。苗苗看着逐渐攒起来的新闻忧愁地叹了口气。   “唉……”   大黄懒洋洋地趴在电视机前问她:“怎么最近看起新闻来了?”   苗苗难得变成萝莉形态,坐在凳子上晃荡着白白的两条小细腿,一手撑着脸,一手握着鼠标点点点,闻言也懒洋洋地说道:“因为最近这样的新闻很多嘛,总是推送就留意上了。而且容容姐不是要上班吗,每天回来天都黑了,我总要关心她一下。”   “你倒是真的很喜欢容容小姐。”   “嗯,你不也很喜欢嘛。”   苗苗一脸“我早就看透你了”的表情:“上次我看见你把游戏角色的昵称都改成了容容,对吧大黄?”   哈士奇摇了摇尾巴,不作回答。   苗苗继续刷微博,刷着刷着又看了眼时间,眉头立刻皱了起来。   “大黄,现在都快十点了。”   “是快十点了,怎么了?”   “容容姐还没回来,你还问怎么了!”苗苗的脑海里瞬间闪过了十几条最近看过的社会新闻,什么妙龄女子下班回家被抢劫,女大学生深夜失踪等等,顿感焦虑,“不会是出什么事了吧?”   徐安容的公司离陆北亭小区有些距离,若是交通顺畅,大概三四十分钟能到,要是遇上堵车,即便有地铁也要花上一个多小时,平时到家大约七八点,即便她加一会儿班,九点左右也该到家了,可今天都快十点了还没回来,明显不对劲。   苗苗越想越害怕,忍不住跑去敲书房的门。楚柯这几天又到了交稿期限,整天把自己关在书房里,她平时不太敢去打扰,可现在忧心徐安容的安危也顾不上那么多,直接拍门召唤楚柯。   “大蛇哥大蛇哥大蛇哥——”   叫到第三声,楚柯黑着脸拉着了房门。   “有事?”   “有有有!”苗苗快速点着头,跟复读机似的把自己跟大黄说过的担忧又说了一遍。楚柯听着听着,眉头也皱了起来,“会不会是她和别人约了出去玩了?不一定是出事了,也说不定是延长了加班时间。”   “可是……”苗苗瘪瘪嘴,一副想哭的样子,“我刚刚打了容容姐的电话,提示音是已关机,容容姐昨天还说今晚回来要给我做粉蒸肉的,她不可能无故爽约。最近坏人这么多,容容姐又这么弱……”   楚柯扶着门低头问她:“那你想要我干什么?”   萝莉苗苗才刚到他腰间,被他这么一看,默默地低下了头,伸手扯住他的衣角:“大蛇哥,你身体好了没啊?我们去找容容姐呗?”   小葱妖还记着上次楚柯因为她被冻了一回的事,又想去找徐安容,又怕他身体吃不消,显得很是为难。   “其实……我买了很多暖宝宝,足够贴满全身的那种……”她偷偷抬眼瞄着楚柯,后者按下大掌使劲搓了搓她的头顶,大概是对小妖精“吃里扒外”有点不爽。   “行了,我已经没事了。那就去找她吧。”   楚柯想起徐安容纤细的身影,眉头皱得更深了一些,万一她遇上歹徒,那还真跑不过。   带上大黄,三妖全副武装地出了门。   先沿着徐安容上班必经的路线找了一遍,没见到人,又赶去她工作的地方找人,也同样扑了个空。   楚柯紧抿着唇,望着冬日夜里空荡荡的大街,眉头拧得都要打死结了,苗苗在他口袋里小声抽噎,大黄跟在他身后也不发一语。   三妖沉默地往回走,路灯将他们的影子长长的拖在身后,一种淡淡的愁绪笼罩在他们之间,谁也不敢先开口打破这一种微妙的氛围。楚柯捏着手机,修长的手指用力地握着,犹豫要不要报个警。   路过一段街灯晦暗的道路,他终于下定决心按下了三个数字,忽然听见前方传来了一个软糯的声音,忿忿地骂道:“哎哟我去,谁这么缺德挖的坑!”   他抬头望去,只见昏暗的光线里有个身影正一瘸一拐地往前走。   作者有话要说:  一个老段子,不知道你们看过没有。   “哥们儿,咱内蒙喝酒有个规矩。我先介绍一下今天桌上的几个朋友,然后咱们先喝一圈。喝完后你能说出来他们的名字,就是你认我们这些朋友,我们自己喝一杯。要是你说不出来名字,就是情谊还没到,你自己喝一杯。先从你旁边的噶拉仓巴拉丹扎木苏日丹开始,再往下是乌勒吉德勒格列日图楞巴猜……” 第22章 单身狗   那个身材,那个声音……是徐安容!   他刚确认对方的身份,大黄已经先一步叫了起来,“咻”的跑到徐安容身边,亲热地围着她蹭蹭蹭。碍于在室外不能随意开口说人话,大黄只好兴奋地汪了几声,引得附近不知是哪里的野狗也“汪汪汪”地开始回应。   “嘘,安静点。”徐安容赶紧制止他,“还有,我身上有伤,你别扑上来。”   大黄不动了,听话地坐下来。   徐安容乍然见到他既惊讶又开心,等他安静下来又奇怪他怎么会单独出现在这里,难道是来找她的?楚柯会把他单独放出来?   疑惑的念头刚起,她转向大黄来时的方向,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正大迈步朝她这边走来,他穿着厚实的羽绒服,帽子盖过头顶,戴着口罩和手套,看这全副武装的架势都能直接出发去南极。   “楚柯?”她惊讶地喊出了蛇妖的名字。   蛇妖低头看她,白皙的脸蛋被寒风吹得有些发红,长发没有扎成马尾,乱糟糟地散在脑后,脸颊上有一道擦伤,不过不太严重,但配合她整个人目前的样子就显得格外可怜,像是受了几天折磨刚从传销窝点里逃出来似的。   这让蛇妖觉得有点不舒服,闷闷地应了声,视线从她脸上的擦伤移开,往下落在她微跛的右脚上,浓眉紧蹙。   “刚才摔的?”他沉声问道,语气里压抑的一丝怪异的烦躁除了苗苗稍有察觉,狐疑地从口袋里冒出来看了他一眼外,谁也没有发现。   他刚刚在后面只听见徐安容骂了一句,然后就看见她一瘸一拐地往前走,理所当然地当成了她是在那里摔了一跤。   徐安容摇了摇头,否认道:“不是,今天比较倒霉,说来话长,刚刚就是被坑绊了一下。”   今天确实格外倒霉,从早上出门忘了戴围巾开始就一直厄运连连,说话的时候,冷风从她毫无遮挡的脖子里钻进去,冻得她整个人都哆嗦了一下。楚柯在她身前蹲下,示意她趴到背上。徐安容有些意外,在他第二次催促时才轻手轻脚地趴了上去。   她看着纤细,分量却没有想象中那么轻,楚柯感觉手上沉了沉,接着耳边就传来了她细弱蚊蝇的道歉声:“那个……不好意思,最近可能……有点重了……”声音越说越低,最后几不可闻,如同鸵鸟似的把脸埋在了他颈窝处。   楚柯佯作未闻,稳稳地背着她往家走,大黄踩着他们的影子跟在身后,苗苗不安分地从口袋里爬出来,一直爬到楚柯的肩头,与她面对面,小小地叫了一声。   “你们是特意来找我的吗?”徐安容抬起脑袋看着苗苗,话却是在问楚柯。   “苗苗看你这么晚还没回来,很担心你。”楚柯说道。   苗苗接着话茬点头道:“就是啊,容容姐,你不知道最近这一带很危险,坏人特别多,你一个人走夜路很不安全的,我今天打你好几次电话也没打通……”   小葱妖喋喋不休地念叨着,楚柯嫌她啰嗦,又怕被人发现她的怪异,伸手把她拎了下来,塞回口袋里。苗苗悻悻地朝他扮了个鬼脸,也知道现在不是适合说话的时候,乖乖地躲了回去。   三妖一人沉默地走着,偶尔冷风呼啸,吹起徐安容的长发,有几根调皮地飞到了楚柯的脸上,留下痒痒的触感。他嗅着那股若有似无的香气,心跳莫名地跳快了两拍,又不知缘由,于是凝下心神,开口转移了注意力。   “你今天是在加班吗?怎么会受伤?”   “今天没有加班,只是在快下班的时候临时开了个会。主要是今天特别倒霉……”徐安容虚虚地环着他的脖子,由内而外透露出沮丧,“早上闹钟没有响,不小心睡过了头,出门太匆忙所以忘了戴围巾和充电器,下班之前手机就没电自动关机了。乘坐的地铁半路停下来清客,说是好像地铁站出了什么问题。”   话匣子一打开,她就停不下来了:“下来的那一站附近刚巧没有回来的公交,我也打不到车,只好去找周围的公共自行车,结果骑回去的路上经过一条巷子突然冲出来一辆摩托,车上两个醉鬼根本不看路,从我边上擦过去把我带得摔了一跤,等起来我就发现脚好像崴了,没办法骑车,看离家也不远就决定慢慢走回去,谁知道刚才路上有个坑,又被绊了一下。”   “啊啊啊啊!今天真的好倒霉!”她郁闷地呻/吟着,下意识勒紧了胳膊。   楚柯被她突如其来的谋杀举动唬了一跳,缓了缓气才平静说道:“松开一点。”   “啊?”   “你的手。”   “哦哦哦。”徐安容不好意思地收回手,脸瞬间涨得通红,手足无措地道歉,“不好意思啊……”   “对了,你冷不冷啊?出来不要紧吧?不会和上次一样冻得睡过去吧?”   大概是为了打破尴尬的局面,她碎碎念了许多问题,楚柯听她念着,没有说话,拐了个弯在红绿灯前停下,她从背后抬头看了看,发现这不是回家的方向。   “诶?去哪啊?”   “你不是受了点伤吗?我记得这边有个小诊所。”   绿灯亮起,楚柯背着她又走了几百米,在一排街铺中间找到了唯一一家没有挂招牌的小诊所。   “连个牌子都没有,怎么看着这么像黑店。”徐安容在他背上小声嘀咕,“该不会是什么黑心诊所吧?”   “不是。”楚柯神色淡然,“就是家兽医诊所,老板加员工一共才两人,所以懒得挂招牌。”   徐安容恍然地点头,忽然动作一顿:“等等啊,这是兽医,你带我来干什么?”   楚柯又不说话了,背着她推开玻璃门走进去。屋里的办公桌后坐了一个戴眼镜的中年人,一头微卷的黑发乱得像鸟窝,正就着台灯的光线翻阅报纸,听见开门声,抬头眯着眼看了看,然后就朝隔壁屋挥了挥手。   “消□□水创可贴都在隔壁,自己去解决,完了来付钱。”   楚柯点点头,背着徐安容去隔壁。橱柜里用具齐全,楚柯拿了棉签和消□□水回来,就见徐安容坐在长凳上眼睛不安分地左右瞟着。   “总感觉怪怪的。”她说着拈起了长凳上的两根白色毛发,举到眼前仔细端详,“这是猫毛还是狗毛?”   “猫。”   “诶诶诶?你怎么知道?妖怪的嗅觉都这么好吗?”   “小声点,还有,别乱动。”楚柯转头看了一门之隔的兽医先生,然后按住了徐安容的肩膀,见她不再乱动,这才蹲下身,拿棉签沾了药水给她伤口消毒。伤口处传来了轻微的刺痛,徐安容不自觉想躲,看见他一脸认真的表情,克制住了自己的动作。   “谢谢你啊……”她轻声道。   楚柯他们仨会来找她真的令她觉得很意外,虽然平时看起来她和他们的关系还算和谐,但毕竟种族不同,她一直觉得再亲近也亲近不到哪去,没想到他们会因为担心她的安危而特意跑出来。是不是人又有什么关系呢?至少她知道,眼前的这几个妖怪都很好,这就足够了。   楚柯敏锐地察觉到了她的情绪变化,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疑惑地抬了抬眼,从她温和微笑的表情上什么也没看出来。妖怪大人放弃思考,换了根棉签示意徐安容把手伸出来。   “你怎么知道我手磨破了?”徐安容有点好奇,楚柯好像都没观察过她的手掌吧,怎么知道她手也受伤了,疑问刚出口,下一秒声音就变了个调,“诶,疼疼疼——”   ……   出门已经是十五分钟后的事了。   大黄在门口等得有些焦急,来回地踱步。徐安容眼泪汪汪地趴在楚柯身上出来,见他这样不由有些奇怪:“大黄怎么不跟进去?哦,对了,你怎么知道这里有一家宠物诊所的?妖怪也要看兽医吗?”   “这两个问题其实是一件事。”   楚柯慢条斯理地解释道:“我们不看兽医,大黄是个例外。前两年大黄有一次不小心卡了块骨头,我送他来这里找医生,里面那位祝医生把骨头取出来后就想顺手帮他把绝育做了……”   徐安容听到这里就了解了,关乎下半生幸福的事差点一照毁在祝医生手里,大黄就是心胸再开阔也不可能对祝医生和颜悦色。   她又想起来刚才楚柯把那位祝医生叫进来给她看脚伤时对她说的话。总共两句,第一句是“后肢抬起来”,第二句是“没什么问题,扭伤而已。对了要不要顺便做个绝育……哦,不好意思,职业毛病了。”   徐安容揪着楚柯帽子上的绒毛,内心嘤嘤抽泣——决定了!接下来的一年内都不会从这边走了!   楚柯不知道她内心在想什么,步子稳健地离开了小诊所,途经超市,徐安容忽然叫住了他。   “再等等,我想去进去买点菜,苗苗昨天和我说想吃粉蒸肉来着。”   楚柯抬头看了眼流动显示屏上的时间,折腾了这么一番,时间已经逼近11点,不由皱眉:“这么晚了,别管她了。她又不需要天天吃饭,你别太宠着她。”   小葱妖闻言,在他口袋里默默地呸了一声:死蛇妖,有异性没人性。   徐安容正因苗苗来找她而觉得暖心呢,好感度升得老高,才不觉得这么做麻烦,坚持道:“我没宠她,但是失信总是不好的,而且我也还没吃饭呢。”   话音落,肚子配合地“咕”了一下。   徐安容红着脸,声音软绵绵地喊他:“楚柯~”   蛇妖大人也默默地红了脸,停顿一下,背着她迈开步子往超市走去。大黄及时跟上,一只爪刚踏上超市地板,一个凶神恶煞的老太太就提着扫把走了过来。   “宠物不准进超市,出去出去!” 第23章 怀春   不得不说,苗苗这小妖精特别讨人喜欢,尤其经过了那一夜,更是彻底笼络了人心。徐安容隔三差五上门给她送点小零食小点心,把楚柯看得直皱眉,三令五申不要宠坏小葱妖。   “老蛇你这是嫉妒!嫉妒!”   苗苗气得直跳脚,某蛇面不改色地收走徐安容送来的一大袋糖果和饼干,抠抠巴巴地掏出一根棒棒糖递给苗苗,美其名曰今日的零食份额。   “未成年小妖吃太多甜食不好,会开不出花的。”蛇妖睁着眼睛说瞎话。   徐安容信以为真,点点头:“哦,那苗苗你就少吃点吧。”   苗苗拉着她的裤脚哭嚎:“容容姐你别被老蛇骗了啊!他就是嫉妒我!我一定能开花的!给我甜食我爱甜食!”   哭声未绝,蛇妖冷酷无情地把她丢回了小花盆。   几次过后,徐安容看出了一点门道,每次给楚柯做的小饼干和点心数量都要比苗苗和大黄多一倍,蛇妖大人这才勉勉强强答应了小葱妖把每天的零食份额再翻一番。   “我们都不爱吃甜食,你也不用经常做,免得耽误你工作,未成年的小妖真的不能多吃。”蛇妖再次重申。   徐安容看着他嘴角隐约残留的一点饼干碎屑,抿唇偷偷地笑了笑。苗苗说过的那三个字是什么来着?好像叫做死闷骚?   她一脸真诚地点着头,回头送来的甜点却依然不少。楚柯嚼着小饼干躺在沙发上,抱着笔记本把键盘敲得噼啪响,语气颇有几分得意:“怎么样,我就说就算有非分之想也是她对我吧?我都让她不要再送了。”   苗苗盯着被他圈拢在怀里的一袋子点心,气得在花盆里直摔小叶子:死蛇妖!禽兽!不要脸!   徐安容不知道自己的点心每次都要引发一场内讧,正窝在家里开开心心地收拾过年回家的行李。她是南方人,来北方念的大学,毕业后顺理成章留在了京市工作,当起了“北漂”一族。平时来往不便不常回家,到了过年却是必须要回去和家人团聚的,否则不仅父母要轮流打电话来念叨她,她自己心里也过意不去。   她心情愉悦地哼着歌,将要带回去的衣物翻出来清洗晾晒。刚把几件毛衣丢进洗衣机,门铃就一叠声地响了。她走过去打开门一看,外面站了一个长相严厉的老太太,满头银丝做成了小波浪卷发,看着很是精神。   徐安容看见她就笑了:“吴阿姨好,今天来是有什么事吗?”   吴老太太的胸前挂了一个工作证,写着“陆北亭小区居委会”,臂上还戴了一个红袖章,徐安容搬过来的第二天就见过她,后来在小区里也打过几次照面,算是半个熟人。   见她笑吟吟地打招呼,吴老太太的脸上也露出了一丝笑容,她虽然长得严厉,语气却很和蔼:“还叫什么阿姨啊,我的年纪当你奶奶都够了,就你嘴甜会哄人。”她从挎着的布包里摸出一本小册子,递给徐安容,“最近不是年底了吗,偷鸡摸狗的人多,连我们小区都发生了一两起。上面决定增强居民防盗意识,派我们来每家每户发些宣传资料。”   徐安容接过宣传册子一看,首页就是一行黑体大字:关于宣传提高居民防范意识,有效预防盗窃案件发生的通知。   吴老太太发完了宣传资料也不急着走,站在门口拉着徐安容细细叮嘱:“你一个女孩子单独住,一定要注意安全,平时门窗要关好……”   徐安容笑眯眯地听她嘱咐,边听边点头:“您说的是,我一定注意安全。不过过年的时候我就要回家了,应该不会有事,您放心。”   老太太横她一眼:“你们年轻人啊,就是不肯把话放心上,你人不在那不更方便小偷了吗?不得好好防盗?”   徐安容只能答是,吴老太太觉得孺子可教,叮嘱完要走,刚下了两步楼梯又折返回来。   “哎哟,瞧我这记性。”   “吴阿姨您还有事吗?”徐安容把门又打开了。   “有是有,不过和你就没关系了,是隔壁那家。”吴阿姨朝对面703努了努嘴,“刚想起来这一家还没去过呢。”   提起703,吴阿姨就来气:“这一家也不知道怎么搞的,平时就没见过人影,偶尔有个社区通知要发,得来个三四趟才给开门。要不是水电费一直有人交,我还当他们早就搬走不住了。”   她边敲门边和徐安容数落楚柯一家的不是:“我跟你说啊,别看这一户的那个小年轻长得人模狗样的,这成天闷在屋里头,也不像有个正经工作的样子,长得再好看也是白搭,指不定是什么二流子呢,男人啊,最不能看脸了……”   她曾试图给徐安容介绍自家的孙子,虽然被婉拒了,可心里一直念着,看来到现在也没有放弃。   徐安容哭笑不得,打算替楚柯辩解两句:“吴阿姨,人家有正经职业的,在家办公,平时您来的时候可能他在赶稿没听见……”   吴老太太撇撇嘴,还是不太认可,嘴巴张了张,正要继续说话,手底下忽然拍了个空,抬头一看,门开了,口中那个不务正业白瞎了那张俊脸的男人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她,眼神冷飕飕的,像蛇一样。   “有事?”   “吴阿姨是来发防盗宣传册的。”徐安容插话解释了一下。   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她也看明白了,楚柯就像苗苗说的那样,外表看着生人勿近,等熟悉之后就知道高冷只是表象,其实内里还是一个五讲四美的好妖,所以并不怎么畏惧他的冷气。   果然,听完她的解释,楚柯看过来的眼神就缓和了许多,伸出手语调平平地说道:“拿来。”   吴老太太仍有些不忿,敢怒不敢言,掏出宣传册拍在他手里,哼了一声扭头就走。   徐安容送她下了两级台阶回来,楚柯还在家门口站着。她转念一想,猜到楚柯可能是听见了吴老太太数落他的那些话,不由觉得好笑。   “那个女人很啰嗦。”楚柯忽然说道,他换了个姿势倚在门边,像是在抱怨,“她以前想给我介绍对象,知道我不用上班还想给我介绍工作,被我拒绝了好几次。”   “老太太年纪大了都这样,觉得不去上班的工作就是不正经,你别和她计较。”她说完后留意着楚柯的表情,然后就看见他撇下去的嘴角微微扬起了一点,神色愈发缓和,于是起了调侃的念头,“至于脸嘛……”   她拖长了调子,意味深长地看了眼楚柯的脸:“别的男人不能看脸,但是你能啊。你不靠才华,光靠脸都能吃饭了。”   “真的?”楚柯心里美滋滋,面上却一本正经地反问道。   徐安容听他问得奇怪,迟疑了一下还是点头道:“真的。所以你别因为吴阿姨那几句话故意不配合人家的工作了好不好?”   “嗯。”蛇妖矜持地点点头,大度地表示他不和凡人计较。   虽然是个好妖,但是也有点小心眼呢。   徐安容默默地在心里的小本本上记了一笔,以此提醒自己。即便现在和楚柯他们成为了朋友,但她还没忘了第一次见到楚柯时泼了他一脸雄黄然后自己被咬的经历。嗯……不能惹他,惹了一定要哄。   一直摸索着楚柯的性格,徐安容甚至有了一点心得。   蛇妖大人觉得舒坦了,被吴老太太打扰的不悦也随之烟消云散,又聊了几句准备回去接着画画,徐安容却叫住了他。   “苗苗有空吗?我有点事想找她。”   楚柯回头扫了眼客厅,一眼就望见了正在电脑前蹦蹦跳跳着调试麦克风的小葱妖,大步走过去把她捧起来,回到门口,将小葱妖丢到了徐安容怀里。   “她有空。”   ……   二十分钟后,楚柯完成了收尾工作从书房出来,身子一矮,变回了原形卷着衣服爬上沙发。刚躺下,就见苗苗从阳台爬了回来,溜溜达达到电脑跟前,打开音乐播放器,小叶子哒哒哒地敲了几个文字,然后搜出来一串歌单。   楚柯看得奇怪:“你怎么回来了?”   “容容姐找我有事啊。”苗苗随口答道,调大了音响,凤凰传奇的歌声就从里面飘了出来。大黄嗷呜一声,捂着狗耳朵滚远了一些。   “我知道她找你有事,所以你怎么回来了?”   “哦,我回来给容容姐找歌。”   楚柯还是没听懂:“嗯?”   苗苗一首一首放着,听一半就换,清脆娇俏的少女音夹在一片动感的音乐中传来:“容容姐他们公司年会要表演节目,她苦恼要表演什么,我就告诉她可以教她唱歌。容容姐说她唱歌跑调,所以我回来找一首简单一点的。”   小葱妖的声音几乎是吼出来的。   满屋子的音乐声听得楚柯感觉蛇头一个顶两个大,裹紧毯子从缝隙间露出一双眼睛盯着苗苗。   “那你把音量调小点。”   苗苗听话地把音量降低了一点,转过身来看着某蛇:“这样可以了吧……哦哟!”   她忽然吹了个口哨:“老蛇,你这一脸少男怀春的表情是怎么回事?” 第24章 夜里可能有妖怪   楚柯听见“少男怀春”几个字脸就黑了,可他又没有底气否认苗苗说得完全不对,刚才那么一瞬间他是有在想徐安容,想她夸他的那几句话,但是……但是这怎么能叫做少男怀春?   苗苗嘿嘿笑着,在他恼羞成怒地呲出蛇牙前一溜烟跑回了徐安容家里。   大黄耷拉着耳朵走过去关掉音响,定定地打量了蛇妖几眼:“苗苗说得对,是有点怀春。”   连他都从那张蛇脸上看出了一丝荡漾。   楚柯:“……你们够了。”   他裹紧毯子翻了个身,安静的室内可以清晰地听见隔壁的动静。音乐声慢慢放大,歌词响起,还是那首熟悉的《爱情买卖》,接着又是凤凰传奇和玖月奇迹轮番上阵。   蛇妖听得满脸黑线。   “她们俩的品味……是准备放弃唱歌改跳广场舞吗?”   “你以为她们之间的交情怎么变深的?不就是因为相似的品味吗?”大黄也吐槽道,慢慢挪动步子躲进了书房。   他是犬妖,对声音一向最敏感,每次苗苗唱歌他都尽量躲着,对这些广场舞神曲敬谢不敏,更别提现在徐安容和苗苗的二重唱简直魔音入耳。   楚柯甩了甩尾巴,犹豫了一下,也卷着毯子回了卧室。   接连两天苗苗都跑得很勤,第三天楚柯看到她又重操旧业开起了直播反倒觉得很惊讶。   “你不是教她唱歌去了吗?”   正好直播结束,苗苗关掉麦克风,颓废地趴在键盘上,有气无力地回答道:“是啊,教完了,容容姐公司年会就是今天。”   楚柯看她怏怏不乐的模样有些奇怪:“那你怎么了?”   “唉,没什么。”向来没心没肺的小葱妖居然叹了一口气,“容容姐唱歌实在没什么天赋,我带她唱了两天,她依然徘徊在跑调边缘。昨天晚上她告诉我,她和她同事决定换一个才艺表演”   “然后呢?表演什么?”   “表演讲冷笑话。”   苗苗说完,又重重叹了一声。   她唱歌那么好听,还耐心指导了两天,最后学生竟然选择了表演讲冷笑话,真是老伤妖心了。   “噗——”毫不给面子的嘲笑声从书房门口传来,苗苗瞪眼望去,哈士奇笑得一脸欠揍。   苗苗情绪低落,一反常态地没有和他计较。   墙上时钟嘀嘀叫了两声,又到了整点。楚柯看了眼时间,然后开始换出门的衣服。系上围巾,穿好鞋,苗苗已经重振了心情,小碎步跑到他身边。楚柯娴熟地把她捞起来揣进口袋,推门而出。   大黄照例留在家里看家。   自从上次徐安容回家路上崴了脚,苗苗担心她就撺掇着楚柯接她下班,接了几回后楚柯已经养成了习惯,再无怨言,每天准时出门。反而徐安容觉得很不好意思,几次和他说不用来接。   “也不都是因为你,苗苗整天闷在家里,就是借着这机会出来放风,接你是顺路。而且……”楚柯迟疑了一下,不知道该不该告诉她这个消息,“最近这边不太平。”   他得到消息,这一带最近疑似有妖怪出没,如果仅仅是人类中的歹徒那还没什么,要是真的有其他妖怪出没,遇上可就麻烦了。   徐安容听他这么说,也就默认了,与他并肩往回走。   路上苗苗问起公司年会的事,徐安容笑了笑说道:“今天运气还不错,抽到了一等奖,是温泉旅行的家庭套票。”   苗苗对奖品不感兴趣,只对年会上的表演很执着:“所以,容容姐你真的表演了讲冷笑话吗?”   “咳、咳咳……”徐安容尴尬地扭头,“让我们换一个话题好不好?这件事说起来我就想死一死。”   看出小葱妖还想追根究底,她轻咳一声,生硬地转移了话题:“你之前说最近这边不太平是怎么回事?是指之前的那些盗窃抢劫案件吗?”   她听同事讨论过最近发生的几起拦路抢劫案,甚至在苗苗给她看的新闻里还看见了两起单身女性夜间下班路上被人尾随的案子,理所当然就将这些案件和楚柯说的联系在一起。   楚柯摇头:“不完全是。我得到一个消息,附近可能有其他妖怪出没,而且那些案子里可能就有这个妖怪干的。”   他说着,忽然闻到了一股若有似无的幽香,香气引得他追寻着望向了源头。   徐安容见他莫名其妙地停了下来,还死盯着自己肩膀看,忍不住往后缩了缩。   “怎么了?”   “你之前是不是接触过什么奇怪的人?”楚柯皱起了眉,表情甚至说得上凝重。   “奇怪的人?没有啊。”徐安容顺着他的视线狐疑地看向自己肩头,想了想,有一段短暂的记忆蓦地划过脑海,“啊!我想起来了,我和同事出来在门口等你的时候和一个带鸭舌帽的外卖小哥撞了一下,因为是不小心,所以我也没有放在心上。”   她看了眼什么也没有的肩膀,语气紧张起来:“怎么了?是不是有什么问题?”   “是有问题。”楚柯说着,伸出手指在她肩上拈了一下,抬起手,路灯照耀下,有几点亮粉似的东西在他指尖反射着微弱的光芒。   那东西实在很微小,徐安容今天穿的又是白色的羽绒服,更加难以发现,如果不是楚柯特意给她看,她甚至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沾上了这样的东西。   “这是什么?”   “花粉。”楚柯回答道,凝重的表情仍然没有改变,“但不是普通的花粉,它有妖气——”   说曹操,曹操到。   话音未落,一个黑色的身影从侧后方猛地扑过来,一把抢走徐安容拎着的小包包就不管不顾地往前跑。   变故发生在眨眼之间,徐安容捂着勒疼的手臂,后知后觉地想要追上去,楚柯已经先一步追到了劫匪身后,看着正在狂奔的黑衣人,眼中闪过一丝凌厉,对准他的后腰就是一记横踢。   劫匪扑街。   几百米的距离,徐安容赶上去的时候,抢了她包的那位仁兄正被楚柯踩在脚下“哎哟哎哟”的叫唤,楚柯蹲在他跟前,一手拎着包一手按着他肩膀,很有她曾经看过的警匪片的特/警的架势。   劫匪听见她的脚步声,挣扎着侧过头求饶:“对不起小姐我今天是第一次抢劫技术还不熟练不对不对是我不好我不该抢劫求你放过我吧我真的还是第一次啊!”   徐安容听着他那段没有停顿标点的话,一时间觉得槽点无数。   第一次抢劫就不是抢劫了吗?   “报警吧,让警察来处理。”她对楚柯说道。   “不急。”楚柯摇了摇头,“在这之前还有件事要处理。”   徐安容刚想问什么问题,苗苗扒着她的手指悄悄露出了脑袋,鼻子嗅了嗅,忽然惊讶地叫道:“诶?这个人身上有妖气!”   楚柯毫不惊讶地点点头:“嗯,这个人身上有妖气,或者说他本身就是妖……对吧?”他抬起了劫匪的脸,摘掉他的鸭舌帽和口罩,一张精致秀美却充满了震惊的脸映入了他眼中。   “你们怎么知道我是妖?”劫匪不可思议地反问道。   楚柯没有理他。   嗯?这长相好像不太符合劫匪的身份。   楚柯打量着他的脸下意识地想道,然后忍不住把他和自己做了下对比——嗯,还是没有我好看。   劫匪兄就没有他这么多念头了,之前一直被踩在地上,他没有见过楚柯长什么样,现在猛然一见,等稍稍看清后,震惊的表情立刻转变成了惊恐。他死命嗅了几下,表情接着从惊恐变成了一片死灰。   “你你你你你!”   徐安容目瞪口呆地看着劫匪兄突然被盖章成了妖,又从好端端的妖变成了一个结巴,不知道这是什么神展开。   “你你你就是那个蛇妖?!”劫匪面如死灰地问道,毫无预兆地涌出了眼泪,转眼痛哭流涕,声泪俱下,“蛇妖大人我错了!小妖有眼不识泰山请你放过我吧!我以前从没干过坏事,这不过年了吗,实在攒不到回家过年的钱,今天第一次抢劫,我之前真的没有抢劫过,念在我是初犯,求求你饶了我吧!不要吃我我真的不好吃的,我是植物成的妖,没有肉味……”   劫匪兄看起来是个十七八岁的少年,一张漂亮的脸蛋即使哭得涕泪横流也无损五官的精致,一大段话说得流利异常,完全不见之前磕磕绊绊的模样。   二妖一人面面相觑。   听这个不知名妖怪说话的语气,好像对楚柯很了解。   “你……认识我?”楚柯从他话里听出了一点异样的苗头,可他确定自己从来没有见过这个妖怪,妖怪化形之后,长相是很难改变的,他不可能以前见过后还对他毫无印象。   劫匪止住了一点哭声,小心翼翼地抬起头,吸了吸鼻涕问道:“你是不是蛇妖?姓楚?家住陆北亭小区?”   竟然还真的认识他。   楚柯抬头看了徐安容一眼,发现她也好奇地盯着他,视线在劫匪兄和他之间来回扫射。   他拧着眉点头:“我是。”   劫匪立刻又哭了,泪如雨下,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忏悔:“呜呜呜我错了,我真的错了,蛇妖大人你不要吃我,就放过我这一次吧……”   徐安容一脸懵懂地站在一旁,不明白事态为什么会发展成这样。楚柯难道在妖怪间还有什么特殊地位吗?   苗苗若有所思:“我有听其他妖说过,老蛇是我们这一带的地头蛇。”   真·地头蛇。   徐安容感觉内心万马奔腾而过,这句耳熟能详的俗语仿佛瞬间有了具体代表。   楚柯被小妖怪哭得头疼,勒令他闭嘴:“安静一点,不然我现在就送你去警局。还有……”他打量了一下哭得鼻子通红的小妖,吩咐道,“先变回原形吧。”   劫匪兄抽抽搭搭缩小了身形,很快地上出现了一个大蒜似的小妖精,小叶子中间开着一朵淡黄色香气幽幽的小花,圆滚滚的白色茎块生出了火柴人般的四肢,小黑豆眼不安地乱转,一会儿看看楚柯一会儿又瞟着地。   徐安容看着他忽然心有所悟,戳了戳苗苗的小叶子提醒她:“苗苗快看,你兄弟诶!” 第25章 霍水?祸水!   一个是葱妖,一个是蒜精,可不就是亲兄妹么!   徐安容觉得自己的逻辑简直完美到无懈可击,使劲戳了戳小葱妖,她却毫无反应,低头一看,苗苗瘪了瘪嘴“哇”地一声哭出来。   “我和这种大蒜头才不是兄妹呢!”   她这边哭音刚起,另一边楚柯同时开口:“水仙花妖?”   两道声音几乎不分先后,话音落下,围观听众一片尴尬。   徐安容就是这个唯一的围观听众。她觉得自己实在很冤枉,你说这水仙妖长了稀稀拉拉几根小叶子,底下圆滚滚的白色茎块看着不是和蒜头一模一样么!种类差得这么远,她还要给他们认亲,难怪苗苗不高兴。   身为议论的当事人,小水仙更是扎心。打小在满山植物间走过,大家都以为他是蒜头,又白白胖胖光秃秃的,任他说破了嘴皮子都没人信他是水仙,好不容易挨到长出了叶片,终于开了一朵花了,却被人当成大蒜头嫌弃,心里跟嚼了黄连一样,苦涩涩的。鼻子一抽,嘴一撇,眼泪再次啪嗒啪嗒掉了下来。   “我是水仙花妖!和葱妖才没什么关系!”他忿忿喊道。   “你才葱妖呢!你个大蒜头!你全家都是大蒜头!”苗苗愤怒地喊了回去。   “呸!你才是大蒜头!”   “你是!”   两个小妖怪以一种极其幼稚的、菜鸡互啄式的姿态你来我往地嘲讽着,看上去即将展开一场激烈辩论。   楚柯觉得自己脑壳疼。   他转头看向徐安容,后者似乎发现了矛盾出在自己的那句话上,正手足无措地向他投来求助的目光。当然,她看起来还是没有发现自己的那句话到底有什么问题。   这条小巷虽然僻静,大晚上的也没什么人会经过,但毕竟在室外,随时有被人发现的可能。楚柯想了想,插/入两个小妖怪间的斗争,一把抓起小水仙塞进自己口袋,示意徐安容把苗苗也放回去。   “有事先回家再说。”   徐安容松了口气,把叫喊着“容容姐我真的不是葱妖”的苗苗揣进口袋,跟着楚柯回了家。   还是大黄开的门,英俊的哈士奇现在很沉迷于管家的角色,徐安容进门的时候,他甚至还行了一个绅士礼。徐安容笑了笑,顺手揉了揉他的狗耳朵。大黄舒服地哼哼两声,忽然神色一变,警惕地看着跟在徐安容身后进门的楚柯。   “楚老大,你是不是带了什么东西回来?”   “嗯,遇上了一个小妖怪。”楚柯点点头,从口袋里掏出小水仙随手丢到沙发上,胖乎乎的小白球颠了几下,晕乎乎地翻出小肚皮,四仰八叉地倒在沙发上,头上那朵小黄花弯了弯,和其余几片叶子一起,蔫蔫地耷拉着。   “喏,就是他。”   楚柯指了指,然后走进了书房。大黄迈着猫步走到沙发边,轻轻嗅了嗅,忽然甩头打了个喷嚏。   “阿嚏——怎么一股劣质香水味?这么刺鼻,这是水仙?”   可怜小水仙刚从眩晕中清醒一点,猝不及防就被大黄的口水糊了一身。他悲愤地用小叶子抹了一把脸,跳起来,插着腰,像个茶壶似的凶巴巴吼道:“你才劣质香水味呢!我这是水仙花的幽香!”   大黄一爪子把他摁了下去,扭头跟徐安容说话:“容容小姐,你们怎么把这种小妖怪带了回来?”   徐安容正把鼓着脸生闷气的苗苗装进她常待的小花盆,闻言随口就答道:“是楚柯决定把他带回来的,他之前抢劫我的包呢,被楚柯当场逮住了。”   “哦?抢劫?”大黄若有所思地重复了一遍,伸出爪子把小水仙来回搓了搓。   之前还凶巴巴的语气立刻变了一个调。   “犬妖大大饶命啊!我错了是我一时鬼迷心窍做了坏事我以后再也不敢了啊啊啊不要再搓了——啊!救命啊!放过我吧——”   叫声凄惨,徐安容听得有点同情,捧着苗苗所在的小花盆走到沙发边,准备想替小水仙说两句话,书房的门又被楚柯风风火火地打开了。   蛇妖抓着笔记本和签字笔大步走过来,将小水仙拎到茶几上,自己叉开腿大咧咧往沙发上一靠,翻开笔记本,取下笔盖,一副审问犯人的架势。   “现在不用担心有人打扰了,来吧,把你自己的事详细说一说。”   徐安容看着小水仙局促不安的样子,默默地在楚柯边上坐了下来,苗苗的小花盆被她摆在了腿上,大黄跳上沙发,往她这边挤了挤。三妖一人坐在一张沙发上,目光一致地盯着小水仙,直把他看得冷汗涔涔。   “说吧,叫什么名字。”楚柯沉声道。   “霍、霍霍……霍水。”小葱妖回答道。   楚柯眉一皱:“你名字这么长?”   “不、不是!”小水仙被他看得有点抖,猛地站直,双脚并拢,抬头挺胸回答道:“是霍水!”   “哦。”楚柯垂下眼,记在笔记本上。   徐安容在边上听得纳闷:“你这名字谁起的,谐音的寓意不大好吧?”   还是妖怪没这个讲究?   小水仙稍微有点不好意思,小叶子挠了一下头:“不是的,我们水仙一族都是改姓不改名,所有族人女孩子都叫水仙,男孩子叫水,姓是百家姓来排的,排到我正好是霍。”   原来妖怪里还有这么奇特的习俗。徐安容小小的惊叹了一下,想着小水仙人形时的那张雌雄莫辩的脸,点了点头:“那这名字还挺衬你的。”   楚柯有点不满他们聊得这么旁若无人,轻咳一声引回了小水仙的注意力。   “年龄职业住址生活经历,统统报上来。”   小水仙不敢反抗,如实回答道:“今年十八,才刚成年,这两天刚找了一个送外卖的活……”   从他絮絮叨叨的交代中,徐安容总结出了重点,这只水仙花妖年龄还很小,以前一直生活在大山里,才进入人类世界没多久,日子过得非常坎坷。刚进城时就被小偷摸走了钱包,报了警,好不容易追回了身份证件,又在寻找工作时被骗入了传销窝点,经过了一段时间的蛰伏后终于趁机跑了出来,没想到却遇上了一群皮条客,说要介绍他去当模特结果转头就把他介绍给了几个癖好特殊的大老板,差一点被骗入魔窟。   这一回逃跑出来后,他稍微学乖了一点,找了个普通的送外卖的工作,但因为不熟悉路况,连续几次超过送餐时间,被客人投诉,最终于今天傍晚被老板解雇。   总之,一个字就能概括小水仙进入人类世界后的生活。   惨。   “真是太惨了……”徐安容、苗苗和大黄一起摇头叹息。   这么多灾多难、惊心动魄的经历拿出去,不论是谁都会觉得实在太惨了,小水仙花妖的人生仿佛被刷了一层又一层的厄运诅咒,闻者伤心,见者流泪,连和他因为种族问题针锋相对的苗苗都对他投去了同情的目光。   在场只有蛇妖大人不受丝毫影响,依旧冷静地审问道:“这就是你决定抢劫的理由?”   霍水羞愧地低下头,手指对手指,声音瞬间低了好几个度:“这不是马上要过年了嘛,我实在没钱买回家的票,最近看新闻有很多人打劫,觉得这样来钱快,就想试一试……我真的只是想要攒到回家的票!今天是第一次,以前从没有做过坏事,我还特意留下了标记,等我有钱了会再还回去的……”   “缺钱就能学人抢劫了吗?”楚柯冷着脸反问道。   霍水被他看得心虚,讷讷地戳着手指。   “身份证件有没有?”   “有有有。”水仙花妖连连点头,“就在我的衣服上衣口袋里。”   他变回原形后留下来的衣服被徐安容一起带了回来,她翻了翻,果然从上衣口袋中找到了一张身份证。   她递给楚柯,后者看了几眼,收起来,掏出手机拨了个电话,等候接通的时间里他边往阳台走边回头对霍水说道:“我要确认一下你的身份。”   徐安容有些好奇楚柯是给谁打的电话,明明蛇妖一直宅在家,交际却好像很广?还有苗苗口中的地头蛇……   她心中好奇得厉害,却没有表现出来,牢牢地坐在沙发上盯着小水仙的一举一动。   不过五分钟的时间,楚柯就挂断电话走了回来。   “我确认你的身份了,你所说的都属实。”他看着霍水偷偷摸摸自以为不会被发现地抬起头盯着他的样子,眉头一挑,“所以……”   霍水:“……”   紧张地搓手。   “我答应了一个朋友送你回家,所以这次的事情就算了。”他说着看向徐安容,语气似乎对这样的结果也不太满意,“等下次再找他出气怎么样?”   东西都没丢,小水仙妖也不是普通人类,又有楚柯朋友这层关系在,她也不好意思再揪着不放,而且霍水真的……惨出了一定境界。徐安容想了想,点头答应了。   “不过你真的要送他回家?”   话一问出口,不仅小水仙感兴趣,苗苗和大黄也都转过脸来看着他。   楚柯没什么表情地点了下头。   “那你要怎么送?给他买张机票回去吗?”   楚柯意味深长地看了眼巴巴期望着的小水仙,回答道:“明天你就知道了。”   第二天,徐安容看见楚柯把小水仙塞进了快递盒子里,寄件地址写着:昆仑山。 第26章 小别   大约是屈从于楚柯身为地头蛇的淫/威,霍水同学对于自己被当成快递寄回家这件事并没有任何不满,甚至在楚柯提出这个想法的时候,他还恍然大悟地一手握拳捶了下掌心。   “对哦,还可以这样!”   然后顺利地被装成了包裹。   前来收件的快递小哥检查了一下,霍水乖乖地变回了一颗普通的水仙,躺在盒子里一动不动,快递小哥看了几眼没看出异样,还贴心地表示要不要装点土,免得大冷天的还没寄到目的地就枯萎了,楚柯轻描淡写地摇了摇头。   “死不了的。”   快递小哥边把快递装上车,边笑呵呵道:“那俺就走了啊,恁运气可好,等到明天,俺们公司就放假咧,恁就是想寄快递也寄不了嘞。”   徐安容目送他骑着小电驴远去,小声问道:“这样不要紧吗?”   楚柯还是那句话:“死不了的。”   “但是……我总觉得这样不好吧。”徐安容犹豫道。   虽然知道霍水是妖怪,不可能憋死在快递盒子里,但他也是活生生的一条生命,人形时还是个漂亮少年,如果不是事先知道他的身份,怎么都看不出他是非人类,一想到把他装在快递箱里就觉得特别别扭。   “我只是答应把他送回去,又没答应怎么送,难道还想我给他买头等舱机票吗?想得美,花这几十块我都觉得冤枉了。”楚柯语气淡淡道,说完又再次提醒徐安容,“别被那小妖怪外表欺骗了,他昨晚可是抢了你包的,那是犯罪。”   徐安容听出他语气中的关怀之意,知道他这么整治小水仙也算是给自己解了一下恨,对霍水的那丁点同情立刻抛到了脑后,心情愉悦地眯了眯眼:“嗯,我没忘。快递空运过去,那也算乘飞机了。”   楚柯对她的理解很满意,见她笑眯眯的样子心情也跟着愉悦了一些:“我有个认识的……朋友,经常各地穷游,有时候为了省路费就会把自己打包寄到目的地,既便宜又方便,不会出事的。按照这家物流的速度,他回去应该还能赶上过年吧。”   徐安容踏上一级台阶,思绪也飘飞开来:“嗯……几十块钱的快递费也挺贵的,其实你可以选择货到/付款。”   楚柯认真地思索了一下,点头:“有道理,下次试试。”   正巧来给他们开门的大黄:“……”   居然还在考虑下一次吗?   “行,那我也回家了。”徐安容跟他们俩挥了挥手,钥匙刚插/进锁孔里,她忽然想起来,昨晚大家光顾着感慨小水仙的悲惨妖生了,她都忘了问苗苗说自己不是葱妖是怎么回事,想到这里她又扭过头叫住了楚柯。   “楚柯,等一等。”   楚柯疑惑地转过头,刚踏进家门的一只脚又退了出来。   “有事?”   徐安容已经习惯了他的说话方式,径直说明自己的问题:“昨天晚上苗苗说她不是葱妖,所以……”她稍稍停顿了一会儿,“苗苗是什么妖?”   她认识苗苗以来,一直以为苗苗是葱妖,但昨天夜里的事让她发现自己的认知好像有点错误。   “……”   楚柯沉默。   徐安容眨了眨眼。   依然保持沉默。   “楚柯?”她喊了一声。   “没事,你就当成是葱妖好了,我一时也想不起来她是什么种类了。”楚柯面无表情道。   下一秒,屋内响起了一个尖利的女高音:“啊啊啊啊混蛋老蛇人家是葱兰啦!”   苗苗听到他们俩的讨论,哒哒哒地从屋里面跑出来,小叶子张牙舞爪地招展着,两手叉腰,气势汹汹。   “葱兰葱兰葱兰!我是兰花啦!”   葱兰是兰花吗?   徐安容对植物没什么了解,但是听这名字感觉不太像兰花,摸出手机顺手百度了一下——哦哦,是石蒜科啊。   她斜眼望着还在地上气得跳脚的苗苗,内心忽然生出了同情:这孩子不会到现在都不知道自己其实不算兰花吧?还是说,她知道但是在自欺欺妖?   蛇妖没有那么丰富的同情心,把揪着他裤脚使劲糟践,还将眼泪鼻涕都抹在上面的苗苗拎起来丢到徐安容怀里,拍了拍手轻松道:“一样,反正名字听起来也差不多。”   说完,举步往屋里走,徐安容关了自家的大门,抱着委屈的小葱妖也跟着走了进去。   哦,叫小葱妖顺口惯了,一时改不回来了。   苗苗拉着她的手指,严肃而诚恳地说道:“容容姐,你相信我,我以后肯定能开花的。”   徐安容捏捏她的小叶子,用哄小孩子的温柔语气说道:“嗯,苗苗以后肯定能开花的,就算是葱也能开花呢。”   “……容容姐你可以不加后面那句的。”   ……   小水仙事件过后的第三天,徐安容拎着大包小包登上了回家的飞机。春节已经近在眼前,连快递公司都陆续开始放假了,她也早早买好了回家的机票,只等公司一放假,拎上行李归心似箭。   听着广播里的提示音,她发完最后一条信息,在轰鸣声中关机,然后戴上了眼罩。飞机逐渐上升,滑过京市上空,朝着一千多公里外的城市飞去。   远在陆北亭小区中的苗苗看着她发来的消息,扒着阳台重重地叹了口气:“容容姐真回家了啊。”   大黄在她边上用同样的姿势眺望着隔壁空无一人的阳台,也叹气:“毕竟要过年了。”   人类,讲究的就是一个团圆嘛。   楚柯在屋里按着遥控器,把屏幕按得一会亮一会黑,整个妖以一种非常懒散的姿态瘫在沙发上,一直把所有频道调了一遍,才按回本地的新闻台,新闻里女主持正用温婉的嗓音报道着近日的抢劫案的最新进程。   “……根据有关知情人士提供的线索,警方目前已侦破此案,逮捕嫌犯三人……更多详情稍后为您播出……”   小水仙花妖为了争取被宽宏处理,将自己打听来的这几个嫌犯的消息一股脑告诉了楚柯。虽然他到最后也没能学会这几人的作案手法,但是打听到的消息却帮了警察不少忙。   手机屏幕亮起,楚柯低头看了眼备注——东方侦探所,漫不经心地接起:“喂?”   东方北贱兮兮的笑声立刻传了过来:“楚老大,楚大哥,那啥,多谢你的消息哈,我师兄这些天可忙得要死,为这事还专程来感谢我了。”   楚柯不能理解东方北身为妖怪是怎么混进人类学校顺利拿到了毕业证并且还和进入了警局的师兄打好交情的,但这并不妨碍他因为心情不好而不想搭理这家伙。   “就算没有我,以你消息的灵通程度过两天也能查到的。”   他说了两句就想挂电话,东方北赶紧拦住了他:“诶别急别急,等等,我就再问一个问题。那小水仙你给他送回家没有?他家里有个长辈是我这的大客户,昆仑山还有不少妖跟我的关系也不错,我答应了他们的……”   “送回去了,正在路上。”楚柯回答道,说完不等对面再啰嗦,干脆利落地挂断了电话。   东方北的侦探事务所是他消息的主要来源之一,对方跟他的交情还不错,如果是平时,楚柯还愿意多说两句,但今天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心情不好,什么事也不想干,偏偏骚扰的电话一个接一个。   “先生您好,请问您想买房吗……”   毫不留情地掐掉。   “先生,保险有需要吗?”   “先生您有考虑如何理财吗?我们的产品……”   “先生……”   挂断最后一个骚扰电话,蛇妖大人的脸彻底黑了下去,紧接着,苗苗唉声叹气的声音从阳台清晰地传来——“容容姐不在的第一天,想她。”   他关掉电视,在沙发上翻了个身,毛毯盖过脑袋,苗苗的声音却好像还在他脑海里回荡。   哼,他才不想呢。   蛇妖哼了一声,变回原形,把自己盘成了一块蚊香。   接连几天,苗苗情绪都很低落。   大黄搓着游戏手柄也是兴致缺缺,打了几局就跑到阳台去堆雪人了。   京市一场鹅毛大雪,让整个城市都银装素裹,也让隔壁无人居住的阳台更显得冷清。   大黄默默地看了一会儿,一爪子推倒自己堆的小雪人,甩了甩沾上雪花的毛发,掉头往屋里走。屋里小葱妖抱着泡面桶正在抗议。   “我不想吃泡面!拒绝!强烈拒绝!”   “以前能吃,现在怎么就不能吃了?要是不喜欢,那就别吃了。”蛇妖冷着脸拿走了泡面。   反正妖怪很难会饿死,想吃什么东西多半是馋的慌,而不是真靠食物来补充营养。   “我想容容姐!我想念红烧肉糖醋排骨可乐鸡翅……”苗苗碎碎念着,楚柯听得心烦,十分不耐地打断她,“苗翠花,安静点。”   以往他这么连名带姓地喊,苗苗基本就不再闹腾了,这一次她却没有听话。   “老蛇,我们去找容容姐吧!”小葱妖忽然开口。   话一出口,在场的另外两妖都愣住了。   作者有话要说:  剧透一下,水仙同学还是有戏份的,以后还会出场 第27章 一次说走就走的旅行   “不可能!”   楚柯率先回过神拒绝了这个提议。   苗苗:“为啥?”   楚柯不说话,将泡面原模原样地垒回壁橱里,回到沙发上躺下,拿着手机点开了一局消消乐。在苗苗再次的提问声中,他才慢悠悠开口:“不为什么。”   大黄大约能猜到一点他的想法,而且苗苗的提议听起来实在不靠谱,小葱妖想一出是一出的情况不是没发生过,委婉地替楚柯解释:“等过完年容容小姐就会回来的。”   “那也要将近半个月。”苗苗蹦上沙发,拽着楚柯的衣袖撒泼,“大蛇哥大蛇哥大蛇哥……”   刚才只是灵光一现,现在仔细想想这主意还真不错。   “南方比北方暖和啊,当地还有各种不同的特色小吃,容容姐和我说过他们那过年的时候还有集市,你看我们在京市也不可能有亲戚,春节的时候也一直待在家里从来不出去旅游,正好趁着这次机会出去玩玩……”   小葱妖舌灿莲花,说得比唱得都好听,但楚柯依然不为所动。   “就几天见不了面而已,你还特意跑过去找她,不觉得荒谬么?这事不可能的,死心吧。”   “你认真的?”   “废话。”   苗苗二话不说,跳到大黄背上:“大黄,我们走!”   大黄默默趴下:“那个啥……我就是围观群众,请不要理我……”   “哎呀!”苗苗忿忿地揪他狗耳朵,“我要去找容容姐姐姐姐姐——我要出门旅游游游游游——”   大黄委屈:“楚老大不让你去你揪我耳朵干啥?”   “因为我不开心心心心心——”苗苗凑到他耳朵边上大声道,还特地自制回音效果。边喊边偷偷瞄楚柯,后者因为消消乐没有通关而皱起了眉,一副专心致志打游戏两耳不闻窗外事的模样。   一计不成,又施一计。   苗苗眼珠一转,两眼间已经染上了盈盈水雾。   这套路叫水淹金山寺,后续是法海镇蛇妖,身为这个家里撒起泼来最无赖的存在,她运用起这一套来可以说得上熟能生巧。这边眼中水雾才刚凝聚,楚柯也是早有防备,眉头一挑,单手抓着她的小叶子把她拎起来。   “哭也没用。”   欲滴未滴的两滴眼泪卡在眼眶间打着旋,苗苗下意识吸吸鼻子,把眼泪收了回去,忽然一顿,猛地挣扎起来,从他手里挣脱出去,飚着泪往书房跑。   “混蛋老蛇!我也要把自己寄到容容姐家!”   书房里一阵翻箱倒柜的声音,大黄跟过去从门缝里瞅了一眼,小葱妖不知从哪个抽屉里翻出了一个塑料保温饭盒,正要往里跳——他看了一眼,赶紧走回楚柯身边。   “楚老大,你不拦着她点?她正把自己装盒打包呢。”   楚柯淡定:“快递都关门了,她上哪寄件去?”   大黄想想也是:“那你就真看着她闹腾?其实去容容小姐他们城市玩玩也挺好的,反正在这也没事做……”他说着,余光忽然瞥见楚柯的手机界面不太对,之前一直以为某蛇在玩消消乐,他也没留意,现在再一看,这分明不是消消乐的游戏界面。   他凑近了一点,屏幕上正好跳出一条消息。   【抢票成功!正在为您出票中……】   ……   “阿嚏——”   徐安容裹紧羽绒服又打了个喷嚏。   这是今天的第十八个喷嚏,自从下飞机的那一刻起,她就开始接二连三地打喷嚏,回到家也没断过,把徐母看得忧心得不行。   “是不是气候差异太大,一回来就感冒了?这不行,等会儿我和你去医院看看。你说你,这么冷的天,连条秋裤都不穿,真是,你不感冒谁感冒……”关切的话语念叨着就变味了,陈秋元戳着自己不省心的女儿的额头,使劲数落她,“在外面肯定也是这样,天凉都不知道加衣服,饭也不好好吃,肯定还老熬夜。还说要带男朋友回来给我看,啊?人呢?就会嘴上吹一吹,你哦,什么时候能长大一点。”   徐安容扭着躲开老妈的手指,求饶道:“没有,真没有,我没感冒,这肯定有人想我呢。我在京市天天早睡早起,饮食规律,衣服从来不少穿,过得好着呢。”   “至于我男朋友嘛,那可太多了,一个加强连都塞不下,带回来家里都嫌挤。”徐安容抱着她的腰,讨好地撒娇,“妈,像您这么好的妈妈真是太少了……”   “谁会想你啊。”徐母嫌弃。   “总有的嘛,每个人想我一次,我不就得打一次喷嚏。”徐安容贴着她的手蹭蹭。自从和苗苗待久了,小妖精撒娇的功力她也学会了两三分。   “真没男朋友?”   “真没有。”   “没骗我?”   徐安容把头摇得和拨浪鼓一样:“没有没有,绝对没有,上次我哄您开心呢。”   徐母没好气地瞪她一眼:“我就知道。”   说着一抖床上的棉花厚被,穿着羽绒服几乎把自己裹成球的徐安容就被她从被子底下抖了出来。旁边热水袋、遥控器、手机、笔记本电脑和鼠标一样不缺,甚至隐约还能找到些许饼干残渣。   徐母叹了口气,觉得自己真是操碎了心。   “你属仓鼠的啊,大冬天的给自己屯粮准备冬眠呢?回来了也不和朋友出门逛逛街,天天就窝床上,是不是准备孵小鸡啊?快起来,收拾一下,和你去医院看完病,晚上我们还要去你小舅舅家吃年夜饭。”   她边说边去赶徐安容下床,顺带伸手在她腰间摸了一把,忍不住啧了一声:“瞧你回来没两天,这腰就粗的……”   徐安容先前就被她数落得有点愧疚,听到这里更是热泪盈眶。   “妈!别说了,我明天就天天出门,不到天黑绝不回家,三天瘦五斤,五天瘦十斤——阿嚏——”   她捂着口鼻,声音闷闷道:“妈,去医院吧,我可能真感冒了……”   就在她这句话出口的同时,一架来自京市的飞机悄然降落在了这座南方城市的机场。 第28章 你好,买保险吗?   飞机降落, 人如潮水般往外涌。一个里三层外三层裹得严丝合缝的黑衣男人夹在人流间挤出了大厅。他穿得实在很多,与周围穿着大衣或风衣的年轻人们形成了鲜明对比,几个打扮时髦的小姑娘叽叽喳喳从他身边经过时, 打量他很久,小声地嘀咕了一句:“这人是刚从南极探险完回来吧?”   楚柯自然不会计较他人的评价,他的心情不错, 至少, 在出来机场前还不错。   走出机场,外面马路纵横交错, 一辆辆载了客的出租呼啸着从跟前开过冲往市中心,他往前走了两步, 一阵湿冷的西北风热情好客地迎面扑来,将毫无防备的蛇妖冻得脖子一缩,微微升腾起喜悦的小心脏瞬间冷却。   哪个混蛋说南方比北方暖和的?   站出来妖怪大人不咬死他!   默默退回大厅, 苗苗虚弱的声音从口袋里响起:“老蛇, 到了吗?”   大厅里人来人往, 没人能从嘈杂的无数说话声中听出这么一道细弱蚊蝇的声音, 楚柯找了个不易被发现的角落, 让晕得七荤八素的苗苗暂时趴在他的手掌上。小葱妖在家时天天闹腾着要出门玩, 真出来了竟然晕机,小黑豆眼里就差没出现两个打着旋的蚊香卷了, 看着都可怜。   楚柯啧了一声。   “到了。”   苗苗掬了一把泪:“太好了,我再也不要坐飞机了……”   “你不打算回京市了?”   苗苗:“……回。”   楚柯哼笑一声,晃了晃手, 小葱妖顺势滚了两滚:“下次还闹腾着要出门吗?”   苗苗委屈,顺手推锅:“机票你买的。”   “那还不是因为你瞎闹腾。”   楚柯面不改色地把她揣回兜里,做了下心理建设再度往外面走去,走到一半,忽然想起来把大黄忘了,又折回去从托运处把大黄领了出来。大黄早就料到他把自己遗忘了,淡定地趴在宠物空运箱里,享受着周围女孩子或憧憬或喜爱的目光,偶尔配合她们的指令换一个姿势,引来又一阵尖叫——“啊啊啊好想摸摸他啊!”   楚柯就是在这时候过来把他带走的,女孩子们羡慕嫉妒恨的目光落在他背上,像要把他扎出几个洞。楚柯当作没发现,出了机场就把大黄放下,让他循着徐安容的气息闻一闻。   大黄鄙视:“你不是从苗苗那里得到了具体地址了吗?”   “她只记得大概的方位。别说话了,赶紧闻一闻,看看她记的对不对,要是没错我们就过去。”   大黄一听,感觉不对:“不是,那啥,我们不能给容容小姐打个电话问问她家在哪吗?”   “苗苗说要给她一个惊喜。”   惊吓还差不多吧。   哈士奇心里吐槽着,任劳任怨地开始在纷杂不堪的味道中辨认徐安容独有的气息,领着楚柯和苗苗往市中心前进。徐安容的家境不错,住的也是比较高档的小区,本来这样的小区对待出入的陌生人员审查还是挺严格的,结果保安小哥一看楚柯那张脸,不知从哪得出了他肯定不是坏人的结论,让他登记了一下信息就大手一挥干脆利落地放行。   一行妖畅通无阻地找到了徐安容家门口。   大黄抬头看看门上贴着的火红的对联和勾勒着金边倒立着的福字,肯定地点头道:“就是这里了。”   以他身为妖怪的嗅觉而言,绝对不可能出错的。   楚柯“嗯”着声,抬起手指要去按门铃,大黄忽然又阻止他。   “等等。”   楚柯:“?”   大黄抬起后腿搔了搔耳朵,有点愁苦:“总觉得我们好像忘记了什么……”   苗苗艰难地振作了一点精神:“忘了什么?”   “…………都说了忘记了。”   楚柯:“……”   苗苗:“………………”   “不管,先敲门吧。”苗苗说完,又缩回了口袋。   楚柯点头,直挺挺按下门铃。   叮咚——正在屋里看电视等着去医院的母女俩回来的徐爸抬起了头,转过脸看着大门,“叮咚——”,当着他的面,门铃又响了一次。   什么人会今天上门?没听说有人来拜访啊。   他穿上拖鞋,走过去开门。   脚步声越来越近,比不上徐安容的轻盈,大黄侧耳听了听,忽然茅塞顿开:“楚老大,不对啊,容容小姐家里还有她父母,见面了你怎么跟他们解释?”   他们在苗苗撺掇下贸贸然就跑来了,本意是来找徐安容,可对方父母也在家的话,问起他们是来干啥的,应该怎么回答?   大黄平时跟着苗苗看了不少狗血电视剧,见多识广,立刻察觉到了不妥——要他是容容小姐的爸妈,忽然有个陌生男人上门说来找女儿,还是选在春节期间过来,长得又一表人才,这怎么看都像是未来女婿来拜访啊!就算人家没这么想,给人印象也不好,容易造成误会。   楚柯一愣,还没反应过来:“什么?”   “老大我们撤吧……”   话音戛然而止,大黄闭上嘴往后退了退,缩到楚柯脚后。门被人由内推开,一个长着一张数学老师与教导主任混合脸的中年男人出现在门后。他穿着藏青色的毛线衫,脚下蹬着棉拖鞋,非常居家的打扮。   那张儒雅但看起来不苟言笑的脸露出了一丝疑惑,打量了楚柯几眼,询问道:“请问你找哪位?”   徐爸长得像数学老师,实际上还真是数学老师,以前兼任着教导主任的职务,近几年又升上了副校长。他估算着楚柯的年龄,猜想是不是自己的某一任学生趁着过年放假来探望老师,可又觉得眼前这个年轻人面生得很——他还没老到糊涂,教过的学生里要是有长得这么出色的,不至于一丁点印象也没有。   他心里泛着嘀咕,不知楚柯心里也在嘀咕。   大黄那句话说的突然,他一时没有意识到问题,但这么多年的生活经验毕竟不是白混的,当着徐爸爸的面就发现自己仨的举动确实太冒失了。   “我……”他刚张口,走廊拐角忽然传来了一个熟悉的女声,声音软软糯糯,带着江南女孩子独有的韵味,“医生都说了没感冒没发烧,你干嘛非要给我开药啊?”   徐母理直气壮:“预防感冒。”   两人人未现,声先至。   站在门口的人和妖都循声望了过去,一个扎着高高的马尾,青春靓丽……哦不,穿得圆滚滚异常厚实的身影随着说话声映入了他们的眼帘,女孩半是埋怨半是撒娇地说着话,笑吟吟地回过头,恰好对上楚柯望过去的视线。   下一秒,笑意凝固。   这这这!这群妖怎么跑到她家来了?!   徐爸看着自己女儿仿佛见了鬼似的表情,心中了悟:哦,原来是和女儿认识的,看来也不是什么自己以前的学生了。   徐安容一看她爸一脸“原来你们之间有猫腻”的表情就知道他误会了,天地良心,今天早上她还信誓旦旦说过她没有男朋友,转头一个优质青年就上门了,换她也得多想啊。   可是,这真的是想多了,她和楚柯什么关系也没有!   爸你快收一收你那副八卦的表情啊!   徐安容已经顾不上质问楚柯他们怎么会跑到她家来了,当务之急就是解除她爸的误会。心中念头闪过,手脚就不听使唤地动了起来,她拎着一袋子感冒药,扑上去抱住徐爸的胳膊,声音清脆——   “爸!他就是个卖保险的!”   楚柯:“???”   神隐状态的苗苗和大黄:“……”   ——还愣着干什么!快解释啊!   徐安容朝着楚柯使劲眨了眨眼,楚柯接收到她的眼神暗示,犹豫了一下,然后见她眼神嗖嗖飞着小刀,立刻点了下头。   “嗯,你好,请问先生您有买保险的意向吗?”   徐爸:“……”   徐妈:“…………”   年轻人你是不是当我们傻?谁还不是从年轻时候过来的。   女儿使眼色使得眼睛都快抽筋了,陈秋元一个当妈的就在后面怎么可能没看见,心中认定了是女儿害羞了,在楚柯自说自话地得出结论“既然您没有意向,那我就先走了”的时候,一把拉住了他。   “年轻人你等等,我最近正好想买保险来着。”   徐安容猝不及防被摆了一道:“妈……”   他真不是我男朋友啊!你两老不知道他根本不是人啊!物种不同怎么恋爱!   徐安容内心淌着泪,但又不能告诉自己爸妈实情,别提多憋屈了。她眼睁睁看着老妈把楚柯领进了屋,自己老爸蹲在门边逗狗,一手轻挠哈士奇的下巴,把大黄伺候得呼噜呼噜叫,世界观崩成了一片片渣渣。   “进来啊,傻站在门口干嘛?给人倒茶去。”   “哦。”   徐安容一步三回头地往厨房挪去,回头看楚柯也是一脸懵,不过懵归懵,他还真就保险的话题和陈秋元谈了起来。徐安容一边泡茶一边竖起耳朵仔细听着,发现楚柯说起保险行业的事情来竟然头头是道。   只是一人一妖从意外险聊到疾病险,话题聊着聊着就开始变了。徐安容听着自家老妈像个派出所办户口的询问起楚柯的个人信息,顿时慌了神,探出脑袋喊了一声。   “妈!”   陈女士不慌不忙地摆摆手,镇定自若:“别叫,我在帮你问单身险呢,那种三十岁了还没有男朋友就可以赔偿几十万的保险。”   徐安容:“……您驴我呢。”   真有这种保险她可以单身到世界终结。   眼见楚柯丝毫没有抗拒,傻乎乎地回答完来自自家母亲大人的问题,徐安容沉沉叹了口气——情况越来越不妙,父母真拿他当未来女婿看待了。你说蛇妖同志,你在京市待得好好的,没事跑来南方干嘛?难道还怕她一去不回,从此跑路吗?   诶……?   徐安容忽然抬起了手腕,她记得当初识破楚柯的妖怪身份后对方特意给她下了个咒,说是以防她将消息泄露出去,既然这样,那么对方怕她跑路特意找过来也不是……不可能?   不过就大家相处的这段日子来看,互相都有了些了解,应该不至于这么缺乏信任吧?   徐安容摇了摇头,在听到老妈的问题越来越离谱时,忍不住走了出去,将泡好的茶重重摆在他们面前。   “妈,我就直说吧。”她咬咬牙,仿佛即将英勇就义,“楚柯不是卖保险的,他就是我大学同学,顺路来我们这边旅游,然后再顺路来拜访一下我,你们不要多想。”   这个解释编得合情合理,逻辑完美,她自己都要信了。   陈女士一脸慈祥的微笑:“我们没有多想。”   不!你们就是多想了!   解释无效,徐安容拉着楚柯就走——“他刚来肯定还没订宾馆我先带他去找地方安顿下来晚上我自己去小舅舅家。”   一句话噼里啪啦说完,连个标点符号都不带。   经过徐爸身边,她朝哈士奇招了招手,大黄一跃而起,跟在他们身后往门口走。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跨出门前,她听见父母在嘀咕。   “什么大学同学,一看就是男朋友,还骗我们说是卖保险的。”   “就是……”   徐安容踉跄了一下,险些被门槛绊倒,站立不稳之际下意识扶住了身边人的胳膊。楚柯伸手抓住她的手腕,帮助她站直,目光将她从头至尾扫了一遍。   “没事吧?”他淡淡问道。   他的眼睛很好看,当专注地盯着一个人的时候,更是迷人。   徐安容盯着他的眼睛,突然就红了脸。   作者有话要说:  还在的朋友们!举起你们的双手让我看到你们!给你们一个三百六十度旋风么么哒! 第29章 失踪的快递   “没事没事没事!”   徐安容拼命甩头, 一直到走出自家小区一公里她还在默念。   “真的没事?”楚柯看着她的眼神仿佛在看一个傻子,徐安容感觉自己胸口中了一箭。   “……我很好,真的, 谢谢。”   傍晚冷飕飕的夜风迎面吹来,脸上的热意渐散,徐安容揉了揉脸, 总算把刚才莫名跳快了几拍的心跳回复了正常频率。   离小区不太远有一片商圈, 也是酒店宾馆的聚集地。她看楚柯他们来得突然,不像是订了酒店的样子, 出来后一问,果然如此, 考虑到不宜住得太近以免父母过于热情,又不能住得太远以免发生什么不可掌控的事情,徐安容仔细想过后决定带他们去那一块随便找一家住下。   冬天的夜晚总是来得很早, 路灯亮起, 橘色的灯光打在他们身上, 将他们的影子拖得很长。大黄迈着小碎步悠闲地跟在他们身后, 偶尔有出门遛狗的年轻情侣从他们边上经过, 牵着的狗都要停下来对大黄叫上两声, 以示尊重。   徐安容目视前方,没有注意到底下的汪圈生态, 瞥了眼楚柯,问出了自己憋了很久的疑惑:“你们怎么会来这里找我?”   “苗苗想你了,还说可以顺便来S市旅游。”楚柯顺手把原因全都扣在了苗苗身上。   是的, 都是家里两个小妖在闹腾,他勉为其难才不得不答应帮他们买票。   某蛇毫不心虚地想道。   以苗苗的性格来讲,这不是没有可能的事,只是……   “苗苗呢?”   说是苗苗要来找她,怎么都没见着小葱妖?她不问的时候,楚柯都仿佛遗忘了她。   楚柯拉开一点口袋,露出一抹绿色:“她晕机,飞机上下来后就一直半死不活的,现在在恢复体力。”   苗苗早就听到了他让自己背锅的话,但也没有力气反驳,心底哼哼了两声,直到这时才勉强抖了抖小叶子,算作招呼。   “容容姐。”   徐安容从没见过她这么有气无力的样子,“嗯嗯”着点头,赶紧让楚柯把口袋合上,免得冻坏了小葱妖。   楚柯把拉链拉上一半,语气很是冷淡:“冻不死的,你看路边花坛里的有哪个冻坏了吗?”   徐安容顺着他指的方向望过去,路边花坛里的葱兰郁郁葱葱,的确和苗苗长得差不多……不,是和苗苗一样……她百度的时候资料上就说了该植物常用于路边、园林等作装饰。   “苗苗和它们不一样……”她辩解道。   大黄不紧不慢地吊在这一人一妖身后,听着他们的对话只想叹气——老大你连苗苗的醋也要吃是不是太幼稚了点?当然,我知道你是没有发现自己在吃醋的,毕竟你肯定认为自己是为了不宠坏她才这么说……但是……唉,当一条看破世情的狗真的好难。   大黄四十五度抬头望天,张嘴:“嗷~汪!”   “叫什么?”楚柯拧过头,“没事别学狼叫。”   正说着,一道强烈的白光猛地打在了他们脸上,灯光一晃而过,紧接着落在了大黄的脸上。   几乎是同时,粗犷的男音就吆喝道:“这狗是你们俩的?”   徐安容眯着眼望过去,手电筒的灯光慢慢靠近,露出后面一个有些胖胖的身影,看他身上穿的制服,应该是在这一带巡逻的城管。   “这狗的主人是你们?”走近了,被狗叫声吸引而来的胖城管又问了一遍。   “是,有什么问题吗?”楚柯往大黄身前站了站,挡住了手电筒刺眼的光线。   胖城管“啪”地揿掉开关:“不是我说你们俩,出来遛狗也不拴个绳,咬着人了算谁的?最近市里刚出了两桩宠物狗咬人的民事案件,你们也不多留点心。还是哈士奇这种人来疯的狗,也不怕撒手没。赶紧的,把狗带回去,下次出来记得拴上链子。”   一个是京市的地头蛇,一个虽然是S市人但常年在京市工作,并不知道市里最近都发生了哪些大小事。对视一眼,谁也没有提出不同的意见。   “不好意思,今天出门走得急,忘记带上绳子了,我们现在就回家。”徐安容和和气气地道歉,招呼着大黄赶紧走。   离那个胖城管有一段路,她才扭头问楚柯:“你们准备在这边待多久?”   楚柯算了算时间,不太确定:“大概和你差不多,你在这里待几天?”   “我过了初八回去上班。”徐安容仰头看他,“你们真要待这么久?其实S市也没有什么好玩的。”   “在京市也一样。”   徐安容找不出可以反驳的话了,只得点头:“行吧,既然苗苗说你们来旅游,那我有空就带你们去四处转转。”   比起过年期间无聊地拜亲访友,她忽然觉得这样也不错,总比遇见一些讨人厌的亲戚好。   楚柯没有任何反对意见。   “……曲奇饼干。”他忽然冒出来一句风马牛不相及的话。   “哈?”   “苗苗说你回家前给她做的饼干都吃完了。”他面色如常地补完整。   “我知道了,明天给你们送一点过来……”   认识久了,徐安容觉得自己都会读心术了,明明楚柯说的是苗苗,怎么听在她耳朵里就是他也想吃呢?甚至,她忍不住偷偷揣测这三个家伙就是奔着她的手艺才跑来找她的。可她的手艺有这么好吗?   端详着自己普普通通的手,徐安容忍不住脑洞大开——难道说,她真正的天赋是厨艺?以前明珠蒙尘,现在一朝打通任督二脉,突然觉醒中华小当家之魂,要走上厨神之路?那她是不是应该现在就辞了编辑的工作,回头盘间店面卖各类甜点?   越想越离谱,她赶紧打住。   楚柯在边上矜持地点头:“你不嫌麻烦就好。”   徐安容默默撇嘴,突然又觉得麻烦了怎么办?   大黄听他们聊天听得无聊,加快了步子走到前面,徐安容看着他尾巴摇啊摇,忽然想起来胖城管刚才说的话:“诶,对了,大黄你要不要买根链子?不然出门的时候没法带你出去。”   “汪?!”   楚柯在边上翻译:“大黄说他不想拴链子。”   “可是刚刚那个城管大叔的话你也听见了,最近对宠物都看得很严,你要是拒绝,可能接下来不太方便出门,好几天都待在酒店也很无聊吧?”   “嗷呜……”这回不用楚柯翻译,徐安容都能听出他叫声里的犹豫了。   她点开淘宝,搜了搜相关产品,把手机递到大黄跟前。   “怎么样?这个花色喜欢吗?”   手机屏幕上,一只金毛拴着狗链被主人牵着去散步,金毛的脸上带着傻乎乎的笑意,瞬间击中了大黄的心。   他才不要被人这样牵着走,他是有自尊心的犬妖。   大黄又“汪”了一声,别开了头。   楚柯继续翻译:“他决定接下来就在宾馆待着,不出门了,拴狗链子影响他的光辉形象。”   徐安容颇为遗憾地收起手机,她觉得刚才那根粉粉的还挺好看,还有小红花呢……   ……   边走边聊,一人三妖很快选定了一家宾馆走了进去。   这间宾馆不是什么知名连锁,等级一般,相对应的,管理也比较松散,看见大黄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放他上楼了。等候电梯的间隙,徐安容又想起来一个问题——楚柯活了好多年,他的身份证是怎么办的?   问题一出现在脑海中,嘴上已经不由自主地问了出来。   “我有个朋友涉及的产业比较广,其中有家店原来是做古董仿制的,后来研究的时候不小心走偏了,做起了证件仿制。”楚柯拨弄着手里的身份证,说话时表情一本正经。   证件仿制……也就是……   “做假证的?”   楚柯点头:“嗯,一般妖怪想进入人类社会都会去他那里办个证,不然没有合法的身份证明很难进行活动。他虽然有点……奇怪,但是在赚钱上却很会动脑筋,我之前请的律师也是他名下的律师事务所里的。”   徐安容忽然有种想吐血的冲动,妖怪一个两个都这么厉害的吗?她边上这人既是漫画大神又是网文大神,再边上的哈士奇是游戏大神,就连缩在楚柯口袋里睡得人事不省的小葱妖都是个小网红,现在又来个开律师事务所兼职□□的大佬,作为普通人类只能瑟瑟发抖。   哦,不对,妖怪里也有混得很惨的。   徐安容想起了被打包成快递寄回家的小水仙,心里顿时平衡——看,也不是所有妖都能混成妖生赢家的嘛。   回忆起霍水,她就想起了楚柯的另一个朋友。   “我记得你还有个朋友,就是带小水仙回家的那天夜里,你打电话给他的那个,他又是干什么的?”   “那是东方北,开侦探事务所的,跟警局的关系不错,消息挺灵通的。他还有个哥哥也在京市工作,就是我们快递水仙花的那家公司的高层。”   “他哥叫东方南吗?”徐安容随口道。   楚柯眉一挑:“你知道?”   徐安容:“…………”   徐安容:“我按规律猜的。”   电梯终于从十五楼缓缓降了下来,三妖一人迈步进去,金属门缓缓合拢,突然楚柯的手机铃响了。   徐安容扭头看去,只见他从口袋里掏出了手机正要接通,不知道为什么看见他这个动作,她心中陡然一跳。   感觉……有坏事发生?   电梯缓缓上升,狭小安静的梯箱内只能听到呼吸声和来自楚柯手机另一端的咆哮声。   “公司的快递车在路上侧翻了!”   “离昆仑山还有两百多公里,就在盘山公路那边,别问我为什么,我他妈也不知道原因!”   “反正就一句话,你寄的那份快递失踪了!” 第30章 接二连三的来电   一直等到那边的咆哮声停止, 楚柯才淡定地将手机移到耳边。   “信号没问题,我耳朵也没问题,正常音量我能听得见。”他停顿一下, “还有,快递丢失是你们公司的责任,你给我打电话没用。”   说完, 他又将手机挪开三寸, 东方南的咆哮声再次响起:“给你打电话怎么没用?你是寄件人,快递失踪了老子他妈当然要告诉你一声!”   “现在我知道了, 你可以挂了。”   “不是,你就不问问我到底怎么回事?不问问我原因吗?你身为寄件人难道不应该火冒三丈气得质问我才对吗?”   “不是你自己说你也不知道原因, 让我别问?”   “…………草,你说得有道理。”   楚柯面无表情地把手指按在了“结束通话”上,刚要挂断, 突然想起来, 又良心发作补充了一句:“对了, 忘了告诉你了, 快递里面是个刚成年的水仙妖, 你弟弟让我寄的。”   “你弟弟让我寄的”——这句话可以完整地翻译为“你弟弟让我把他送回家所以我去寄了快递的”。   逻辑满分。   缩句能力满分。   楚柯说完这句话, 电话对面就传来乒乒乓乓一阵巨响。   “卧槽!你他妈怎么不早说!卧槽卧槽完了!”   楚柯:“嗯?”   东方南悲愤的声音几乎可以穿透耳膜,徐安容第一时间捂住了自己的耳朵:“因为我知道是你的快递所以发现快递失踪后就让他们直接回来了根本没有花时间花精力去找!你干嘛不早说是小北让你寄的!”   楚柯:“呵。”   他挂掉电话, 点开胖企鹅,登录。   徐安容确认听不到那个中气十足的咆哮声,这才放下手松了口气。   “呼……”   魔音入耳, 听得头疼。   楚柯把键盘换成了全键盘,两手齐上阵,打字打得飞快。   徐安容悄悄靠过去一点,小心翼翼问道:“刚才那个人说的是真的吗?装着霍水的那个快递真的不见了?他是你说的那个快递公司的高层东方南?”   “是,不见了,是。”楚柯点头,手下动作依然不停,一段又一段文字从他手下输入,然后发送。   徐安容本来觉得偷窥别人隐私不好,哪怕那个并不是人而是妖,也一样不好,但最后还是忍不住好奇心偷偷瞥了一眼——楚柯正在一个群里发消息,消息发了几大段几乎刷屏,当然她没有注意他究竟发了什么,她的目光全部被群名所吸引了。   群名很长。   “团结互助妖怪一家亲?”她不自觉念了出来。   “嗯,一个都是妖怪的群,成员不多,但是分散在五湖四海,偶尔有需要会互相帮助。”楚柯发现她在看,把手机侧过一点,顺便贴心地解释了一句。   他自然也是群里面的一员,只是很少冒泡,所以群内等级并不高,徐安容看了眼他的备注——简简单单“楚柯”两字,很有他的个人风格   徐安容脑子转得飞快,立刻联想到他在这个群里发消息是为了小水仙的事:“你想让群里的人帮忙找快递?”   楚柯点点头。   虽然在他的言语陷阱下,东方南应该会去找人追寻快递的下落,但想起他的不靠谱程度,楚柯并不准备把希望寄托在他身上。毕竟是他寄的快递,出了事总得要他来承担大部分责任。   徐安容又离得近了一点,总算看清了屏幕上那一段话是什么内容。   ——【悬赏:找一份下落不明的快递,里面有一个刚成年的水仙花妖,失踪地点在昆仑山二百公里外的盘山公路处……提供相关情报经证实有效可靠后,提供情报者奖励为马尔代夫十日游】   ——【悬赏:找一份下落不明的快递,里面有一个刚成年的水仙花妖,失踪地点在昆仑山二百公里外的盘山公路处…… 找到并将快递送至昆仑山者奖励为京市四环内一套单身公寓】   这奖励……真是怎么说来着?清新脱俗?和外面那些妖艳贱货完全不一样?   徐安容被他的壕气所震惊。   “如果真的有妖做到了,奖励也真的如实给他吗?”   “群里规矩。”楚柯淡淡道。   “……我现在都想辞职去找快递了。”徐安容说道。   电梯门打开,楚柯和她并肩走了出去,大黄懒洋洋地紧随其后。等走到登记的房间门口时,妖怪群里已经有很多条消息进行了回复,仗着楚柯不介意,徐安容使劲瞄了一眼,大多数的回复都是在说把这个悬赏放着让他来。   有这么多妖去找小水仙,应该能找到吧?   楚柯翻了几条就收起了手机:“过两天应该就能有结果了。”   徐安容也稍稍放下心:“那这两天里他不会有事吧?”   “没那么容易出事的。”楚柯说道,转念一想,他把霍水寄出去之前也是这么想的,那么多快递都没事,偏偏就他失踪了,是不是他自己的运气也挺有问题的?顿时不敢再轻易保证。   “那万一……要是他们都没找到呢?”徐安容又问。   “那就带大黄过去找。”   楚柯说着插入房卡,拧转把手走进了房间。大黄在他身后“嗷呜”叫了一声。   ——他果然,很讨厌,水仙花。   ……   把楚柯他们带到宾馆,徐安容就该撤了。要不是小水仙的事勾足了她的好奇心,她也不至于多停留这么久。   看了看手机上显示的时间,徐安容暗叫不好。   “我还有事先走了,有问题记得打我电话啊。”她说着急急忙忙要离开,一脚刚跨过房门,她的手机铃响了起来。   徐安容现在对手机铃莫名有种恐惧,铃声响起的刹那她的小心脏又是一惊。确认了半天电话是来自父母,她点下接通,徐母带着笑意的声音立刻传来。   “我们和你小舅舅说了你男朋友来了,他让你好好陪陪人家,要是你愿意,带他过来也是可以的。”   徐安容羞恼:“妈!”   都说了不是男朋友了,怎么一个个都不信呢!   徐母:“我可不信你啊,之前谁一会儿说要带男朋友回来见我一会儿又斩钉截铁说没有男朋友,我上哪去信你。好了,不说了,菜来了——”   手机响起“嘀嘀”的挂断提示音,徐安容举着手机,一脚跨在门外,不知自己这时候该走还是该留。   尴尬地扭过头,正对上楚柯望过来的视线,她扯了扯嘴角,不知怎么的忽然有些窘迫。   “都听见了?”   “嗯。”   徐安容:“那我带你们去附近逛逛?”   大黄第一个站出来举爪反对:“我不去。”   苗苗躺在他背上,依旧晕机得厉害,其中一根小叶子抖了一下,当作是投了反对票,大黄替她读票:“苗苗说她也不去。”   所以……只剩下最后一个。   徐安容抬眼朝楚柯望去,后者拧眉思索了一下,很快点头:“我去。”   ……   两个小妖怪留守在宾馆内,徐安容跟着楚柯出门的时候,她的心跳忽然又快了两拍。顶着前台小姐羡慕嫉恨的目光,她迈大一步与楚柯并肩。蛇妖扭头看了看她,放缓了步子配合她的速度。   踏出酒店的下一秒,徐安容的手机又响了。   是的,手机又双叒叕响了。   这样下去,她迟早会对手机来电过敏的。   徐安容木着脸接起电话:“喂?”   “诶哟!我容姐!我今天打通个电话可真不容易!”电话一接通,陈雨彤的话唠属性立刻发作,“你是不知道啊,我今天给我们金大腿打电话,连打三次都是正在通话中,我想着是不是我手机出毛病了,换了你的号码打,结果你猜怎么着?也是通话中!”   陈雨彤猛地一拍大腿:“你说是不是邪门了!我刚在想再试最后一次,最后一次竟然拨通了!诡不诡异?神不神奇!”   “神奇你个头,我妈刚才在给我打电话。”   而且你口中的金大腿刚刚也就在我边上接电话。她默默想着。   “这不是很巧嘛。”陈雨彤傻笑。   徐安容展露出了毫不留情的一面:“说吧,你有什么事找我?”问完,她听见对面的环境中风声很明显,觉得有点奇怪,多嘴问了一句,“你在哪呢?”   “刚下地铁,在商圈附近,就想离你家不远,能不能约你出来逛逛。哦对了,我前面五百米有个晨曦宾馆,门口有个看起来像黑熊似的高大男人,诶,看不太清,反正感觉挺壮实的,哈哈哈天啦他边上竟然还有一个人穿得跟雪球似的,哈哈哈哈……”   徐安容:“……”   徐安容:“那个雪球是我。”   陈雨彤:“噶?”   被称为黑熊的某蛇妖:“呵。” 第31章 相逢总是仇   “………………就算是雪球你也是最美的那一个!”   陈雨彤急中生智, 绞尽脑汁挖掘出自己匮乏的词汇库中仅有的褒义词:“人见人爱,花见花开,车见……不, 憨态可掬……”   徐安容:“呵。”   双方走近了些,徐安容看着眼前红扑扑一片,掀起唇角嘲讽道:“自己穿得像个红灯笼似的还说我?”   楚柯看了一眼, 的确, 大红色的羊绒大衣穿在陈雨彤身上不仅不显瘦,反而有些胖乎乎的, 配上她那张天生的小圆脸,看起来更显圆润。他侧过头拿她和徐安容比较了一下, 得出结论——嗯,同样是穿得圆滚滚的,但还是徐安容更可爱一点。   像个红灯笼……   红灯笼……   笼……   陈雨彤满脑子都是这句比喻, 回过神不服气地反驳道:“我有你们俩穿得多吗?简直就像要去北极科考……诶?”她说着忽然反应过来把徐安容边上的男人也带了进去, “等会儿等会儿!这你男朋友?你行啊!闷不做声就把男朋友带回来了……诶不对我怎么看着感觉有点眼熟呢……”   徐安容:“他不是我男朋友, 你们脑子里除了这个词就找不到其他的了吗?”   陈雨彤:“哎呦嘿, 长得还挺帅, 这么帅的人我见过的一定不会忘记, 是谁咧……”   徐安容:“……”   楚柯:“……”   陈雨彤揪着自己的发梢冥思苦想,一抬眼, 感受到了楚柯嫌弃的冷眼,灵光顿时如闪电劈过脑海——“卧槽!大腿?!”   这眉头皱起的弧度,这似曾相识的目光……不就是她一直以来抱着的金大腿楚柯大神吗!和那张证件照上一模一样啊!   徐安容见她已经认出来了, 也不再掩饰,大大方方承认道:“对,是他。”转头和楚柯介绍,“你杂志社编辑,陈雨彤。”   别看楚柯是杂志社的摇钱树,但他一向不肯出席社里的活动,就连和编辑联系也全是依靠网络手机和快递,真要细究起来,虽然与陈雨彤已经是半个熟人,现实中见面却还是第一次。   楚柯凝神打量了几眼,礼貌性朝陈雨彤点点头:“你好。”   “大佬好大佬好。”陈雨彤立刻点头哈腰,直起腰的瞬间,她猛地一拍大腿,“不对啊,你们俩不是邻居吗?大神怎么会来S市?你们俩有猫腻啊!果然我就说近水楼台先得月吧,这么快就苟合到一起了,我刚开始还撮合过你俩……”   她语速飞快地念叨着,徐安容一时插不进话,只好被动听着,等完了,半月眼斜她:“楚柯是来旅游的。”   陈雨彤不信,一脸看狗男女似的表情看着眼前的俊男美女。   “……爱信不信。”   徐安容说完,抬起下巴朝左边示意:“我们准备去附近商城逛逛,你要一起吗?”   陈雨彤哪里敢答应,眼睛往边上一瞥就能看到楚柯投来的冷冰冰的视线,更何况她自己都觉得自己像电灯泡一样多余,立刻摇头拒绝:“不去了不去了,我忽然还想起来有事情。”说完要走,走了两步又折回来,“对了,大神你别忘了发微博啊,我今天给你打电话就想提醒这事呢。”   这句话说完,她是真的走了。   楚柯盯着她的背影看了两眼,从记忆中翻找出为什么要发微博的原因,拧回头对徐安容说道:“走吧。”   一人一妖按照既定方案往附近的商城走去,途中楚柯掏出手机编辑了一条微博,徐安容在边上看着也摸出自己手机搜到他的账号。看了一眼,最新微博来自于十秒前,是关于漫画单行本发售的宣传。再往下翻一翻,微博总数不超过十条,基本都是宣传信息,没有半点个人生活,比她的微博内容还要单调,但意外的粉丝数有将近百万。   “你微博账号是什么?”在她顺口感慨了一句之后,身边的蛇妖大人忽然开了尊口。   “啊?”   蛇妖凭借眼尖瞄到了她的账号,手动输入搜索,几秒之后,徐安容的手机传来了一声震动。   她点开一看,孤零零的三百多粉丝数底下多出了一个小红点,点进去,正是楚柯的微博号,这才意识到他刚才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被百万粉丝博主关注是什么感觉?   徐安容觉得自己就像一个小透明突然之间抱上了大腿,虽然不知道楚柯为什么这样做,但还是毫不犹豫地点下了回复关注。   回粉!必须回粉!   感受到手机的震动,楚柯满意地把手机放回了口袋。   ……   事实证明,和楚柯逛街是一件很愉快的事情。   大概是得益于家里有个不省心的小妖怪的缘故,只要不在他赶稿的时候打扰他,他的耐性一向都还不错。在别的男人坐在休息区抽烟玩手机的时候,他还能陪着徐安容挑选衣服,偶尔从自己的审美角度给出一两条建议,态度良好到隔壁的女孩子看了立刻杀向自己正在王者峡谷的男朋友——   “你看看人家男朋友!你还好意思坐着!”   徐安容心虚地放下手里的衣服,默默地拉着楚柯换了一家店。   本来说好了是她带楚柯来附近逛一逛的,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就变成现在她逛街楚柯拎包的模式。望着他手里拎着的三个袋子,徐安容感觉有人在自己心尖上扎小人……忽然有点内疚怎么破?   “要不然你也去坐一会儿?”她小小声提议道。   “没事,这些东西不重。”楚柯回答道,“你还想买什么?”   “那就再看看鞋子……”徐安容立刻顺杆子往上爬。   越是和楚柯熟悉她越是发现对方很好说话,反正有免费劳动力不奴役一下就浪费了……心里这么想着,和楚柯正要往楼梯走,身后忽然传来了一个有些尖利的女人声音——   “徐安容?”   徐安容转头看去,眉头立刻皱了起来。   果然是讨厌的人。   冤家路窄,说的就是这样的情况。   徐茹挽着她妈的手站在十米之后,见徐安容回过头,那张被艳丽浓妆覆盖的脸上瞬间挤出了一丝虚伪的假笑。   “还真是你啊,今天怎么没去你小舅舅家?”   故作熟稔的语气听得让人反胃,徐安容一言不发地扭回头,反而楚柯侧头看了一眼——脸白得跟刷了层漆一样,一说话粉底簌簌往下掉,眉毛又浓又粗假得像条毛毛虫,嗬,那嘴唇涂得跟血一样,就是妖怪里都没谁审美这么清奇。   蛇妖大人觉得自己的眼睛受到了污染,赶紧转回头,学着徐安容的样子目视前方。   徐茹见他们俩无视自己往上走,顿时一口气如鲠在喉。刚才那一声喊,引得经过的几个路人也看了过来,这么被徐安容下面子,让她敏感的自尊心无法接受,只觉得脸上有些火辣辣的,而且徐安容旁边那个男人看起来竟然那么好看……凭什么,凭什么她就处处比自己优秀?凭什么她找的男人也那么优秀?   比较上的巨大落差让她妆容艳丽的脸出现了一丝扭曲,她还没有再度说话,反而是边上的王素忍不住开口:“徐安容,你爸还是老师,就这么教育你的吗?见到长辈也不打个招呼,茹茹还是你姐姐,你怎么能理都不理?”   生而在世,每个人都或多或少的有几个讨厌的亲戚。   徐茹和王素这对母女,恰好就是徐安容最讨厌见到的那种远房亲戚,没有之一。其中冤孽大概要追溯到她出生前后——虽然是远亲但住在附近且老一辈的人之间又有些恩情,徐安容一家和徐茹一家便常有往来。在徐安容出生之前,徐茹家已经生了四个女儿,偷着躲着终于生下唯一的小儿子后,徐安容也刚巧出生。   本来也就是个重男轻女家境有些困窘的普通家庭,徐爸徐妈虽然颇有微词,但也只是淡了些联系,只偶尔走动一下,但他们没有想到的是,在徐安容出生没多久,徐茹一家竟然做了一件令人瞠目结舌的事——他们抱着自己的儿子跑到徐安容家,要徐爸认下这个干儿子,并且答应把财产留给干儿子。理由是他只有一个女儿,以后死了没人披麻戴孝家里要绝后。   这话说得让刚喜得爱女的徐爸气得直接抡起扫把将人赶了出去,此后十年两家都很少联系。而到了上学的时候,徐茹作为家里最小的女儿,大约受了家里人的挑唆,在学校时时常针对徐安容,找人排挤、故意捉弄,让徐安容小学时期过得非常不愉快。   泥人尚有三分火性,更何况徐安容自认虽然脾气好,但也不是能容忍别人如此得寸进尺的人。等因为自家爸妈工作调动的关系,搬到现在的小区后,两家彻底断了联系,直到去年徐茹不知从哪傍上一个港台的大老板给人做了外室,这才又摸到徐安容家上门耀武扬威,还想将徐安容介绍给另一个做生意的大老板做小——   现在想想,徐安容觉得自己没泼这一家人一脸硫酸都足够善良了。   “不好意思,我没有那种自己给人当二奶还想将亲戚家的女孩介绍去当二奶的姐姐,也没有像你这样为老不尊的长辈。”   徐安容冷着脸说完,拉着楚柯就往楼上走。   徐茹不知是被那句“二奶”刺激到了,还是单纯脑袋搭错了筋,一个健步冲上去,抓住了徐安容的羽绒服帽子——“你等等!”   楚柯掐住那只手,逼着她松开,眼神冷若冰霜:“放开。”   当着蛇妖大人的面就敢欺负人,活腻歪了吧? 第32章 你怼人的样子很帅   楚柯抓得很用力, 完全没有怜香惜玉之心,当然,你也不能指望一个蛇妖能有多少绅士风度。   徐茹疼得脸都皱了起来, 本来还想装一下疼博取同情,结果瞬间就发现根本用不着假装,这个陌生的男人的手就像一把老虎钳, 紧紧地抓着, 一点一点将她的手从徐安容的帽子上撕开。   徐茹捂着手腕,嘴里苦涩, 面上委屈,心里嫉妒得几乎要发疯。这个护着徐安容的男人高大又英俊, 穿着的羽绒服也是名牌货,对她下手毫不留情,却能以保护者的姿态拦在徐安容身前。   而她呢?她陪的都是五六十岁大腹便便的中年男人, 谁肯为她出头?   同样都姓徐, 凭什么徐安容从小生活优越, 父母疼爱, 而她却只能跟着家人挤在破旧的小房子里?凭什么同样是学习, 她轻轻松松就能获得优异的成绩、薪酬可观的工作, 长大之后找到同样条件优秀的男友,而她只能靠着年轻和艳丽的妆容周旋在那些恶心的男人之间用得来的钱补贴娘家?   凭什么?凭什么!   徐茹心中咬碎了牙, 不甘的情绪几乎冲出胸腔,但理智克制着她隐忍下来,露出了带着委屈的假笑:“容容, 那次是我不好,我只是看你都这么大年纪了还没男朋友,黄老板人不错家境又好,才想给你们介绍一下,哪知道你这么反对……就算你因为这件事不开心,也不能因此影响我们的关系呀,我们毕竟是姐妹……你让你男朋友这么欺负我也不好吧?”   她说着瞥了一眼楚柯,像是要从他脸上看出他的身份来历,目光带着浓浓的探究,嘴上还在跟徐安容说话:“你带了男朋友回来,也不给我们介绍一下吗?”   徐安容掖了掖帽子,拉着楚柯往后退了几步,站在楼梯上居高临下地俯视她,清楚地看见了她眼中那种对某一个人感兴趣的光芒——当她想要对某个男人出手的时候,她经常会露出这样的眼神。作为被抢走几个追求者的当事人,徐安容对这样的目光非常熟悉。   虽然不知道原因,但显而易见,徐茹看上了楚柯。   “我们不熟,没什么好说的。”徐安容说道。   她深知徐茹这一家就像甩不掉的牛皮癣,越是搭理越是缠人,甚至至今都打着自己家的财产的主意,所以根本不愿多加理会。过往的教训已经明确地告诉她,对这样的人心软是对自己的残忍。   语毕,她拉着楚柯要走,后者却制止了她的动作,回过头直视着徐茹。   徐茹嘴唇动了动,刚要继续说话,见他回头,惊疑的同时心底浮起了一丝窃喜——就算是徐安容男朋友又怎么样,不还是想看她?   “……这位大姐,你的眼珠子都快扣出来黏别人身上了,能收回去吗?”楚柯冷冷地说道,“一张脸涂得跟鬼一样,眼神像饿了几天的狼,是多久没有见过男人了?你没有羞耻之心吗?”   刻薄的话语一出,不仅徐茹王素母女呆住了,连徐安容也不敢置信地回过了头。   认识这么久,她还是第一次听见楚柯说话这么不客气,这都上升到人身攻击了……而且虽然她也不喜欢徐茹,但人家只是妆容艳丽了点,哪里像鬼一样了喂!   楚柯听不见她的腹诽,接着说道:“而且你身上气息那么浑浊,夹杂了不知道多少个男人的味道,面露病态,有来纠缠别人的时间不如去妇科挂个号,说不定还有治好的机会。”   他的音量不低,话音落下,有八卦群众的视线立刻扫了过来。   王素愣了愣,随即反应过来大声道:“你胡说什么!不要败坏我女儿的名誉!”   徐茹也涨红了脸,手紧紧捏着拳,同样反驳道:“你不要乱说!”   好多个男人,妇科……加起来就是得了性/病的意思。   谁也不会在大庭广众之下承认这样的事情。   眼看王素徐茹母女俩嚷嚷得围观群众越来越多,自己和徐安容被堵在楼梯处不能离开,楚柯皱着眉冷哼了一声,黑白分明的瞳孔不知何时变成了蛇类冰冷的竖瞳,不带感情地直视着这对母女的双眼,眼中流光一闪,快得没有任何人察觉。   紧接着,这对母女像是忽然被人按下了暂停键,嘴里喃喃着,声音渐渐小了下来,两眼无神地目视前方。围观群众的重点从八卦转移到了这种怪象上,趁着他们围过去的时候,楚柯立刻带着徐安容离开了现场。   碰见了败兴的人,徐安容早就没有了逛街的兴致,互相一问意见,一拍即合,出了商场大门往落脚的宾馆走去。   “你刚才对她们做了什么?”   等到身边没有其他人了,徐安容迫不及待地问出了自己的问题。她又不傻,而且知道楚柯的底细,看见徐茹母女那副怪样就知道肯定是楚柯动了手脚,可却不清楚他到底做了什么,会不会很严重。   “一点小手段,应该会让他们做上一段时间的噩梦,没有太大的影响。”楚柯一眼看穿了她的担忧,直白地说道,“我们也不会随意伤害人类,只是一个小小的教训而已。而且这两个人气息浑杂,心术不正,你不用太担心他们。”   他看得出徐安容很讨厌这两人。   徐安容有些不好意思,她虽然非常讨厌徐茹一家,但还没有憎恨到让他们去死,更不希望楚柯做出什么过激的事情。当然,她也不说上自己是更担心哪一个,真要衡量的话,大概是后者……   “还有,你年纪并不大。”楚柯认真地说道。   之前听的时候他就想反驳了,和妖怪的寿命比起来,徐安容才二十多岁,根本算不上年纪大,更不用说蛇妖大人自己就活了很久了……   “咦?”   蛇妖面不改色地继续说道:“你比她年轻,也比她好看,她是在嫉妒你,小人之心,不用理会。”   徐安容:“咦咦咦?”   楚柯看着她亮晶晶的眼神,心情愉悦了些:“所以你讨厌她们是对的,现在这样就挺好。”   怎么看徐安容都比那个满脸粉的女人顺眼多了,就算同样化妆的时候,也还是徐安容更好看更清爽。   徐安容有点跟不上他的思维节奏:“……啊?”   “只有一点。”楚柯的眉头微皱,“你不要每次都这么好欺负,对待这种人,不需要那么客气。”   他想起张鑫浩找上门时,徐安容被气哭的样子,语气中带了点不满:“你要强硬一点。”   徐安容:“…………”   其实她小学时候也能抄起凳子连追徐茹八条街来着。虽然脾气好,但是敢欺负她的还真没几个。   解释的话语在嘴边转了一圈又吞了回去。   徐安容:“嗯,我知道了。”   走回宾馆还要十几分钟,一时间没有话题可谈,徐安容想了想,跟他讲了讲两家的恩怨由来,楚柯听完后跟她分享了一个老故事——   “以前我住的房子附近也有这么一户人家,连生了七八个女儿,要么送人了,要么就生下来偷偷掐死,只留了两个女儿,一直生了好几年才终于有了个男孩,全家倾尽一切供养儿子。”   “那时候村里有个稍稍富裕的人家膝下无子,他们就想让儿子认对方做干亲,不过没有成功。后来饥荒,这家人为了养儿子,把两个女儿卖了,又饿死了家里的两个老人,最后自己也饿死了……”   徐安容下意识接口:“然后呢?”   楚柯:“然后那个儿子被他们养废了,父母死后没多久自己也饿死了。所以,这种家里没有皇位继承还非要生个儿子的家庭,一般不会有好下场。”   徐安容听得奇怪:“等等,你这个故事是什么时候的?”   蛇妖想了想,有些不太确定地回答道:“好像是1960年?”   徐安容:“……”   那还真是个老故事了哦。   ……   告别完徐安容回到宾馆的时候,小葱妖终于从晕机状态满血恢复。   楚柯刷卡进门时,苗苗正抱着手机不知和谁在打电话,聊得火热不说,声音那叫一个甜腻。苗苗听见他开门的声音立刻挂断了电话,等楚柯关上门回过身,一抬头就看见两双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自己,目光幽幽,好像饱含深意。   “哟,老蛇,你回来啦。”苗苗抖抖小叶子打了个招呼。   楚柯拧眉,弄不清他们俩葫芦里在卖什么药。   “你们那是什么表情?”   苗苗抱着手机蹦蹦跳跳跑过来,神神秘秘地露出屏幕一角:“老蛇,你看这个,你觉得怎么样?”   楚柯低头一看,眉头皱得更紧了——屏幕上是一条暴风雪玉米蛇,拗出了一个妖娆性感的姿势。   这俩小妖怪想干嘛? 第33章 审美测试   “哎呀, 老蛇你别发呆,快说快说,觉得怎么样?”苗苗催促道。   楚柯又仔细看了一眼——很普通的雌蛇, 没有什么特殊的地方。因此对苗苗和大黄的反常更加莫名其妙。   “一般,很普通。”他如实回答。   接着他就听见大黄吹了一声口哨,而苗苗则摇头叹息。   “完了完了完了……”   小妖怪碎碎念着, 把手机屏幕又划了一下, 划到下一张图片,一条蓝血蛇随之出现在了楚柯眼前。这是一条非常美丽的雌蛇, 有着湛蓝色的鳞片,每一片蛇麟在阳光的照射下流彩熠熠。而且她不仅美丽, 价格也十分昂贵,在人类世界里成年蓝血蛇的身价甚至能高达50万美元……但也只是普通的蛇类,连点成妖的迹象都没有, 看在楚柯眼里和其他生物并没有多少区别。   他愈发的一头雾水, 心底狐疑更甚:“也很一般, 你们到底想干嘛?”   苗苗摇摇头不说话, 拨拉着手机往下翻图片, 继续让楚柯评价。   楚柯被他们古古怪怪的行为折腾烦了, 脸色往下一沉,冷声质问道:“到底想做什么, 有话直说。”   苗苗扼腕叹息:“老蛇,你没发现你的审美歪了吗?”   “老大,你真觉得那些蛇不好看吗?”大黄也跟着问道。   “你们觉得好看?”楚柯挑眉。   他觉得今天晚上这俩家伙都吃错药了, 没听说过S市的风水会影响妖怪智商啊。   “这些都是世界上最美的蛇诶。”苗苗痛心疾首,“你以前不是很喜欢暴风雪吗?你还说过你要找一个白蛇妖妹子结婚,你竟然都忘记了吗?”   要不是蛇妖凤毛麟角,白蛇更稀少,指不定这会儿小蛇都生出来了。她那时候还吐槽这样会生出黑白条纹的斑马蛇,被小心眼的蛇妖暗戳戳往花盆里倒了好几天茶叶水……   “有这回事?”楚柯皱起眉,对小葱妖所说的一无所知,那大概是好几年前随口说的话了,他不记得也很正常,“就算有,跟你们做的事又有什么关系?”   大黄不答反问:“楚老大,你觉得容容小姐好看吗?”   徐安容?   楚柯回忆了一下徐安容的长相,白皙的肌肤,姣好的五官,笑起来会弯弯的秀气眉眼,软软的身体……哦,一不小心想多了,单从她的长相来看,在人类里都是属于好看的那种,于是干脆地点头。   “不错啊。”   “嘶——”两道倒吸冷气的声音。   到底在搞什么鬼?   楚柯感觉自己的额角瞬间绷起来一块,要是能具象化,现在大概正有一个红色的“井”字在不停蹦跶。   不等他开口,俩小妖就交头接耳交谈起来。   “我就说吧,这事没跑了,你还不信,我一早就看出来了。”   “是啊,真没想到……”   眼见楚柯眼神越来越冷,就差呲出毒牙了,小葱妖轻咳一声,看向蛇妖大人,表情严肃,仿佛他做了什么不可原谅的事:“老蛇你个禽兽,说好了你不会对容容姐有非分之想的,结果你还是喜欢上她了,你这是要辣手摧花!”   楚柯被她说得一愣,下意识反驳道:“怎么可能?”他心里闪过一丝别扭,却依然不认可苗苗说的:“不要胡说,苗翠花你是不是闲得慌?”   “嘴上说着不要不要身体却很诚实嘛。”苗苗哼了一声,话一说开,就再没有了顾忌,“你都觉得容容姐比那些雌蛇好看了,还不能说明问题吗?你抢容容姐特意给我做的小饼干,说不准我来S市结果自己偷偷订了机票,刚刚还抛下我和大黄单独出去……”   苗苗数落着他的“罪行”,一条一条列举出来,末了感慨:“我竟然没有早点看透你,你个禽兽!”   难怪她之前一直觉得有哪里不对,现在想想完全是楚柯居心叵测,隐藏得太好。要不是大黄提醒她老蛇好像喜欢容容小姐,她还没发现有问题。   楚柯双手环臂站在门边,同样一条一条反驳:“那些雌蛇本来就不好看,我说实话有什么问题?你还小,不能多吃甜食,我替你吃了有什么不对?明明是你自己闹着要来S市,我只是顺从了你的意思买了机票,这也不行?刚才我和她单独出去是因为你和大黄都不肯出门,这也成我的错了?”   “我是为了给你们制造独处的机会。”大黄举起一只爪子。   “而且……”顶着楚柯的冷眼,他抬起爪子搔了搔脑袋,讷讷道,“不是城管说了不戴链子不能出去乱晃么……”   “我、我是因为晕机!”   眼见楚柯的视线落到了自己身上,苗苗勇敢地挺起小身板,摆出一副不畏强权的架势:“你想想以你平时的性格,换个人来,你还愿意出去逛街吗?你肯定早就宅在屋子里不肯动了,更别说现在还是大冬天!”   她眼尖地瞄到楚柯拎回来的几个袋子,蹭蹭蹿过去瞄了几眼,嗬,三件都是女装,很明显它们的主人除了徐安容外不做他想。   楚柯的目光也随着她的动作落到了自己拎着的纸袋上,顿时一阵懊恼——路上光在聊天了,分别的时候竟然忘了把东西给对方。   再看小葱妖已经叫嚣了起来,小叶子“啪啪”拍着纸袋:“证据!这就是证据!老蛇你还要否认吗?你什么时候还给别的女孩子拎过包!”   她整个身子探进去翻了翻,忽然“咦”了一声。   “怎么还有男式的衣服?”   说话间她勾出了衣服的一角。   楚柯原本被她说得有些心虚,看到这件衣服顿时又硬气了:“你容容姐给我买的,就算真要说喜欢,也是她喜欢我,不然为什么给我买衣服?”   当时他陪徐安容逛街,正好路过一家男装店,徐安容逛得兴起,又被店员怂恿,就让他去试了试……试完效果不错,她就掏钱付账了,当时没觉得不对,现在想想……   苗苗和大黄齐齐“嘘”他。   “此地无银三百两。”   “你越解释越说明问题。”   俩小妖一人一句说完,异口同声地说:“别否认了,你就是喜欢她。”   楚柯:“……”   不加掩饰的调侃语气听得蛇妖恼羞成怒,向前一步将胆大包天的小葱妖拎起来,不顾她的挣扎将她按进小花盆,接着视线“唰”地挪向大黄,哈士奇默默退到墙角趴了下来,乖乖闭上了眼。   大妖怪惹不起,惹不起。   蛇妖冷哼一声,“啪叽”按掉开关,摸黑进了洗手间。   等洗漱完回来躺床上,蒙着被子,妖怪大人拧眉思索了半晌,将手机拿了进来,点开,进入搜索栏,输入关键字,然后按下搜索——几秒后,一排排蛇类美女的照片跳了出来。   他面无表情地一张一张往下翻,越看眉头皱得越紧。   凭良心说,这些图片挑的都是蛇类中的顶尖,看那蛇麟的色泽,看那弧度优美的毒牙,看那剔透的琥珀似的蛇瞳,确实没有什么可挑剔的地方,但他看着心底却没有一丝波澜,反而脑海里时不时闪现出徐安容那张秀丽的脸……   难道真像苗苗说的那样,他的审美歪了?   他按下关机键,仰头望着房顶。   苗苗和大黄不敢过分挑战他的威严,没一会儿就睡着了,他洗漱完出来的时候甚至听到他们俩混在一起的轻微的呼噜声。此时此刻,暗黑而安静的房间里只有他还清醒着。夜色并不能阻碍他的视线,他可以清楚地看见大黄睡得四脚朝天,小葱妖的叶子软趴趴地垂在花盆边沿……睡不着。只有他睡不着。   他强迫自己闭上眼,抱着被子开始回忆徐安容。   她虽然没有好看的鳞片,但是她身上有一种特别的好闻的味道,她的皮肤很白也很滑,她的身体软软的,抱着她的感觉很舒服……   一夜无眠。   清晨,徐安容敲响房门的时候,睡眠不足的某蛇妖正在穿衣镜前整理仪容。   苗苗从花盆里爬出来,揉着小眼睛一路溜达到他脚边,抬头看了眼,惊讶地喊:“老蛇你是不是有黑眼圈了?”   楚柯低头看了看,面无表情地抬头,将翘起来的一小撮头发按平。   门铃响起,徐安容的声音自外面传进来,苗苗熟门熟路地往他身上的口袋里爬。楚柯转身要往外走,忽然脚步一顿,走到小花盆边将小葱妖揪了出来,栽进花盆里。   “你干嘛?”苗苗地不满地抖着小叶子,试图从盆里爬出来。   楚柯伸出一根手指不由分说地将她摁回去,挑眉狞笑。   “不是说我禽兽吗?不是说要给我制造独处的机会吗?满足你。”   “喂……喂!那是大黄说的啦!不是我说的呀!我要和容容姐出去玩!放我出去!放我出——”   房门关上,隔绝一室惨叫。   徐安容在外面隐约听到苗苗的叫声有些奇怪:“苗苗怎么还在里面?你怎么不把她带上?”   她今日出门化了个淡妆,更显青春靓丽,因为记着昨天徐茹说的那句“年纪大了”,今天特意把臃肿老土的羽绒服换成了一件暖橘色的羊绒大衣,看起来就像还没出社会的女大学生。蛇妖快速地将她从上到下瞄了一遍,暗自在心中点头。   ——这样也是很好看的嘛。   比那些什么蓝血蛇、玉米锦蛇好看多了。   面对徐安容的疑问,蛇妖大人面不改色地回答道:“她还晕机呢。”   “那我要不去看看她?”   “不用,让她自己恢复就好了。”楚柯拉住她,“我们走吧。”   徐安容:“哦,那行吧,回来给她带集市上的特产,说起来晕机会晕这么长时间吗……”   “她比较特殊……”   脚步声远去,站在背后听完全部对话的大黄:“呵呵。”   作者有话要说:  就喜欢看你们猜剧情又猜不对的样子:)   ——————————————————   通知:明天双更,庆祝收藏破二千~   说起来今天真是我的幸运日,出门去超市的时候遇到一只黑猫撸了个爽,然后遇到一只大金毛又□□了好几遍,在超市看到一只折耳蹲在一个姑娘的肩上,又撸了几把……是的撸猫使我懒惰OJL   而且巧合的是我后文有个男配就是只黑喵…… 第34章 二人世界   徐安容觉得楚柯今天有点不对劲。   具体是哪不对劲她也说不上来, 但明显能感觉到他看自己的次数变多了。   ——是因为今天穿得很奇怪吗?难道这个颜色太粉嫩了已经不适合自己了?他是不是觉得她在装嫩?不是说暖橘色衬肤色吗?还是她妆花了?或者脸上沾了脏东西?难道他觉得她化了妆和徐茹一样丑?   她胡思乱想着,一会儿掖掖裙角,一会儿压压刘海, 一会儿又摸摸脸上的粉底有没有掉,只觉得在楚柯的注视下手脚都不自在了。   恰逢公交车一个急刹,她猝不及防地撞入楚柯怀里, 鼻尖与他结实的胸膛来了个亲密接触。一抬头, 楚柯深色的外套上——那个相触的位置留下了一点淡淡的白痕。   那是她涂的粉底!   徐安容尴尬得恨不得找个地方钻进去。她平时也就上班化妆,在家或出门大多素颜, 从来没遇上这样的突发状况。今天不知怎么鬼迷心窍了,出门前特意化了个淡妆, 还被父母用促狭的眼神来来回回扫射好几遍,现在又不小心蹭到了楚柯衣服上……   楚柯看着她的脸色从白慢慢染上薄红,心里默默点头。   嗯嗯, 这样比刚才更好看了嘛, 果然脸色要红润一点才更好。   完全没有体会到徐安容内心的尴尬的某妖不由自主地联想起了更多东西——虽然不是同类, 但是和她在一起也是不错的呀, 她脸红的样子很可爱, 刚才撞上来的身体也是软软的……好喜欢。   这么一想, 妖怪大人的嘴角忍不住微微翘了起来。   他这边笑,另一边徐安容却更加忧心忡忡。   楚柯今天真的不对劲!太不对劲了!被她撞了一下竟然还能笑得出来?   她犹豫了一下, 小心翼翼地问:“你没事吧?”   楚柯顺着她的目光落在自己的衣服上,随手拍了拍,眼角带笑地回答道:“没事啊, 怎么了?”   徐安容:“……”   果然很不对劲。   她摇头:“算了,没事。”   ……   S市的集市在烧烤一条街附近,每年春节才有大小商贩前来摆摊,在其他城市的集市逐年消失的情况下,S市倒仍然保留着这一传统。   下了公交没走几步就看到了涌动的人潮,徐安容领着楚柯沿街逛过去,边走边和他解释:“这里的集市一年才有一次,算是我们这边的特色,虽然你可能不喜欢人多的环境,但是不逛一下的话,还是很可惜的。”   楚柯点着头,眼睛却落在她脸上:“嗯嗯,听你的。”   徐安容噎了一下,想说话又不知道说什么,最后憋出两个字:“走吧。”   没有大黄,没有苗苗,难得能和徐安容单独待一块儿,楚柯的心情十分愉悦,然而这种愉悦只持续了不到半小时就被路边跳出来的自称是徐安容的初中同学的某个男人打破了——   都是好多年不见的老同学了握什么手!眼睛往哪看呢?   还约喝咖啡?没看见她边上还有个妖吗?   穿得人模狗样一定不是个好人!   楚柯冷着脸朝那个所谓的初中同学飞着眼刀子,一直到徐安容同他告别才收起了黑脸。   偏偏今天不知走了什么运,好像徐安容从小到大的男同学都被压缩到了烧烤街一带的地图上。楚柯掀起眼皮冷眼瞧着第三个拉住徐安容叙旧的高中老同学,暗地里把蛇牙磨得霍霍作响。   碍眼。   太碍眼了。   莫非这就是他今天把小葱妖丢在宾馆里的报应?楚柯不信这些,但是此时此刻他莫名觉得如果把苗苗带出来了或许会好一些,至少徐安容的注意力会更多地放在他身上……的口袋。   眼见那位穿得精英模样的男同学自告奋勇地要帮徐安容射下最大的那只娃娃,蛇妖轻蔑地哼了一声,取过一旁的气/枪,不等摊主阻拦,抬手就是十连发,靶靶十环。旁边那位仁兄还在瞄准,他这边已经把娃娃赢到了手,围观人群沉默一瞬,顿时掌声雷动。   “卧槽!帅哥牛人啊!”   “帅哥代打吗?”   “我我我、我也求个代打!”   “……”   当着摊主震惊的脸,他取下那只半人高的娃娃塞进徐安容怀里,掏出手机对摊主摇了摇,面无表情地挑眉:“支付宝还是微信?”   ……   徐安容抱着娃娃被他带出人群时依旧怔愣得回不过神。   她掐了掐玩偶熊的脸,柔软的熊脸立刻陷下去了一块——好吧,是真的。   “你怎么突然就去玩了,其实那些游戏都很坑的,有时候花个几十几百都拿不到奖励……”她说着忽然对上笑得傻乎乎的玩偶熊,顿时语塞,“不过没想到你竟然这么厉害。”   “你不喜欢?”蛇妖的思维与众不同,语气透着酸劲儿,“难道你想要那个家伙帮你赢回来?”   他指了指徐安容怀里的熊。   “当然不是,你没看见他自说自话就去了吗?我连阻止他都来不及。”徐安容没好气地回答道。她都没有反应过来呢,不知道边上这两个雄性生物怎么突然就较上了劲,那位老同学也是热情得过分,让她都不太适应。   “你好像挺受欢迎的。”楚柯语气平淡无波地说道,“他们看起来都挺喜欢你的。”   “没有没有没有。”   徐安容摇头,不认可这话:“我平时都不回来,好长时间没见面了,怎么可能喜欢我,我也不可能喜欢他们。”   楚柯:“那你喜欢什么样的?”   她喜欢什么样的?   徐安容仔细想了想,发现好像还真没什么标准,歪头看了眼楚柯,正要开口,手机铃声催命似的响了起来。她收回目光,接起电话,陈雨彤的声音立刻从另一头传了过来——   “你在哪呢怎么都不看我给你发的消息?快看快看!”   没头没尾的一句话,说完就挂断了。   徐安容一头雾水,顶着楚柯求知的目光点开企鹅号,陈雨彤的消息瞬间跳了出来。她直接拉到最顶上,接着就看到了一个转载过来的帖子:《求深八,柯神微博关注的那个妹子到底是什么来头?》。   看到“柯神”两个字,徐安容顿时很想吐槽楚柯起笔名的水平,但吐槽的话语刚到嘴边,她转念一想,立刻就傻眼了。   等等!他们说的那个人好像就是她?   她把帖子标题又看了一遍,确认关键字是“微博”、“关注”和“妹子”。好了,不用再看了,楚柯那两个手就能数得清的关注人里只有她是最近才加入的。   她心里浮现出一丝不祥的预感,点开帖子一看,果然是在讨论她和楚柯到底是什么关系。粗略看了看,至少有一百多楼在怀疑她是楚柯的女友。推测还合情合理——“你们看柯神以前关注过妹子吗?没有!是不是!她是八个人里唯一没有认证的人!很明显不是编辑不是同行更不是什么版权方!而且你们看妹子的微博明显是普通的生活号,他们还互粉了,这一定是柯神的女朋友!如果不是,我吞键盘给你们看!”   最后一句话,徐安容甚至看出了一种壮士断腕的豪气。   她翻了翻帖子所在的论坛,发现这是一个漫画同好集聚地,流量还不少。帖子是今早发的,截至目前已经有了一千多回复,被管理员加了精,在首页飘红,号召着更多八卦的人加入讨论。   她退出帖子,陈雨彤幸灾乐祸的消息不断发过来:“完了完了完了,你们俩的□□藏不住了。我们大腿可是有不少萝莉粉的,你就等着被萝莉们扎小人吧。我刚看了眼这个帖子已经被转到微博去了,嘿,那热度蹭蹭的,朋友你要红了哇。”   徐安容回了一串省略号。   陈雨彤接着发:“俗话说得好啊,苟富贵,勿相忘……”   徐安容关掉了手机丢进包里。   察觉到边上还有一道目光注视着她,她回过头对上楚柯清澈明亮而的凤眼,忽然产生了片刻的迟疑。   “怎么了?”   楚柯只看到她点开了某个帖子,却没有关注帖子内容上面到底发了什么,见她表情怪异,不由多问了一句。   徐安容咬了咬唇,纠结了下,把事情和他从头至尾说了一遍,完了问道:“这样不会给你带来什么不好的影响吧?要不你取关算了。”   她倒是不觉得网友们能从她单调的微博中找到什么三次元的信息,但一些明显走偏了的猜测对楚柯来说恐怕不太好,她也不希望影响了楚柯的名声。就算是妖也是要找女朋友的吧,万一人家误会了怎么办?   楚柯听完也随即找到了那个帖子,快速浏览了一遍,舒展开的眉又皱了起来。   “明明是给你带来了麻烦。”   他登上自己的微博号,将帖子转载到了自己首页,特意发言:“私人生活,请勿深究。”发完,瞄到相关微博推荐恰好是某位网友对他们俩关系的猜测,他盯着男女朋友四个字,弯了弯嘴角,悄悄地点了个赞。   嘿,这位朋友你很有眼力哦。 第35章 一个陌生女人的到来   不知道是不是楚柯发的微博起了作用, 帖子讨论的热度降了下去,很快被其他新帖甩在身后。唯一的不同是有那么几撮粉丝顺着楚柯的关注爬了过来,抱着“我倒要看看你是个什么样的小妖精能迷住我男神”的心态, 暗戳戳关注了徐安容。   徐安容看着终于突破了四位数的粉丝第一次感觉到了一种神秘的快感——是的,抱大腿的感觉就是爽!   她一边感慨陈雨彤对于起外号方面的能力之神准,一边淡定地把偶尔冒出来的几条不和谐私信拖入小黑屋。   这两天她做这件事已经做得很是顺手了, 心态也从一开始的气愤逐渐变得平和——先不说她和楚柯并非恋爱关系, 光是想想她能和男神比邻而居、单独相处,而这些人只能在网上眼热地骂她两句, 连自己的男神长什么样都没见过,她就感到一阵暗爽。   ——骂得再多有什么用呢, 有本事你来代替我啊。   这样想着,情绪越发平稳,面对诸如“不管你是谁离我柯神远一点”和“我男神不可能看上你的!你们迟早会分手的!”的私信, 她也能以“嗯”、“啊”、“哦”三字真言淡然回复。   ——我男神那么优秀你配不上他的!   ——哦。   ——别以为长得美就能得意了, 柯神不可能被你一直迷惑的!   ——嗯。   ——不要脸不要脸不要脸!   ——啊。   陆陆续续回复了几条, 徐安容失去了逗弄这些“单纯”粉丝的兴趣。骂她的话都千篇一律, 而且她的微博从来不发照片更没有曝光过自己的个人信息, 不知道她们是从哪得出她长得很美的结论的。短时间看看还好, 时间久了她自己都要信了……那样多不好意思啊。   做人要谦虚,谦虚。   好在另外爬过来的大多数粉丝都是乖巧可爱的, 偶尔翻她之前的微博点个赞或者评论几个萌萌的表情,画风一看就充满了真善美。冲着这一点,徐安容也会给面子地回复一两条, 然后换来更多的“小姐姐求爆照”的呼喊。   一律无视之。   正要退出微博,手机“嗡”地震了一下,一条新私信跳了出来。徐安容叹了口气,心想又是一个天真少女,顺手点开——消息来自昵称为“一个可爱的柯神腿部挂件”的微博用户。   【小姐姐你和柯神一定要幸福哦o(* ̄▽ ̄*)ブ】   【不用吞键盘了好开心呢o(* ̄▽ ̄*)ブ】   徐安容:“???”   与之前的那些私信截然不同的画风让她忍不住戳进对方的主页看了看,没错啊,那蓝色的性别标签的确是男孩子啊。   她没有接着往下翻,自然也就错过了某条被某蛇点赞的微博,也不知道在京市的某家网吧里,一个带着四四方方的黑框眼镜,有着婴儿肥的少年激动地敲打着键盘,在漫画论坛继续发帖——   《那些说不信我让我吞键盘的家伙赶紧出来!刚刚才发现柯神给我亲自盖章了!附截图》   评论回复分分钟上百,转眼又是一个加精贴。   ……   在S市的之后几天,苗苗总算从晕机状态恢复了过来。除了极为有志气、坚决不肯向狗链屈服的大黄天天龟缩在宾馆打游戏外,徐安容带着另外两妖几乎踏遍了S市有名的大小景点,看得徐爸徐妈直呼女儿不孝。   “看看,还说没关系呢,待亲爹妈都没这么勤快的!”   徐安容假装没听见,每天该干嘛干嘛,在父母想要提出再见一见楚柯的要求之前,总能趁机溜掉。王素和徐茹母女倒是听说有再上过门,不过她恰好不在,徐爸徐妈也没让他们进屋,只不过回去的时候听父母说这两人气色很差,好像几天都没睡好。   她回头和楚柯提了提,妖怪大人冷哼一声说道:“那是她们做过的亏心事太多了,我只是给她们施加了一点精神压力,如果身影皆正早就可以摆脱日夜的噩梦了。”   徐安容一听,再也没有任何压力,甚至还想对这两人笑眯眯地说一句活该。   短短的年假很快过去,转眼到了初八。   在大黄将游戏段位从王者俯冲回青铜又从青铜冲上王者,反复吊打各段位之后,徐安容终于和他们一起踏上了回京市的旅途。   让徐安容忍不住热泪盈眶的是她的父母头一回对她去京市没有任何不舍 ,反而百般催促,让她争取把那位姓楚的年轻人趁早拿下,有机会五一国庆带回来再见见,实在不行下一年春节也是可以的……   她心底反驳着不可能,面上敷衍地“嗯嗯哦哦”,反倒是楚柯拉着徐爸徐妈认真地表示有机会会再来看望他们,还是最后徐安容看不过眼把他拖上了飞机。   总体来说,这是一个平静而使人堕落的假期。   直到春节过去半个多月,徐安容仍然懒洋洋的,周末的早上一觉睡到十点半,才在门铃声的催促下爬了起来。   有了上次张某某的经历,不管她是不是觉得对方是熟人,她都一定要仔细地从猫眼里观察一下,确保不会再出现第二个张某某来膈应自己,才会考虑开门。   顺着猫眼望去,一个戴着墨镜的女人正在用力拍门。她长得颇为冷艳,涂着鲜艳的正红色口红,戴着异常酷炫的耳钉,十足十的御姐范,但有一点很明确,徐安容并不认识她,她的印象中从没有这一号人物存在的痕迹。   她本来不想搭理陌生人,但看这人一直在执着地拍门,实在忍不住在门后回了一句:“不好意思,你可能走错地方了。”   拍门声顿了一下,复又拍打,而且比之前更加卖力。   徐安容以为她没听清自己说的话,于是又重复了一遍:“姑娘,你应该是走错地方了,我不认识你。”   这回拍门声终于停了下来,那个女人不知从哪里摸出一张皱巴巴的小纸条,对照着门上的号牌认真比对了一下,然后用一种有些刻板生硬的古怪语调说道:“我没走错,你不应该住在这里。”   什么叫她不应该住在这里?她实打实付了租金签了正规合同的,她现在就是这里的主人!   徐安容觉得这人先前根本不是没听清自己的话,而是有意上门找茬来的,更加不可能给她开门,隔着门板压抑着怒火冷声道:“这里现在就是我的家,如果你要找事,我不介意找保卫处的人过来。”   就算保安不来,隔壁还住着仨妖呢,她底气足得很,完全不担心就这么一个人能闹出什么风波。   “咋可能嘞?”陌生女人小声地嘀咕了一句,又仔仔细细看了眼门牌——对的哩,就是704嘛。   “那你知道原先住着的那户人家搬去哪里了吗?”女人依然操着一口古怪的普通话,比划着问道,“他们家有一条大黄狗,屋主是个年轻男人,姓楚……”   大黄狗,年轻男人,姓楚……这听起来不就是楚柯?   她来找楚柯的?她是什么人?   徐安容脑海里闪过了很多念头,下意识打断了她的话:“你说的那个人是不是叫楚柯?”   “艾玛你……怎么知道?”女人忍住激动,几乎是贴在门上问道,“你见过他们?你知道他们搬去哪里了吗?”   徐安容有些莫名,看着女人兴奋且期待的模样,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心里生出了一点不舒服的异样感,但仍然耐着性子回答道:“他们没搬家,一直住对面,就是703。”   “703?703……”女人念叨着转过身,歪头看了看703的门牌,恍然大悟,“难道我真的走错了?”   徐安容躲在门后从猫眼里看着她敲响了对面的大门,一下,两下,三下……   没有人来开门。   她感到自己稍稍松了口气,但又弄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做贼似的躲在门后看着那个御姐模样的女人,就如她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有一种放心的感觉。   算了算了,和她又有什么关系呢。   认识大黄和苗苗就行了,总不可能楚柯的朋友她也都要认识吧。   她说服自己转过身,耳朵却敏锐地在拍门声中发现了一道不同的声响。   吱嘎——   她转过身看去,对面的门开了。   冷艳御姐走进了对面的屋子,门又关上了。   她盯着重新合上的大门怔愣了一会儿,才挪动步子从猫眼前走开,去厨房准备午餐。然而整整半个小时她都在切土豆丝,把土豆切得比头发丝都粗不了多少,半晌才意识到可以下锅了,刚拧开天然气,把油倒入锅中,口袋里的手机就拼命震动起来。   她看也没看接起:“喂?”   “容容姐你快来我们这!赶紧来!快!”   是苗苗的声音。   作者有话要说:  本来想再拉长点的,但是想了想,我就不,我就是要断在这里,哈哈哈哈哈,打我呀o(* ̄▽ ̄*)ブ   ———————————————   说起来,开文前基友劝我把男主设定成毛绒绒的生物说这样更容易吸粉,人气会更高,我不信,结果看你们都那么喜欢黑喵……我们家蛇哥都要哭晕在厕所了喂!(虽然话是这么说,可我还是想撸猫……) 第36章 社会貂与醋意   “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苗苗这一喊, 徐安容也跟着紧张了起来,下意识地想到了之前进入703的那个冷艳御姐。是她做了什么吗?苗苗被欺负了?   所谓关心则乱,她一时之间忘了以苗苗的性格根本不可能受人欺负。   “哎呀!容容姐你先别问, 过来你就知道了!大事!”   这下徐安容不再耽误,匆匆拧了天然气,把土豆丝囫囵往锅里一倒, 盖上锅盖, 不超过十秒就站在了对面的大门前。   开门的依旧是大黄。   徐安容从哈士奇的脸上看不出紧张的情绪,只惦记着苗苗所说的大事, 一边拿纸巾擦着手上的水珠,一边张望着举步往里走。进门第一眼就看到了苗苗, 小葱妖双手环臂一脸严肃地站在茶几上,眺望着楚柯房间的方向,不知在想些什么。   没有看见那个御姐打扮的女人, 她是走了, 还是……在房间里?书房?洗手间?又或者是……   徐安容胡思乱想着, 目光和苗苗对上, 刚要打个招呼问问她究竟发生了什么, 一个掺着东北口音的声音伴随着惊天动地的敲门声响了起来——“开门啊开门啊!俺知道你在家!”   别说, 这声音还挺熟悉。   徐安容快速回忆了一下,很快从记忆中翻出了先前敲错门的那个女人的音色……不出意外的话, 是她没错了。   喊声与拍门声响起的刹那,苗苗的小叶子顿时无风自动,很是深沉地转过头看了徐安容一眼:“容容姐。”   “嗯, 我在。”   徐安容走过去把她捧起来,分神听着楚柯房间那边的鬼哭狼嚎,警惕地问苗苗:“你说出什么大事了?是那个女人?”   苗苗叹了口气,低沉道:“大危机。”   徐安容:“啊?”   “容容姐,大危机啊。”苗苗摆了摆小叶子,其中的一根“唰”的直指楚柯房间,“今天来了个自称是老蛇前女友的女人,从进来就闹着要见老蛇,一直折腾到现在了。”   她本来在阳台舒舒服服地晒着阳光浴,睡得正舒服呢,慢慢的就被持续不断的噪音给吵醒了。等从大黄和陌生女人的只言片语中了解到大概的情况,她立刻紧急联系上了徐安容——不管是不是真前女友,一个古怪莫名的女人上门来纠缠老蛇,这必须是个大危机。   “前女友?”徐安容重复了一遍。   “自称,是自称!”苗苗着重强调,“老蛇现在还窝在房间里没出来见她呢,这都是她的片面之词!”   尽管她这么说,听在徐安容耳朵里意思就变了个味——来了还不肯见面这更说明两人之间有问题吧?   “走走走,容容姐你来了我们就一起过去看看。”苗苗在她手掌上发号施令。   徐安容想要拒绝她的提议,可实在熬不过内心的好奇与某种别扭的情绪,带着苗苗轻手轻脚地走到楚柯房间前。   御姐打扮的冷艳女子正毫无形象地坐在地上扒着门,两手有节奏地左右拍打着,一边拍一边嚎:“你干啥不肯见俺,俺做错嘛了,俺特意坐了二十多个小时的飞机来找你,你还想咋地?开门啊开门啊!”   徐安容:“……”   虽然在客厅里就听见这喊声了,但亲眼见着现场感觉还是挺幻灭的。那一身看起来就价格不菲的衣裙就这么直接往地上坐了,冷艳的御姐外表和这扒门撒泼的样子实在不像是同一个画风。   甚至她怀疑自己在猫眼里所见到的那个女人和眼前的这一个只是有着相似外表的双胞胎姐妹。   徐安容脚下一顿,发出了些微的响动,正操着一口东北大碴子味鬼哭狼嚎的女人瞬间止住了声音,“噌”一下转过半边脸,歪着脑袋看了看用打量外星人似的目光盯着她的徐安容和苗苗。   对视三秒,冷艳御姐忽然开口:“瞅啥瞅?”   “瞅你咋地?”徐安容还处于一种被人前人后的巨大反差所震惊的状态,听闻这句网上的流行梗立刻顺嘴接了一句。   下一秒,女人狐狸眼一瞪,以手掌为刃往脖子前比划了一下:“再瞅削你!”   “削谁呢你?”   没等徐安容说话,一道阴测测的声音忽然插/入,与此同时,楚柯的房门突然从里面打开,穿着居家棉袄的蛇妖黑着脸大步走了出来。他绕过坐在地上的冷艳女人,走到徐安容面前时,表情已经恢复成了平时波澜不惊的样子,甚至嘴角还隐隐翘起。   “你怎么来了?”   “呃……”徐安容语塞了一下,“苗苗和我说你家出事了……”   楚柯一听,冷眼扫了扫坐在门口无辜地眨巴着眼的刁曼曼,回头轻描淡写地回答道,“没事,有不明生物非法入侵而已。”   “什么叫不明生物嘛!俺可是你前女友嘞!”刁曼曼不服气地反驳道,从地上一路蹭到楚柯脚边,试图抱住他的腿,“俺可是特意从长白山过来找你的。”   楚柯拉着徐安容往后退了一步,额角瞬间绷起一块:“我哪来的前女友?刁曼曼你再胡说就从我这里滚出去!”   “不是你说不能当你女友嘛,俺只能先从前女友当起了。”刁曼曼委屈地咕哝道。   楚柯感觉自己额角跳得厉害:“前女友也不行!”   说完不再看她,牵着徐安容往客厅走。见徐安容仍好奇地回头打量刁曼曼,他组织了一下措辞解释道:“她真不是我前女友,我和她一点关系也没有。”   “……嗯…………好吧,也不能算是一点关系也没有。”在徐安容的目光注视下,楚柯老实交代道,“我挺久以前救过她,在她还小的时候。”   “老蛇说的应该是真的,我和大黄也是老蛇救回来的。”苗苗插话肯定道。   “啊……”徐安容应了一声。   她循着本能和楚柯一起在沙发上坐下,转过头继续眺望着楚柯房间的方向,只听带着东北口音的声音再次传来——   “是的哩,救命之恩无以为报,俺只能以身相许嘞。”刁曼曼扭着身子,顶着徐安容震惊的目光走了出来。   徐安容转头问楚柯:“貂也能成精?”   “哈士奇那么二都能成精哩,俺为啥就不能?”说话的紫貂抬起后肢搔了搔脑袋,然后默默贴近楚柯,“是不是这样看着顺眼些哩?”   “没有,离远点我比较顺眼。”楚柯捏着她的后颈把她拎远了一些。   大黄看着他们的动作,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自己中了一枪:“……汪?”   ——哈士奇怎么你了?干啥拿他举例?   徐安容睁大眼将不远处的紫貂来来回回扫视了好几遍,依旧不能把她和刚才的冷艳女人联系在一起。   怎么说呢,突然感觉心情很复杂。   她本来以为这个来找楚柯的女人和他有着某些暧昧的关系,但很快就被当事妖澄清了,唯一的联系只是救命之恩。而她所以为的冷艳御姐居然是个一口东北大碴子味的紫貂妖……前女友只是这位貂小姐的自说自话。   所以,苗苗急吼吼地给她打电话是为了什么……她扔下热到一半的油锅不管不顾地跑过来又是为了什么……   徐安容觉得自己的思绪乱糟糟的,被动地听着刁曼曼讲述当年楚柯是如何在长白山把年幼无知孤苦伶仃刚刚痛失双亲的她从捕兽夹中拯救出来让她避免成为一件貂皮大衣,她又是如何决定要以身相许一直等到成年化成人形才终于按着打听来的地址找上门决定兑现自己的承诺。   她绞着两根手指,一时间也说不清自己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   “既然没出什么事,那我就先回去了……”她咬了咬唇站起来,苗苗跳着去拽她的衣角,“容容姐,你别急着走呀!”   那只东北貂还没离开呢。   她一站起来,正滔滔不绝回忆着当年的刁曼曼像是突然发现了新大陆似的看向她:“等会儿?你是谁?你和楚柯啥关系?俺情敌吗?”   没有人理她。   徐安容把苗苗放在茶几上,歉意地摸了摸她的小叶子,转身就往屋外走去,楚柯眉一皱,紧跟在她身后出了门。   “等一等!”   徐安容的钥匙已经插/进了门锁里,闻言低声回答道:“不好意思,我还在做午饭,有什么事改天再说吧。”   “等等。”楚柯伸手按住了门不让她打开,垂下眼看着她,“你今天心情似乎不太好。”   徐安容没有说话,楚柯清晰地看见她的睫毛颤动了几下,知道自己说对了,于是接着问道:“你为什么不开心?是因为……刁曼曼?”   徐安容摇头:“不是。”   “那是因为……我?”   “……不是。”   她依旧否认,同样拧起眉转动钥匙:“我天然气还开着,我要回去了。”   不同于她的赌气,蛇妖的眼睛却越来越亮,眼睛弯弯道:“你是不是因为刁曼曼在吃醋?”   真是个自恋的妖!   徐安容羞恼地抬起头盯着他,一字一顿道:“才—不—是!”   “那我上次在集市上问你的那个问题,你的回答是什么?”楚柯换了个话题。   “什么?”   “你喜欢什么样的人……或者,妖?”   徐安容感觉自己的脸“腾”的一下烧了起来,仿佛有什么隐藏着的她自己也不知道的小秘密忽然被人挖掘出来曝光在太阳底下,让她瞬间无所遁形。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放开,我要回去了。”她伸手去拉门,这回楚柯没有再拦她,反而少见地露出了一丝微笑。   “那你想好了回答要告诉我。” 第37章 少女心事   楚柯带着遮都遮不住的笑意回到了客厅, 心情愉悦之下连带着看刁曼曼都顺眼了几分。   想到要不是她今天突然出现横插一脚,他还不能确定究竟是不是只有自己在一头热,于是笑容和煦地叫来了快递, 把小紫貂打包装箱原路寄了回去。   “才刚学会化形没多久就敢从长白山跑出来了,也不怕被人捉了扒皮,赶紧的给我回家去, 别整天想些乱七八糟的。”   “我还会再回来的!”   “……快走吧, 给你叫了加急快递。”   他拍了拍东方南特意指派来的妖怪小助理,后者点点头把箱子搬上车, 驾驶着货车扬长而去。他拍拍手,回到屋里走到沙发边躺下, 翘起腿,优哉游哉地打开电视。苗苗和大黄目瞪口呆地看着他这一系列动作,呆愣片刻, 随即嘀嘀咕咕地咬起了耳朵。   “刚才……老大在门口和容容小姐……他们两个……”   “不是吧……哎呀……”   苗苗听完大黄偷听来的八卦, 爬上茶几正对着楚柯, 凝视了他足有一分钟才问道:“你刚刚和容容姐……”   楚柯不等她说完就点了点头:“嗯, 她喜欢我。”   苗苗一口气噎在胸膛里。   “老蛇你要点脸好不好?”   大黄耳朵尖把门口的对话都听见了, 如实和她复述了一遍, 她也知道了楚柯在门口都干了些什么,比如压着人家女孩子的门不让对方走啊, 问对方是不是在吃醋啊,啧啧啧,不要脸。更别说容容姐都没回答他什么呢。   楚柯罔若未闻, 揉揉小葱妖的叶子,叮嘱道:“你们这两天多去找找她。”   “然后帮你打探情报吗?”苗苗“噫”了一声,眼神很是微妙。   楚柯笑而不语。   ……   就将着吃完了半生不熟的土豆丝,徐安容感觉自己的心情还是很乱。刷完工作群刷论坛,刷完论坛又点开了朋友圈。各个地方都转过一圈,心情还是没有好转,她蹙着眉打开了微博,点到首页,第一个跳出来的就是一条被人点赞后推荐来的微博。   微博用户的昵称是“一个可爱的柯神腿部挂件”。   点赞人是楚柯。   徐安容对这个昵称还有印象,就是那天给她发了两条莫名其妙的私信的那位,一时好奇,认真看了看他的微博内容,紧接着脸色就变得微妙起来。   还是那个漫画论坛的帖子引出来的后续,有人猜测她和楚柯是男女朋友这不奇怪,但是楚柯亲自点赞这就不一样了。猜测只是猜测,而点赞等同于官方盖章。   所以他这是盖章自己是他女朋友了?   徐安容感觉脸上又腾起了一点热意,旋即伸手拍了拍,试图让自己冷静——楚柯不是人,楚柯不是人,那是妖啊,物种不同不能谈恋爱,乱七八糟想什么呢,冷静!冷静!   可她瞥一眼显示屏上的倒影,虽然嘴角下撇,但眉角眼梢却蕴含一丝喜色,微微上扬,与刻意做出的冷静表情截然相反。   她捧着脸叹了一口气。   怎么可能冷静呢,有一个有钱有貌的男人就住你隔壁,每天夜里以带小妖精散步为由逛到你公司附近接你下班,口嫌体正直地想方设法博取你同样的待遇,遇到事情会第一时间替你出头……就算明知他不是人类,也很难做到完全无动于衷吧?   对他动心其实并不是那么奇怪的事情……对吧?   尤其周围见过他们的人都在起哄,包括她的父母亲戚朋友都觉得他们的情侣关系已经板上钉钉,还夸赞天生一对十分般配,在这样的情况下,她意志不坚定也应该很理所当然了不是吗?   可是人和妖的身份差距就像一道天堑横亘在他们之间。   徐安容说不清自己什么时候有了心动的迹象,或许其实第一次见面就因为那张脸而心生出了好感,又或许是那次夜里她因故晚归,楚柯带着苗苗和大黄一路找来,她趴在他那宽厚且令人心安的肩膀上希望脚下的路长一点再长一点……   但不论这种感情究竟在何时萌发,她都没有让它生长到足以让自己意识到的程度,又或者说,她有意识地压制了这种感情的产生——碍于楚柯的身份。   这不是省份的差异,不是国籍的差异,不是人种的差异,这是种族的差异。   省份不同,顶多方言不同,饮食习惯不同;国籍不同,最多语言不通,法律条例不同;人种不同,但至少大家都还是人类,只是肤色不同。   而楚柯却是妖。   蛇妖。   这是从根本上就难以调和的矛盾。   如果今天他没有把话挑明,她至少还能像鸵鸟似的把自己埋起来,不用刻意去面对自己真实的心意,她可以依旧不喜欢他,把他看成寻常但身份有些特殊的邻居,可以当作什么也没发生。   可他就是问了,盯着她的眼睛笑弯弯的,一点也不掩饰内心的愉悦,生怕她猜不到他的心思。   她在那样的目光下被迫丢盔弃甲、溃不成军,忽然之间,从未如此清晰地明确自己的心意——她也心动了。   他问她喜欢什么样的人,第一次时她没有明确的形象,甚至中途被陈雨彤的电话打断了,只是看着他的侧脸模模糊糊有了些形容。第二次再问,她刻意躲过了他的眼睛,脑海里却依然浮现出了他的样貌。   她不能再欺骗自己说,她对这个妖完全没有感觉。   真是个坏心眼的妖怪。   她一瞬间委屈得想哭,凭什么要让她知道自己的心意呀,凭什么遇到他的人是她。她只是搬了个家,哪知道对门的邻居竟然是妖,也不能预知他们互相间还能看上眼。他是把问题丢给她了,可她呢,她要怎么回答?   有人说嫁个凤凰男妈宝男就是hard模式了,她找个非人类男友岂不是地狱级难度了?   她怎么和父母说对象不是人,是条修炼成人的蛇?几十年后当她老去时,他是不是依旧容颜不老?   她埋怨起了楚柯,埋怨起了刁曼曼,埋怨当初让她去催稿的陈雨彤,也埋怨意志不够坚定的自己——当初见面他还咬你一口呢,你明明一开始那么害怕,怎么能因为后来他对你好就喜欢上他?   恋爱的萌芽终于在今天楚柯挑明事实的那一刻成长为一棵大树,树上结出了甜蜜与酸涩交织的果实,让年轻的姑娘心尖上泛出些许喜悦的同时被恋爱的烦恼充斥头脑。   开心,却也酸涩。   莹莹的泪水从她眼眶涌出,一滴两滴落在笔记本键盘上,就在这时,手机铃乍然响起。徐安容抽了两张纸巾胡乱擦了擦脸,又擤了擤鼻涕,这才接起电话。   “喂?”   “是我……诶?你的声音怎么了?卧槽你不是在哭吧?哪个敢惹我容姐站出来看老娘不削死他!”陈雨彤听见对面带着哭腔和浓浓鼻音,心底的小火苗“噌”一下蹿了上来,义愤填膺地拍着桌,“我要让他知道我大学四年的跆拳道校队不是白加的,不打断他第三条腿我就把陈字倒着写!”   徐安容瞬间破涕为笑,赶紧擦掉眼角溢出来的两滴泪花:“我没哭啦,刚才眼睛里不小心进沙子了……”   “哎哟!你这都什么年代的借口了,一点新意都没有,打回去重编!”陈雨彤嚷嚷着,忽然压低了声音,小声问道:“是不是你和大腿闹矛盾了?”   徐安容迟疑了几秒,电话那头立刻又叫了起来:“不会真是这样吧?我靠!你有什么委屈只管说,要真是楚柯对不起你,就算楚柯是我们社里的金大腿我也照砍不误!……嗯,可以的话,手就不要剁了……”   徐安容一边接着电话一边把湿了的纸巾揉成小团在桌上百无聊赖地滚,闻言垂下眼轻轻地笑了笑。   “没有,没有什么矛盾,都挺好的。你给我打电话是有什么事吗?”   陈雨彤听她的意思是不想继续刚才的话题了,于是也识趣地跳过,直言自己打电话的用意:“这不是我们老板葛朗台先生终于要发奖金了吗?艾玛,我就没见过几个非要在年后才发奖金的老板……好吧,这不是重点,重点是楚大腿最近跟打了鸡血似的,不仅按时交稿,还每次都超出预期,而且漫画正好涉及恋爱部分,那甜度啧啧啧,看了我这个单身老年人牙都疼,直接又拉了一波销量。”   “我琢磨着吧,大腿近期这么给力都要从你搬过去说起,俗话说恋爱使人奋起,我翻了一番的奖金里面有你的一份功勋章。而且你第一次去找他还替我帮他去买药来着,我也没啥表示,正好过阵子我有公务派遣到京市出差两周,顺便请你出来吃饭,怎么样,小妞赏脸不?”   “你请客,我哪能不赏脸。”徐安容轻笑,“过阵子是什么时候?”   “具体时间还没定呢,反正是有个什么漫画展还有文化论坛大会啥的,可烦了,我也还在等通知,等到了京市我再打电话找你。”   “嗯,好。”   话告一段落,陈雨彤犹豫着挂电话,但想了想,还是不放心地问道:“你今天真的没事啊?”   “……没事。”徐安容纠结了一会儿,问她,“如果你有一天发现你和你喜欢的人身份差异很大,但是对方可能也喜欢你的前提下,你会怎么做?”   “差异很大?哈哈哈能大过外星人吗?要是谈一场星际恋爱也不错啊。”笑过之后,陈雨彤稍微正经了一些,“要看是什么样的差异了啊,家世什么的都不在话下,先想想你们决定走到哪一步,只是恋爱的话,那犹豫个毛线,直接上啊!想那么多干嘛?换成我,我肯定先上了爽完再说,哈哈哈哈哈……”   徐安容:“……”   “咳咳,就算差异大到可能影响结婚,那也没事,反正老娘已经爽过了,爱结不结,不亏,顺其自然呗。”陈雨彤忽然换上了一种严肃的语气,“我的容姐诶,你就放宽心吧,你和楚柯是有些差距,但是他帅你也美啊,他虽然赚得多可你也不穷嘛,名气再大也就是普通人嘛,一切都妥妥的。”   徐安容:“啊。”   真不巧了,楚柯还真不是普通人。   “你和大腿好好谈,别想太多了,这要说出去,多少萝莉得羡慕死你,你还有空想七想八,身在福中不知福啊。”陈雨彤感慨道。   “我们没有……”   “哎哟你当我没看到大腿点赞的微博吗,官方都盖章了你还要当着我的面掩饰嘛?啧啧啧。”陈雨彤摇头晃脑,“小情侣嘛,有一点矛盾是正常滴,有差异存在也是正常滴,你就放宽心,别想太多了,顺其自然吧。俗话说啊,车到山前必有路,那柳暗花明又一村呐,生活虽然不能一帆风顺,但所有的挫折最终都会过去滴……”   徐安容听她活学活用地灌着朋友圈听来的鸡汤,忍不住眯了眯眼睛,浅笑着应道:“嗯,顺其自然。”   虽然陈雨彤文不对题扯了一大通并不是她想要的答案,也不能全然适用她的情况,但至少给了她一点启发——没有谁规定她必须要对楚柯的问题作出什么回答,就算他们目前可以算得上互相喜欢,也不代表就要发生什么,结婚生孩子更是完全没影的事,是她想得太多而且一时钻了牛角尖。   都怪隔壁那蛇妖突然戳破了她不想承认的事实才让她自乱了阵脚,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现在一切就让它顺其自然好了。   想明白这一点,她的心情总算如拨云见日般明媚起来,尽管先前的影响仍有残留,但整个人却轻松了很多,在看到工作群里以胡毛毛为首的一群人讨论每天接她下班的年轻帅哥时,她也能自然地回上一句:“充话费送的,不服你们找移动联通去。”   胡毛毛:“哇,亏了亏了亏了,我用的一直是电信的号。”   群里有人笑她:“小福蝶你现在去换个号码还来得及,说不定还能兑一个容容家那位一半帅的男朋友!”   徐安容笑眯眯打上一行字:“要快哦,再慢就没有了。”   苗苗隔着阳台玻璃门,看着从她心情低落到转阴为晴,悄悄观察了好久,确认她心情真的变好了,这才小心翼翼地从门缝里挤了进去,溜到她边上,伸出小叶子戳了戳她的小腿。   “容容姐。”   徐安容低头看她,顺手捞起她将她放在了桌上:“怎么了?”   苗苗犹豫了一下,随即握了握拳,坚定道:“我有话想和你说。”   作者有话要说:  写了个七夕特辑小段子,有点长,放评论里了,原谅我更新的这么晚,最近有点事情QWQ 第38章 未成年不准早恋   徐安容挑了挑眉, 把苗苗放到桌上。小葱妖自己找了个位置盘腿坐好,轻咳两声为接下来的发言蓄势。   “我……”她张口说了一个字就卡壳了,“诶, 我想说啥来着?”   “不着急,慢慢说。”   徐安容给自己慢条斯理地倒了杯水,示意苗苗冷静。   “噢。”苗苗晃着细细的小腿沉思了几秒, 然后再度开口, “你和老蛇在门口说的话,大黄都告诉我了。”   “咳咳咳……”徐安容被水呛了一下, 脸上不知道是害羞还是因为咳嗽,浮现出一层绯红。   苗苗接着道:“容容姐, 其实吧,我以前特别不希望老蛇喜欢上你,或者你喜欢他。”   嗯?为什么?   徐安容的眼里流露出了这样的疑惑。   “因为老蛇不是人啊, 人和妖谈恋爱很麻烦的, 体会过就知道了。”苗苗叹了口气, “而且我很喜欢容容姐你呀, 我特别希望你能找个高富帅, 那种一眼看上去就和你特别般配的男人。但是后来我就改变主意了。”   徐安容顺着她的话问:“为什么?”   “因为我发现老蛇已经陷进去了, 而且我觉得你也不反感他……”所以她看见刁曼曼来找楚柯才会迫不及待地打电话叫徐安容来,一来给她镇场子, 二来宣誓主权,“然后大黄说你之前在门口和老蛇打情骂俏、互诉衷肠……”   徐安容瞪她一眼:“这俩成语能乱用吗?收回去!”   “哦哦。”苗苗识趣地点点头,“反正就是我们知道你也喜欢老蛇啦, 我就觉得你们在一起也挺好的。”   好—个—鬼!   徐安容之前看苗苗还觉得是自己人,很是顺眼,现在怎么看都觉得她是敌方派来的奸细,花言巧语就想乱她阵脚。哼,她才刚给自己做完心理建设,决定顺其自然,不过多和楚柯交流发展,怎么可能被三言两语就轻易蛊惑。   她戳戳苗苗的小叶子,警告她:“这都是大人的事,未成年小妖不要插手。”   苗苗被她戳得痒,左右扭躲,最后直接抱住了她的手指,贴着蹭了蹭,放软了声音使劲撒娇:“容容姐,我才不是替老蛇说话呢。”   “如果你们互相都没意思,我和大黄肯定也不会说什么。或者你们中间只有一方一头热,我也依然会反对,但是现在你和老蛇明明互相看对眼了,在你知道他是妖的情况下还能看对眼,这说明你们是真爱诶,老蛇这么多年还是头一回喜欢一个雌性呢!”   真爱?   徐安容翻了个白眼,这话听着怎么这么别扭。而且,雌性又是什么鬼?   “我没有喜欢他,谢谢。”她反驳道。   苗苗笑眯眯点头:“我懂我懂——但是老蛇这么多年才喜欢上一个女孩子,好不容易春心萌动,如果再被拒绝也太可怜了吧。是不是,容容姐?”   “他也有很多爱慕者。”徐安容冷静客观地指出事实。   不说在妖怪里行情怎么样,至少以人形外表来看,喜欢他的女孩那是一茬接着一茬。更不用说他靠着漫画和写文还吸了一大波少女粉萝莉粉,只要他愿意,肯定不缺人投怀送抱。   “你是说刚才那只紫貂吗?老蛇已经把她打包送走了。而且只有她在单恋嘛,老蛇又不喜欢她。”苗苗来了劲儿,顺着徐安容的手臂一路爬到她肩头坐下,苦口婆心地卖楚柯的安利,“老蛇真的很好,不仅会赚钱养家,心地还特别善良,为妖热心……”   徐安容无聊地刷着网页,随口制止她:“吹也要吹得适可而止啊,虽然我承认他是不错,但是你硬要说心地善良就有点过了吧。”   “是真的啦——”苗苗拖长了调子,“老蛇虽然表面看不出来,但他其实救过很多人和妖的。之前你也听那只东北貂说了嘛,老蛇救过她的命,我和大黄也都是老蛇救回来的,他救过的人和妖都能组32支队伍去踢世界杯了。老蛇特别特别好——”   平时偷偷摸摸骂楚柯混蛋的是她,吹楚柯最厉害的也是她。   徐安容面无表情地听她把楚柯吹得天上地下绝无仅有,末了,重点一歪:“你和大黄是怎么被他救回来的?”   苗苗有点犹豫地开口:“大黄比我更早跟在老蛇身边,我也不太清楚,反正我遇见老蛇的时候他就已经在了,只听大黄说他也是老蛇救回来的。我的话……嗯……我…………”   说起大黄她还面色如常,说到自己的时候就支支吾吾含糊不清。徐安容被勾得来了兴致,追问道:“你怎么样?”   “我……”苗苗的脸上忽然涌现出一种害羞的表情,把脸埋在徐安容的颈窝处,小叶子簌簌抖动,“啊!人家不想说啦!”   徐安容:“……”   越是这样越想知道了怎么办?   “她被去山里挖兰花的人顺手挖了出来,后来拿到集市上发现长得和葱一样,就顺手丢到了葱堆里,被我当时邻居家的一个老婆婆买菜的时候买了回来。快上砧板前,我听见有人在哭,发现她很没出息地缩在葱蒜里瑟瑟发抖,还不会说话也不会化形,就用两棵葱把她换走了。”   一道她们之外的声音横/插进来。   徐安容循声望去,没看见半个人影,视线再往下,才在地上找到了一条筷子粗细的小黑蛇。   见苗苗去了半小时没有半点音讯传回来,某蛇实在坐不住,干脆自己变回了原形,缩小尺寸,大摇大摆地爬进了徐安容的家,一直听到这里才终于忍不住出声。   见已经暴露,他稍微变大了一点准备恢复人身。徐安容顾不得听到的关于苗苗的八卦,一把冲上去揪住他的尾巴尖,急急道:“等等,别变!”说着扯过身边的毛毯劈头盖脸将黑蛇蒙了个严实。   光溜溜的男人的腿从毯子底下伸出来,对上徐安容羞怒的眼神,他无辜地眨了眨眼。   “我忘了。”   额角一跳一跳的抽着,徐安容突然感觉很心累:“给我变回来,回家。”   苗苗从她肩头轻巧地跳下去,扑在楚柯手臂上张口咬下:“混蛋老蛇让你多嘴……”   不痛不痒。   楚柯把她从手上拎下来,一脸正经地说道:“我是来找苗苗回家的。”   ——别以为你一脸正经我就看不出你是在胡说八道了!   徐安容盯着那张帅气的脸恶狠狠地想着,将苗苗从他手里夺过来:“看到没?这就是你说的特别特别好。”   苗苗沮丧地垂着小叶子——令妖羞耻的往事被某个见色忘友的家伙轻而易举地供了出来,真的让她很受伤。   楚柯光溜溜地裹着毛毯往阳台走。本来还想再听听徐安容是怎么说他的,可惜没忍住暴露了自己的存在,只能先回去了。徐安容看他就准备这样爬阳台,立刻拉住了他——开玩笑,这要被人看到,她的名声还要不要了?   送他到门口,蛇妖突然回过头。   徐安容心不在焉地跟在他身后,差点直挺挺凑上去,还好脚下一个急刹,停在了三尺之外。   “干、干嘛?”   “不是之前和你说过三月三的狐妖婚礼吗?算算时间差不多快开始了,你如果想去的话,提前一点准备好。”   的确是有这么回事。   徐安容回忆了一下,点头:“行。”   虽然她现在和楚柯处于一个比较尴尬且微妙的时期,但是没必要和自己的好奇心过不去。自然一点,自然一点,不要太刻意了,顺其自然。她心底默念了几遍,看向楚柯的脸色终于又恢复如常。   楚柯随时注意着她的神情变化,见她平静下来,唇角一翘,俊眉一挑,提醒她:“你的回答想好了没有?没有的话要尽快——”   话音戛然而止,徐安容在背后把他推进了门,狠狠把门拉上。   “没有!”   楚柯顶着大黄似嫌弃似鄙夷的目光,解开毛毯化成原形,悠哉悠哉地爬爬爬,一路爬到沙发上将自己盘出了一个心形。想了想,蛇尾忽然拉长,伸到大黄跟前卷走了他的遥控器。尾巴尖在按键上戳了几下,调到一个名为《爱情分析师》的收费频道,聚精会神地看了起来。   大黄:“……”   这日子没法过了!   ……   徐安容回到屋里才发现苗苗还垂头丧气地揪着她的头发挂在她肩上,不由摸了摸她的小叶子,安慰道:“没事儿,我知道咱们苗苗不是葱,以后肯定能开花的。”   苗苗被楚柯揭了老底,心里正郁闷,却仍然不忘替他说话:“其实老蛇真的是个好妖……”   徐安容嘀咕:“看着就不像个好妖。”   又想到他刚才那副促狭的模样,心有不忿,于是将认识楚柯以来,他所有做的不好的地方统统数落了一遍。   “第一次见他就给我来了个闭门羹,后来还咬我一口……”她抬起手腕,“还给我下了个咒……”   要不怎么说女人心海底针呢,当你想要挑一个男人的错误时,总能挑出许多不满来,而且说翻旧账就随时能翻出一箩筐。   苗苗听她念着,忽然一拍脑袋:“哎呀,坏了。”   徐安容停下碎碎念:“嗯?怎么了?”   “认识你太久,忘记和你说了,其实那个咒是骗你的。老蛇从来不害人的,当初也只是怕你把我们的身份宣扬出去,他故意吓一吓你。”苗苗挠了挠头有点不好意思,“后来我们和容容姐你混熟了也忘记告诉你实情了……”   徐安容被噎了一下,别别扭扭继续道:“那他还咬过我……”   “可,那次是你先泼老蛇雄黄的啊,他是正当防卫。”   “那那那、那他对人脾气不好!”   “老蛇那时候又是感冒又是在蜕皮期,心情暴躁一点也是能谅解的嘛。”苗苗揪揪她的头发,“容容姐你就不要怀疑啦,老蛇究竟好不好你认识他这么久应该也清楚了,就不要骗自己说他到处都是缺点啦。”   徐安容嘴硬道:“我才没有。”   她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脑海里过了一遍,突然想到苗苗一开始说的话,感觉有点不对。   “苗苗。”   “嗯。”小葱妖晃了晃叶子。   “你开始说体会过就知道人和妖谈恋爱很麻烦……你怎么会知道?”   苗苗没想到她隔了这么久还能想起来她随口说的话,整个妖都僵硬了。   “就就就就……就随便说的嘛,哈、哈哈哈……”   徐安容哪里听不出她的心虚,将她揪下来捧在手心,严肃问道:“说实话。”   苗苗的小叶子全都垂了下去,沮丧地说道:“好吧,我说。”   她朝徐安容招了招手,示意她把耳朵凑近一点。   “容容姐,我和你讲哦,你千万不要再告诉其他人和妖,尤其老蛇。”徐安容靠过去,苗苗捏细了的嗓音从耳边软软传来,轻飘飘的,吹出的气痒人得慌,“我谈了一个男朋友,是个人类。”   徐安容心里咔嚓一下,心态立马崩了:“未成年人不准早恋!”   顿了顿,感觉不对又补充一句:“未成年妖也不准!不行,我得找楚柯去!”   苗苗没想到她说变就变,快被急哭了,死死拽着她的手:“容容姐!姐姐姐姐姐!不对不对!那是以前!以前!别和老蛇说,不然我完蛋了啦!我现在没有早恋……”   “是吗?”徐安容保持怀疑。   “是的!”苗苗泪眼汪汪,“容容姐……”   “真的?”   “……真的。”   “那暂时信你一回。”   苗苗眺望着窗外,内心眼泪直流。 第39章 消息   徐安容足足有一个星期没踏进楚柯家。   后者的心情怎么样她不得而知, 反正她自己是舒坦了。能逃避的问题那都不叫问题,加上最近工作上的事务多了起来,她全心全意投入工作中, 一段时间没见楚柯,她的心态也给掰正了回来。   于是到了周日,她做完新学的草莓戚风蛋糕和抹茶舒芙蕾后平静地敲开了703的大门。一进去, 楚柯正在电视机前玩游戏, 大黄一爪子把门摁上,溜溜达达回到垫子上捡起游戏手柄接着玩。她瞅着这俩妖问:“苗苗呢?”   楚柯头也不回, 一指指向书房:“在里面打电话呢,也不知道跟谁, 都一个小时了。”   徐安容点点头,拎着纸盒去书房。她一转身,背后的某妖就转过身来盯着她, 抻长了脖子看她进了书房, 直到完全看不见才被大黄一爪子抽在肩上。   “楚老大, 又死啦。”   楚柯急急忙忙拧回头, 电视机上映出两个硕大的英文单词——“GAME OVER”。他轻咳一声, 面色不变, 点下了重新开始。   徐安容敲了敲书房的门然后拧开门把手走了进去,苗苗难得化成人形, 抱着手机趴在飘窗上不知和谁聊得火热,听见敲门声匆匆说了句“有人回来了,我先挂了”, 然后一把掐断电话,将手机背在身后,一脸无辜地盯着徐安容。   “容容姐。”   徐安容目光不经意地瞟向她身后,小葱妖立刻紧张起来,往后缩了缩:“刚和我朋友打电话呢。”   徐安容没有深想,将一纸盒的蛋糕递给她,在她身边坐下。苗苗接过蛋糕一边吃一边和她念叨:“容容姐你好久好久好久没有来找我们了,是在忙什么啊?”   “也就一个星期而已,再说了你前两天不还跑我家来了吗?”徐安容看着她头顶的两瓣小叶子随着她的动作一晃一晃的,没忍住伸手捏了捏,“这几天都在加班。”她朝门外努了努嘴,“喏,就是在折腾外面那家伙的小说影视版权,总算给卖出去了。有个好消息是,买下版权的是你女神公司,也许你女神会参演哦。”   苗苗嗷呜一声扑过来:“容容姐爱你爱你爱你!”   “行行行,我知道你爱我,别把奶油蹭我身上。”徐安容无奈地往后挪了挪,恰好将一个硬硬的块状物从窗台上扫了下去,“哐”一下摔在地板上。   “是老蛇的手机。”苗苗扫了一眼说道。   手机底部还连着数据线,数据线一直通向窗帘底下,撩开一看,果然是在充电。好在窗台不高,又是木质地板,摔这一下应该也摔不出什么问题。徐安容一边想一边弯腰去捡手机,刚上手检查了几眼,手机“嗡”的震动起来,她指尖一抖,差点把手机再摔下去。   屏幕上是一个没有备注的号码。   苗苗凑过来:“嗯?这个不认识,大概是推销电话?”   “不知道,我去拿给他。”   说着出去找楚柯,走到边上时他正好一局结束,看也不看地接过手机,顺手把游戏手柄塞到了徐安容手上。徐安容在大黄的示意下顺势在他的位置坐下,楚柯挪了挪地儿也不走远,紧挨着她坐,顺手把变回原形的苗苗拎远了些。   “喂?”他接通电话。   “是楚柯楚先生吗?”电话那头是个粗犷的男音,说起话来跟打雷似的,徐安容离得近,不用刻意去听都听得一清二楚,“您上次说要找的那个水仙小妖有消息了。”   霍水的消息?   徐安容不管还在进行的游戏,诧异地扭过了头,刚巧和楚柯的目光对上。她顿了顿,稍稍侧过视线,盯着他的手机。   楚柯微微挑眉,一边盯着她看一边问道:“快递找到了?”   “其实差不多一个月前就找到了,但是出于一些特殊原因所以没有及时通知您……”对面的声音突然变得有些迟疑。   “什么特殊原因?”   “准确的说,快递是在一个月前就找到了……但是里面没有您说的那个水仙花妖……”   “霍水不在里面?怎么回事?”徐安容插话道。   对面也不管怎么突然之间多出来一个女声,顺着她的问题回答:“这我们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啊,收到楚先生发的悬赏后没多久,我们就在昆仑山周边最近的一个小镇上的垃圾桶里找到了空的快递盒。几个弟兄一看,里面没有楚先生说的那水仙妖,所以暂时没有通知您,想等找到了水仙妖再和您联系……“   楚柯问:“那听你们的意思是现在找到他了?”   “……”电话里沉默了一瞬,“……这个吧,也没有。”   苗苗听得好奇,悄悄摸摸爬到了徐安容的肩头,连大黄都暂时放下了游戏,转过头专心致志地偷听。楚柯扫了一圈这好奇的三双眼,直接点开了扩音。   “那你说的有消息是指什么?”   “我们找人联系上了他,那个小妖说有空他会回去昆仑山的。”对面的声音忽然有点局促,“这个,虽然我们几个弟兄没有直接找到他然后带他去昆仑,但也算间接完成了委托是吧?那个……楚先生,您的悬赏……还作不作数啊?”   “悬赏当然算数。但是,我需要知道更详细的经过。”楚柯说道。   “咳,这是应该的,应该的。我们兄弟几个找到空的快递盒之后就接着打听那个水仙花妖跑哪去了,后来才听小镇上的老板娘说见到一个女孩子扔的快递盒。当时镇上人还不少,前后来了几个旅行团,还有一个拍电视的剧组,想从里面找一个漂亮女孩子那可不容易,而且也不知道人走没走,弟兄们只好挨个挨个的辨别,这就花了好几天的功夫……”   别听对面的声音粗犷,细说起来可絮叨了,徐安容听了半天也没听出些什么重要内容,赶紧提醒他不要跑偏。   “说重点。”   “行行,重点,重点。”电话那头立刻加快了语速,“后来我们继续打听,发现之前走的那个剧组有个姑娘来之前没养花,走的时候却问店家要了一个塑料杯装水仙,我们就认定是她带走了水仙妖,接着去追查她的下落……但是吧,这国内人这么多,大海捞针一样实在不好找啊,我们兄弟就……咳咳,不好意思又有点扯远了,反正最后兄弟几个就各种托关系联系上了那个女孩子。”   苗苗:“然后呢?”   “诶,怎么又多出来一个……咳,后来那个姑娘说她知道小水仙妖的身份了,会把这事告诉他的,然后没过多久那姑娘就回电话说小水仙妖过些天会自己回昆仑一趟的。虽然我们是没直接见着对方,但是也和水仙妖通过电话了,这也算有消息了,楚先生您说是吧?”   “是。”楚柯说道,“可我仍然需要验证一下消息的正确性。”   “楚先生您放心,通话我们都有录音,等下就发送给您,这不先和您报备一下吗……”粗犷的男音嘿嘿笑着,给人一种极其强烈的反差。   徐安容搓了搓胳膊,离远了一点问道:“以你们打探来的消息看,小水仙现在是和一个人类女孩在一起?而且对方已经知道他是妖怪了?”   “对,是这样。那姑娘听说还是个知名摄影师呢,经常跟着一些剧组跑,联系上她可不容易,我们还是托了好几层关系才要到了她的号码。听她说,那小水仙现在给她当模特呢,也没见她害怕或是要找高人收妖什么的,应该是没什么问题。”   霍水给人当模特?   在场的一人三妖面面相觑,但随即想起霍水那张无愧花妖之名的脸来,又觉得有些理所当然——那张脸放娱乐圈都多的是人哄抢,给人当摄影模特似乎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了。   虽然他干什么都不行,但至少还能靠脸混饭吃,不过以后不会真去混娱乐圈吧?   念头在脑海里一晃而过,很快被徐安容压在了深处。楚柯挂了电话,登录邮箱查看了一下对方发来的通话录音,然后在对方之前“把马尔代夫十日游折现”的要求下爽快地把钱打了过去   接着他分别给东方兄弟打了个电话,告知了这件事。在东方北叽里呱啦的嚷嚷声中,他面无表情地挂断电话。抬起头,对上三双一眨不眨的眼睛,他眉头微舒,摆摆手说道:“没事了,既然那小妖怪没危险,也就不用管他了,散了吧。”   苗苗意犹未尽地从徐安容肩上爬下来,径直走向电脑桌,嘀咕道:“我去查查最近有没有什么新冒头的帅哥模特……”   徐安容捧起被她带过来的糕点纸盒正要给她拿过去,才迈一步就被蛇妖拉住了手。   楚柯泰然自若地伸手挑了块草莓戚风蛋糕咬了一口,另一手拉着她坐下:“苗苗还小呢,吃多了甜的会蛀牙。”他捡起游戏手柄再度塞在徐安容手里,自己则夺过大黄的,和她并肩而坐,嘴上的理由却找得正大光明,“今天有暴风雨,等等要打雷,你一个人在家待着也害怕,不如在这里玩会游戏。”   在S市机场送别时,徐爸徐妈已经把楚柯看作了半个女婿,想着让他多照顾点自家女儿,特意把徐安容平时的一些“弱点”都抖了个干净。楚柯当时满不在乎,实则都悄悄记了下来,现在一看外面天色阴沉,乌云密布,立刻就想起了这一茬。   “我都这么大了,怎么可能还怕打雷!”徐安容反驳道,身体却像生了根一样,扎在地上没有动弹。   好吧,一个人的时候还是有那么一点点害怕的。   楚柯微微翘了翘嘴角,不动声色地扫了眼在电脑键盘上跳来跳去的苗苗,将最后一块蛋糕塞入口中,点下“游戏开始”的按钮。   轰隆——巨响伴随着闪电在窗外炸响。   正好一道短信同时传来,手机隔着衣服震动了几下,徐安容看着大黄跑去关窗拉窗帘,又看了眼正在等待游戏载入的楚柯,掏出手机查看信息。   消息是陈雨彤发来的。   ——“明天下午的飞机,六点十五到京市,怎么样,来接我吗?”   徐安容正要回复,眼见进度条加载到百分之九十九了,匆匆回了“好啊”两个字,然后丢开手机拾起手柄开始游戏。想了想,又和楚柯讲了一句。   “陈雨彤明天来京市。”   “……谁?”   徐安容:“…………”   楚柯皱了皱眉,终于有了点印象:“我编辑?”   “……你还记得她,想必她也会很感动的。”   “哦。”楚柯装作没听懂她话里的嘲讽,非常不要脸地往她身边挤了挤,手顺着腰虚搂半圈,“你要是害怕可以靠过来一点。”   徐安容:“……你走开!” 第40章 一个雨夜   暴雨一直从周日下到了周一晚上, 电闪雷鸣不停,偏偏徐安容又接到了组长临时派发的任务,只好接着加班。抽空去泡咖啡的时候给陈雨彤打了个电话, 对方善解人意地表示理解。   “行啦,哪里还真要你来接啊,我们社虽然抠, 但该准备的还是都准备好了, 你就安安心心加班吧,我差不多要在京市待一个多星期呢, 还怕没时间见面?”   听她这么说,徐安容也就没再往心里去, 约好等她忙完这几天再出来见面。谁知道一直过去了一周,暴雨没停,两人也一直忙得没有见上面。   ……   夜里, 十一点零五分。   下出租的时候, 陈雨彤特意看了眼时间, 然后头疼地抓了抓头发。   出来出差也就算了, 还要和友商吃饭, 吃饭也就算了, 那些个五大三粗的老爷们个个都要喝酒,不喝酒就是不给他们面子, 然后一喝就喝到了这么晚。她倒是还好,跟来的两个年轻人却都是一杯倒的菜鸟,两杯啤酒下肚就晕晕乎乎不知东南西北了。   她无奈地跟在两个醉酒小青年身后, 边替他们撑伞边拉着他们往巷子里七拐八拐。要不怎么说她们杂志社抠呢,为了挑个物美价廉的宾馆,愣是找了这么个犄角旮沓,出租车都开不进来。   说是撑伞也不恰当,雨下得特别大,跟瓢泼似的,怎么遮都免不了淋湿,只能稍稍挡一下,也算个心理安慰。偏偏被遮雨的人还不领情,一个劲说没事。   “彤彤姐我们没事……一点都没醉!对,没醉……您自己撑伞,我要淋雨我要长高……长高……”   陈雨彤看着这抱在一起都快拧成麻花、走路歪歪扭扭没她拉着直接要去抱电线杆子的两人,满脸嫌弃:“省省吧,还没醉呢,就你那小身板淋化肥都长不高。”   说着用力一拉,把其中直扑向垃圾桶的某个年轻人掰回了正途,额头青筋冒出:“还有几百米就到了,给我好好走路!”   “喝……干、干杯!”   “喝你个头!”   陈雨彤真是没脾气了,喝醉的人真的难搞,她现在被雨淋得像只落汤鸡,头发和衣服全都湿漉漉地贴在身上,这两人还左扭右晃不肯配合,烦得她恨不得直接把这两家伙丢在这里不管死活。   刚把这一个拉回来,另一个又冲着路边的三轮车去了,这回她手里撑着伞没来得及拉住,眼见着醉酒小青年冲过去跟无尾熊似的抱着三轮车车头使劲撒泼。正巧边上不知是谁堆放了一些空纸箱,被他一碰,全都哗啦啦倒了下来。陈雨彤走过去把人拽回来,眼皮子底下忽然蹿过一道黑影,似乎是从她脚下的箱子蹿到了另一头的纸箱里,只是天黑又下着暴雨,她也不确定是不是自己眼花了。   “走了!”她收回目光,拽着两人往宾馆走去。   到了宾馆把两个醉酒青年扔回房,她不知怎么的忽然又想起来在外面看到的那道黑影——那好像是只猫吧?   不不不,应该是看错了!   她摇了摇头,刷开自己的房间,拿起毛巾开始擦头发。房间的窗户正好对着来时的那条巷子,散落一地的纸箱还保持着原样,不时被暴雨拍打得微微摇晃。她擦着擦着,动作渐渐就慢了下来,脑海里对刚才的那一幕的记忆忽然变深。   ——应该没有看错,那是只猫,而且……他的后腿好像还受伤了?   念头一出现就如野草般疯长起来,一发不可收拾。心里仿佛有两个小人在对垒,一个坚信是她看错了,一个则坚持她去看一看,万一真的有只猫受伤了,外面这么大的雨,他能熬得过去吗?   两种念头对峙良久,终于后者略占了一点上风。   她丢下毛巾捡起伞匆匆朝外面跑去。   ……   徐安容接到陈雨彤的求助电话时,正在和苗苗还有大黄一起追剧。   某心机妖吃准了她怕打雷这一弱点,一到晚上就撺掇着苗苗把她哄了过来,于是就有了现在苗苗盘腿坐在大黄脑袋上,她圈着大黄两手捏着毛绒绒的狗耳朵的一幕。楚柯坐在沙发上抱着笔记本敲敲打打,不时转头看他们一眼,气氛很是和谐。   陈雨彤的电话就是打破这和谐一幕的罪魁祸首。   “彤彤?怎么了?这么晚打我电话。”   “呼,还好你没睡。”陈雨彤听见她的声音立刻松了口气,“我是想问问你附近这一带有没有什么靠谱的宠物医院,我搜到几家,感觉好像评价都不太好,而且离得也挺远的……你也知道我对京市不熟,所以只能先问问你了,免得跑几趟冤枉路。”   陈雨彤住的宾馆离陆北亭小区不算很远,徐安容算了算路程,离她上次去的那家无名诊所还挺近,于是说道:“我知道一家……嗯,我去过,我把地址发你吧,现在快十二点了,应该还没关门吧……”   她说着回头看了眼楚柯,后者会意地点点头:“没关,那家诊所经常开到一两点。”   “嗯,你放心,还没关门呢,他们家一般凌晨一两点才关。”她把楚柯的话复述了一遍,好奇地问道,“你怎么突然找宠物医院?你养宠物了?你不是来出差的吗?”   陈雨彤在另一头盯着猫直叹气:“别说了,捡到一只黑猫,不知道哪个丧心病狂的家伙干的,后腿都鲜血淋漓了。你说我要没看见也就算了,遇上了哪能放任不管,而且外面雨下得这么大,这要淋一整晚还不得没命啊。俗话说救猫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本姑娘就是这么心地善良……”   说到最后她又忍不住往自己脸上贴金,徐安容打趣的笑声果不其然传了过来,她挂断了电话,记下发来的宠物诊所地址,一低头,绿莹莹的猫瞳正直勾勾地盯着她,隐隐约约透露出一股嫌弃。   陈雨彤顿时乐了,顾忌着黑猫的腿伤,小心翼翼地撸了把猫头。   “看什么看,再嫌弃我也是你救命恩人,救了你你就是我的猫啦。给你取个名吧,既然是三月捡到的你,就叫你煤球吧。”   黑猫:“……”   陈雨彤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从黑猫脸上瞧出了无语的表情,看他窝在纸箱里一动不动,乖巧得不像话,心都忍不住软化了几分,捧起箱子慢慢往徐安容发来的地址走去,边走边和黑猫唠嗑。   “你看你黑得一闭上眼都分不清正面反面,像从煤堆里捞出来似的,叫煤球多贴切啊。反正你也不会说话,抗议无效……”   她絮絮叨叨念了一路,再次低头往下看的时候,黑猫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闭上了眼睛,一副拒绝沟通的模样。她不由笑得弯起了眉眼,推开了眼前这家没有招牌看起来像黑店的宠物诊所大门。   黑猫身上的伤不少,尤其后腿伤得极重,连见多识广的祝医生都直呼丧心病狂:“这得下多大的狠手呀,这猫的毛色这么水滑,看起来就养得很好,怎么有人能这么残忍……不过看起来也有点不太像人为……”   端详半天没琢磨出什么结果来,祝医生“啧”了一声,摇摇头不再说话,专心致志地处理伤口。等包扎完,他顺手把黑猫的另一条腿往下压了压,扭头问道:“要不要顺便做个绝育,公猫比母猫便宜多了,做起来也快。如果你要收养的话,不如早点做了——”   话音未落,手下的黑猫就剧烈挣扎了起来,祝医生一不留神就让他挣脱开来。眼看着黑猫拖着伤腿往手术台下蹿,陈雨彤立刻心疼地抱住了他。   “不做不做,我们不做,别怕了啊。”   也不知道黑猫是不是听懂了她的话,竟然真的在她的安慰下安静了下来,祝医生颇为可惜地搓了搓手——好几天没给动物绝育了,还有点手痒呢。   ……   带着黑猫回到宾馆已经两点了。陈雨彤哈欠连天,一边还得跟做贼似的防着柜台小姐。等终于把猫带回房间,她才终于松了口气。   洗干净又处理完伤口的黑猫看起来多了几分帅气,不复刚发现时的可怜模样。陈雨彤趴在床头打量了很久,实在忍不住又上手揉了揉猫耳朵。   “有猫的感觉真好啊,我也终于有猫了!”   她感慨着把脸埋在猫背上蹭了蹭,一脸满足地吸了几口气:“吸猫的感觉真爽!”   黑猫别过头:“……”   明明黑猫一声都没喵,陈雨彤总觉得他看自己的眼神充满了鄙夷与嫌弃,心虚地抽回了自己的魔爪。内心的喜悦找不到人分享,着实憋得慌,她来回走了几步,按耐不住又拨通了徐安容的电话。   “她睡着了。”电话那头传来了一个清冷的男声,“你有什么事?”   ——卧槽!   这个声音陈雨彤熟啊!这不他们社的大腿吗?   这么晚了两人还在一起,这这这——扰人恋爱天打雷劈啊!   陈雨彤艰难地咽了口口水,吞吐道:“……也没什么事,我……我先挂了……”   “嗯?谁啊?”电话里徐安容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楚柯接起她电话的时候她就有些醒了,看了眼还在播放节目的电视和同样睡过去的苗苗以及大黄,她揉着惺忪的眼睛接过了手机。   “彤彤啊,怎么了?”   “我滴容姐诶,我有猫啦!我终于有猫了!和你报个喜!”   徐安容听着好友欣喜若狂的声音,差一点没把手机扔出去,打了个哈欠,眼睛半睁,冷冷地嘲讽道:“……恭喜恭喜,是不是还得给你在街上挂个横幅庆祝庆祝?”   “……你要愿意也行?”   徐安容懒得理她,径直掐掉了电话。   不过被陈雨彤这么一说,她忽然也有点想养猫了。她揉着大黄睡梦中微微抖动的狗耳朵,喃喃自语:“大黄你怎么就不是猫呢,我也想吸猫啊……”   话落,边上的楚柯忽然靠了过来。   “要不要试试吸蛇?”   徐安容:“……滚!”   作者有话要说:  给大家推荐一下基友蚂蚁的新文《夫人说得是》   蚂蚁特别勤奋,大概我写一篇文的时间她能完结三篇,所以坑品绝对有保障!当然啦,大家视口味决定要不要看,这里只是给推荐一下,有兴趣的可以收藏~   ——————————————————   《夫人说得是》坑娘蚂蚁   叶羽瑶确信这个男人就是她要找的人。   他柔弱,他温和,他爱笑,他看起来就是个好【欺负的】男人!   重要的是,这个男人很瘦,她扛得动!   下药,上棍子,双管齐下,就不信你不晕!   扛呀扛,扛个夫君回山上——呀,夫君你醒了?来来来这里风景美好,我们就地来洞个房……(#‵′)靠,说好的柔弱公子怎么变成了狼? 第41章 那只狐狸精   直到陈雨彤出差结束返回S市, 徐安容也没和她见上一面。本来这样的情况多少是有些遗憾的,但某个终于有猫的女青年表示这都不是事儿,反正她已经有了最大的收获, 每天忙着养猫拍照发朋友圈,根本没有空闲。   朋友算什么,有她们家煤球可爱吗?   对此, 徐安容面无表情地把她拖入了黑名单屏蔽三天。   陈雨彤的到来只是生活中的一个小插曲, 徐安容念叨了几天也就抛在了脑后。再往后没多久就到了三月三,楚柯前一天晚上就带着她和苗苗出了门, 大黄拽着沙发死活不肯走,说要留下看家, 也不知道是不是春节那几天待在宾馆待出了阴影。楚柯跟他再次确认了一遍,见他铁了心不去,悠然地把门一关, 领着徐安容和苗苗走了。   狐妖们的老巢离得不远, 但躲在深山老林里, 找进去还真花了不少功夫。等他们站在横据山岭的河流边时, 已经是三月三的上午了。   徐安容背着大大的双肩旅行包, 跟在楚柯身后。明明天气还不算热, 汗却从她额头不断冒出,以手为扇拼命扇着风, 却不见半点效果。举目远望,一片郁郁葱葱,低下头来却是清澈见底的湖水。   苗苗坐在她肩头深沉地叹了口气:“唉……”   徐安容也跟着叹气:“唉。”   到处都是山林, 外面车子进不来,只能靠人力,她走得双脚都快麻木了,反观旁边的帅哥,穿着一身休闲装,一个松瘪瘪的登山包,连滴汗都没出,一派轻松的模样。   楚柯眯着眼打量了一下眼前的河流,又望望远方隐隐约约的建筑轮廓,说道:“快到了。”   苗苗期待地看着他,等了一会儿没等到下文,不由急了,催促问道:“老蛇你说啊,我们怎么过河啊?”   “等一等,过一儿会有渡船来。”楚柯说着,径自找了块干净的石头坐下,朝还傻站着的徐安容招了招手。   徐安容迈着沉重的步子走过去,一屁股坐下,顺手掏出手机刷了刷朋友圈。深山老林里信号不太好,等了两分钟才刷开,一进去,整个页面都是陈雨彤晒的猫片。她耐着性子从朋友圈退出来就听见楚柯说了一句:“来了。”   “什么来了?”   她抬头望去,河流的上游慢悠悠飘来一艘乌篷小船,撑船的是个戴竹笠披蓑衣的人——说是人也不对,等小船离得近了,她看见有一条毛绒绒的狐狸尾巴从对方的蓑衣下摆探了出来,在身后轻轻地甩动。   就算深山野林里人烟稀少,但这么明目张胆地露出狐狸尾巴,难道就不怕被人发现吗?   “从见到这条河开始,我们就已经身处狐妖一族的领地了。”楚柯像是看出了她的疑惑,站在边上解释道,“狐妖惑人,论障眼法,那是她们最擅长的本事。”   船在岸边停下,撑船的狐狸微微欠身:“几位客人请上船。”   踏上船板,船身轻晃了几下。持桨的狐妖正要推动小船离岸,岸边匆匆又跑过来两人。哦不,应该是妖,能来参加狐妖婚礼的除了像徐安容这样沾了楚柯的光的,不会再有几个人类。   上船的是一男一女。男的戴着金丝边眼镜,长得斯斯文文,精英范十足,女的戴着口罩,长发散落遮住了半张脸,上来落座后就紧挨着男伴的肩膀,更加看不清她的全貌,只能察觉出应该是个美女。   徐安容打量了几眼就收回了目光,把苗苗捧在手里轻声地和她说话。小葱妖也不知道怎么长的,好歹也是个妖,晕机就算了,还晕船。船身在水中摇摇晃晃,才刚驶离岸边,她就从徐安容的肩头栽了下来,倒在她的掌心里。   楚柯嫌弃地看了眼苗苗,随后把目光放在了对面。   “狐妖?”   “嗯?”对面的美人抬起了头,“关你什么事?”   楚柯又看向边上的男人:“人类?”   眼镜男的目光随即扫了过来,楚柯微微摇头:“没事,确认一下而已。”   美人指了指徐安容说:“你不也带了一个人类来?”   “第一次见带人类回老巢的狐妖。”楚柯淡淡地解释了一句,随后闭上了嘴。徐安容被他们的交谈吸引,抬起头好奇地看了看,忽然觉得说话的这个女人有些眼熟。正思考究竟是谁,就见女人扯下了口罩,把一头金棕色的长卷发拨到了身后——   等等?!   这长相不就是如今正当红的新晋影后江纪舒吗?!   发愣的瞬间,同样抬起头的苗苗已经尖叫起来,小叶子疯狂抖动:“女神!女神!天呐天呐天呐!容容姐你快掐一掐我!我是不是看错了还是出现幻觉了?天呐!”说着就把脑袋往徐安容掌心磕。   楚柯伸手把她拎起来,安顿在徐安容肩上,顺手掐了掐她的小叶子。   苗苗疼得“嗷呜”一声,总算恢复了冷静,揪着徐安容的衣领偷偷摸摸往江纪舒那看,后者回以一脸茫然。   唐镜清在边上提醒:“你的粉丝。”   自从手底下的艺人和他坦白了自己的身份后,他对各类不可思议事物的接受能力都有了一个大幅度的提升,哪怕是看见成了精的葱苗在那鬼哭狼嚎也依然能做到面不改色。   “哦哦哦,你好啊。”江纪舒愣愣地点头,下意识露出一个职业性的微笑,从唐镜清的裤子口袋里摸进去,掏出笔和小本子问道,“是要签名吗?”   苗苗思考了一下,旋即小叶子飞舞起来:“要要要!”   徐安容看着她蹦蹦跳跳冲向江纪舒,一点也不像晕船的样子,扭过头和楚柯确认:“苗苗的女神……这一位,真的是狐妖?”   “嗯,就是狐狸精。”楚柯双手环臂靠在船壁上,目光紧跟着苗苗,“说起来,我还是第一次见到有狐狸精会在这一天带雄性人类回狐狸老巢。”   他音量不高,徐安容也悄悄压低了声,做贼似的问道:“有什么讲究?”   “今天什么日子?”   “三月三,狐妖的婚礼啊。”   “这就对了。”楚柯颔首,“在这一天带异性回老巢,说明狐妖准备与那个异性结合。但是狐妖一族对血统看得很重,几乎不与外族交/配,更不说找一个人类。这个狐狸精的地位恐怕不低。”   徐安容咂舌:“看不出来啊,不过那个男人还挺帅……”   楚柯瞟了一眼,轻哼:“哪里帅?”   “看脸就挺帅的……”   他们俩在这边嘀咕,另一边苗苗已经被美色折服,嘴快地把自己这边的底细都交代了个一清二楚。唐镜清听说楚柯的身份后立刻伸出了手:“楚先生你好,我是江纪舒的经纪人唐镜清,虽然是初次见面,但也久仰大名了。”   “唐先生客气。”   楚柯虚虚握了一下手,立刻就松开了。   “唐先生知道今天要去做什么?”他意有所指地瞥了眼正在跟苗苗合影的某位影后。   “知道。”唐镜清推了推眼镜,同样意有所指,“本来公司购买了楚先生的影视版权,以为日后会有机会见面,没想到竟然在这样的场合下见到楚先生,真是……令人有些意外。”   哪怕他想象力再丰富也想不到江纪舒心心念念的网文大神居然是非人类,但意外过后又觉得也并非难以理解,自家艺人就是狐妖,而且现在正去往妖怪们的老巢,遇见几件不可思议的事实在不奇怪。   楚柯似笑非笑地勾起唇角:“唐先生的胆量也令我惊讶。”   他们俩一个清冷禁欲,一个高冷疏离,四目相对,嘴上说着客套的话,身上的冷气却毫不克制地互彪。徐安容狐疑地看看楚柯,又看看唐镜清,实在不明白他们怎么就互相看不顺眼了。把问题一抛,抓着手机蹭到了江纪舒身边。   “能合个影吗?”   就算江纪舒是狐妖,她也是实打实的当红明星,头一回见着真人,哪怕是徐安容也不能免俗。   江纪舒正和苗苗合完影,抬头看着她笑了笑:“好啊。”   女性之间的友谊来得就是这么奇妙,只是签个名合个影的功夫,一人一妖之间的关系就融洽得好似多年好友,顺便还交换了联系方式,微博互相关注。苗苗在边上看得眼热,强烈地插/入她们中间。   “我也要我也要!”   徐安容从包里摸出她的手机递给她,看她抱着手机艰难地登上自己的网红账号,一边修图发朋友圈和作者群,一边问她:“你不晕船了?”   苗苗眼巴巴等着江纪舒回自己的关注,小叶子晃了晃说道:“不急,等会儿再晕。”   徐安容:“……”还能带延迟的哦?   修完的合影一发到作者群,立刻就有一大波潜水党被炸得浮了出来。   “是影后江纪舒啊!!!羡慕萌编!!萌编如果能把自己的马赛克去掉就更好了……”第一个冒头的永远是唐俊杰。   徐安容回她:“别想了,不可能的。”   再往下的发言就五花八门了,什么“嫉妒使我丑陋”、“萌编求爆照”、“求大神把我也P上去”等等,一时间“嘀嘀”的提示音响个不停。直到看见有人问这次的见面是不是和楚柯的小说影视化有关,徐安容才想起这一茬来。   和江纪舒一提,对方立刻笑着点头:“对呀,已经都筹备好了,下周就要进组了。”说着双手捧脸少女心十足地看向楚柯,“能拍男神的小说真是太棒了,真想快点进组啊!”   “男神?”   “嗯?”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徐安容和楚柯同时看向江纪舒,后者一脸标准迷妹笑。   “对啊对啊,我喜欢楚神好久了!”说完想了想,将手中的笔和本子递过去,“要不也给我签个名吧?”   楚柯被她看得有些不太舒服,眼神这么灼热,跟俩电灯泡似的,再看徐安容,表情淡淡的,看了他一眼就扭过了头,怎么想都让蛇心虚。   还没来得及拒绝,边上唐镜清就把小本子抽走了,理由还特别正直:“这纸太小了,不够庄重。”   江纪舒抱着他的胳膊不依不饶:“哪里小了,哪里不庄重了,我又不是要拿个框裱起来。”   被美人抱着,尤其又是一个特殊的位置,说没点杂念那是不可能的。   唐镜清又扶了一下眼镜,将自家不省心的艺人的手解下来:“别闹了,船在晃。”   江纪舒鼓着脸,继续贴着他蹭啊蹭。徐安容看着他们两个旁若无人的样子,默默地带着苗苗挪回了原位。楚柯不要脸地凑近了一点,忽然停下,清了清嗓子小声问道:“有没有觉得我还挺受欢迎的?”   徐安容心想她又不是第一天知道楚神粉丝多了,她也是这么过来的,又经历过上次微博的讨论,当然知道楚柯很受欢迎。但看楚柯正经脸色下那一丝藏不住的傲娇,她莫名地不太想夸他,“嗯嗯啊啊”敷衍了几声。   “有有有。”   “比他帅吗?”蛇妖又问。   “谁?”徐安容这回是摸不着头脑了,但还是顺着他的话回答,“帅帅帅。”   “没有诚意。”楚柯嘴角一撇,有些不满,“要是你真觉得受欢迎又帅,你怎么不想着早点下手。”   徐安容装楞:“下什么手?”   楚柯幽幽地叹了口气:“我问你的那个问题的答案——”   话说了半截,小船突然停下,露出狐狸尾巴的船夫探头进来:“长老,到了。”说完又对徐安容等点头致意,“几位客人请下船吧。”   苗苗从要到签名和联系方式后就一直连妖带手机趴在徐安容腿上念念叨叨,到了这时才像是延迟结束,接收到信号似的,猛地跳起来。   “女神你你你你你!你——你是狐妖?”   徐安容忍不住捂脸:这小妖精傻得哟,反射弧怎么这么长呢?   江纪舒跟在唐镜清身后下船,闻言回过头,凑近苗苗,勾魂的狐狸眼眨了眨,忽然露出一个魅惑众生的笑容。   “是呀,你要摸摸看吗?”   摸啥?   徐安容和苗苗同时想道,然后就看见眼前出现了一条像白云一样蓬松柔软的毛绒绒的尾巴。   狐狸尾巴。 第42章 听闻   好像棉花糖, 或者是云朵……反正看起来手感就很好。   徐安容和苗苗像是被蛊惑了一般,不约而同地伸出了手,却在将要触碰之际, 江纪舒尾巴一甩,又给收了起来。   狐狸精得意而狡黠地眨了眨眼,笑嘻嘻说道:“尾巴那么私密的部位可不能给你们摸哦。”   不摸何撩!   徐安容和苗苗忿忿地看着江纪舒一矮身钻出了小船, 郁闷地跟上了她的脚步。楚柯在一旁嘀嘀咕咕:“狐狸尾巴而已, 有什么好摸的,又没有鳞片……”   徐安容警惕地看了看他, 见他有靠过来的趋势,抢先伸手拦住了他:“不约, 不想摸蛇。”   楚柯:“……”   他看起来有这么上赶着吗?   伤到自尊的蛇妖哼了一声,扭头往外走了。苗苗扯扯徐安容的发丝,小声提示:“追呀, 容容姐。”   “追什么追, 又不是演偶像剧。”   说是这么说, 徐安容还是迈动步子跟了上去。楚柯回头看了她一眼, 不着痕迹地放慢了速度等她跟上来。   到了自家老巢, 江纪舒当仁不让地做起了导游, 带着他们在外围转了一圈才领他们进入了婚礼会场。江纪舒并没有因为顶着长老的身份就有什么特殊包袱,随意地挑了一个位置坐下, 徐安容看这里只认识他们俩,也拉着楚柯在边上落座。   婚礼虽然还没开始,但美酒菜肴却源源不断送了上来。婚礼所用的酒自然是陈酿, 即便只是果酒,劲头也不小,苗苗捧着酒盏浅浅尝了一口,眼前立刻变得晕晕乎乎,光影交错,重重叠叠,晃得她难受,原地转了几个圈后终于扑通一下栽倒在桌上。   “嗝~”   江纪舒笑眯眯地将她扶起来,让她扒着碗沿,倒了一点清水下去。苗苗清醒了一点,眯着眼看她,越看越觉得好像在哪里见过似的,可转念一想,女神经常拍戏,她觉得见过那是当然——“但还是有点奇怪……”   “什么奇怪?”江纪舒问她。   “嗝——”苗苗又打了个酒嗝,忽然灵光一现,问道:“江姐姐你跨年那天晚上是不是去过京市的某家电影院?”   她自来熟地把称呼改成了“江姐姐”,江纪舒也听见了,却不打算纠正什么,轻点着红唇歪头思考了一下,随即点头:“是哦,那天晚上去看了我的新戏。嗯……这么一说,我觉得徐小姐也很面熟呢。”   “啊啊啊啊——原来那天晚上真的是你呀!”   苗苗兴奋地抖动着小叶子,一会儿拉拉徐安容的袖子,一会儿又拽拽江纪舒的手指,高兴得不知所措。   “容容姐,那天晚上真的是女神呢!我果然没有看错!”   徐安容一看她满脸通红,张口都是酒气就知道小葱妖已经喝醉了,敷衍地点点头,揉揉小叶子又转过头接着和楚柯说话。   “你刚才说那是什么妖?”她动作幅度极小地指了指斜对面一个神情颓废的抠脚大叔,眼里写满了怀疑。   “熊猫。”楚柯回答道。   “国宝?”   楚柯点头:“嗯。”   “你确定是熊猫?”   “当然。”   “明明原形那么萌为什么变成人就成大叔了……”徐安容碎碎念着,怎么也想不通熊猫那么萌的生物为什么会和眼前的这个大叔有关联。   “诶,对了。”她戳了戳楚柯,“你不是说过你看不出对方是不是妖吗?怎么现在又看得出人家的原形了?”   “在外面不敢确认,这里几乎都是妖当然好确认了,靠妖气就能大概分辨出他的种族。再说了,你看他盘子里放的是什么?”   徐安容看了一眼,说道:“竹笋?”   “就是竹笋。这么多妖里,有哪个像他一样的?”楚柯扬了扬下巴示意徐安容看他的眼睛,“看见他的黑眼圈了吗?”   徐安容“…………看见了。”   突然之间心情好复杂。   他们俩悄声说着话,颓废大叔忽然若有所觉地抬起头环顾了一圈。徐安容眼看着他头顶冒出了两只熊猫耳朵,轻咳一声赶紧转移了视线。   婚宴还没开始,在场的人和妖都在喝酒聊天,不知是不是有样学样,渐渐的,越来越多的妖怪露出了种族特征。徐安容一开始害怕犯了什么忌讳,小心翼翼地低头喝着酒,只偶尔用余光瞟两眼,直到楚柯告诉没关系,她才大大方方抬起头四下打量。   看着看着,徐安容发现在场的妖怪中,狐妖好像都更漂亮一些,也不知道这算不算种族天赋。   把这个发现和楚柯一说,他立刻反问道:“你知道你边上的狐狸精为什么是狐族长老吗?”   “因为她最厉害?”徐安容试着猜了猜。   楚柯摇头。   “那么,是她辈分高?”   楚柯依旧摇头。   “她有后台?”   “狐族的评选方法只有一个。”楚柯终于解释道,“看脸。”   徐安容:“……你们妖怪都这么草率的吗?”   楚柯接着说道:“这也和他们的天赋有关,天赋越高的狐妖,化成人形也越好看。长相越美,天赋越高,也就意味着血统更纯,未来的成就更高。“   徐安容咂咂嘴,总觉得还是有哪里不对。   观察了一下来给族中长老敬酒的狐妖们,她发现楚柯说得没错,这么多狐狸精里还真没有一个能比得上江纪舒。   不再去想妖怪间的奇异事,她拔掉酒塞,给自己倒满一杯,抿了一口,只觉得满口醇香,余味无穷,心中暗道这果酒果然美味,不知不觉喝下了第二杯。   楚柯支着下巴看苗苗酒劲上来在餐盘里来回打滚,收回目光时见徐安容也喝上了瘾,不由皱了皱眉,提醒她说:“这酒喝多了容易醉,别学苗苗。”   徐安容用余光瞟了瞟苗苗,小鸡啄米似的点头:“我知道。”   ……   不管是人还是妖,酒喝多了之后总爱天南地北地胡侃。   徐安容搁下酒杯一转头就听到楚柯边上的妖怪大哥在吹嘘自己当年的辉煌经历。   “我当年在蜀中那也是赫赫有名威震一方啊,那时候哪有宵小敢作祟?谁要是不安分,爷爷我一巴掌就能打得他找不着北!这到底是世道变了啊,网上买个东西两天就能给你送上门……前两天我老婆还嫌网速不够快打游戏不方便,想换个好点的宽带……”   妖怪大哥前面还在吹嘘自己曾经的英勇,后面话题一拐立刻偏到了日常生活琐碎,前后衔接毫无违和。   再往旁边一个浓妆艳抹的女妖翘着镶满水钻的十根手指,附和道:“可不是嘛,那些人类一个个都贼精,什么双十一双十二啦,动不动就优惠打折搞活动,网上还那么多人给你种草,一会口红一会眼影的,想掏不空你的钱包都难!”   又有妖怪接着说:“还是哥们我英明,赶着潮流开了家网店,虽然累了点,又是小本生意,但还是挣下了这个数——”   说话的妖怪比了六根手指。   “那说起来我也还不错,开了个美甲店生意还算兴隆。”女妖掩着嘴轻笑起来,十指上的水钻闪得人眼都花。   “我正打算搞个外卖公司,有没有要合伙的!名额有限,速来啊——”   “切,去你那小破公司,还不如和姐姐我一起折腾直播呢,这可是热门玩意儿!”   “直播当网红有什么用?有人家狐族长老红嘛?哈哈哈哈哈……”   “要你这死妖多嘴!”   “敢惹疯三娘,哥们厉害!”   “你们一说我倒想起来我女朋友很崇拜江影后来着……”   妖怪们七嘴八舌地唠着嗑,聊得热火朝天。徐安容听着有趣,一边小口抿着酒一边听他们聊天。   忽然席位最末有道声音冷不丁响起:“蜀中真的出事了?”   话音一出,原本聊得嘻嘻哈哈的妖怪们顿时像被人按下了静音键,一个个张着嘴巴却发不出声,沉默地把手里的东西搁在了桌上。连同正逗苗苗玩的江纪舒都抬起了头,热闹的环境骤然静得仿佛可以听见银针落地的声音。   苗苗仍旧嘟囔着要喝酒,徐安容手疾眼快地把她从桌上捞了回来,安置在自己腿上。左右看了眼,唐镜清推了推眼镜,一脸平静,不知在想什么,楚柯把玩着手里的酒盏,对上她的视线微微摇了摇头,表明自己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让她稍安勿躁。   沉默只有短短一瞬,很快声音再度响起。坐在楚柯边上的妖怪大哥尴尬地笑了笑,好像酒醒了一些,说道:“我这不离开蜀中也挺久了,知道得也不多……”   好些个妖怪转过脸来盯着他,他挠了挠头说:“竹兄久居蜀中,要不你们问问他。”   说完,众妖的目光都投向了一直闷头啃竹笋的颓废大叔。   徐安容也跟着望了过去,熊猫大叔旁若无人地啃完最后一根竹笋,才耷拉着眼皮慢吞吞说道:“之前确实出事了。”   见众妖又要沸腾,他继续慢慢地补了一句:“不过别太担心,有位厉害的前辈去追缉了。”   话音落下,徐安容甚至听见不少妖怪齐齐呼出了一口气。   “那就好那就好……听说逃出来的那妖怪作恶多端,不仅杀人吃人,连妖怪都不放过,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把他抓住,不然心里总觉得不踏实。”   “已经有前辈去捉他了,应该要不了多久就能有消息了。”   “对了,那妖怪是往哪边逃了?”   “听说好像是往京市的方向去了……”   “那还好,京市厉害的妖怪总多些,听说还有个特别厉害的蛇妖,应该掀不起什么大风浪来。”   “反正大家伙最近少往京市去,等事情平息了再说。要谁真有事得去,不如雇一下我们公司的保镖,保你旅途无忧……”有妖怪说着说着又打起了小广告。   其他人啐他:“就你会做生意!”   “哈哈,那不是公司刚开业需要多拉点业务吗?”说话的妖怪挠了挠头,有些不好意思地坐下,端起酒杯说道,“来来来,大家喝!”   被他这么一打岔,气氛又活跃起来,众妖恢复了先前其乐融融的场面,喝酒聊天,好不热闹。   徐安容收回视线,碰了碰楚柯的胳膊,低声问道:“他们说的是什么事情?有个作恶多端的妖怪准备在京市做坏事?”   楚柯皱着眉摇头:“我也不清楚,没听说过这方面的消息。前段时间倒是有几个认识的在群里说过蜀中出了点乱子,不过没细说,我也没接着问,更不知道是不是去了京市。”   群自然是那个“团结互助妖怪一家亲”的妖怪群。   但楚柯一直以来都游离在边缘,不论是人类的事还是妖怪的事,他都很少掺和,即便掌握了不少信息渠道,也不怎么关注,同理,这一回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他们俩这边说着话,抬头看边上,江纪舒和唐镜清也在耳语。双方目光一对上,同时摇了摇头——看来也是不清楚怎么回事。   “算了,回去我找东方北问问情况,你别担心。”他低声和徐安容说道。   徐安容点头:“嗯,我不担心。”   她刚说完,楚柯边上的那位妖怪大哥就探头过来:“诶?你们几个是京市来的啊?”   显然,他耳朵尖,把楚柯和徐安容的对话都听进来了耳里,只是看他醉醺醺的模样,也不知道究竟听见了多少。   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徐安容看他笑得和气,礼貌地回道:“我们的确是从京市来的,不知道大哥有什么指教?”   妖怪大哥“啧”了一声,晃晃脑袋说:“小妹妹不要叫大哥,喊叔叔,叔叔!我家媳妇醋坛子屯得有点多,听不得别人叫我大哥!”   徐安容:“……”   怎么觉得这妖怪是想占便宜呢?   楚柯看他晕晕乎乎的,连忙把他扶正,又问了一遍:“你问我们是不是京市来的,是有什么用意?”   妖怪大哥抓着他的手拍了拍说道:“也……也没什么大、大事儿!”他酒喝得不少,一边说话一边还在打嗝,“就是想提醒你们最近在京市注意点……嗝……安全嗝……”   “多谢你提醒。”楚柯客气地说道。   “小事儿!当年嗝……谁不知道爷爷我在蜀中那是最热心肠的了!”妖怪大哥说着忽然降低了音量,偷偷摸摸跟楚柯和徐安容说,“我和你们讲啊,京市有个特别厉害的地头蛇,姓楚,好像住陆什么什么小区,你们真要遇上了那个恶妖啊,可以去找他帮忙!”   这些特征听起来不就是楚柯吗?   徐安容听得想笑,又不好意思笑,看着妖怪大哥那张貌似凶悍的脸都觉得平添了几分可爱。忍着笑意,她指了指楚柯问妖怪大哥:“您知道他是谁吗?”   大哥眨了眨眼,不明所以。   “谁啊?”   “他姓楚,是蛇妖。”徐安容笑眯眯地说道,抬头看向楚柯,后者一脸淡然地端起酒盏一口喝完,乍一看特别有范。   “哦……哦!”妖怪大哥默默地坐回了原位。   徐安容还想再说话,却听外面忽然一声锣鼓响,随即喜乐奏起,一个苍老的声音拖长了调子喊道:“吉时到——”   “请——新人入场!” 第43章 秀恩爱   随着婚礼唱词, 五对新人鱼贯入场。五只毛色火红的狐狸叼着绣花球昂首挺胸在前开路,几个侍女打扮的小姑娘挎着花篮紧跟在后面撒花,两侧是吹锣打鼓露出耳朵和尾巴的狐妖族人。   看着倒是挺气派。   徐安容放下了先前的话题, 专心致志地打量着这些狐妖新人。五男五女看起来年纪都不大,二十出头的模样,个个都长得很标致。为首的那个穿着红色喜服的少年牵着身旁少女的手, 径直走向坐在正堂的狐族族长, 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身后的四对新人随即也有样学样, 一一行礼。   狐族的族长是个银发鹤须的老头,看不出来年轻时候帅不帅, 但一副高人风范,坐在上首很有说服力。他说了几句祝福之语,便有礼官喊着上酒菜。五对新人抽空下去换了身衣服, 随后像楚柯所说的那样, 端着酒杯开始一桌桌敬酒。   徐安容坐在偏中间的位置, 等新人们再次一路敬酒过来时, 哪怕是狐妖也忍不住脸上泛起了红晕。长相秀丽的狐妖小姑娘给自己杯中满上酒, 从楚柯边上挪过来, 看着徐安容的脸忽然有些卡壳。   “徐安安小姐,请喝酒。”   徐安容笑着摇了摇头, 眼前的狐妖小姑娘脸色顿时一僵,水汪汪的杏眼有些无措地看了眼旁观的新郎官,互相耳语了几句, 随后小姑娘又试探着问道:“徐容容小姐?”   她的名字这么难记吗?   徐安容失笑,端起杯子与她轻触,把酒喝了下去。   “我觉得我是个好人。”她看着小情侣携手去往隔壁,扭头对楚柯说道。   楚柯眯了眯眼,不知想到了什么,回答道:“是挺好心的。”   敬完酒,在场的妖怪们都喝高了,奏乐的狐狸们调子一变,瞬间将气氛又推上了一个高度。   狐妖新人们现出了原形,在中央给来宾献舞。周围不时有同样醉酒的狐妖加入他们的队伍,徐安容看着场地中央一只只撒泼打滚的狐狸,额头挂下了三道黑线。   “总觉得现实和想象差太远了……”   苗苗抱着酒杯,睁着朦胧的黑豆小眼,目光扫过正在热舞的狐狸们,扫过喝得正起劲的妖怪们,最后落在正中央墙上那个硕大的“喜”字上。   “我也想结婚啊……”她小声嘟囔着,“林哥哥……”   说完,身子一软,扑通一声栽倒在身后的白色瓷盘里。   徐安容眼疾手快地将她捞回来,无奈地替她擦擦脸,塞进了自己的口袋里。   宴会正式进入高/潮。   越来越多的妖怪们现出了原形,现场一片群魔乱舞。徐安容有些不适应这样的场面,犹豫着该不该先离席,坐她左侧的江纪舒忽然抓住了她的手腕。   徐安容被她的突然袭击吓了一跳:“怎么了?”   “小容容~”江纪舒用她那勾人的声线喊道,猛地凑近,妖娆美艳的脸瞬间占据了徐安容的视野。   “嗯……我在……”徐安容往后缩了缩。她总觉江纪舒现在状态有点不对劲,好像看上去比刚见面的时候又多了几分魅惑?   “小容容~”江纪舒又喊了一声,脸上忽然绽放出一个令天地失色的笑容,“下周我进组,你和男神一起来探班呀~”   “……啊?”   徐安容愣了愣,很快有人把江纪舒从她身上扒了下来,拉着她坐好——   “不好意思,她喝醉了。”   唐镜清语调平平地说道,抬起手指推了下眼镜,经纪人气场全开。   “我没醉!”江纪舒撅着嘴甩开唐镜清的手,凑过去紧盯着他镜片下的澄澈黑眸,勾魂夺魄的狐狸眼眨了眨,认真问道,“你看我像醉了吗?”   不开口还好,一张嘴都是酒气。温热的气息直接扑在他脸上,让唐镜清突然意识到他们之间离得如此之近。   他不去看那双仿佛深渊般摄人心魄的眸子,按着江纪舒的肩膀让她坐下。这下可好,不知哪点戳了狐狸精的痛脚,立刻不依不饶起来。   “你不信我?”   “我信。”   “你就是不信我,我明明没喝醉!”   “你只是酒量不太好。”唐镜清委婉地说道。狐狸精炸毛的时候,只能顺着,千万不和她反着来。   “我哪有!”   江纪舒是真的醉得有些迷糊了,偏偏又不肯承认,扑到唐镜清怀里蹭蹭,摘下他的眼镜,妖娆笑道:“你是故意的……哈哈,你在吃醋是不是?”   她坐直了一些,捧着唐镜清的脸在他额头印下一吻,随即吃吃笑道:“男神是男神,你是你,我的唐大经纪人。”   唐镜清云淡风轻的表情绷不住了,脸色黑得和锅底一样,不知道是因为江纪舒乱来的举动还是因为她又提到了楚柯,咬牙切齿地将她的手掰下来。   “江纪舒!”他一字一顿地喊道,似乎有些恼羞成怒。   然而他平时对她就没有任何办法,遇到醉酒状态更是没辙。别提江纪舒喝了酒胆大包天,面对着他的冷脸丝毫不惧,相反还笑眯眯地欣赏了个够,然后捧起他的脸对准嘴“吧唧”又是一口。   徐安容偷偷瞟着,心想这么光明正大秀恩爱是会被雷劈的。江纪舒全然没有这样的负担,亲了一口又亲一口,直把唐镜清亲得脸跟烧起来似的。   见唐镜清脸色愈发难看,她松开手,无辜地歪了歪头,没有任何准备地现出了原形——雪白毛色的狐狸坐在椅子上,对上唐镜清略微诧异又隐含无奈的眼神,忽然就地一滚,露出了自己柔软的小肚皮。   毛绒绒的尾巴勾住唐镜清的手摇了摇,意思是叫他揉揉小肚子。   “不要生气了,好不好?”   白毛狐狸又凑近了一点,无赖地瘫倒在他腿上。唐镜清无奈地叹了口气,抱着她起身,和徐安容打了个招呼——   “她醉得不轻,我带她去休息,先走了。”   徐安容愣愣地挥手目送他们离开,暗暗咋舌这一人一妖之间的互动真是让人目瞪口呆。   等看着他们的身影消失在门口,徐安容忽然意识到楚柯很久没说话了,刚要转头去看他,一个脑袋就看过来搁在了她肩上,随之而来的还有一双手……紧紧地圈住了她的腰。   她惊慌地扭头看去,只看见楚柯的半张侧脸。后者脸上犹如染了上好的胭脂,透着艳丽的绯红——这蛇妖让她少喝酒结果竟然自己喝醉了?!   楚柯听不见她的腹诽,眯着惺忪的眼盯着她看了好久,忽然露出一抹笑意:“媳妇儿回家!”   徐安容:“…………”   媳妇儿个鬼啊! 第44章 酒后   “媳妇儿?媳妇儿?”   见徐安容不理他, 某条不要脸的蛇妖在她肩上亲昵地蹭了蹭,放软了声音撒娇道:“宝宝我们回家。”   居然又变成宝宝了。   徐安容在心里打出了一排省略号,凝视着楚柯的双眼, 怀疑他究竟是真醉还是在装醉。然而那双平时看起来清澈冷淡的眼睛此时却好像蒙上了一层水雾,目光没有聚焦,与清醒时的状态截然不同, 并不像是在装醉。   也许是真的醉了?毕竟妖怪的酒量看起来也不是很好……   徐安容扫了一眼群妖乱舞的婚宴会场, 暂时放下了怀疑,伸手按住楚柯的肩膀, 让他不要来回地扭动,同时一只手捏住他的下巴, 让他直直地对上自己的视线。   “不要乱动。”   楚柯眨了下眼,微微挑眉,像是在理解她说了什么, 随后抓住她的手腕, 将她整个人圈进自己怀里, 下巴抵着她的头顶蹭了蹭, 声音低沉:“宝宝, 我们回家好不好?”   “…………”   “宝宝宝宝……”   徐安容忽然有些能够体会唐镜清刚才面对江纪舒时的心情了, 面对喝醉了还疑似在发酒疯的妖怪应该怎么办?答案当然是——靠哄。   她壮着胆子摸了摸楚柯的脑袋,轻声安抚道:“好好好, 我们回家。”说完,无奈地叹了口气,将半个身子都倚在她身上的蛇妖扶出了会场。还好来之前江纪舒带着他们在周围转了一圈, 她也顺便记住了客房的位置,现在正好派上了用处。   谢过帮忙的狐妖,徐安容关上客房的门,拖着楚柯到了床边,然后一使劲把他甩在了床上。   在会场的时候,楚柯借酒撒疯黏人得很,来客房的一路却格外的听话,不知道是不是酒劲上来没有精力折腾,被徐安容甩在床上他也只是呻/吟了一声,然后乖乖地抱住了枕头,蹭蹭亲亲,喊了一句“媳妇儿”。   徐安容看着他与平时截然相反的傻样,无奈地捂着脸,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实在看不下去就让他这么躺着,倒了一杯白开水放在床头柜冷却,又顺便去卫生间洗了条毛巾准备替他擦脸。   微凉潮湿的毛巾贴上额头,已经打起了瞌睡的蛇妖立刻睁开了眼。大概是醉得比刚才更厉害了,他的眼神更加没有焦点,连表情都冷淡了几分,就那么淡淡地望着徐安容,倒是让她想起了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他也是用这样的目光看着她。   “擦一擦脸再睡好不好?”徐安容轻声问道。   多亏了表姐家的小胖墩,论起哄人来她还是拿手的,毕竟再难哄有熊孩子难哄?区区蛇妖,照样手到擒来。   大约是从失焦的视线中认出了徐安容,楚柯弯了下嘴角,幅度极小地点头:“嗯。”   徐安容见他配合也是松了口气,匆匆擦完脸,随手将毛巾搁在床头柜上,又开始替他脱外套。楚柯依然很配合,乖乖地脱了外套,倚在床头呆呆地看在徐安容将被子盖到他身上。   “先睡一会儿吧。”徐安容又摸了摸他的头——要不是楚柯喝了酒还不小心喝醉了,平时哪有这样的机会。   楚柯眨了下眼。   徐安容拿起毛巾转身要走,腰上却突然一紧,一个力道拉着她往身后的床上倒去——   什么鬼?!!   她慌乱地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腰,黑色的蛇尾紧紧地在她腰上缠了两圈,迅速地回头,床上的楚柯果然变回了原形,尾巴正连在她腰上。   “楚柯!!”她惊慌失措地叫着罪魁祸首的名字,而罪魁祸首听到自己的名字后不仅没有松开自己的尾巴,反而相当兴奋地凑了过来,巨大的蛇头在徐安容上方盘旋了几秒,忽然出其不意地低下来亲了亲徐安容的脸颊。   “……楚柯!!!赶紧放开我!!”   饶是徐安容素养再好,也忍不住想发飙了,喝醉就可以耍流氓吗?   楚柯不为所动,停在徐安容上方,看着她羞恼的表情,歪了歪脑袋,然后“吧唧”又是一口。   “媳妇儿~”   “楚——柯!”徐安容几乎是咬着牙从牙缝间挤出这两个字。   见了鬼了,她竟然从那张黑漆漆的蛇脸上看出了笑容以及一丝羞涩,羞涩个鬼啊,敢借酒耍流氓信不信姑奶奶报警啊!   徐安容现在特别后悔自己为什么要一时心软帮他擦脸脱衣服,就应该把他丢在客房里自生自灭,怎么样都好过现在被他的蛇形缠着压在床上,这让她忍不住回忆起跨年那晚的阴影。   她试着挣扎了一下,果不其然,黑蛇缠得更紧了一些。   就知道是这样。   蛇妖依然一动不动地盯着她,见她暂时不动了,终于像是得到了满足一般,慢慢俯下身,蛇头贴着她的脸蹭蹭,然后安然地闭上了眼——毕竟喝醉了,折腾这么一番动静已经足以让他疲乏。   等的就是现在!   眼见楚柯陷入睡眠,徐安容立刻鼓足九牛二虎之力,将缠在身上的蛇身奋力一推,拼命向外爬去。幸好刚才只是试着动了一下,楚柯缠得并不紧,对她也没有特别的防备,这么一推竟然真让她找到了空隙。   然而即将触到地面之时,蛇尾又紧跟过来缠住了她的手臂。   徐安容当然不会就这么放弃,她现在就指望着赶紧跑出去,离醉酒中的楚柯远远的,只是她一挣扎,蛇妖的尾巴也立刻用上了劲,放开她的胳膊直接把她整个人凌空卷了起来。   徐安容清晰地看见苗苗从自己口袋中甩飞出去,甩出了一条抛物线,“啪”地掉在地毯上,然后咂了咂嘴,翻了个身接着呼呼大睡……   她遇到的都是什么妖啊!一个两个酒量都这么差!   酒量差就算了,知道自己酒量不好就别喝啊!喝了也别撒酒疯啊!   徐安容紧抓着腰间的蛇尾巴,欲哭无泪——遇妖不淑!识妖不清啊!   “嘭。”   大床摇晃了几下。   尽管底下的床垫非常柔软,还有蛇妖给她垫底,徐安容依旧觉得自己浑身都快散架了。这一回楚柯吸取了之前的教训,在她身上缠了好几圈,缠得紧紧的。徐安容试了好几次,每动一次,楚柯就缠得紧一分,最后徐安容彻底放弃,直挺挺躺在床上,两眼望着房顶,幽幽地叹了口气。   “楚柯,放开我好不好?”   蛇妖歪了歪脑袋,似乎听不懂她在说什么。   他慢慢慢慢凑近,在徐安容脖颈间轻轻嗅了嗅,然后蛇信轻吐在她脖子上舔了一下,换来徐安容无法抑制的战栗。   “楚楚楚柯!”徐安容紧张得都结巴了,“你你别乱动!”   她感觉到了一点不安,如果说之前楚柯还像是醉酒的话,现在他给她的感觉就像是……发/情。这么说也不太对,但徐安容真真实实感觉到了一丝危险的意味,而且之前楚柯身上的酒气也有了不一样的变化。原来只是浓郁的酒味,现在却能闻到一股若有似无的甜香,隐约有些魅惑的味道。   因此,她更加不敢挣扎,只能眼睁睁看着楚柯在自己脸上又亲了一下。   “嗯……不对……”晕乎乎的蛇妖眯着眼,盯着自己亲过的地方有些不太满意,努力回忆着电视上的恋爱大师给过的指示,“要先亲亲额头……”   自言自语嘀咕完,蛇嘴微张,“吧唧”在徐安容额头印下一吻。   徐安容:“…………楚柯你是不是觉得你永远不会有清醒的时候了?”   等酒醒了看她不教训他!   蛇妖完全没有听进去她的威胁,默默思考着,然后在她脸左右两侧亲了亲:“接下来……是……”   徐安容眼看他对准自己的嘴亲过来,视死如归地闭上了眼——就算真要亲,初吻也不应该发生在这样的场合下啊!还是原形!不能接受!   如果她知道楚柯是从电视上学到了所谓的“安抚女朋友的十八种方法之一”,等回去她估计就能拔刀砍了楚柯家的电视机,然而此时的她什么也不知道,只能等着楚柯照本宣科地在她脸上为所欲为。   像是羽毛擦过,轻轻痒痒的感觉。   徐安容微微眯开一条缝,发现蛇妖只是从她唇上一触即分,并没有后续的行为,不由松了口气:不算不算,这么搞笑的方式,怎么能算初吻呢!   楚柯观察着她的表情,看到她松了一口气的时候,不由对恋爱大师产生了一丝由衷的钦佩——果然能安抚女朋友的情绪呢!   一人一妖,在此刻的思绪相差了十万八千里。   沉默地对视了几秒,楚柯挪开了视线,转向被自己的蛇身勒得突出来的某个身体部位,蛇尾巴好奇地戳了戳:“你这里胖了。”   胖你个鬼啊啊啊啊啊啊!!!!   徐安容挣扎着探出一只手,抓住了正四处作怪的蛇尾巴,恶狠狠地问道:“楚柯你是不是想死?”   她要杀妖灭口啊混蛋!   蛇尾在手掌中呲溜一下滑了出来,然后躲开徐安容的攻击,极为灵巧地从衣服下摆伸了进去,朝着好奇的目的地进发。但很快,尾巴在小腹的位置停了下来。   徐安容紧张地盯着楚柯,如果目光能砍蛇的话,大概楚柯现在已经被她削成一段段拿去煲汤了。   她不安地扭动了一下,然后立刻感觉到蛇尾在她小腹戳了戳,又戳了戳……她的目光里一下子带上了羞愤欲绝的神色。   戳什么戳!女孩子有点小肚子很奇怪吗!   冬天还不能让人长点膘吗!   “快把你尾巴拿出来!”她大声喊道。   长这么大,今天大概是她脾气最暴躁的一天,徐安容恶狠狠地磨着牙,打量着缠在身上的蛇妖,考虑究竟在哪里下口比较好。   蛇尾很快停止了对她腰间的小肉肉的玩/弄,再度慢慢地往前方探进。徐安容实在想不到还有什么办法能阻止一条喝了酒就耍流氓的蛇,艰难地转头左右看了看,一眼看见了被她搁在床头柜上的玻璃水杯。   她努力地挪动了一下,伸手够到杯沿,然后猛地抓住它朝着蛇妖泼去。   楚柯愣了一下,望着她的眼里有些迷惑,然后抖了抖身子甩掉身上的水珠,蛇尾快速地从她衣服下抽出来,缠住了她的手腕。   杯子从手上掉落,骨碌碌滚到了苗苗身边。   谁也没有在意这样无关痛痒的小事,楚柯凑近徐安容的脸,不安地蹭了蹭,语气隐隐有些委屈。   “你泼我。”   徐安容才是又气又委屈,你喝醉了占我便宜我还没说什么呢,你倒先委屈上了。你委屈什么呀你!   “你生气了。”蛇妖又说道。   他趴在徐安容脸侧,轻轻地舔了她一下:“不要生气了。”   “不想我生气你就赶紧下来啊,仗着自己是妖怪就可以做这样的事吗?我又没说我喜欢你我们又不在交往,你凭什么对我这样啊……”徐安容越说越觉得自己委屈,她自认为他们俩虽然在暧昧期,离彻底捅破那层窗户纸只有小小的一步,但毕竟还没有到可以做一些亲密事的时候,妖怪或许可以不在意,但是她不能不在意。   “我和你说……”   她侧过头,看见的却是一张双目紧闭的蛇脸,平稳的呼吸吹在她的脸上,让她原本平静了一点的情绪又暴躁起来。   所以她刚刚说了那么多这家伙一个字也没听见?!   之前看他活蹦乱跳地还以为精神了呢,安静下来竟然说睡着就睡着了?   徐安容深呼吸了好几次才控制着自己没有咬上去,努力地抬起一只手戳了戳蛇脸:“喂。”   没反应。   “喂!”   还是没反应,再戳。   “楚柯!”   蛇脸转了个方向避开了她的手指。   徐安容真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刚才楚柯撒酒疯的时候她特别希望他别乱动了,这会儿他安静下来不动了,她反倒更无奈了。她还是困在床上不能动弹,甚至因为没有办法交流沟通,只能这么傻傻等着楚柯清醒,而这么大的一条蛇的分量真的不轻。   她到底是造了什么孽啊。   徐安容叹气,知道一时半会儿是没法解决眼下的难题了,积蓄了许久的怒气渐渐散去,最后无奈地闭上了眼睛。   之前和楚柯挣扎的时候不小心压到了遥控器的开关,原本在吵闹还不觉得有什么,现在安静了,电视机里的声音就清清楚楚地传到了耳朵里。   新闻联播开始了,新闻联播结束了。   动物世界开始了,动物世界也结束了。   晚间生活剧开始了……   徐安容半睡半醒地听着电视机里的音效,看了一眼被他们不小心扫落在地的遥控器,再度闭上了眼睛。   反正无聊就当听广播吧。   她这么想着,下一秒手机铃声就好像催命似的响了起来。   手机在右侧的衣服口袋里,应该能够得着……她瞄了一眼手机的位置,用唯一能够稍微活动的右手去碰手机。   差一点,还差一点点。   她身子跟着手动了动,卷着她的蛇妖也下意识地收紧了一些,好在她很快触到了手机的边缘,指尖一挑就将它勾了出来。   费劲地把手机举到耳边接通,陈雨彤神秘兮兮的声音就从对面传了过来,通过传声孔,通过徐安容的耳膜,直抵她的大脑和灵魂深处,让她有那么一瞬间恨不得与这个姓陈的女人断绝所有关系。   陈雨彤压低了声音问道:“容容,你相信这个世上有妖怪吗?” 第45章 妖怪啊   陈雨彤压低了声音问道:“容容, 你相信这个世上有妖怪吗?”   信啊,怎么不信?她身上这会儿就压着一个呢。   不过这话徐安容可不会说出口,她弄不清陈雨彤是真遇上了什么玄幻事件还是脑子一时发抽来找她闲聊, 所以小心翼翼地顺着她的话问道:“你怎么突然问这个?”   陈雨彤沉吟了一会儿:“……其实吧,事情是这样的,我收到了一份新的稿子, 作者画了一个犬妖受伤被女主捡到然后变成帅哥和女主谈恋爱的故事, 我看完之后特别有感触。”   徐安容把手机捏得几乎嘎吱作响,忍着没和电话那头的女人绝交:“你是不是闲得慌?”   “这不是人家画得特别真实嘛, 我就想问问你相不相信这个世界上有妖怪……你觉得会不会真的存在妖怪以身相许报答救命之恩的事情?”   徐安容有气无力地回答:“信信信,有有有。”   她这身上就有一个还没救他就打算以身相许的蛇妖呢。   “果然你也觉得是有的吧, 哎我就觉得那作者画得特别真实,说不定就是她亲身经历过的。”陈雨彤像是找到了同盟一般,语气顿时高昂起来, “像古代那什么白蛇嫁给许仙报恩, 还有什么田螺姑娘之类的说不定也是真实发生过的事情!”   现在这样举着手机的姿势实在有点累, 徐安容听她叨叨了半天也没个中心思想, 语气越发无奈:“所以你就是和我闲聊你的工作来了?”   “你现在很忙?”   “倒也不是……但你有话就直说吧, 我现在接电话不是很方便……”徐安容看了眼沉沉睡着的楚柯, 觉得自己也不算在说谎。   “那我就直说了。”   “你说。”   “呃……”陈雨彤诡异地停顿了一下,“其实我刚才说了那么多只是想铺垫一下接下来要说的内容。”   “好了你现在已经铺垫完了, 赶紧进入正题。”徐安容催促道。   “那我说了啊,你听完千万别觉得是我有问题。”陈雨彤要她保证,徐安容敷衍应道, “行行行,肯定的,你快说。”   陈雨彤清了清嗓子正色道:“我觉得,我们家煤球有问题。”   徐安容:“……”   煤球是陈雨彤在京市夜里捡到的流浪猫,她也是知道的,更是连着好些天看见陈雨彤四处晒猫,现在突然说那只猫有问题?而且听她的意思好像还和妖怪有联系?这怎么可能!   楚柯大黄他们早就说过了,如今的妖怪虽然不算特别稀少,但和人类的数量比起来就好像学校沙坑和撒哈拉的区别,哪有那么凑巧在京市随随便便捡一只猫就是妖怪,像她这样搬个家都能遇到妖怪的运气不可能每个人都有的。   像是从她的沉默里听出了怀疑,陈雨彤再次重申:“我没开玩笑,我真的觉得我们家煤球不太对劲。”   “你说的煤球是那只黑猫?”徐安容确认了一遍。   “还有第二个煤球?”陈雨彤反问。   “……没。”徐安容问道,“我就是不太相信。”   “你前面还说你相信这个世界上有妖怪呢。”陈雨彤嘀咕道。   她是信啊,她还一下子就遇到了仨呢,只不过她不太相信陈雨彤这么凑巧就能遇到妖怪而已。   这样的话是不可能和陈雨彤直说的,徐安容想了想,委婉道:“我之前还看过你晒的猫片,没看出什么问题来啊。”   “我之前也没觉得有什么问题,这不刚才发生了一点事情才让我突然产生了怀疑嘛。”陈雨彤压低了声音回答道,边说边回头隔着阳台的玻璃门从窗帘缝隙中往里打量着熟睡中的黑猫。   事情要回到捡到猫的那天说起。   那时候陈雨彤只觉得终于有了猫特别兴奋,各种拍照炫耀,也没仔细观察捡来的这只猫,顶多觉得有些不爱搭理人,不爱被人触碰,看着还挺机灵,当时心想这是好事,养起来也不能费力,还开开心心地发了微博。   等回到S市后,她发现煤球不仅乖巧,还像是能听懂人话一样,虽然时不时有过“这猫是不是聪明得过头了”的念头但也没往心里去,直到两个小时前——   她洗澡洗到一半发现沐浴露用完了,披着毛巾准备出来找新买的沐浴露时,她看见自己捡来的黑猫在上网。   “在上网啊!!!你能相信吗?一只猫!在上网!”陈雨彤压低了声音还是忍不住激动,“我当时就把门打开了一条缝,看见他在上网我立刻就吓得把门关上了,等出去后一切都没有变化,和我去洗澡前一模一样,电脑都是关着的。这不科学啊!我敢肯定自己没有眼花!”   “你冷静一点。”徐安容劝慰她,“说不定只是猫好奇打开的,不一定是真的在上网,你看网上不还有猫咪打游戏之类的视频吗?他未必是真的知道怎么上网,可能只是不小心按到了开机键之类的……”   虽然这话说得她自己也不太信。   陈雨彤嘤嘤哭道:“容姐啊,我那是笔记本电脑诶,你觉得普通的猫能把笔记本打开再按下开机键然后等我快从浴室里出来再掐着点关机再把盖合上?”   她看着黑猫翻了个身,面朝向阳台,忽然感到有些心虚,拖动蹲得发麻的脚又往外挪了挪,声音再次降低了一个度:“而且我看得清楚,他不是在随便按键盘,他就跟人一样在打字,就是离得远了点,我看不清他打了什么字,搜了什么东西,我翻历史记录也没找到什么线索。”   徐安容这时候也有点动摇了,难道陈雨彤的运气真这么诡异,随便捡只猫都能捡到猫妖?   可是妖怪再多,有这么烂大街吗?   “也……也不一定吧……”她看了看睡得死沉死沉的大黑蛇,再看看地毯上不知道什么时候抱住玻璃杯睡得天昏地暗的小葱妖,语气里明显露出了迟疑,“说不定真的只是巧合呢……你还有别的怀疑的地方吗?会不会是因为你恰好看到类似的稿子所以才……”   陈雨彤“啧”了一声:“你不和我说你相信有妖怪的吗,怎么现在一个劲劝我否认呢。”   “我只是不相信你有那么凑巧……”   陈雨彤:“我也不想信啊,我长这么大买彩票中过最大的奖也就一百块,还是和你平分的呢,真遇上妖怪了我还想去买买六合彩看能不能中个五百万呢。”她蹲得两脚发麻实在蹲不住了,干脆一屁股坐下来,“可我刚才仔细回想了一下,有疑点的地方还不算少,最直接的就比如说我每次换衣服,他都会刻意躲着,如果是普通的猫,应该不会这样吧?”   徐安容承认她说得有道理:“那你打算怎么办?你直接和你家煤球摊牌?他要是不是或者不承认,你还接着养吗?你家里人怎么办?”   陈雨彤轻咳一声:“那啥,忘了告诉你了,为了养猫我已经从家里搬出来住了……”   “至于我……我还没想好呢,我还是觉得应该不可能吧,说不定真是我想多了……”之前徐安容不信的时候她还怼她,现在徐安容信了,她自己反而不确定了,“总不可能真像小说漫画里那样,我救了他他还准备以身相许报恩吧。哈哈……可能是我最近太累出现幻觉了……”   徐安容学着她刚才的样子“啧”了一声:“刚才信誓旦旦和我说她家猫有问题的是谁?”   陈雨彤沉默了好久才重新开口:“我很纠结,也很矛盾。”   “我心里觉得多半是有问题的,可我又不想相信是真的,不知道你能不能懂,就我现在,真的特别矛盾,特别犹豫……谁要搁这之前问我相不相信世界上有妖怪,我一定二话不说给他挂精神病院的号……但是,但是……”   她说得有些语无伦次:“我现在就忍不住想那么古代的传说是不是都是真的,如果真的有妖怪怎么办,如果我真的是产生了幻觉怎么办。但是我不敢和别人说,想来想去只能给你打电话了。”   妖怪是真的呀,这个世上真的有妖怪存在。   徐安容盯着蛇妖熟睡的脸在心里轻声叹气,听到这里,如果陈雨彤的叙述没有错,那么她带回家的黑猫是妖怪的可能性已经超过了百分之七十。但究竟是可以化成人形的像楚柯一样的妖怪,还是只是通了灵智有了一定妖性却仍然保持着原身的动物,这还很难确定。   闲聊时,楚柯给她科普过,有些动物植物开了灵智又活得足够久,虽然不足以成妖,但也能成为近似妖物的存在,他们的智商有的可以达到与人类孩子接近的程度。不知道陈雨彤家的煤球会不会是属于这一种?   “那你有什么想法吗?接下来准备怎么做?”   陈雨彤犹豫了一会儿:“我……再观察观察吧。”她幽幽地叹了口气,“如果是真的,我也不指望他报恩了,如果不是,那再好不过了。”   这通电话来得突然,结束也是草草而了。陈雨彤全副心神都放在她家猫身上,倒是没有注意徐安容听见妖怪的说法时格外淡定,淡定得甚至有些怪异。   徐安容点开朋友圈将陈雨彤之前发的猫片一张张重新过目了一遍,除了看出来这只黑猫伤得挺重后腿被纱布裹得跟球一样外,其他什么也没发现。   没有什么特殊的,硬要说的话,这只黑猫化成人形大概会很帅?   她心里胡乱猜测着,打量着黑猫的小尖脸和优雅冰冷的绿色猫瞳,开始在心里勾勒对方的拟人图。   无奈艺术天赋有些欠佳,她尝试幻想了一下无果后立刻放弃了这一举动,转而刷起了微博。   原本和楚柯互关就给她吸引来了一波八卦的粉丝,被江纪舒关注后,她的粉丝数再次飙升,看了眼苗苗的微博,同样也是如此。   在她最新的微博底下,几百个人仿佛侦探断案似的根据蛛丝马迹在猜测她的身份和影后关注她的理由,猜的答案五花八门,连她是某某公司老总的猜测都冒了出来。她接着往下滑动屏幕,意外地看到了一个眼熟的账号——   【一个可爱的柯神腿部挂件:我猜小姐姐一定是因为柯神的缘故才结识了江女神,难道是漫画的影视改编?但好像没听说这方面的消息啊。】   不得不说,看了一圈,只有他的回答是最接近真相的。   徐安容一时兴起,随手回复了他:“猜对了一部分,请再接再厉。”   发完也不管自己的回复会给人带来什么样的冲击,自顾自退出了微博,登上通讯软件。一登录,第一眼就看见了严肃深沉的哈士奇自拍头像亮着。大黄难得在线而不是在打游戏,徐安容望着客房屋顶想了想自己现在的窘境,果断地给大黄发去了一个抖动窗口。   大黄迅速地回复了一个问号。   单手打字不方便,发语音吧,一时也不知从何说起,思考了两秒,她决定:“开视频吧。”   大黄没有任何反对意见,接受了视频语音。   一看视频中的画面,他就懵了。   “容容小姐,你让我看这个……不太好吧?”   看他们两个在床上的架势,未免有点少儿不宜啊。   “想什么呢你!楚柯喝醉了把我当木头柱子缠呢,你看苗苗也醉得不省人事了。”她把手机侧了侧,勉强照进去苗苗的身影。   大黄稍稍严肃了一点,试图替楚柯说好话:“咳,楚老大平时的酒量好像还是可以的……”   哈士奇抬起爪子挠了挠脑袋:“不对,他平时好像也不怎么喝酒。”   徐安容:“…………”   “说正经的,有没有办法把他从我身上弄下来,我快被他压死了,就这么一动不动地躺着,我感觉我像是在受刑。”   大黄往屏幕上凑近了一些,仔细端详了一阵,摇头:“估计没办法,只能等老大自己醒了,我看得老大缠得很紧,容容小姐你别乱动啊,不然他受刺激了还会往里勒。”   说着,哈士奇十分同情地双爪合十念了句佛号:“阿弥陀佛,道祖在上,愿上帝保佑你,容容小姐你加油。”   徐安容:“……信不信我咬你啊喂。”   大黄还是一脸严肃地表示自己无能为力,徐安容叹了口气,知道他没有说谎。正准备结束视频,忽然屏幕中传来了“哐啷”一声巨响,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屋里倒了下去。   “大黄发生什么了?”她立刻紧张地追问道。   “没事没事,别担心——”大黄的声音戛然而止,画面定格在他转头的一幕上,徐安容只能看见一个毛绒绒的后脑勺,却看不到屋里究竟发生了什么。很快,屏幕回到了对话界面,大黄的头像也随之黯淡下去。   楚柯家里出事了?   可看大黄的样子又好像不是什么大问题。   徐安容忧心忡忡地盯着手机上跳出来提示电量不足百分之五的红色小字,记挂起了远在京市的大黄。想了半天也想不通会出什么事,看大黄也不再上线,她把手机关了丢在一旁,听着电视机里的声音慢慢打起了哈欠。   昏昏沉沉,半梦半醒。   不知道究竟过了多久,身上终于有了动静,她“唰”地睁开了眼,对上了一双惺忪的蛇瞳。 第46章 家里有贼   四目相对, 凝视了足有一分钟。   “醒了?”徐安容冷着脸问。   黑蛇扭了扭脖子,低低地“唔”了一声,看起来清醒了几分。   “那你还不快下去!”   徐安容用唯一能活动的手推了推他, 楚柯歪头思索了一下,慢慢松开了对她的桎梏。徐安容试着动了动,果然没有再缠紧。等楚柯彻底放开她, 她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赶紧翻身爬了起来。   只是下了床,她甩了甩手, 挑起眉瞪着楚柯问道:“这是什么意思?”   虽然如她所愿松开了钳制,但蛇妖的尾巴仍旧不松不紧地绕在她的手腕上, 细细的一圈,乍一看还以为是手环。   听她质问,蛇尾巴尖抖了抖, 慢慢从她手腕上滑落, 缩回身边, 将自己一圈圈盘了起来。   黑蛇将自己变成普通蛇类的大小, 睁着大大的蛇瞳一动不动地盯着徐安容, 看她下床把玻璃杯捡起来, 再把苗苗放到桌上,然后拎着毛巾去卫生间, 回来又关掉电视开始拖地……观察了很久,他小心翼翼地问道:“你生气了?”   徐安容拄着拖把直起腰,面无表情:“你觉得呢?”   楚柯的蛇胆微微一缩, 小心脏一紧,隐隐从这句话里嗅出了危险的味道。   “是不是……发生了什么?”   果然醒过来就什么也不记得了。   徐安容扯着嘴角冷冷一笑:“没有!”   她不说,楚柯也不敢再问。模模糊糊地想起自己之前好像有缠着不让她走,不敢深想下去,甩了甩脑袋,将自己又变小了一点。   “酒醒了就赶紧起来,我后天还要上班呢。”徐安容给他倒了杯水递过去,楚柯不接,保持着原形在床上爬了两圈,蛇尾哒哒哒敲着床垫。   “怎么了?”   “难受。”   徐安容下意识就要以为楚柯是在蒙她,但看他盘成小小一坨,可怜兮兮的模样,又心软了,问道:“哪里不舒服?”   黑蛇扭了扭,往床上一摊,露出肚皮。   “胃难受。”   蛇的胃在哪……这题有点超纲啊。   徐安容上上下下左左右右打量了好几遍,凭感觉找了个地方伸出两根手指摸下去,轻轻地揉了两下。底下的蛇麟微凉,有些滑溜溜的,鳞片与鳞片直接的衔接又有点粗糙,她尽力不去体会手底下的感觉,两指打着圈在黑蛇肚子上摩挲,小声问:“是这里吗?”   “再往下一点点。”蛇妖舒服地哼哼,换了个姿势躺着。   “怎么突然胃不舒服了?”   “之前不是喝了酒嘛……”楚柯别过头,似乎有一点尴尬。   “你还劝我少喝,自己还不是在这样。”徐安容撇了撇嘴,用力在他肚子上往下一按。   蛇尾下意识弹跳了一下,楚柯皱眉:“这次的酒不一样……”   以往他也喝过狐妖的陈酿,按理说不至于酒量这么差,怎么想,这一次的醉酒都有些诡异。   说话间,苗苗也跟着醒了。   “容容姐,我怎么在这呀?”   “因为你喝醉了。”徐安容没好气地看了看这两个酒量极差的妖,将楚柯一推,自己站了起来,“给你们俩半个小时的时间收拾,不然我就自己回家了。”   “知道啦……”俩妖齐齐应声,开始收拾起来。   ……   到家已经是第二天早上了。   徐安容先回自己家把东西放好了,这才拎着大包小包和楚柯他们往对面走去。   包里装的是狐妖送的独家百花酿。有一点还真让楚柯说对了,狐妖婚礼上的酒有问题。   他们昨天离开狐妖老巢前又遇到了唐镜清和江纪舒,他们正被一群狐狸团团围住,叽叽喳喳说着什么,其中有一只狐狸看见他们出来,转头就往村里跑了,不一会儿就出来了几个老头,拉着她和楚柯的手道歉,说负责婚宴的一个小伙子一时大意把宴客用的酒上成了新人们喝的酒,为了赔罪,特意送给他们狐妖一族的百花酿。   至于老狐狸们口中新人们喝的酒是什么,他们没有细说,徐安容自己也有点猜测。那酒劲头足,酒劲上来又会散发出淡淡的香气,似乎有些催/情的作用,想来作为交杯酒是挺合适的。   胡思乱想间,楚柯掏出钥匙打开了门。   只是两三天没有回来,楚柯家似乎完全变了个样。   大体上看似乎桌子还是桌子,沙发还是沙发,东西好像仍在原位没有变化,但仔细看就会发现,桌子只剩下了三条半腿,那半条腿被啃得坑坑洼洼满是牙印,再看沙发,底下被咬破了洞,棉絮一样的东西从里面漏了出来。电视机的电线乱糟糟的扯在外面,椅子是翻倒的,墙上的钟歪着,柜子门虚掩隐约可见里面的东西被塞作了一团。   客厅里仿佛狂风过境,然后被一个粗心的人重新打扫了一遍,还算干净的地面仍能找到一鳞半爪的残缺泥爪印,残碎的纸屑随着门外吹进来的风悠悠地飘起来,落到楚柯的脚边。   一人二妖沉默。   半晌,徐安容开口:“家里这是遭贼了?”   “没有小偷这么大胆敢来洗劫我们吧,而且不是有大黄看家吗?”苗苗从楚柯口袋里冒出头,四下环顾了一圈,轻巧地跃到地上,端详着残缺的泥爪印打量了半天,肯定道,“这是狗爪印,难道是大黄的?”   “难道我们离开后大黄寂寞得兽性大发,终于表现出了他的种族天赋?”苗苗合理猜测着。   “那我觉得还是遇到了小偷更合理一点。”徐安容同样吐槽道。   楚柯:“……”   他皱着眉踏进去,脚尖勾起倒在面前的椅子摆正,说道:“找到大黄问一问不就知道怎么回事了。”   “可是没看到大黄啊。”苗苗跟在他后面蹦蹦跳跳走了进去,一眼望见电脑桌上侧翻的小花盆,小叶子顿时如同利剑将要出鞘般根根竖起,“我的花盆——”   尖叫声响起的下一秒,次卧里突然传来了“哐当”一声巨响。   徐安容心里刚闪过“这声音听起来怎么这么耳熟呢”的念头,随即次卧大门就被人从里面打开了,大黄风风火火从里面冲了出来,一个急刹停在了楚柯面前。   “楚老大你回来啦,比预定的时间有点早嘛,哈哈哈……”   徐安容第一次见大黄露出这么傻的笑,也第一次一眼就看穿了他的心虚。抬头看楚柯,后者面无表情地双手环胸,丝毫不为他的傻笑所动,盯着他摇得都快赶上螺旋桨的尾巴,冷静问道:“家里发生什么了?”   大黄斟酌了一下词句:“家里,发生了一点小意外……”   没等他解释完所谓的小意外到底是什么,他发现在场的人和妖忽然都看向了他的身后,他心中一动,紧跟着转过了脑袋——在他冲出来的次卧里,在那扇轻轻晃悠的大门后,一个灰色的肉呼呼的身影摇摇晃晃地走了出来。   那是一只灰色的哈士奇,缩小版,迷你型号的。   他看起来刚足月没多久,浑身肉肉的,毛绒绒的,像个灰色的毛团子,连路都走不稳,走几步路就要停下歇一歇,歪头打量一番这几个忽然来到家里的“陌生人”,然后呜咽一声继续朝着大黄迈进。   苗苗是在场所有人和妖中最先清醒过来的,激动得一蹦三尺高,指着大黄的手指抖啊抖:“才三天!我们离开三天,大黄你连私生子都有了!”   大黄:“…………不是,事情不是这样的……”   苗苗:“我们真是看错你了!”   大黄:“等等,先听我解释……”   徐安容听着他们你来我往的争辩,默默把眼前的奶狗和大黄比对了一下,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她竟然真的从二者脸上看出了几分相似。   狗崽子似乎听懂了苗苗在说大黄坏话,停下来转头看她,凶恶地呲了呲没长齐的小奶牙。苗苗受到挑衅,气势汹汹地走上前挥舞小叶子“啪”地抽在狗崽脑袋上。   “嗷呜……”狗崽子后退了半步,叫声里多了点委屈。   苗苗插着腰又往前走了一步。   楚柯对她幼稚的行为嗤之以鼻比,将她拎起来丢到徐安容怀里,自己捏着狗崽子的后颈肉将他拎了起来。   突然腾空,小狗崽慌乱地蹬起了四肢。   “老大,他还小……”大黄在边上讷讷地说道。   楚柯扫了他一眼,大黄立刻闭上了嘴。楚柯收回目光,看着狗崽子张牙舞爪拼命挣扎的模样,心中有了一个猜测。   “把家里变成现在这样的,是这个小家伙?”   大黄摇了下尾巴,微微地点了点头,算是承认了。   “你说,我要怎么处理他呢?”楚柯随口问道,像是察觉到了某种不妙的预感,狗崽子的挣扎更加剧烈了,侧头看着大黄大叫起来。   “汪汪!嗷……汪!”   徐安容看着他可怜的模样有点不忍,见楚柯依旧拎着狗崽子不动,不由扯了扯他的袖子说:“要不你先把他放下来吧。”   楚柯没说话,侧耳听着狗崽子的叫声,然后慢慢的,他看着狗崽子和大黄的眼神突然微妙起来。   “怎么了?是不是有什么地方不对?”徐安容看着他的样子不由得也有些紧张了,难道他在狗崽子的叫声里听出来了什么特别的东西?   苗苗同样疑惑地看着他,不明白他的眼神为什么突然变得这么意味深长。   对上徐安容和苗苗不解的目光,他犹豫了一下,决定实话实说:“他在喊大黄……妈妈?” 第47章 狗儿子   三双好奇的眼睛齐刷刷看向大黄, 大黄虚虚地退后了一步,警惕地瞪着他们。   “干嘛?”   苗苗指了指狗崽子又指了指他:“他在喊你……妈妈?”   楚柯在边上点头:“这小家伙确实是这么喊的。”   “大黄原来不是男孩子吗 ?”徐安容也一脸不可思议地看着大黄,但仔细一想, 好像她也没听大黄亲口承认过自己的性别,只是下意识凭借行为和声音就默认了……她隐晦地往大黄身下瞄了一眼,好奇心昭然若揭。   苗苗和她想到了一块儿, 同样炯炯有神地盯着大黄。   “难道大黄其实是女孩子?老蛇你觉得呢?”她转头向楚柯求证, 作为和大黄认识最久的妖,他应该是最了解也最有发言权的。   哪知楚柯也摇头。   他又没有什么特殊的癖好, 谁关心大黄是公是母,反正一直是当小弟看待的, 从没有亲自验证过。   徐安容刚想说话,忽然想起大黄曾经被送去宠物诊所过,那里的祝医生还试图帮大黄绝育, 于是锲而不舍地追问道:“宠物诊所的那位祝医生知不知道大黄的真实性别?”   “应该不知道吧……”楚柯顺着她的思路回忆了一下, 再度摇头, “祝医生那次才刚碰到大黄尾巴呢, 大黄就挣扎着跑了, 应该是没有看见什么的。”   也就是说, 除了大黄自己,其他的人和妖谁也不知道他是公是母。   三双好奇地眼睛再次紧盯着大黄。   在当事妖面前若无其事地谈论了这么久隐私, 大黄早就惊得狗毛根根倒竖,没法具象化的冷汗悄然从额头滴落,不动声色地往后退了几步, 留出足够的安全距离。   “大黄的表情有猫~腻~”苗苗眯了眯眼,小叶子戳了戳徐安容的手。   徐安容跟着点头:“心虚了。”   本来大家只是调侃调侃,但大黄表现这么古怪,反而让他们都好奇了。   苗苗眼珠子一转,随即怂恿道:“老蛇,咱们好像都不知道大黄的真实性别诶,要不然我们验证一下?”   大黄:“你们不要乱来啊!”   苗苗笑:“放心,我们才不会乱来呢。”   大黄一路退,一直缩到墙角才惊恐地看向楚柯:“楚老大你不会这么做的吧?”   楚柯挑眉,把狗崽子交付到徐安容手上,慢条斯理地挽起衣袖:“我觉得她们说的有道理,我突然也有点好奇。”   他慢慢靠近大黄把手伸过去,手刚碰到耳朵,大黄嗷呜怪叫一声,夹紧尾巴从他手下溜了出去,一直冲到次卧才停下,警惕地露出小半个脑袋观察着他们的后续动作。   楚柯拍了拍手,拉着徐安容在沙发上坐下,将汪汪汪叫个不停的小狗崽放在茶几上,冲大黄招了招手。   “开玩笑的,不验证了,出来吧,和我们说一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真的?”   楚柯眼睛微眯:“我骗过你吗?”   大黄这才扭扭捏捏走了出来,拽着自己的坐垫拖到沙发边坐下。   狗崽子看见他立刻叫得更欢了,徐安容看他叫得可怜,趴在茶几上动也不敢动,心里一软,抱着他放到了大黄跟前。   大黄抬起爪子摸了摸他的头,将遇到狗崽子的经过娓娓道来。   “你们走了之后我在家闲着无聊,就趁半夜出门溜了溜。溜到菜市场那边正好看见一个男人穿着辆宝马来扔狗——就是他。”大黄指了指正把他当成一座山峰使劲攀爬的狗崽子,“我一时好奇,看那个男人在打电话,就悄悄溜过去偷听了一下……”   “然后呢?”苗苗两手托腮好奇地问道。   “那个男人因为觉得小灰很邪门,留着会给家里带来祸事,所以想尽办法都要把它扔掉,甚至不惜半夜开车来到这么远的地方。”大黄说着看向楚柯,“老大你看出来了吧?”   楚柯点头:“这小家伙身上有些妖气,日后也许能成妖也说不定。”   但也只是可能,多的是那些无限接近于妖却始终突破不了最后一层界限的生灵。   徐安容也不知怎么读懂了他未尽的意思,想起陈雨彤家那只可疑的黑猫,她看着灰色的奶狗陷入了深思。究竟是妖?还是近似妖的妖物?   “是,就是这样,所以那个男人觉得小灰会带来不幸。小灰生下来的时候还有几个兄弟姐妹,被男人和他家卖出去了,本来他也要被卖掉的,但是因为到了新家咬了主人所以被退了回来,他在家里不肯安生,又通灵性,闹得那一家人疑神疑鬼,把他丢了几次都自己找了回去,实在没有办法,只好开车将他丢到了菜市场附近。”   狗崽子知道他们在议论自己,回头冲楚柯呲了呲牙,又对着大黄继续撒娇。   大黄侧了侧身子,让他顺利地爬到了自己背上。   他本来只是看狗崽可怜,又见他身上有隐隐的妖气,一时冲动才把他带回了家。没想到狗崽子虽然小,破坏力却比普通的同龄的狗强上数十倍,把家里折腾得一团糟。他还没想好要怎么处理他呢,楚柯他们就回来了,于是就有了先前的那一幕。   “那你打算怎么安置他?”楚柯问。   大黄想了想说:“能不能先养着,等我给他找好去处再送他走?”   楚柯无所谓地点头:“随你。”   ……   有了楚柯拍板,大名小灰的狗崽子顺利在703落了户。解决了最重要的居住问题,“小灰”这个一听就十分没有特色且土气的名字立刻遭到了众人和妖的质疑。   “就算不是你亲生的儿子,大黄你也不能这么不走心啊。”苗苗插着腰站在茶几上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不知不觉睡过去的狗崽子,边看边数落,“你知道一个土里土气没有丝毫内涵的名字会给孩子造成多大的心理创伤吗?等她大了她会自卑会难过会失望……”   楚柯哼哼笑着:“苗翠花?”   苗苗愤怒地扭头瞪他:“闭嘴闭嘴闭嘴!”   徐安容在边上淡定地喝茶,问道:“大黄这个名字谁起的?”   “不是我。”楚柯快速地撇清了自己。   大黄:“……汪?”他的名字很好听啊,为什么要质疑他的名字?   苗苗爬到徐安容腿上撺掇她:“容容姐,要不你给他重新起个名字吧?”   “其实我觉得小灰也挺好的,和大黄的名字听起来有同出一门的感觉……”顶着苗苗质疑的眼神,徐安容干咳两声重新给了个选项,“要不然叫旺财?”   苗苗嫌弃地撇撇嘴爬开了,大黄一声不吭围在狗崽子身边趴了下来,只有楚柯坐在沙发上没有任何变化。徐安容把期待的目光移过去,他沉思着点了点头。   “我觉得可以。”   “……”   最后在大黄的坚持下还是定下了叫小灰。   有了小灰的加入,隔壁703的生活变得热闹了许多。徐安容每天下班回来都能听见对面凤凰传奇动感的乐声中夹杂着汪汪汪的喊叫,偶尔还伴随着楚柯赶稿时被打扰的咆哮,然后各种嘈杂的动静在一阵不知名的噼里啪啦声中重归平静。   除此以外,一切都很和谐……哦,可能还要加上一条某蛇妖小气巴拉的嫉妒心。   “你给他买这么多玩具干嘛?”楚柯举起一根磨牙棒,眼神阴测测地刮了眼正咬着他裤脚呜呜叫的狗崽子,“牙都没长几颗呢,用得了这个?”   徐安容一把夺回来,将磨牙棒塞到小灰怀里,狗崽子亲昵地舔了舔她的手指,很快抱着磨牙棒滚一边去打滚了。   “怎么用不上,现在正是长牙齿的时候。他那么可爱,我就喜欢给他买呀。”   她盘腿坐下,伸出一根手指在小灰的下巴轻轻搔了搔,后者舒服地眯上了眼,趴在地上发出了呼噜呼噜的哼哼。几个月过去,他已经比第一次见面的时候长大了不少,身体开始抽条,脸也显出了几分轮廓,不复小时候圆滚滚毛绒绒的可爱,但徐安容对他的喜爱却是一点没变,相反,给他买东西还买得更勤快了。   而小灰也特别黏她,让她对自己的动物亲和力颇为沾沾自喜。   楚柯同样在她身边盘腿坐下,揪住小灰的腿将他在原地翻了翻,语气酸溜溜的:“你喜欢他呀?”   徐安容正要点头,琢磨了一下回过味来了,翻了个白眼说:“字面意义的喜欢。”在包裹里挑挑拣拣翻出一根棉绳萝卜塞进他怀里,“你想要我也给你买啊。”   楚柯盯着棉绳萝卜直皱眉,一看小灰虎视眈眈地望着他,冷哼一声就把玩具萝卜往自己口袋里放——看什么看?已经是蛇妖大人的所有物了。   放到一半,忽然想起来一件事。   “大黄已经决定把他送走了。”   徐安容正在捏耳朵玩呢,乍然听闻这个消息还有点回不过神:“送走谁?”见楚柯勾着嘴角看着小灰冷笑,她随即反应过来,“小灰要被送走了?送哪去?什么时候?”   “送到青城山,我和大黄有几个朋友在那。没想到这家伙竟然还夹杂一丝狼妖的血统,估计真的能长成妖了。这里不适合他生长,还是送到狼妖那里比较好,时家兄妹带过不少狼崽子,带到他成年也不在话下。时间么,大概三天后?”   “这么突然?”   徐安容看了看小灰一嘴雪白的尖牙,对他身上有狼妖的血统感觉不是很意外——普通的哈士奇可没有他这么强大的破坏力。   “也不算突然,半个月前就商量好了,只是忘了告诉你。”楚柯说道。   至于是真忘了说,还是有意瞒着,大概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徐安容看着小灰有点心疼:“那也太远了吧,而且青城山不应该是道教圣地吗?让他去不要紧吗?”   虽然认识楚柯他们这么久了也没听说过收妖人什么的,但道教圣地听起来就和妖怪属性不兼容啊,住在那里真的没关系?   楚柯把自己的手指从狗嘴里抽出来,将狗崽子摁在地上对着脑袋狠狠搓了搓,淡然回答道:“不要紧,现在都讲究人和妖和谐共处,真遇上厉害的道士,也不会对他做什么的。”   徐安容还是不放心,张了张嘴想再说点什么,却听见苗苗在喊她。抬头望去,小葱妖站在书房一跳一跳地朝她招手:“容容姐,过来过来,我有事和你说!”   她迟疑了一下,站起来走过去,刚进门苗苗就迅速地把门关上,一副火烧火燎的表情。   “容容姐出大事了!”她急得直跳,又顾忌着外面的俩妖,压低了声音喊道,“容容姐你快帮帮我啊!我要完蛋了!”   “……怎么了?”   徐安容看她的样子心里瞬间闪过一丝不妙的预感,下一刻,预感成真。   苗苗的小叶子捂住脸缩成了一团,声音跟哼气似的幽幽飘出来:“我对象要来京市找我了……”   徐安容:“……你再给我说一遍?” 第48章 未成年小妖的情感难题   徐安容掏了掏耳朵, 盯着瑟瑟发抖不敢出声的小葱妖,咬着牙说道:“你把刚才的话再说一遍?”   是她年纪大了出现幻听了?还是这世界出现BUG了?她刚才听到了什么?苗苗的对象?对象?开什么玩笑!苗苗才多大点啊?苗苗有对象,她还有一对车呢, 不仅有车,她家里还有一整副的象棋!   苗苗抱头缩成团,眼睛盯着地面小声地重复了一遍:“我男朋友要来京市了, 说要见我……”   深呼吸——   要淡定要淡定——徐安容, 冷静,冷静……个鬼啊!   徐安容感觉有人正拿着电钻在自己心尖上突突突打洞, 那感觉叫一个刺激,根本冷静不下来。竭力平复了一下情绪, 忽然意识到不对。   “……你不是说你那个人类男朋友是过去式了吗?你哪来的对象?新找的?嗯?”   徐安容从小就是个学霸,抓重点向来稳准狠,这一问一下子问到了关键点, 最后的一个“嗯”字更是说得让苗苗的小心肝抖了抖, 危险意味不言而喻。   苗苗在继续撒一个谎和坦白从宽中犹豫了很久, 最后还是决定实话实说以求从轻发落, 坦白之前还不忘给自己争取一点安全保障。   “我说了你别生气啊容容姐。”   徐安容大度地一扬下巴, 表示允了:“你先说。”等说完之后她再考虑该怎么处理。   “其实……其实我上次说的是骗你的……”苗苗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徐安容的表情, 见她表情暂时没有变化,稍稍安心了一点, 接着往下说,“我和我对象没分手……而且一直在谈……”   徐安容的表情有一瞬间的崩裂,很快恢复镇定, 平静地说:“继续。”   苗苗咽了口口水,声音小小的:“我和他谈了有两年了……”   徐安容闭眼深呼吸了几口气,然后面无表情地睁开眼看着她,准备起身。   “我去找楚柯。”   自家孩子自家管,这件事有点麻烦,她一个人管不来。   “别啊啊啊——容容姐求你!拜托,别告诉老蛇!”苗苗瞬间化作萝莉,扑过去抱住徐安容的腰,“容容姐我错了,我不该骗你也不该说谎的!别告诉老蛇,不然他会骂我的!”   徐安容:“……”   苗苗:“容容姐QAQ”   徐安容闭了闭眼,冷静地把苗苗从自己身上掰下去,直视着她的双眼问道:“你之前骗我那么久,为什么现在肯把这件事说出来了?”问完想起苗苗一开始说的话,她有些恍然,“因为你小男友要来京市和你见光死?”   苗苗心虚地点了点头:“是……他被保送了京市的大学,现在高考完,已经收到了大学的录取通知书,准备来京市参加学校八月份的军训顺便来见一见我……”   徐安容掐指一算,这应该也是个未成年。   俩未成年早恋,其中一方还是个看起来极为幼/齿的小妖精,不行不行,这事情不好办。   苗苗一看她微微摇头的表情就知道她心里在想些什么,死乞白赖地抱住她大腿哭求:“容容姐我真的遇到麻烦了,你就帮帮我这一次吧,我保证就这一次!”   “先别忙,先别忙,起来,坐直了说话。”徐安容扶着她的肩把她按正了,看着她要哭不哭的表情,以一种派出所民/警登记信息的口吻盘查道,“你先说说你们是怎么认识的?怎么发展的?谈了多久了?看过照片没有?对方多大了?今年几岁?哪里人?如实交代。”   苗苗被她那一串问题砸得有点晕乎,回过神来才慢慢讲述起了自己的恋爱经历。   她靠着直播唱歌吸引了一票粉丝成了一个小网红,然后顺利成章开了个微博在网上与粉丝互动。因为受楚柯和大黄熏陶,偶尔也会画画漫画,聊聊游戏,渐渐地在微博也有了不小的知名度。又因为本体是植物,和粉丝聊过一些动植物相关的话题,时不时也会有人在评论和私信请她鉴别一些花鸟鱼虫,她也基本能说出一三五六来,于是苗苗女神的称号也慢慢地传开了。   故事就发生在这样的背景下。   顺风顺水地给人鉴别了一段时间后,终于有一次她栽了一个跟头:她把两株十分相似的植物混淆了。   本来嘛,只靠网络上的图片确实不好分辨,又没有人发现问题,事情过去也就过去了,偏偏有个对植物了解颇深的男孩子直接在评论指出了错误。她一开始还不服气,与那人争论起来,结果争辩了半天她发现的确是自己犯了错误,而对方在植物方面还真是个行家,甚至在植物圈里也小有名气……   “这人就是你后来的小男友?”徐安容打断了她的叙述。   苗苗捂着脸微微点了点头:“是他。”   那次的事情过后,她也不知道自己是因为不服气还是出于别的什么心理,把那人加入了“悄悄关注”的列表。在他偶尔评论自己的微博时,也会主动回复他。一来二去就混出了些交情,一人一妖甚至交换了联系方式。   随着相处,苗苗也得知了他在念高中,从小学习中医,所以对植物有着超乎寻常的热爱,是个众人口中的少年中医天才。而少年中医天才也得知了苗苗从小寄人篱下,家中有个特别凶残的长辈,虽然生活不幸但却是个坚强乐观的可爱型美少女。   徐安容听到这里忍不住问:“楚柯知道你这么说他吗?还有乐观坚强的可爱型美少女……你这是在网络诈骗你知道吗?”   苗苗佯作未闻,接着说道:“再之后我们的联系就更多了,时不时会一起讨论植物,聊聊各自的生活……”   常言道,聊着聊着就聊出了感情。她和她小男友也是这样,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双方就习惯了时不时甜甜腻腻地煲电话粥,睡觉前互相道晚安……她凭借自己看剧多年的经验发现自己这是恋爱了,但一方面没有想那么深远,一方面又觉得反正隔着网络,对方也没见过自己的样子,于是心安理得地谈起了恋爱,直到这一回对方告诉她已经订好了机票即将来京市念大学要和她见面——   其实半年多前对方就说过他被保送了京市的大学,她当时慌乱了几天,但后来就被其他事情转移了注意力,对方也没再提,于是彻底遗忘了这回事……   “……他再过半个月就满十八了。”苗苗捂着脸说完,伸出戳了戳徐安容的胳膊,“容容姐,该说的我都说了,我该怎么办啊?我真的很喜欢他……”   徐安容想了想,觉得这件事还是绕不开楚柯。   “我建议你老实和楚柯交代这件事,看他怎么说。或者现在就和你小男友分手,省得到时候真的见光死。”她特地在“死”字上加了重音。   “不行不行不行!”苗苗疯狂摇头,拒绝了这两个一听就很糟糕的提议。   “那我也没有别的办法了,除非你一直网恋绝对不和人家见面。但是你能做到吗?哦对了,你没把地址告诉他吧?”   苗苗有点尴尬:“没……没说,就提了一下大概的方位……”   徐安容双手抱臂好整以暇地盘问她:“大概的方位具体到什么程度?”   苗苗瑟缩了一下:“就……没说到底住哪一户……”   徐安容起身就要走,苗苗哭丧着脸拉住她:“容容姐你别走啊!容容姐,帮我这一次吧,帮我想想办法啊!不然我真的要完蛋了!”   她萝莉形态的时候比原形可爱得多,撒起娇来杀伤力也更大,徐安容被她磨得没了脾气,坐下来无奈地说:“办法我给过你了,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啊。”   苗苗垂着头,盘腿和她对坐了很,忽然灵光一现,像是想到了什么好主意,抬起头惊喜地问道:“容容姐,你说我可不可以用这个样子去见他?”   她指了指自己的萝莉形态。   “你照过镜子看过自己现在的样子吗?”   “啊?”   徐安容掐了掐她头顶一晃一晃的两片小叶子,拍着手说:“你见过普通人类头顶长叶子的吗?要是之前植物发夹流行那会儿也就算了,混在满大街的豆芽、青草、蘑菇中都不显眼,现在嘛……”   她“啧”着声上下打量几眼,惋惜地摇了摇头。   “而且你这长相看起来也就十岁,你小男友除非是恋/童/癖,不然分分钟和你分手。而且你忘了?你能维持这个体型多久?又不像楚柯那样,随时随地想变就变。万一突然变回来了怎么办?”   徐安容看着苗苗呆住了的样子,点了点她的额头:“你呀,别犯傻了。”   苗苗猛地回过神,忽然伸手拉住她:“容容姐,要不你代替我去吧?”越想越觉得这个主意妙,“你假装是我,去见一见林哥哥,反正他之后就要军训了,就这一次……”   “想都别想。”徐安容抽回自己的手,觉得小葱妖真是魔怔了,“人家一眼就看得出来我的年纪了好不好?这事儿没门。”   “什么事没门?”   一道不属于她们俩的声音突然横插/进来。苗苗僵硬地回过头,房门被人拧开,抱着狗崽子的楚柯一脸莫名其妙地走进了书房。 第49章 一件大事   “这家伙要找你。”楚柯拎起狗崽交到徐安容手里。   趁着她离开的空档, 他趁机给狗崽子讲了讲青城山和时家兄妹的相关事迹,谁知道小家伙安分了没多久,看徐安容迟迟不回就开始闹腾, 一时不查还被他咬了一口。他懒得再费心,直接就带着过来找人了。   好心没好报。蛇妖大人心里有点小委屈。   小灰到了徐安容怀里总算安静了下来,舒舒服服地闭上了眼, 呼噜呼噜地打起了瞌睡, 看得楚柯忍不住有些手痒——她的怀里是你该待的吗?真是怎么看怎么欠揍。   心里不爽,看什么都不满意。他带着审视的目光从苗苗身上扫过, 苗苗下意识立正、抬头、挺胸,站了个标准的军姿。他眼睛微眯, 盯着苗苗仔仔细细打量了一遍,总觉得她在自己的注视下特别心虚。   心虚什么?   他忽然想起来进门前听到的那半句话,在苗苗紧张的神色下旧事重提:“你们刚才在说什么?什么事没门?”   “苗苗她谈——到她有个网上认识的朋友要来京市, 说要约她出去玩呢。”顶着苗苗哀求的眼神, 徐安容心中一软, 想说的话在舌尖滚了一圈, 临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生硬地扯了一个谎。   “就她这样, 能一个人出去?还见网友?”楚柯嫌弃地瞥了瞥苗苗。   不是他轻视小葱妖,事实摆在那, 本来未成年的小妖就不可能化出人形,她是走了运发生了意外才能凭借这么低的道行化形。就这样还是不可控的,变出来的模样不仅有小部分的妖怪特征, 而且时间随机,谁也不知道是不是说着说着就突然变回了原形。   要是就这么放她出去,没俩小时就得露馅。虽然现在是不比以前了,没有什么修道之人会见义勇为斩妖除害,但人类科技这么发达,见到科学以外的事物,立刻就能抓着上解剖台切片研究。   所以楚柯还真不放心让她独自出门,以往也只有在出门遛弯的时候才会把她顺路带出去透透气。可惜小葱妖长了一颗野马似的心,总想找机会去外面的世界跑两圈。   “我这不是正在找容容姐帮忙吗?”苗苗不服气地瘪了瘪嘴。   “怎么帮?让她把你揣兜里带出去替你见网友?”楚柯随口说道,却没想自己还真歪打正着说到了苗苗打的主意上,“你网友把她当成你怎么办?简直胡闹。”   他皱着眉回头对徐安容说:“你别答应她。”   徐安容摇头玩得和拨浪鼓似的:“没有没有,我没答应,刚拒绝了她,准备让她找个理由和……她那位朋友解释一下。”   楚柯这才点了下头,“嗯”了一声。   “你没事别老在网上交些乱七八糟的朋友,人家说要约你出去玩,你还真准备去啊?要你是普通的人类小姑娘也不怕遇上坏人?”楚柯看着苗苗梗着脖子不服气的样,张口就摆出了大家长的威严开始数落:“上次给你买的五三模拟做完了吗?高中课程开始学习了吗……”   苗苗翻着白眼望天:她是妖又不是人,为什么还要和人类一样读书?   徐安容听得也是汗颜,认识这么久,没发现楚柯还这么关心小妖怪的学习情况,普通人家的家长可能还比不上他。   恰好手机响,胡毛毛给她发来了周年庆的活动策划,另一边楚柯的注意力被转移,苗苗的危机也暂时过去,徐安容把狗崽子放到地上,和楚柯打了声招呼就往外走接电话。   走到门口,裤腿被人拽住了。   低头一看,苗苗不知道什么时候又缩回了原形,冒着楚柯的冷眼一路跟着她跑到了门边,在徐安容关门的前一刻,扭了扭身子从门缝间挤了出来。   “容容姐。”   苗苗讨好地拉住她的裤脚,笑得谄媚:“谢谢你保密啊……”   徐安容蹲下,与她视线齐平:“你还是尽早解决这件事比较好。”   尽管刚才她把话题绕过去了,但早恋这件事是个定时炸/弹,说不准什么时候就要曝光出来。楚柯绝对是个字面意义上负责任的大家长,可以想象他对这事会是一个什么样的态度。   “可是我就是不知道怎么解决……”苗苗沮丧地垂下了小叶子。   心上人好不容易来到京市,可以的话,她当然想要亲眼见一见他。可是,为什么她会是这个样子呢?她也想和老蛇一样,可以自由地化形。   “我也爱莫能助。”徐安容耸肩,“与其想那么多,不如尽早告诉对方说你不想见他,免得到时候人家真的摸上门来,你看楚柯到时候会做些什么。”   “可是,可是……”苗苗支楞着小叶子,纠结得无以复加,“唉,好吧……容容姐你记得千万别和老蛇说这件事。”   见她似乎放弃了和网恋对象见面的念头,徐安容无言地拍拍她的小脑袋,起身回家。   ……   本来以为苗苗听了劝,这件事也就过去了。没想到送走狗崽子后的第二周,隔壁703却发生了一件大事。   大黄直接跃过阳台的阻隔,跳到徐安容家敲响了玻璃门。   徐安容刚把门拉开,大黄就急切地直入主题:“苗苗犯错了,楚老大发火了要训她,容容小姐你快来救一下场!”   徐安容心里“嘎嘣”一下,瞬间闪过了无数不祥的念头,其中苗苗的恋情曝光这一条是加粗大写加特效闪过去的。   难道真是苗苗早恋被楚柯发现了?   她有点不安。   站在朋友的角度,其实她很能理解苗苗。哪个少女不怀春呢,初高中的校园里一抓一大把春心萌动的女孩子,有些人不早恋只是缺少了早恋的必要条件,不是本身不想谈恋爱。但反过来站在楚柯的立场上,她也觉得对方的反应没有任何问题。   试想,哪个家长在知道自己家孩子那么小且极有可能暴露自己真实身份的情况下,还会让她去早恋?首先早恋就是敏/感词了,身份的迥异更是让这件事彻底不存在通融的可能。哪怕会让人觉得有些过度,但楚柯这样的保护未必有什么错。   “容容小姐?容容小姐?”大黄抬起爪子碰了碰她的胳膊,“老大这回真的特别生气,能不能你去劝劝他?不然苗苗恐怕……”   认识楚老大这么久,他的印象里很少见楚老大有这么生气的时候。这么一想,他也为那个胆大包天的小妖精担心了起来——能帮她的也只有请徐安容这个外援了。   徐安容在他的催促下回过神,一边和他翻过阳台一边追问道:“到底发生什么了,你先和我说个大概,不然我心里真的没底。”   “苗苗……在网上买了点东西……”大黄吞吞吐吐着,觉得三言两语说不清,还是眼见为实更简洁明了些,抬起爪子指了指客厅沙发的位置,“他们就在那里。”   买了东西?不是早恋曝光?那为什么会发火?   徐安容疑惑地抬眼向大黄所指的方向看去。   没有训斥,没有责骂,只有几乎肉眼可见的低气压。   整个客厅寂静地仿佛鬼片里的殡仪馆,徐安容甚至不敢踏进去,小心翼翼地站在门口向里面观望。大黄给她指完方向就缩回了爪子,轻轻地戳了戳她的腰。   “容容小姐,上啊。”   话里怂恿别人,他自己却是一爪子都不敢迈进去。   徐安容斜眼瞪他:有本事你先进去啊!   大黄摇头,两只耳朵被摇得一晃一晃的,眼神里的意思也很明显:我不敢。   楚柯真正发脾气的次数屈指可数,他实在没有勇气凑上前去亲身感受一下,疾风,就让犯错的苗苗来面对吧!   徐安容继续瞪他,用眼神持续交流:你不敢,我就敢了吗?   她认识楚柯比他们都晚得多,从来没见过他发火的样子,眼下的场景让她都有点发憷,哪敢贸贸然就闯进去解救苗苗。俗话说清官难断家务事,她真论起来也没什么身份能去干预,而且最重要的是她到现在都对苗苗挨训的原因一头雾水呢,实在想不到她究竟买了什么会让楚柯这么大动肝火。   莫非……   她的脑海里闪过一个少儿不宜的念头,随即被自己的良知掐灭——想什么呢,苗苗还那么小!   大黄凑近了一点小声道:“容容小姐你是不一样的……”   “我哪有什么不一样……”   他俩在阳台门口嘀嘀咕咕、探头探脑地观望了半天,终于引起了楚柯的注意,拧头向这边望了过来。看见大黄的第一眼他下意识皱起了眉,等看见边上的徐安容后,他眉毛动了动,紧锁的眉心微微舒展了一点,表情虽然依旧难看,但比之前明显要和煦了一些。   徐安容镇定地对上他的目光,心里却在不住打鼓——她真的应该在这个时候过来吗?   她不安地想着,却看见楚柯朝她招了招手。   “既然来了就进来吧。”   她依言往里踏了一步,突然想起大黄还在外面,刚要招呼他一起进去,转身回望,大黄背对着客厅规规矩矩地坐着,一副在给屋里的人守卫的模样。   “……”   徐安容沉默地回头,一步步向楚柯踏去。楚柯挪沙发另一侧挪了挪,给她留出了一半的空座。她走到沙发边正要落座,目光扫过跪在沙发前的身影,不由错愕地定格。   怎么会这样? 第50章 曝光   徐安容抬手揉了揉眼睛——没错, 还是刚才看到的样子。一个披散着头发的少女跪在地上,她低垂着头,脸又被发丝遮挡, 看不清确切的样貌,但从身形来看年纪并不大,大概十四五岁。最令人惊讶的是她的头顶, 那里竟然生着一朵小小的白色的花, 正在主人轻微的瑟缩下轻轻地摇摆着。   随着她的注视,少女抬起了头, 小心翼翼地看向她。   “苗苗?!”徐安容被吓了一跳。   苗苗原来的样子是个小萝莉,看起来不超过十岁的那种, 现在却突然之间拔高了好几岁,不仅身形见长,连脸都成熟了不少。原先只能称作萝莉的话, 现在已经算得上是个青春期的少女了。   徐安容的目光从她身前微弱的起伏扫过, 心中忍不住暗暗咋舌。   就算是妖怪, 突然间长这么大, 那也是不正常的吧?   “容容姐……”苗苗小声地喊了一句。不知道是心理作用还是身体变化带来的影响, 她的声音少了一分小女孩的清脆与尖利, 多了一分温柔与稳重,听起来比以前更加悦耳了。   徐安容木然地点点头, 扶着扶手坐下,看着边上板着脸的楚柯,犹豫了一下问道:“发生什么了?这是苗苗吧?她怎么变成这样了?”   楚柯冷哼一声:“还不是她自己胡闹。喏。”他指了指散落在苗苗身边的几个小箱子, “网上不知道底细的化肥都敢随便买,这是运气好才没酿出什么祸事,就被催大了几岁,还能活蹦乱跳的。要是运气不好,你现在看见的就是遗体了。”   他一向不会主动干预苗苗和大黄的私事,加上杂志社那边要求增刊,最近这段时间也就没有多留心两个小妖怪。而且按照他已有的认知来看,大黄一贯是稳重的,苗苗虽然有些调皮,但也是懂事的,知道事情的轻重,不会闹出什么问题……在一开始,他确实是这么想的,但他不知道爱情的力量足以使妖头脑发昏。   画完稿从书房出来的时候他看见小葱妖鬼鬼祟祟地抱着一个快递箱往次卧走,一时好奇就跟了上去,谁知快递箱打开,苗苗居然从里面拿出了一袋化肥。上面的“长白山特制速效化肥”九个字印得老大,几乎占据了整个包装。苗苗将化肥剪开了一个口,拎起袋子就往自己的小花盆里倒,倒完拿小铲子搅了搅,然后纵身跳了进去。   楚柯心里直觉不对劲,当即推门走进去。走近了仔细一看,苗苗简直是变了个样子,原本还算稀疏的叶子变得茂盛了些,一朵白色小花掩藏在叶片中间,已经盛开了六七分。再看快递盒里的说明书,是一些未成年的小妖怪买来催熟用的,而且上面只有名字、简介和使用方法,其他信息统统缺失,一看就是三无产品。   他气愤于小妖怪的冒失鲁莽,训斥了几句,结果一转眼又在房里找到了更多的空的快递箱。苗苗见他发现了自己的秘密,惊慌失措地变成了人形,这一看,更不得了,直接凭空长了四五岁。在他的训斥与审问下,苗苗终于一五一十地交代了自己为了去见网恋男友从而在网上购买催熟化肥的详细经过。   “所以……你都知道了?”徐安容试探着问道。   她之前还答应帮苗苗隐瞒这个秘密,没想到小妖精这么不争气,居然没过多久自己就暴/露了。   楚柯冷笑。   能不知道吗?还以为小葱妖能有多顽强的意志呢,一逼问就什么都招了。   “苗苗还小,这只是她一时糊涂……”徐安容硬着头皮替苗苗说话。   她看着苗苗隐隐约约投来的求助的目光,实在做不到视而不见。   “不小了,都知道谈恋爱了。”楚柯冷哼道。   不是他非要封建,但苗苗做的都是有可能危害到自身安全的事,他好歹也算个监护人,哪能看着她做事这么不着调。现在不教训她,难道还要等到真正出事了才来说教?   徐安容的到来对他来说不算意外,大黄往隔壁跑的时候他都看在眼里,他也知道以徐安容的性格肯定也会替苗苗求情,他训也训过了,骂也骂过了,正好能借着这个台阶下。   果然,徐安容接着说道:“苗苗已经知道错了,你别对她那么严厉了,让她起来吧。”   楚柯这才不太乐意地扬了扬下巴:“起来吧。”   跪得久了,站起来腿都有点打颤,苗苗轻手轻脚地扶着扶手在沙发上坐下,两手局促地扭着衣角,偷眼瞄着徐安容。   徐安容没有接收到她的眼神信号,盯着她头顶的小花忧心忡忡:“楚柯,你刚才说那化肥可以催熟,加快生长,那这种催熟是可逆还是不可逆的?有时效性吗?真的不会伤害身体?”   徐安容从不相信有平白无故的好事,苗苗用催熟化肥来让自己提前长大,不可能不付出任何代价。   “你自己问她。”   徐安容看向苗苗。   “店主说停掉催熟化肥后可以维持一个月,每次化形大概两三个小时,没有副作用,到时候会再变回去……”苗苗的声音还是很小,徐安容要凑到她边上才能听清她说了什么,楚柯耳尖,听她说完就发出了一声意味不明的轻哼。   “人家说什么你就信什么?”   苗苗委屈地嘟囔:“店主是个东北傻狍子,看起来就不会骗人……”   楚柯一挑眉,又想说点什么,被徐安容拦了下来:“别再训斥她了,她就是一时糊涂又缺少社会经验,还小嘛,偶尔做点错事也正常。”   楚柯不乐意地哼哼两声:“看在有人给你求情的份上,自己回房间去反省。”   苗苗规规矩矩地点了点头,一步三回头地看着徐安容走回了自己房间。她一离开,楚柯就变了个模样,皱着眉往沙发上一靠,长叹一口气。   “年纪一大就不好管了。”   “人类还有青春叛逆期呢,都是必经阶段。”徐安容随口说道。   她捡起地上的化肥包装袋看了看,果然找不到任何的产品信息,倒是右下角印了一张一寸照,看上去像是一只狍子的自拍。   “这就是苗苗说的那个店主?”她扬了扬手里的包装袋。   楚柯接过去一看,对着那张傻兮兮的笑脸立刻生出了不满:“一看就不像好妖。”   那家点他也点进去过,只有化肥这一种产品,月销量只有可怜的个位数,估计还都是苗苗给贡献的。要钻石没钻石,要皇冠没皇冠,评论只有苗苗留的那一条,怎么都不像是正经做生意的,也不知道苗苗为什么会摸到这一家。   越想越不满,他顺手掏出手机举报了这家网店,理由就填得违规贩卖三无产品。   徐安容:“……”   她装作没看见,移开了视线,盯着屏幕闪烁的电视机。   遥控器正在楚柯手上,被他不断地调着换台,徐安容心不在焉地盯了几分钟,忽然想起来一件事。   “苗苗和她的小男友……你打算怎么处理?”   虽然楚柯摆足了一副要“棒打鸳鸯”的姿态,但徐安容却觉得他不会这么做。   果然,楚柯沉思了两秒后回答道:“你要是有空,和我一起陪着她去见那网友?小孩子大都是出于好奇,等见过了真人应该就会死心了。”   见光死之所以叫见光死就是因为太多的人在见面之后就掰了,网络隔着两块电脑屏呢,谁知道后面藏的是什么样的人,说不定一见面就老死再也不想往来了。什么早恋、网恋都得吹!   徐安容思索了一下,点头:“也行,我有时间。”   既然有楚柯同行,那倒是没什么问题了。   话音落,楚柯忽然又叹了一口气。   “怎么了?”徐安容转头看他,蛇妖大人的眉峰高高隆起,眉心紧锁,似乎是有哪里不舒服。   “头疼。”楚柯颇为委屈地往她身边靠了靠,脑袋顺势搁在了她肩上,“被气得头疼,闹心。”   他连明面上的女朋友都没有呢,就提前操起了当爹的心,心累。   徐安容抽着嘴角想把他脑袋推开,瞥见他脸色确实有些糟糕,犹豫了一会儿,转而替他按起了太阳穴。   蛇妖心里美滋滋地躺在她腿上,心里波涛汹涌,表面上还要不动声色,皱着眉提示:“再稍微用点力,对……嗯,就是那里……”   徐安容:“……”信不信她真用力啊?   电视机不知道被调到了哪个频道,一个幽幽的女声从音响里飘了出来——“她从小就是个没妈的孩子,被人指点,受人欺负,可怜无助的时候也没有人为她出头。她想要有个妈妈,可以教导她,指引她,在她成长的道路上陪伴她……”   楚柯微微眯开一只眼,瞅了眼电视屏幕:“苗苗以前也说过她挺想要个妈妈的。”   徐安容:“嗯?”   楚柯:“她说你对她来说,身上有种妈妈的气质……”   徐安容:“哈?”   楚柯停顿了一下,见她还没有反应过来,又接着说道:“所以你愿不愿意——”徐安容听到这里忽然明白了他的潜台词,俏脸微红,一把将他推开,“头疼自己按去!”   作者有话要说:  某蛇:慈母多败儿啊(指) 第51章 小表弟   楚柯厚颜无耻地把头又靠了过来:“真的头疼, 再帮我按一会儿。”   明明做的不是正经事,表情却一本正经,也不知道那副不舒服的表情是不是装的。徐安容忿忿地瞪了他一眼, 心说就该疼死他,手下却不由自主地替他按了起来。   “说实话,你陪着苗苗去见她小男友, 到时候真见着了, 苗苗要是还不死心打算继续跟人发展,你准备怎么办?”徐安容问道。   她刚才又琢磨了一下, 楚柯现在说得是很平静,而且笃定苗苗和她小男友见完就得掰, 但要是事情不按他想象的发展,反而俩小年轻一见如故,情比金坚, 那他是同意还是不同意?她相信楚柯是不可能对苗苗下狠手的, 但万一他看人少年不顺眼, 拿他开刀怎么办?   这么一想, 顿时对那位素未谋面的少年感到了深切的担忧。   楚柯被她问得一愣, 随即也感到了为难。自家孩子自家疼, 别看对苗苗训得那么大声,到底是下不了狠心对她说要拆散她的恋情的话, 但如果事情真变成像徐安容说的这样,那他要怎么做?   蛇妖大人眯了眯眼,很快想到了问题的关键点——自家的孩子肯定是没什么错的, 那一切当然都是引诱苗苗的那个臭小子的错。要不是他,苗苗怎么会早恋?千错万错,反正都是他不好。   “咬死他。”蛇妖冷冷地说道。   说完就被徐安容掐了一下胳膊:“好好说话。”   “叫他家长来。”楚柯从善如流地换了个说辞,“那小子不是要来京市读大学吗,叫家长不行,那就再找他学校里的老师。”   就不信那小子还能和苗苗在一起。   徐安容白他一眼:“你怎么不说报警抓他恋/童/癖呢。”   楚柯:“这怎么行……不过你说得有道理。”   徐安容又掐了他一下。   “我只是提醒你,虽然苗苗这件事很令人震惊,我也知道你很生气,但到时候要是事情发展得超出我们预料,你千万要克制,别对苗苗的小男友做些什么。毕竟仔细想一想,人家男孩子也是被网络诈骗的一方,他肯定想不到苗苗居然……是这样的……。”徐安容觉得要是她自己遇上这种事,得知自己网恋的对象竟然是颗葱,指不定当场就得分手,不向对方索要精神损失费已经算是很厚道了。   楚柯拧眉:“我尽量。”   最好那小子识趣一点,别做出什么惹妖怪大人不开心的事。   话告一段落,他学着徐安容的样子专注地盯着电视屏幕,假装没有看到变回原形的小葱妖偷偷摸摸过来拿手机。等苗苗又偷偷摸摸地回了房,他忽然叹了口气。   “唉。”   “唉……”   徐安容也跟着叹气。   养孩子是真操心啊,学什么不好,偏偏学人早恋。当父母的真是操碎心了。   “对了。”她忽然想起来一件事。   “嗯?”   “还记得我前两天和你说过网站准备举行周年庆活动吗?”徐安容提示道,“本来今年是和去年差不多的,但是后来领导说要办作者大会,顺便给今年表现突出的作者颁奖,让我邀请你去。”   “嗯?”楚柯收回目光,疑惑地扬了扬眉,“我?”   “你就是那个最杰出的。”徐安容说道。   作为今年给网站带来最大收益的大神,楚柯可是整个作者大会的重头戏,领导给徐安容的任务是无论如何要把他请过去,但徐安容觉得以楚柯的性格来看,未必会愿意参加,毕竟蛇妖大人还是挺宅挺低调的。   “而且到时候整个过程会全网直播。”徐安容又补充了一句。   楚柯虽然在两个行业里都达到了佼佼者的地位,但从来没有流出过任何照片。其实以他的长相而言,只要他愿意公布几张照片,就算漫画画得一般,文章写得平平,也多得是追捧他的粉丝,甚至可能会吸引来更多的颜粉。毕竟现在那些热情的粉丝完全不知道他长什么样就敢一个个嚎着说要嫁给他,等见过真人只会更加疯狂……   楚柯考虑了片刻,很快摇头。   “参加可以,不露脸。”   身份摆在那里,低调对他们来说是非常必要的东西。要知道身份信息可以换,地址可以改,但除非是整容,否则化形之后的容貌就没法再变,一旦照片流传开,总会有有心人发现他的长相几乎没有什么变化,这绝对不是件好事。   徐安容也想到了这一层的利害关系,不假思索地应道:“好,我和他们商量一下,看能不能给你单独安排。”   她说着顺手掏出了手机开始在工作群里通知这个消息,楚柯还赖在她边上不肯挪位置,看着她和同事商讨周年庆活动的具体事宜。忽然,一条备注显示“L”的新消息提示跳了出来。   “我后天的飞机,大概下午才到,如果容容姐你没有时间的话,我自己一个人去酒店就行了。”   其实这句话乍一看没什么问题,就像是普通朋友间的问候,但某种奇异的直觉却告诉楚柯,给徐安容发消息的一定是个男人。说不上来为什么会有这样的直觉,但他的预感从没有失误过。   楚柯的心里顿时警报声狂响,他装作若无其事地瞄了眼聊天记录——只是几句很平常的闲聊,但徐安容显然颇为热心,不仅跟对方说了来京市的一些注意事项,提醒他别忘带东西,还把自己的住址告诉了他。   徐安容对他的态度和对别人显然是不同的。   楚柯感觉自己仿佛吃了一瓣酸溜溜的橘子,那种涩口的感觉一直钻到了胃里,让他带上了一丝不爽的情绪。   趁着徐安容还在打字回复,他伸出手指把记录往上拉了拉,一张男孩子的个人照瞬间跳了出来。乍一看,还挺帅。   仔细一看,依然很帅。   照片上的男孩子高高瘦瘦,皮肤白净,长得很有书卷气,看着斯斯文文的模样。他穿一件白衬衣,抱着篮球站在篮筐下,头发的长度恰好适中,似乎拍照的瞬间刚好被风吹起,有些微凌乱,却让他更多了一丝人气。这么一个笑容温暖、五官好看的男生,简直就是理想中的校园剧男主角嘛。   某蛇妖不满地在心底碎碎念。   徐安容被他突如其来的东西打断了输入,有些奇怪地问:“你干嘛?”   楚柯觉得,他可能不只是吃了一瓣橘子,他是吃了一整筐,顺带还打翻了两瓶醋,他甚至能嗅到自己身边那股酸溜溜的气味。   可是该问的还是要问。   他戳了戳屏幕上的自拍照,“漫不经心”地问道:“这人是谁啊?”   作者有话要说:  本章叫“标题揭示主旨系列”   为了赶榜今天稍稍有点短小,明天争取粗长一点 第52章 作死   徐安容没想到他心里拐了这么多弯弯绕绕, 随口就回答了他的疑问:“哦,你说他啊,他是我堂姑奶奶的丈夫的弟弟的女儿的儿子, 沾了点亲戚关系,勉强算是我的一个远房小表弟吧。”   堂姑奶奶的……丈夫的……弟弟的……女儿的儿子?   楚柯把人类的亲戚关系仔细梳理了一遍,最后一算, 按人类的说法, 这应该已经出了三代了。   “不是亲表弟啊……”妖怪大人的声音有点怪怪的。   徐安容依旧没听出来他纠结的症结:“是啊,我就一个亲表姐, 没有表弟。”   “他要来京市,为什么你要去接他?”楚柯觉得很奇怪, 按道理来说,隔了这么远的亲戚关系,就算是徐安容在京市, 也轮不到她来接吧?   “受人之托, 没办法啊。而且怎么说也都是远亲嘛。”徐安容把手机拽了回来, 给林修远开始回消息, “而且这个拜托我的人你也认识——就是你杂志社的编辑, 陈雨彤同志。”   楚柯纳闷, 怎么又和她扯上关系了?   徐安容仿佛会读心术似的,一边回消息一边耐心地解释道:“小远是她小舅舅家的儿子, 正经八百的亲表弟,表弟要来京市读书,离家那么远, 家里人不放心,就拜托我照看一下,必要时帮衬一把。本来他和我也沾亲带故的,我就答应了。”   反正也不是什么大事,又有陈雨彤的面子在,举手之劳而已。   楚柯听到这里才满意了些,安安静静地看着她回消息。看着看着,猛然想起来一件事:“他也要来京市读书?”   “嗯,他考入了京市医大。”   徐安容虽然对这个关系远得不能再远的小表弟不熟悉,但架不住有个爱好吹捧他的好友在,成天就跟她夸自家小表弟是个中医天才,又是个大学霸,长得还帅。所以哪怕面都没见过几次,她对林修远也有了不少了解。   楚柯一听,又是个来京市读大学的,顿时带上了一点迁怒的情绪,小声嘀咕了一句:“怎么一个两个都跑京市来……”   徐安容看他一眼,无奈地摇摇头,隐晦地瞟了瞟次卧紧闭的房门,关掉了聊天界面。   房里,苗苗盘腿坐在大黄的垫子上,抱着靠枕紧张而又期待地给心上人发去了一条消息:“林哥哥,你什么时候到京市啊,我家里人同意我去见你了。”   回到房里后她觉得不安心,趴在门缝边偷听了一会儿,听见老蛇说要陪同她去见网友后总算松了口气。事实上,即使老蛇不松口也不要紧,她总能找到机会偷溜出去。   她现在可是能够自由控制地化形两个小时了!   苗苗伸出手指小心而好奇地戳了戳自己头上的小花朵,这是长大的标志,等花开全的时候就象征着她已经成年,而当花朵彻底消失,化形的时候所有妖怪特征不再出现就意味着她能像老蛇那样自如地控制身体变化,不过这一步离她目前来说还太遥远了。   能够靠着网上买来的化肥速成到现在这样已经很让她满意了。   苗苗看着漆黑的屏幕映出来的少女模样,喜滋滋地眯起眼笑了笑——林哥哥会不会喜欢她这个样子呢?   一分钟过去,手机仍然没有任何动静。   苗苗脸上的笑意绷不住了:难道是因为她之前拒绝过,虽然林哥哥不想和她见面了?   不安的念头刚闪过,屏幕就因为新消息的到来而重新亮起。   “刚才在和一个姐姐聊天,没看到消息。我后天下午的飞机到京市,可以第二天出来见你。苗苗,你真的答应了吗?”   苗苗抱着手机笑得眉眼弯弯,歪倒在垫子上,开开心心地回复:“当然是真的啦。”   发送完,她看着屏幕里映出来的尚显青涩的少女容颜,微微蹙起眉——这样看会不会还是显小,她是不是应该问容容姐借点化妆用品,把自己好好打扮打扮?   ……   “楚老大,容容小姐领着一个男孩子回来了。”听到隔壁响动,好奇地趴在猫眼观察完的大黄走到楚柯边善意地提醒他,“是一个高高帅帅的人类男孩子。”   他特地在某几个字眼上咬了重音。   如果不是预先知道,楚柯可能会有点别的反应,但结合大黄的描述和前两天徐安容说过的话,他不难猜出徐安容领回来的这个人就是她那个远房小表弟。   因此,面对大黄昭然若揭的看八卦的心态,他只是懒洋洋地应了一声。   “嗯。”   只是小表弟嘛,有什么好担心的。   根本没有威胁性。   小毛孩子哪有什么男性魅力,有他长得帅吗?   徐安容对他也不是没有感觉的,有他在前,她又把那小子当弟弟看,不可能有别的发展。   哈士奇坐在沙发上,盯着变回原形、慢悠悠地爬去阳台散步的黑蛇,咧嘴露出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嘿嘿嘿。   楚老大什么都好,就是心口不一这一点不好。   做妖嘛,最重要的还是坦诚。   ……   “坐,别客气。”   “把东西先放那就行了。没事,等一会儿再收拾,先喝杯水休息一下。”   “别太担心了,东西很快能找回来的,估计两三天的功夫就能送回来了,你就先在我这里暂住两天……你是彤彤的表弟,和我本来也是亲戚,哪需要这么见外。”   徐安容无奈地看着眼前长相俊秀却满脸拘谨之色的少年,内心也同样写满了尴尬。   到底是面都没见过几次、隔了不知多少层的远亲,就算靠着网络聊过几次天,见面前互相发过照片,等见了真人,陌生感依然横亘在两人之间,一时半会儿也很难熟悉起来。   林修远坐在椅子上,目光拘束地落在自己的手上,露出惯常的温和笑容说道:“麻烦你了,容容姐,都是我不小心……”   “本来也不是你的错,谁也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意外嘛。”徐安容安慰了两句,实在受不了这样无意义地尬聊,随即说道,“你先坐,我去切个西瓜。”   说着就往厨房走,她记得前天买了两个瓜,应该还剩下一个……   刚走到厨房门口,就听到身后椅子和地面之间发出了一声刺耳的摩擦声,她心里疑惑,正要回头看过去,林修远的声音就响了起来,语气迟疑。   “容容姐……你养蛇?”   “我没养蛇啊。”徐安容下意识回答道,随即她想到了一个可能,眼睛瞬间睁大,转过头果然看见林修远手中掐着一条细细长长的小黑蛇。   楚柯!   她一眼认出了黑蛇的真身。   “……虽然不是我养的,但是……是,是我隔壁邻居养的。”徐安容生硬地接完了整句话。她就怕林修远是个怕蛇或者胆特大的人,看见有蛇第一反应就是把对方弄死。虽然这条蛇是楚柯,如果林修远想弄死他的话,很有可能会被楚柯反杀。   她一点也不想家里出现血腥事件!一点也不想!   不过林修远没有做出她预想中的举动,他看起来一点也不怕,反而动作熟练地掐住了蛇的七寸,将黑蛇拎了起来,一边打量一边说:“这是条毒蛇,看起来有点像墨西哥黑王蛇,不过也有些不同……似乎又有点像黑乌梢和黑曼巴蛇的变种。我对蛇的种类不是很了解,只看得出他有剧毒。”   “呵、呵呵呵……是嘛……”徐安容干笑着,紧张地看着他手里的黑蛇。   楚柯似乎有些生气了,蛇尾轻轻地甩动着,徐安容觉得自己甚至在那张蛇脸上看出了怒意。   ——当然,这也许并不是她的错觉。   “既然容容姐你说是你邻居养的蛇,那最好还是提醒他一下,不要把这种有毒的蛇放出来,不小心爬到别人家的话,很容易出事故的。”林修远认真地说道。   “我会的……”徐安容瞥着楚柯甩尾的样子,愈发地心惊胆战。   少年啊,别说话了,你手上的蛇妖大人快要发火了啊!   她怕自己或者楚柯的行为引起林修远的注意,刻意地和他聊天,同时不动声色地靠近了黑蛇:“小远,你真的不了解蛇吗,我怎么觉得你还说得挺头头是道的?黑乌梢是什么?蛇的一个种类吗?”   林修远依然在观察黑蛇,闻言笑了一下,回答道:“黑乌梢就是黑乌梢蛇,我确实了解不算深入。因为中医里有些病例涉及蛇毒,而且像乌梢蛇之类的蛇可以用来入药,所以才格外关注了一下。”   说起自己感兴趣的话题,他的话稍稍多了些:“像乌梢蛇全体都可入药,味甘,性平。入肺脾肝三经,可祛风湿,通经络,止痉。主治风湿顽痹,破伤风,麻风等,较多的是用来浸酒服用……”   完蛋了完蛋了。   徐安容听他说得后背冷汗直冒,你跟谁说拿蛇入药不行,非得在蛇妖大人面前,是不怕死呢,还是不怕死啊?   眼瞅着楚柯的不爽已经要化为实质性了,体型隐隐约约比刚才胀大了一圈,徐安容再也按耐不住了,一个健步冲上去,从林修远的手中一把夺过黑蛇,随即匆匆往阳台跑去,抛下一句:“我把蛇给对面送回去!”   林修远:“…………?”   既然这样,为什么是往阳台跑而不走正门?   抓着黑蛇跑到阳台,徐安容“唰”地拉上移动门,表情就绷不住了,压低了声音质问道:“你怎么跑过来了?你知不知道这样很危险!” 第53章 又是他   黑蛇扭了扭身子, 瞬间柔若无骨地从她手里挣脱,落到地上舒展了一下身体,瞬间变大了好几圈, 绕着徐安容爬了爬,尾巴哒哒敲打着阳台地面。   “我随便散散步,又不知道你家里有外人。”黑蛇昂扬着蛇头瞥向被窗帘隔挡的移动玻璃门, 毒牙微露, “那小子很讨厌。”   蛇妖大人活了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有人在他面前说要拿蛇入药。   呵呵呵, 呵呵呵呵……   真是勇气可嘉。   “还不是你自己随随便便变回原形就爬进我屋里!”徐安容看着他蠢蠢欲动想要报复林修远的无心之言的小心眼样,顿感头大, 无可奈何地蹲下身与黑蛇视线持平,压低声音劝阻道,“小远从小学医, 一时说了不该说的话, 你大人有大量别和他计较。而且你要想啊, 要不是他从小有所接触, 换个怕蛇的人来, 说不定就要上手打了……这可不是他的错, 反正你也没什么事,这件事就让他过去行不行?”   楚柯仍有点不高兴。   打从第一次见到林修远的照片起, 他就直觉得不喜欢这个臭小子,现在狭路相逢第一次遇见真人,果然印证了他的直觉——那小子就是很惹蛇厌!   偏偏徐安容还只向着他说话。   楚柯有些低落地甩了下尾巴, 绕着徐安容爬了半圈,再度昂起头看她。   徐安容不得已跟着他的动作转了一个方向,无奈地托着腮叹了口气——如何安抚一条闹情绪的蛇,在线等,急。   她盯着楚柯还没收回去的毒牙,突发奇想地撸起袖子,露出一截白嫩的手腕:“要不你咬我一口消消气?那孩子怎么说也是你亲爱的陈编辑托付给我的,出事了我没办法跟她交代。”   蛇瞳里明显地露出了一丝嫌弃,蛇尾轻轻在她手腕上抽了一下,留下一道淡淡的红痕。   “为什么要咬你?”他轻哼了一声,慢吞吞又爬了半圈。   好端端的人,咬出问题来怎么办?哪有人还上赶着想被咬的。   徐安容蹲在地上跟着转身。   “因为我觉得你想咬他,所以我代替他受过。”徐安容老老实实回答道。   也是她大意了,忘了和楚柯说一声她把人带回了家,还好林修远不怕死,要是他下意识的反应是抄起板凳把蛇砸死,现在估计就是一起刑事案件了。也幸好来的是楚柯不是苗苗,不然任何一个正常人看见一颗会跑会跳还会说话的葱,恐怕第一反应就是打给警/察叔叔,然后这件事第二天就能占据社会热点版面。   “我才没兴趣将毒液浪费在无关紧要的人类身上。”   楚柯哼哼着,将头扭向一边,尾巴有一搭没一搭地拍打着地面,忽然想起一个关键问题。   “你不是说去接他然后带他去酒店吗?怎么把他带回家了?”   是了,问题就是在这里。楚柯想起来他为什么要爬到徐安容家里来观察情况了,因为他听徐安容说过只是接个机把人送到酒店就算完,所以奇怪她怎么会把人带回家,才不是因为听说她带了男生回来觉得不放心。   提起这件事,徐安容也觉得实在太过巧合。   她在京市和S市来回飞了那么多次,从来没有遇见过被别人拿错行李的情况,也没听有朋友提起过类似的遭遇,偏巧林修远第一次来就遇到了。   他和附近座位的人背了同一款式的背包,下飞机的时候对方直接错背了他的,而林修远的身份证件全都放在了包里,没有身份证他连酒店房间都开不了,同样的,他的录取通知也在里面。   “……在机场我们就去找了工作人员,但是查了监控和记录发现,错背了小远背包的人已经转乘了另一架飞机飞国外了。后来联络到对方,对方还很通情达理表示愿意帮忙把包寄回来,但是等寄回来也要差不多两三天,我没有办法,只能先把他带回来让他暂住几天了。”   如果不是事情就发生在身边,并且和自己也有关系,徐安容甚至觉得这都是新闻上才会发生的奇葩事件。   “真的就暂住几天?”   “当然,再过不久他们学校就要开始军训了,他要住学校去的。”徐安容说道。   “那行。”   一直听到这里,楚柯的情绪才终于转阴为晴,露出了一丝笑意,然后毫无预兆地化成了人形。赤/裸/裸的男人瞬间出现在徐安容面前,他随手取过晾衣杆上的浴巾将自己下/身一裹,其余的部分就不着寸缕地暴/露在空气中。   徐安容和他离得很近,完全没有预料到他这么猝不及防的一出,那一片紧致健壮的胸肌就这么直直地撞入了她的目光。   “啊——”她短促地惊呼一声,想起林修远还在屋里,随即抬手捂住了嘴巴,让剩下的声音戛然而止,同时另一只手迅速地捂住了眼睛,悄咪咪给自己留出一条缝。   虽然之前也曾看过这么刺激的画面,但即便再来一次,效果也依然震撼。   这可不是电视或者海报上的男人身体,那白皙健壮的胸膛、若隐若现的八块腹肌还有神秘的人鱼线,都是近得几乎伸手就能摸到的存在。   楚柯猜不到她心里的具体想法,但看她的样子也知道这是自己魅力的体现,当即喜笑颜开:“那我就先回去了。”   说着修长的大腿就跨过了两个阳台间的间隙。   徐安容愣愣地点头,见他真的走了,自己也转身回了屋。   林修远坐在桌边又恢复了一开始的拘谨。   “那个……黑蛇送回去了吗?”   徐安容的脑海里浮现出楚柯围着浴巾翻过阳台的画面,默默点头:“……嗯,送回去了。”   “那就好……”林修远说道。   说完,又是一阵寂静。   尴尬的气氛在两人之间不断蔓延,徐安容停顿了一会儿,再度迈开步子往厨房去切那个刚才侥幸逃过一劫的西瓜。   林修远坐在凳子上翻了翻手机消息,忽然问道:“容容姐我明天可以出去一趟吗?我想去附近看看。”   附近安全系数高,路标也清晰,不太存在迷路丢失的可能,正好明天要陪苗苗去见她小男友,也没时间带着他四处转悠,徐安容一听,立刻就答应了。   “好,那你明天早点回来,我给你找把备用钥匙带着。”   ……   “容容姐,这样好看吗?”   还没出门见小男友,苗苗就已经紧张得坐立不安了。照着镜子补了一次唇彩,又扯了扯身上的荷叶边碎花连衣裙,硬拉着徐安容把她编的头发打散重新编了一次,还是觉得哪哪都不对劲。   大黄农民揣式趴在地上,无聊地打了个哈欠。   边上,楚柯抱着臂坐在沙发上,脸黑得跟铁锅锅底似的,周围温度都比其他人低好几度,目光盯着苗苗,满满都是不赞同。   本来预计的出门时间是一个小时前,现在距离见面约定的时间只有半个小时了。   徐安容告诫自己要宽容,要对一个情窦初开的少女(妖)多一些谅解。深呼吸两次后,她将最后一根发夹别在了苗苗的头发上,然后把两个豆芽发卡夹在了她头顶——这是为了遮掩她头顶的小花用的,本来徐安容还尝试过给她戴帽子,但一来怕弄折,二来和衣服也不搭配,就放弃了这个念头。   反正别着这两个发夹衬得苗苗还挺可爱的……   苗苗身上戳了戳自己的小花,不信任地抬头在自己周边扫了一圈:“这样真的可以吗?”   “可以可以!”徐安容急忙点头,生怕晚了一步她就又生出了什么新主意或者不小心破坏了她现在的发型。   “那……就这样了?”苗苗又问。   众人、妖异口同声地回答道:“就这样!”再拖下去,今天这面八成是见不着了!   苗苗捏着小镜子左照右照,还是不太满意。   “我再补个粉底……”   徐安容:“………………”   楚柯:“呵。”   大黄:“嗷呜……汪!”   ……   又零零碎碎地折腾了将近十分钟,苗苗终于在徐安容半拖半拽下出了门。   “网恋见光死,早见面早死心……”徐安容顶着苗苗的斜眼,默默将后半句咽了回去,生硬地接上一句,“丑媳妇总是要见公婆……呃,老公的嘛。”   楚柯紧跟着冷哼了一声。   大黄一马当先走在最前面开路,徐安容牵着苗苗走在他身后,再后面是仿佛护法似的楚柯。三“人”一狗的出行大阵仗引起了小区里不少人的注目,一直到约定的咖啡馆门前,也总有花痴的少女时不时偷瞄一眼楚柯,或者是无知的少年呆呆地望着苗苗   和苗苗小男友约定的见面地点是名为“初恋”的一家咖啡馆,离陆北亭小区只有十分钟的路程。   徐安容一开始听这名字就觉得取得好,初恋啊,多符合他们的情调啊,只希望苗苗的初恋不要刚开始就面临夭折,但如果她的恋情不夭折,那么那位小男友可能就要夭折了……   徐安容隐晦地依次扫了眼苗苗和黑着脸的楚柯,微微一摇头,对苗苗抱以微弱的同情。   苗苗深吸了口气,紧张地扯了扯裙角,然后鼓足劲推开了玻璃门。   悦耳的风铃声响起,三“人”一狗跨入了咖啡馆。徐安容还在四处找苗苗的小男友在哪呢,一转头就看见窗边坐着个高瘦少年,再仔细一看侧脸,可不就是今天上午出门的林修远?   时机不对,等会儿再去打个招呼。   她下意识将目光移开,忽然一道晴天霹雳将她从天灵盖到脚底劈了个透心凉——整个咖啡馆的客人她已经扫过一遍了,符合苗苗小男友特征描述的……似乎只有坐在窗边的林修远?   苗苗怎么说的来着?坐在窗边正对外面的第二棵梧桐树?   徐安容瞄了一眼窗外,梧桐树们排成一排,从她这里正数过去第二棵正好对着林修远。   徐安容:“…………”   完蛋了完蛋了!   要死要死要死要死……   徐安容只希望自己的猜测是错误的,这只是一个太过凑巧的误会,但下一秒苗苗的声音就打破了她的幻想。苗苗像只投林的乳燕,欢欢喜喜地跑到了窗边的座位边,甜甜地喊了一声:“林哥哥!”   林修远闻声转过头,微微一笑。   “苗苗?”   此时阳光正好,明媚的光线从窗外洒进来,为初次见面的少年少女(妖)渡上了一层淡淡的金光,他笑容温雅,她裙角飞扬,美好得简直就像少女漫里的场景。   微风吹动起门口的风铃,叮铃叮铃的风铃声和着悠扬的轻音乐,再加上互相凝视的小情侣,如果这一刻的氛围有名字的话,大概就是叫“初恋”吧,一个与咖啡馆完美对应的名字,甜得几乎要扎穿单身狗们的心。   而与之相对的是站在门口脸色阴沉得仿佛可以滴下水来的楚柯……非要给个定义的话,大概像是少女漫中为了拆散恋爱的少男少女而生,动辄可以从口袋里掏出几百万的支票扔给对方——“给你五百万离开我女儿”的反派BOSS。   再看依然四目相对的少年少女,徐安容心中救护车和警车的警报声疯狂作响。   彤彤啊,你的表弟,我可能保不住了……   作者有话要说:  小表弟:哈哈想不到吧又是我!   楚柯:(撩起袖子)   ————————————————   说起来咬 这个字真的是很微妙啊 第54章 第二次见面   谁也没有把林修远往苗苗的小男友身上想过, 包括对他还有苗苗的恋情了解最多的徐安容。   可仔细一想,苗苗也确实没有详细说过她的男朋友的情况。她说小男友要来京市读大学,但是从来没说过是京市医大, 她管她小男友叫林哥哥但从没有说过全名是什么,也没说过他家在哪个城市。   京市那么多大学,又不是只有医大才八月份就军训, 姓林的从小学中医的男孩子也不止林修远一个, 谁知道事情就是这么巧呢……巧到她都怀疑事情的真实性和自己的视力。   世界这么大,怎么偏偏就是林修远?   而且她还没忘记昨天林修远小朋友掐着楚柯的七寸老神在在地谈论着蛇在中医中的药用价值——两件事加在一起等于的结果她只能想到两个字——   要完。   真的是要完啊。   徐安容拼命拽着濒临暴走的楚柯将他拖到了咖啡馆的角落里。这里正好有一棵半人高的富贵竹, 长得十分茂盛,人一坐下来就被遮掩了大半, 从苗苗那个角度望过来什么也看不见,但他们却能从富贵竹的后面观察那一桌的情况。   当然了,某个见色忘义的小妖精一见到林修远就忘了自己身后跟着的三个拖油瓶, 根本没想起来回头看一看他们仨去了哪, 一门心思都扑在了小男友身上。   所以本来是不需要这么遮遮掩掩的, 但是徐安容不想直接面对林修远。原本就不熟悉, 再让他发现自己撞见了他和网恋小女友的约会, 那只会更尴尬。   服务员小姐怀着狐疑的目光走过来将他们仨打量了一遍, 大概是奇怪他们那么多空位不坐,偏偏要窝在墙角落里, 还跟特/务似的贼头贼脑地东张西望,不过良好的职业态度让她并没有将这些疑惑摆在脸上,只深深地看了眼大黄, 想要提醒的话停留在嘴边又咽了回去,认真记下了徐安容点的三杯西瓜汁。   反而是徐安容看出了她的芥蒂,指了指大黄主动说道:“他很乖的,不会乱跑的。”   大黄平时很少出门的原因之一就在于很多店都表明宠物不得入内……可怜大黄这么多年都没乘坐过地铁,想想也是心酸,   服务员小姐礼貌性地笑了笑,也没有说什么“宠物狗不得带入店内”的话,拿着菜单转身走了。   很快,三杯西瓜汁送了上来。楚柯一边咬着吸管,一边盯着窗边的那桌小情侣,好像把吸管当成了某个讨厌的臭小子一样。   这是他第二次见到林修远。   第一次就在昨天。   尽管只见了两次,他却怎么看林修远怎么不顺眼。尤其是新仇旧恨加在一起,都足以让他磨得蛇牙霍霍作响——见面就见面,笑那么灿烂干什么?手!放哪呢?看手相吗?没事牵什么手!   他盯着说说笑笑聊得很开心的小情侣,微微眯起眼。   “楚柯,冷静,冷静。”徐安容伸手覆在了他的手背上。   楚柯收回目光轻哼一声,将大黄的那杯西瓜汁揽了过来,抽出自己的吸管“啵”地扎进去,咬着管子吸起来。大黄并不介意他的小动作,两耳竖起,专心致志地听着苗苗那一桌的对话。他们的座位离得有些远,除了大黄以外,楚柯和徐安容都只能看见他们的动作但听不见声音,因此大黄一边偷听一边用微弱的音量进行同步转播。   “苗苗在问那小子她今天穿得好不好看?”   徐安容赶紧问:“然后呢?小远说了什么?”   老天保佑,他最好别说什么不该说的话……不过看他的样子也不像会说情话的人……嗯,不对。   徐安容对自己的判断产生了几秒钟的怀疑,她一开始还觉得林修远乖巧老实,是个一心读书不问俗事的天才型学霸,对待陌生人温和且疏离,还有一点拘谨,但看他此时带着如沐春风的微笑和苗苗畅谈,并且实际上已经和苗苗谈了两年的网恋,她就觉得自己的眼光可能有点问题——   想不到你竟然是这样的小表弟!   大黄歪了歪头,似乎仔细分辨了一下:“他说,只要是你,怎么穿都好看。”   徐安容:“……咦,感觉说得有点肉麻。”   楚柯:“呵。”   他肯定就是用这样的花言巧语哄骗了苗苗,不然小妖怪那么单纯,怎么可能主动和人类网恋!   大黄默默不语继续偷听。   窗边,苗苗听到林修远的回答后立刻露出了大大的笑脸,眼睛几乎眯成了一条缝。   “你是不是骗我的呀?见我会不会觉得失望?”   虽然她出门前照过镜子,自认为以她现在的样貌在人类的审美里至少也是中上,但还是很担心林修远是怎么看她的,会不会他预想中的她和实际的她完全不一样?   林修远也笑:“苗苗你比我想象中的还要好看,而且怎么说呢,你给我的感觉就应该是这样的,反而是我要担心会不会被你嫌弃。”   “不嫌弃不嫌弃。”苗苗连忙摇头,瞄了他帅气的脸一眼,脸颊微微泛红,“你……也很好看的。”   暧昧的气氛升温了一些,一人一妖沉默地拿吸管搅着杯中的果粒,偶尔互相对视一眼,又害羞地低下头,原本只是手指相触的手也渐渐变成了手掌相贴。   “那你觉得,我头上的这个小花好不好看?”苗苗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抬手指了指自己发顶的小白花,随着她的动作,小花和边上的豆芽发夹齐齐轻晃了一下。   林修远点头:“好看。”   苗苗编了个可爱的发型,加上本身就长得好,配上这几个植物发饰,更增添了一丝俏皮。况且她平时看起来就很热爱植物,用这样的装饰一点也不会奇怪。   “那朵花,是葱兰的花吗?”林修远又看了一眼,问道。   “嗯,就是葱兰哦,我很喜欢呢,你喜欢吗?”苗苗戳了戳自己的小花。   “你喜欢,那我也喜欢。”   苗苗又笑了起来,咬着吸管轻轻晃荡着两条细细的腿,笑容甜甜地注视着林修远——她喜欢的男孩子果然和别人是不一样的。   相贴的手指慢慢握紧,最后变成了十指相扣。   握上还没一分钟,两道黑影从他们头顶覆盖了下来。   “苗苗,这位是谁啊?”楚柯阴测测的声音从边上传来,苗苗惊慌地抬起头,看到一手揣着兜一手拉着徐安容的他,脸色顿时一变,终于想起来自己刚才忘记了什么。   ——完蛋,她竟然把跟在身后的老蛇他们忘了。   她的手动了动,从林修远的手中挣脱开来。   徐安容站在楚柯边上尴尬而不失礼貌地露出了一个微笑:“……小远,好巧啊。”   林修远微微睁大了眼,盯着她看了一会儿,又转头看看苗苗和楚柯,最后在楚柯和她之间来回扫了几眼,然后有些恍然地站起身。   “您就是苗苗的叔叔吧,多谢您平时对苗苗的照顾。”他伸出手,“我是苗苗的……朋友,时常听她说起你。”   譬如什么“家里的大魔王嫌我唱歌吵把我网线拔了不让我上网”、“经常克扣她的零食不让她吃饱”、“大魔王特别小心眼还记仇而且格外闷骚”等等,听得多了,林修远难免就对苗苗口中的叔叔有了一点偏见——   寄住在亲戚家的柔弱少女经常受到亲戚的冷遇和苛待,有点正义感的人都会觉得这个亲戚过分。   因此,这个握手不仅是客气,也隐含了一种挑衅。   只是林修远不太明白自己从小没见过几面的这个远房表姐怎么会和苗苗的叔叔走在一起,他们之间有什么关系?   楚柯自然看得出他客气之下的挑衅。抬高了下巴,仗着身高优势俯视着他:“苗苗年纪小又比较单纯,容易被心存不轨的人骗,我不放心,跟出来看看。”他上下扫了扫林修远,面无表情地说,“苗苗倒是没怎么和我提过你,不过我听说你是学中医的?”   苗苗当然不可能和你提啦,她又不傻。   徐安容默默在心里吐槽着,拍了拍苗苗的肩示意她往沙发的另一边坐过去一点。苗苗乖巧地挪了位置,忧心忡忡地看了眼楚柯,楚柯似无所觉,大咧咧在沙发上坐下,紧挨着的就是徐安容,大黄没有位置,蹲坐在地上。   林修远一看他们这架势,也坐回了原位。   “我家从曾祖父往上两代就开始习医,勉强能算半个中医世家,我只是从小耳熏目染学了一些,尚且谈不上精通。”林修远客客气气说道,“要是叔叔找我问诊,那恐怕帮不上忙了。”   楚柯眯了眯眼,有点不爽。这臭小子是在暗示他有病呢。还有,他叫谁叔叔?他管徐安容叫姐,管他居然叫叔叔?   徐安容一直默默听着他们的对话,看他眯眼,立刻用肘捅了他一下——跟小孩置什么气。   楚柯受到暗示,轻哼了一声,看着林修远皮笑肉不笑地继续问道:“我怎么听说你中医学得挺不错,还特别擅长用蛇入药?”   徐安容在边上听得直扶额:果然来了!她就知道这件事绕不过去。   作者有话要说:  写着写着忽然有点同情林同学…… 第55章 冷战(修)   涉及到自己的专业问题, 林修远态度认真了一些,回答道:“不知道你是从哪里听来的消息,我并没有擅长用蛇入药, 而且也不是什么蛇都能进行药用,具体是否选择用到蛇为材料,还要视患者的情况而定……”   他似乎还要接着这个话题侃侃而谈, 苗苗心惊胆战地瞅了眼脸黑得跟锅底似的楚柯, 在桌底下轻轻踢了林修远一脚。   少年停下话题,微微侧过头, 疑惑地看着她。   苗苗小幅度地摇了摇头,用眼神示意他换一个话题。   徐安容注意到了他们之间的小动作, 赶紧咳了声,插话道,“小远, 是这样的, 我们听苗苗说过你们的事情, 本来也不应该多管, 但是那啥, 我们就是……就是觉得, 你们两个是不是……年龄还太小了一点?”   她尽量把话说得委婉,含蓄地表达了她和楚柯的看法。   林修远沉吟了一下, 抬头看向楚柯:“苗苗今年多大?”   都交往了,还不知道苗苗多大吗?某蛇隐含轻蔑地用余光瞥着他:“苗苗今年……才十五。”   被徐安容不着痕迹地踩了一脚,他反应迅速地收回了即将出口的话, 转而编了一个看起来比较符合苗苗目前的外表的年龄。要是实话实说,哪怕苗苗的年龄在他看来还是很小,也足以吓到眼前这个一看就没经历过什么风浪的少年。   “她太小了,和你不合适。”楚柯不顾边上瞬间嘟起嘴的苗苗继续说道。   “楚叔叔……是吧?我今年十七多一点,还不到十八,才比苗苗大两岁,年龄差正好。”林修远不卑不亢地回答道,“我和苗苗有共同话题,兴趣爱好接近,年龄差距也不大,而且接下来我在京市念大学,也不存在异地的问题,所以我认为我和苗苗之间没有什么不合适。”   徐安容:“……”   现在的年轻人都是这么有想法的吗?   徐安容仔细回忆了一下自己的学生时代,那时候老师和家长抓早恋都抓得格外严,男女生对视超过一分钟就有可能被叫去办公室谈话,哪个男孩子要是给女生打了电话,女生家长都能追问半小时。只要抓到有人早恋,老师家长绝对是劝分不劝和的,搞得大家谈个对象都和地/下/党一样,小心再小心,谨慎又谨慎,哪敢像林修远现在这样,挺直了腰板对话女方家长说我就是要追你家闺女。   虽说苗苗也不是楚柯闺女……但是第一次网恋奔现就见家长而且还把话说得这么直,到底是林修远底气太足,还是这是年轻人的普遍现象?   “你——”   “而且我家里一向很开明,父母就算知道也不会反对,我和苗苗之间不存在家庭阻力——如果您也能同意的话。”林修远趁着楚柯开口前说完了最后一句话。   楚柯被他堵得一噎,拍着桌子说:“我不同意!”   先不说苗苗的心理年龄还很小,就是他们的身份差距也太大了,一个普通的人类男孩子,能接受苗苗是个小妖怪吗?又不是人人都像徐安容,不会拿异样的眼光看待他们。   “……你们先冷静下。”徐安容看着苗苗捧着脸,眼睛亮晶晶地盯着林修远的模样,再看看剑拔弩张的“未来岳父”和“女婿”,硬着头皮出声,“小远你说你家很开明,但是你也并没有和你父母说过你恋爱的事情对吧?你怎么知道他们不会反对呢?可能他们也觉得有点操之过急了……”   “虽然我没有和我父母说过,但是我和彤彤姐提过这件事。”面对徐安容,林修远就要客气多了,“彤彤姐鼓励我要坚持自己所想,她说一辈子能遇到两情相悦的人的概率实在太小了,要学会珍惜。这也是为什么我没有选择保送本地的大学,而是来到了京市。容容姐,我对苗苗是认真的,这一点我可以保证。”   你和我保证也没用啊。   徐安容无奈地想着,不由地埋怨起陈雨彤教坏小孩子。可是看林修远一脸真诚的表情和苗苗满脸的红晕,她又说不出什么话来了。   这都是些什么事儿啊,都怪陈雨彤。   一想起陈雨彤,她的思绪忍不住开了个小差——好像除了拜托她照顾林修远的那个电话,最近她很少和她联系了,是最近比较忙,还是遇到了什么事?   疑惑的念头一闪而逝,思绪拉回,看着一桌子表情严肃的人和妖,她沉沉地叹了口气。   ……   奔现的第一次见面,因为楚柯的出现,最后还是不欢而散。   因为担心苗苗的变身时间快到了,楚柯带着大黄和苗苗提前回家,徐安容则借口带着林修远去了附近的超市进行采购。林修远推着购物车沉默地跟在她身后,看着她一样一样往购物车里放入制作蛋糕的原料,俊逸的脸上现出了一丝犹豫,张了张口,却是欲言又止。   “容容姐……”   徐安容回过头:“怎么了?”   “你是真的觉得我和苗苗不合适吗?坚持我们要分开?”少年认真地问道。   徐安容沉默。   她看得出林修远和苗苗之间确实有感情,因此一开始劝阻的念头已经淡了很多,但他们确实没有什么继续的可能,只是原因她却不能说。   “您和苗苗的叔叔之所以反对,并不是因为你们说的那些原因,而是还有别的问题,是吗?那么,能告诉我吗?”林修远又问,声音里隐约有些忐忑。   他确实很聪慧,也很敏锐,竟然看出她和楚柯隐瞒了部分事实。   只是,她不可能说,甚至说了,他也未必会信。   因此徐安容笑了一下,回答道:“没有其他的原因,之所以会反对,就是像楚柯说的那样。”   她提着袋子往超市外走去,少年迟疑了一下,接过她手里的袋子,与她并肩走着,用他这个年纪的少年人所有的固执追问道:“容容姐,如果你们想要让我放弃,至少应该告诉我为什么。”   徐安容停顿了一下,凝视着他的眼睛,认真问道:“假如你发现苗苗其实并不是你看到的、认为的样子,你还会喜欢她吗?”   林修远丝毫没有迟疑:“我会。”   “从我认识苗苗起,我就没有见过她的样子,我很确定我喜欢的是真实的她,而不是被外表所影响。”   “那如果是比外表更加无法逾越的差距呢?”   林修远稍稍有了些疑惑:“容容姐,你指的差距是什么?”   “算了,没什么。”徐安容笑着摇了摇头,掏出钥匙打开了门,“麻烦你把东西放一下阳台,我来准备晚饭。”   林修远颔首,提着袋子往阳台走。   徐安容目送着他离开,正要去厨房,忽然想起来自己忘了很重要的一件事——林修远是不是不知道楚柯住隔壁来着?   刚想起来,林修远的声音也同时响起:“苗苗的叔叔?”   徐安容冲到阳台一看,果然,好巧不巧,这一人一妖打了个照面,楚柯手里还托着个小花盆,盆里栽了一株开花的葱兰,在微风里摇摇晃晃,正是苗苗的本体。   苗苗一回到家就累得现出了原形,勉强爬进小花盆就拜托楚柯把她拿到阳台晒晒太阳的余晖,楚柯看她萎靡不振的样子就答应了,谁知道刚走到阳台就看到隔壁有人也走了出来,一转头,就是林修远那张令人不爽的脸。   发现他盯着自己手里的花盆看,楚柯立刻把苗苗挪到了自己身后,用自己的背替苗苗挡住他窥探的视线。   “干什么?”他面无表情地问了一句。   “苗苗……是住在隔壁?”林修远的目光从穿着睡衣睡裤的他身上粗略滑过,往703的屋里眺望了几眼。   “是……不过你不用看了,她刚才又出门了。”楚柯一眼看出了他的意图,提前把话堵死,说完看了看站在一旁的徐安容,捧着小花盆转身进了屋。   “不好意思,我后来忘记告诉你了,楚柯和我是邻居。”徐安容在边上解释道,“我一开始不知道你和苗苗……”   “没关系。”林修远笑了笑,继续望着隔壁的阳台。   阳台上只晾了两块毛巾和一件荷叶边碎花连衣裙,裙子是苗苗和他见面时穿的那一条。如果苗苗的叔叔说的是真的,那就是她回来特地换了身衣服再出的门,如果他说了假话,只是不想让他们见面,那么刚才苗苗为什么没有出现?还是因为她在房里没有听见?   少年的眼里浮现出一缕深思。   他唤醒手机界面,凝视着苗苗发来的最新回复。他知道苗苗也住这个小区,原本想晚上再见她一面,所以回来之前特地问过苗苗在不在家,苗苗说:“在呀。”   消息回复是二十六分钟前。   他手指动了动,给苗苗发了条消息:“我在表姐家隔壁看到了你叔叔,他说你不在,你出门了吗?”   消息发出,没有回复。   林修远抬头,目光探究地望着用窗帘拉上的客厅。   那种奇怪的感觉越来越明显了,他很明确地感受到楚柯和他边上的这位远亲姐姐似乎都在瞒着他什么。只是,到底是为什么?   徐安容看他沉思的样子,心底忽然感到有些不安,但她很快发现这种预感没过多久就成了真。   她和楚柯莫名地陷入了冷战。 第56章 求顺毛?   冷战来得莫名其妙, 但追究起源头,还是因为林修远。   他那天发现了楚柯住在隔壁,又看见了苗苗的本体, 之后苗苗就陷入了害怕被他发现真相的恐慌之中,尤其当她后来看见林修远发来的短信时,更是惴惴不安。   楚柯将她的不安看在眼里, 忍了两天实在忍不了了, 就去找徐安容,提出要让林修远搬走, 而徐安容拒绝了他。   “航空公司的人给我打过电话,快递已经在路上了, 最迟三天后天就能拿到,到时候他就直接去学校了,你现在说让我叫他搬走, 是准备让他搬到哪里去?我知道你是担心苗苗的情况会暴露, 但是我也不能放着他不管啊。”   林修远不管怎么样都是亲戚家的孩子, 又是陈雨彤的表弟, 现在一应证件都不在身边, 她怎么可能看着他一个人无依无靠地京市待着, 而且无缘无故让他搬出去,他也一定会有所怀疑的。   “可是他已经对我们产生了困扰, 尤其是对苗苗!”   “我是不可能让他直接搬走的。”   徐安容的妖气缓和了一点:“只是再过两天,不行吗?而且我认为,也许可以告诉他一些真相, 说不定他知道了,我们反而就不用再担心那些问题了。”   “不可能。”楚柯想也不想地拒绝。   他见过太多出卖妖怪的人类了,他不想冒这个风险。徐安容是个意外,也是个例外。   “为什么不试一下呢?小远即便不能接纳你们,也不会做出伤害你们的事情。”   “因为不是每个人都像你一样。”   “你又怎么知道我和别人不一样?”   “你不害怕我们,而且接受了我们的存在。”   “你怎么知道我不害怕?”   “你害怕?”楚柯的声音忽然变得有些古怪。   “任何人见到有别于常理的事物都会感到害怕。”徐安容说道。   如果当时不是楚柯故意吓唬她,说给她下了咒,在她想要搬家的时候又被苗苗提前发现进行了劝阻,她也许已经搬离了这里。但也就是因为她没有离开,随着与楚柯他们的相处,发现他们都很可爱,才慢慢淡化了一开始对于种族差异的天然恐惧。   也许林修远知道苗苗是妖怪后一开始也会害怕,但她相信,通过相处也许他会像自己一样,和他们成为朋友,甚至说不定他知道真相后会放弃和苗苗交往,或者更加坚定自己的决心?   只是这些话她还没来得及说,听完她前一句的回答,楚柯就冷着脸关上了门。   她害怕他。   她,害怕他?   原来一直到现在,她也没有真正地接受他们。他竟然还期望她对自己有所回应。   心情低落的楚柯变回了原形,慢吞吞爬到沙发上,慢吞吞地把自己盘成了一圈蚊香,和茶几上蔫了吧唧地靠在花盆边的苗苗两两对望。   四目相对,俱是颓丧。   大黄抬起前爪挠了挠狗头,跟着沉默了一会儿,关掉了电视默默回到了自己房里。   ……   冷战似乎就在楚柯关上门的那一刻开始了。   徐安容其实不太想把眼下的情况定义为冷战,或者说,它其实是来自楚柯的单方面冷战。   她实在想不明白自己当时说了什么让楚柯选择了冷战,难道是因为她不愿意让林修远离开?还是因为她说任何人见到妖怪都会害怕?可是她现在已经不害怕了,甚至对其中的某妖还有了好感。但楚柯并没有接她的电话听她继续解释,也没有回复消息,她去敲门,开门的只有大黄,还跟她说:“楚老大说现在不想见你。”   冷战开始得莫名,又两次三番遇冷,徐安容也有了点脾气,心想不见就不见,她也不高兴找了。   就这么互相僵持了三天,中间双方一次都没联系,淡淡的压抑笼罩在704和703之间,连林修远都看出了不对劲。   “容容姐,你是不是和苗苗的叔叔发生了什么?”少年犹犹豫豫地问道。   他今早上看到他们俩在阳台偶遇,双方居然话都不说一句,哼了一声扭头就回了屋,这和那天在咖啡馆里表现出来的亲密可不一样。   少年人心思敏锐,立刻想到了可能是和自己有关,可让天生并不八卦的他去关心别人的感情问题,还是显得有些为难。   徐安容看出了他的为难,摇了摇头说道:“没事。”想了想,又问,“你最近和苗苗有联系吗?”   林修远点头:“苗苗有和我聊天,她说这几天都在她叔叔认识的一个长辈那……大概是因为我在这里吧?”   苗苗的叔叔不太希望他们在一起,自然也会提防他们近水楼台先得月。   只是他仍然从中感觉到了一些猫腻,不过这样毫无根据的猜测他并没有对徐安容说。   “说起来,容容姐,苗苗问了我和你一样的问题。”   “嗯?”徐安容疑惑。   林修远:“她问我如果她不是我所看到的样子,而是变成了其他的模样,我还会不会喜欢她,还问我喜不喜欢葱兰。”   “……那你是怎么回答她的?”徐安容稍稍有点心虚。   “我的答案和对你说过的一样。至于葱兰……”林修远沉吟了一下,随即露出一丝微笑,“我对植物都很喜欢,没有特别讨厌的,而且葱兰也有不小的药用价值……”   “停!”   徐安容捂着脸:“我希望你对苗苗说的时候没有加上最后那句话。”   林修远:“……?”   “算了算了,没什么。”徐安容摇了摇头。   “刚才机场那边给我打过电话,说快递已经签收了,是你拿到了吗?”她问起了另一个问题。   “是的。”林修远点头,“容容姐我来找你也是想说这件事——东西都拿回来了,所以接下来我打算搬去学校住,马上开始要军训了,这样也方便一点,这些天打扰你了。”   徐安容听他这么说,不知怎么的心底松了一口气,又怕自己表现得太明显,赶紧说道:“你没有打扰到我,没事的。”   林修远抿嘴笑了一下:“总归是有些不方便的,我等会儿收拾一下就走了。”   “行,那我等下送你去学校。”徐安容点了点头说道。   ……   苗苗是在徐安容送完林修远去学校回来之后,才知道他已经走了。   看着林修远发来的信息,她松了一口气的同时也有些失落——这些天虽然提心吊胆地怕被他发现,但也经常偷偷摸摸地能看见他,现在这样的近距离接触福利没有了。   但她很快振作了精神,蹦蹦跳跳地跑到书桌前开始调试麦克风。   ——这些天没有直播,粉丝都流失了好几个呢!   速成化肥的效果还没过去,她坐在椅子上开开心心地开始试音,两腿搁在桌面上,姿势要多懒散有多懒散。大黄瞥了眼被阴云笼罩的楚柯,又看了看喜气洋洋的苗苗,好奇心被悬了起来,痒得他难受,再度瞥了眼楚柯,他挪动步子小心翼翼地靠近了苗苗。   “苗苗,你好了?”   “我一直都很好啊。”苗苗戴着耳机,微微拉开了一点,侧头看着大黄,眼睛里都盛满了笑意,“大黄你的问题很奇怪耶。”   大黄听着她忽然变嗲的台湾腔,默默挂下了三道黑线:“不是,我的意思是……就是你那个小男友……”   他支支吾吾比划了半天,苗苗终于听懂了,眯眼笑了笑说道:“他啊,他去学校了。”   本来她一直很惶恐如果被林修远知道自己如果不是人类他是不是就不喜欢自己了,可是林修远的回答却让她重拾了信心。他说不管她变成什么样都会喜欢,那么这句话是可以相信的对吧?   老蛇他们的顾虑她也明白,她曾经也为此焦虑和苦恼,甚至最初因此而不希望容容姐和老蛇也面临这样的境况,但直到真正见到林修远,她才知道有些事情是不受理智所控制的,明知不该这么做,却无法控制自己的感情。   “以前的我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啊……”她回忆着自己以前告诫老蛇别对徐安容有非分之想的话,不由喃喃道。   大黄:“???”   这话题跳跃度是不是有点大?   苗苗意味不明地看了他一眼,摇摇头,开始直播。   楚柯心情正不好呢,被她的歌声吵得心烦,走过去拍着桌子就说:“小小年纪就知道成天上网,苗翠花你是不是想被电一电?”   “呸,你自己还不是整天在家看电视玩游戏。”   苗苗知道他这是心情不好在迁怒,根本不怕他。   “哦?是吗?”某蛇的眼睛微眯,伸出手指,精准地摸到了凸起的按钮,“啪”地按掉电源,“你吃我的用我的住我的,还敢对我有意见?”   想到这些天他和徐安容冷战的起因就是林修远,而那臭小子还是苗苗招惹来的,再看她现在高高兴兴的样子楚柯心里就来气。   看着黑掉的屏幕,他的心情舒爽了一些,扭身往回走。   苗苗刚打开直播界面,还没来得及说上一句话就被他给强行关机了,气得不行,一个鲤鱼打挺从椅子上蹦下来,双手叉腰,抬头挺胸瞪着他,控诉道:“我跟你讲,作为一个男人……哦不,男蛇,是不可以因为和女朋友吵架就随便迁怒其他妖的!”   楚柯往沙发上一倒,背对着她小声嘀咕道:“她又不是我女朋友……”   苗苗盯着他看了一会儿,眼珠子转了转,计上心来,撒丫子就往隔壁跑,翻过阳台,冲进屋里,一把抱住正在拖地的徐安容就开始哭诉。   “容容姐,你快去给老蛇顺顺毛吧,他一生气就欺负我……” 第57章 喜欢你(修)   “容容姐, 你快去给老蛇顺顺毛吧,他一生气就欺负我……”   “不去。”   徐安容拄着拖把一脸冷漠:“顺什么毛啊,他有毛可顺吗?”   明明是他先莫名其妙地开始冷战的, 她都找过几次了也不理,凭什么现在还要去给他顺毛?顺什么顺,让他生气去好了, 才不要理他!   “那就是……顺鳞?”苗苗试探着改了口。   徐安容:“……顺什么都不去。”   她放下手里的拖把, 随便拿了块抹布开始擦桌子,苗苗跟小尾巴似的跟着她走到东, 走到西,又走到东……圆溜溜的杏眼可怜巴巴地望着徐安容, 直到她终于忍无可忍地停下了手里的动作。   “干嘛呢,别碍着我打扫啊。”   “容容姐你就去看一下老蛇吧……”苗苗搅着两根手指,捏着裙角有些不好意思, “我知道你们俩吵架是因为我的事情, 老蛇现在心情挺不好的, 而且吧他一生气就容易低气压, 一低气压就容易迁怒周围的人, 为了我和大黄, 容容姐你就去看一下他嘛。”   如果真的因为她和林修远的事情影响了徐安容和楚柯的关系,她会很过意不去的, 所以想要试着补救一下,而且她觉得这里面肯定是有什么误会,大家见一面就能解释清楚了。   可是徐安容还是拒绝:“不去。”   “那我就在你这里玩一会儿。”苗苗趴在沙发上掏出了手机。   “随你。”徐安容无所谓地耸肩, 继续低头擦玻璃。   等打扫完整个房间已经是半小时后了,徐安容照常打开了通讯软件检查这个周末有没有什么重要事件,一登上工作号,铺天盖地的消息席卷而来,正巧她开了震动,手机“嗡嗡嗡”响个不停,震得她手发麻差点拿不住手机。   “怎么回事?”她心里嘀咕着,不顾无数的小红点,最先打开了工作群。   群里聊得火热,似乎还提到了她,胡毛毛说了一句:“容容的男朋友火了,理性讨论,以后会不会有更多的女孩子来咱们网站应聘编辑?”   “小福蝶说的有理,默默+1。”   “觉得会+2。”   “会+3。”   “那我加个4好了……”   跟她有什么关系?   徐安容狐疑地发个了问号,随后询问了一下缘由,很快遭到了群里在线同事的围观,并且进行了热心科普。   胡毛毛:“你男朋友——就你手下的楚神,这两天不是来参加了作者大会吗?虽然他没露脸,但是咱们网站放了一张背影照上去,而且还有粉丝偷拍到了侧脸给放到了网上,这不一下子就火了嘛,都说能靠颜值吃饭偏偏还要靠才华,而且不知道怎么的,有人把你俩是男女朋友关系的事传了出去,现在好多人说咱们网站编辑和作者内部消化……据不完全数据统计,截至刚才已经有不下五个女孩子来问咱们网站还招不招人,还有没有高颜值的男作者缺女朋友了。”   之前楚柯每晚来接徐安容下班的事一早就在公司传开了,见过的看徐安容没反对就默认了他们的关系,一传十十传百,渐渐的公司里好多人都听说了她有这么一个高颜值的男朋友,但却没几个知道他就是跳槽来的那位大神,于是知道真相后大家的八卦欲都格外的强烈。消息再往外一传,引起关注的人就更多了,胡毛毛刚才说的一点也没夸张。   发完长长一段话,胡毛毛停顿了一会儿,做出总结报告:“徐安容同志,我谨代表管理员03同志感谢你为本网站人事部做出的积极贡献。”   管理员03:“……附议。”   徐安容:“……”   她这些天和楚柯互相没怎么搭理,一时间还真忘了这回事,也不知道他去参加完作者大会还能引出这么多后续,顿时有点不知道该说什么。   就在她开始默默自省的时候,胡毛毛又发了一条消息:“不过,容容啊,楚神最近是不是生病了还是出了什么事?他断更好几天了啊!考虑一下在坑里哭得嗷嗷叫的可怜读者啊!我想看更新啊![大哭][大哭][大哭]”   “……他断更了?”   “…………你不知道?你到底是不是他编辑啊!好多人现在都在求你联系方式想问问他怎么了呢。”   徐安容有点心虚,她成为楚柯的编辑后怕自己沉迷还真不怎么关注他的文章情况,看到胡毛毛的话立刻退出工作群翻了翻聊天界面。一百来条好友申请,好几百条未读消息,无一例外都是来问楚柯情况的,手下的作者群里直到刚才还有人在艾特她。   徐安容有点坐不住了。   不就是好几天没理楚柯么,这不是他自己发起的冷战么?他要和她闹情绪,断更干什么。   徐安容找到楚柯的文章点进去看了看,从他们冷战开始的那一天起,他就没再更新过一个字了,而且半句请假理由都没有,底下的读者都炸开锅了。越看眉头蹙得越紧,徐安容觉得自己也挺委屈,明明她才应该是闹脾气的那一个好吗?   “……我去一下隔壁。”她抓着手机站起身往阳台走去。   身后苗苗把手机挪开了一点,看着她步伐匆匆的背影眯起眼笑了笑,然后从沙发上跳起来,轻手轻脚地跟了上去。   ……   一分钟。   两分钟。   三分钟……   楚柯缩在沙发上,盯着时钟的分针一圈圈走过,皱紧了眉头问大黄:“我们家的钟是不是走得有点快了?”   他听见苗苗往隔壁去的声音就开始计时,本来按以往的经验,徐安容应该很快就会来了,结果现在过去都半个小时了,她竟然还没来?   大黄耿直地摇头:“不快啊,半个小时零五分,挺正常的。”   “哦。”   楚柯面无表情地应了一声,重新将自己缩成一团。   那天徐安容说害怕妖怪真的很伤蛇心,然而她居然只发了两条消息打了一个电话敲了一次门就没有后续了,果然她是真的不喜欢他们吧,之前和他们的友好相处都是装出来的,她对自己也没有任何意思,都是他自作多情……   越想越低落。   大黄看着他的样子,抬起爪子搭在他肩上:“楚老大你稍微振作一点——”话音未落,他的耳朵动了动,敏锐地听见了阳台传来的响动,“好像容容小姐来了。”   “嗯?”   原本还要死不活的蛇妖立刻翻身坐了起来,正了正衣领,一脸正经而冷淡地抱着臂看向电视机。   旁观了全程的大黄:“……”   老大你在戏精学院进修过是吗?   眼瞅着徐安容踏进客厅,大黄默默降低了存在感,退回到自己房里。   楚柯抬头偷偷瞥了一眼徐安容,立刻收回目光专心致志地盯着电视机屏幕。   他的表情又恢复到了当初第一次见面时的高冷,但这应该只是表象。徐安容给自己壮了下胆,风风火火地走进来到沙发边坐下,掏出手机“啪”地拍在茶几上问道:“为什么断更?”   破冰的第一步,从正事入手。   徐安容仿佛听见自己内心响起了一个机械的声音,用棒读的语气念道——“STEP OION。”   楚柯侧头用余光瞄了一眼,同时挪了挪位子,拉开了和徐安容的距离,漫不经心回答道:“没心情,不想写。”   “为什么没心情?”徐安容靠过去一点。   楚柯再挪:“你说我为什么没心情?”   “你不说我怎么知道?”徐安容再进一寸。   “你明明知道你还问我。”   “我不明明不知道才要问你。”   他们已经坐到了沙发的最边缘,楚柯再往边上挪几公分就要掉下去,而徐安容与他之间的距离也只剩下了几公分。   没有退路,他也就不再后退。   “你自己说你害怕我们,你既然害怕,为什么还要来找我?”他本来以为他们互相有意,可是徐安容说她其实也害怕,那么是不是说明他自以为的有意思只不过是一厢情愿?   这么一想,自然做什么都提不起精神。   别说没有更新了,就是这个月的画稿已经超过死线了他也还没交。   “我什么时候说了?”徐安容下意识就否认。   楚柯冷着脸提醒她:“上次。”   徐安容仔细回忆了一下,的确,她当时是说过类似的话,可是——“我当时又没有把话说完!是你自己只听了一半就把门给关了!你竟然还怪我?”   说起这事她也来气,明明是他自己只把话听一半,还委屈,委屈什么啊真是!   她气势汹汹地揪着楚柯的衣领说道:“你给我仔细听好,我虽然当初一开始的确害怕,但是和你们相处下来早就不怕了!你为了这种事情和我冷战,单方面甩我脸,不觉得很过分吗?我几次三番找你你都不理我!”   “我本来想再等下一次……结果你就没有再找了……”   徐安容毫不客气地翻了个白眼,她是女孩子诶,凭什么要她迁就他,又没有拿错剧本。   “而且你还护着那个臭小子……”   “小远已经搬去学校了,这你总该满意了吧。”徐安容没好气地瞪他一眼。   楚柯张了张嘴,似乎还想说什么,徐安容提前一步堵住了他的话:“你很久前问我的那个问题,我早就有答案了。虽然我们之间也存在一些问题,但是——”   她深呼吸一口气,平复了一下情绪。   “我喜欢你。”   作者有话要说:  好像……也不甜?   某蛇作起来也蛮作的,一颗玻璃蛇心。 第58章 蛇吻   我, 喜欢,你。   简简单单的四个字仿佛用3D立体环绕声在耳边循环重播了好几遍,震得楚柯一时有些发懵。   “哈?”   “哈什么哈!”徐安容涨红了脸, 双手拢住嘴凑近他耳边大声问,“我刚才说的你听见没有?”   “……听见了。”楚柯的反应依旧慢了一拍,“你的意思是答应和我交往了?”   徐安容:“……”   看天看地, 剥指甲绕头发, 就是不看他。   妖怪大人脸上的笑容忽然荡漾了起来:“不说话那就是答应了。”俊脸忽然凑近,“媳妇儿?老婆?”   “乱喊什么——”徐安容羞涩地瞪他一眼, 把凑近放大的帅脸推开了一些,一扭头, 苗苗就蹲在阳台门口直勾勾地盯着他们俩,就差手里捧个瓜,头顶上面打上“吃瓜群众”几个字了。   对上她的视线, 苗苗赶紧摆手:“别看我别看我, 我就是个路人, 你们继续。”   “……苗苗!”   徐安容瞬间别开了目光, 楚柯拧头望去, 苗苗吐了吐舌头一溜烟跑到了房门口, 进门前又转过头来:“你们继续啊。”   说着立刻闪身躲了进去。   楚柯转回头,徐安容也移回了目光。目光相触, 有一丝羞涩也有一丝淡淡的尴尬,但很快这一丝尴尬就消散在了楚柯荡漾的笑容里。   一个人喜不喜欢你,要看他望着你的时候眼里有没有星星。   徐安容看着眼前的这双眸子, 忽然有一瞬间觉得里面盛了一条银河,星汉灿烂,若出其里。专注的眼神甚至让她有些不好意思直视,但楚柯却拉住了她的手腕,一只手抬起从她脸畔轻轻拂过,温柔地将碎发撩至耳后。   他们离得很近,彼此呼吸缠绕。   气氛不知在何时开始升温,暧昧一点点加深。他的目光慢慢地从眼睛落到了她的唇上。   徐安容有些无措地眨了眨眼,下意识想要避开,柯却像是提前预知了她的动作,一手抓住她的手,一手揽过她的肩,低头盖下自己的印章宣誓主权。   唇很软,牙很硬。   两个初上战场的小兵稚嫩地进行着最简单的交战,试探,退缩,进攻,纠缠。   鲜有交战经验的他们显得有些磕磕绊绊,却随着接触而渐渐开始熟练。他开始大举进攻,而她则闭上眼选择接受,直到——   徐安容青着脸昏了过去。   是的,就是昏了过去。   新手上阵,难免又不娴熟的时候,唇齿交战,总免不了磕磕碰碰。不小心咬破嘴唇也不是什么意外的事情,除了……当事妖自身有毒外。   “老蛇!容容姐中毒了!快放开她!”苗苗一把推开房门,探出头大声提醒道。   “我知道了!”   楚柯黑着脸回吼,顶着苗苗和忽然间冒出来的大黄看热闹的眼神,低头给徐安容解毒,内心默默淌下两行泪——拔牙!必须拔牙!不拔牙换血连自己女朋友都亲不了!   ……   蛇吻事件过后的几天里,徐安容一度和楚柯保持着安全距离。毕竟初吻中毒昏迷说出来实在太丢脸了,而且也给她留下了深刻的心理阴影。如果不是楚柯的表情看起来实在太委屈,她甚至有种想要退货的冲动。   仔细回想一下的话,她答应交往是不是答应得太草率了?   当然,楚柯是不会给她反悔的机会的,这几天只要有空,他就紧紧缠着徐安容,要求再来一次证明自己的清白——   “再来一次吧,这次肯定不会和之前一样……”   “不要捣乱,我在忙正事。”   徐安容面无表情地用胳膊肘把他推远了一些,伸手沾了点油继续揉压月饼皮。   每年的中秋节她都会自己做月饼然后送给朋友和同事,今年也没有例外,除了某妖一直在旁边嘀嘀咕咕拖累她进度之外,和往常没有任何分别。   和完饼皮她接着处理馅料,楚柯被她嫌弃了几次也不走,圈着抱枕盘腿坐在凳子上看她动作。   徐安容头也不抬:“你不去画你的稿在这看我干嘛?”   “不急。”楚柯看了眼日期,一脸淡定,“还有四天。”   “……嘁。”徐安容白了他一眼。四天的时间不眠不休地赶稿,就算是妖怪的体魄也很难吃得消吧。   她转头看向另一侧,哈士奇姿势端庄地坐在凳子,目光眺望着电视机的方向,作沉思状,徐安容目光幽幽地盯着他,半晌扯了扯嘴角:“大黄,你坐那里挡我光线了。”   大黄:“…………哦。”   乖巧地从凳子上跳下来,迈着小碎步滚去沙发。   徐安容重新低下头:“苗苗,别偷吃馅料,吃一次你的份额就少一个。”   苗苗吐了吐舌头,心虚地放下了贼手。   她的速成剂有效期已过,最近又现出了原形,自以为有餐巾纸盒遮挡隐藏得很好,殊不知徐安容早就发现了她投在桌上的影子。   徐安容的目光依次从屋里的三妖身上扫过,搁下处理好的馅料,开始将其揉入饼皮,边揉边说道:“你们不添乱就是最好的帮忙了,答应我,去做自己的事好吗?”   苗苗可怜巴巴地扒着碗:“可是容容姐我也想试试……”   楚柯也往前倾了一点,手指蠢蠢欲动。   徐安容稍稍退让了一步:“那等会儿压花让你们来?”想起这茬,她又看向楚柯下达了一个任务,“你去我厨房的柜子里找一下做月饼的模具,应该是在柜子第二层。”   “好。”楚柯从善如流地起身。   苗苗托着腮看着他熟练地往阳台拐,忽然一拍脑门:“啊,容容姐,你说的那种月饼模具我也有!以前买月饼的时候店家送的赠品,我记得图案还蛮好看的,好像被我放在电视机底下的抽屉里了。”   她说风就是雨,念头上来,立刻跳下桌跑到电视机前的柜子边,打开来,扒着边沿在里面翻翻捡捡。   徐安容一愣,慢半拍望过去,只看见她几乎要栽进抽屉里的小身影。   “……”   她擦了擦手走过去,捞起苗苗捧在手里:“我来找吧。”   “应该是在这个抽屉里……嗯……如果没有的话,那就是最底下的那个抽屉。”苗苗指点着。   “嗯嗯。”徐安容点着头,顺手拉开最底下的抽屉,果然看见了透明包装里的月饼模具。她顺手取了出来,拿出来的时候不小心掀开了旁边的一个收纳盒的盖子,霎时间一叠光盘暴露在她眼前。   徐安容:“?”   她知道人类男性多多少少会藏有一些不可见人的光盘,在数据化时代光盘进化成了硬盘和U盘,但她从来没有想过楚柯也会有类似的东西。因为他看起来实在不太像这样的……妖。   在苗苗问出“这是什么东西”前,她手比大脑更快地拿起了其中一张光盘。   是背面。   什么也没有。   她小心翼翼地将光盘翻了个面,光盘正面硕大的“动物世界”四个字闪烁着七彩的光芒。   徐安容松了一口气。   苗苗受她紧张的情绪感染也跟着松了一口气:“什么嘛,就这样老蛇还藏得神神秘秘的。”她顺手点开了放置很久已经积了灰的影碟机,示意徐安容把光盘放进去。   “这样是不是不太好……”徐安容嘀咕着,手却不听使唤地把光盘放了进去。   悠扬的乐声响起,画面渐渐变亮,“动物世界”四个大字被打在了屏幕上,徐安容扯过一旁的垫子盘腿坐下,苗苗盘腿坐在她手里,大黄也蹭到了她边上,一人二妖专心致志地盯着屏幕。   乐声稍稍升高,“动物世界”标题下忽然又浮现出一行小字——“动物性/行/为之白犀牛的交/配”。   徐安容:“!”   还真是名副其实的动物片啊! 第59章 动物片   徐安容两手托腮用一种四大皆空的目光看着屏幕上出现草地, 出现蓝天,出现一对正在相互试探的白犀牛,往左右看了看, 大黄和苗苗都打着哈欠,对画面中的内容一点也不感兴趣。   “那我换一张?”徐安容提议,她手里还有厚厚的一叠。   “换吧。”苗苗和大黄整齐划一地点头。   徐安容把光盘取了出来, 随手在那叠光盘里翻了翻, 一眼看见一个劲爆十足的名字——《出轨的温柔人/妻在丈夫面前……》。   苗苗激动得挥舞小叶子:“容容姐!就这个就这个!”   大黄也不太地矜持地投来了期待的目光。   徐安容刚要把光盘放进去,推进去的下一秒, 她迟疑地回过头对苗苗说:“苗苗你还没成年吧。”往卧室方向比划了一下,“要不你回避一下?”   “哎呀容容姐你快放嘛!”苗苗不仅不回答反而还催促着, 小叶子在按钮上摁了一下,光盘立刻缩了进去,开始读取。随着一声甜腻的猫叫, 屏幕渐渐变亮, 一行免责声明伴着“哒哒哒”的打字声出现在画面中央, 很快字幕淡去, 一只肉乎乎的橘猫出现在屏幕上。   徐安容:“…………我就知道。”   名字取得那么劲爆, 结果又是个标题党, 看内容果然是楚柯的收藏风格。   镜头拉远,可以看出橘猫趴在餐桌上, 目光直直地盯着一个方向。看着看着,它忽然低低地“喵呜”一声,然后低下了头。底下一行字幕滚过:娶了温柔美丽的妻子的他, 因为婚后肥胖,最终没有守住娇/妻,甚至在他的默许下,妻子变本加厉地把情/人带到了他的面前……落款是“夜穗字幕组”。   配合着字幕解说,画面又给了个橘猫的眼睛特写。不知道是错觉还是“演员”确实演技深厚,徐安容竟然从那双琥珀色的猫瞳里看见了隐含的泪水以及苦涩与无奈。   她按耐住了关掉的冲动,接着往下看。   镜头顺着橘猫的视线方向忽然拉到了沙发的位置,一只优雅美丽的白色波斯猫慵懒地趴在沙发上,另一只虎斑猫则卖力地给它舔毛。   不得不说,虎斑猫是只很有技巧的猫,它一会儿舔舔毛,一会儿又亲亲白猫,使得白猫很快放弃了所有挣扎,温顺地等待下一步的动作。这时,画面又给橘猫切了一个不忍心看的表情特写,接着再度转到主角们身上。背景音中的猫叫声越发甜腻,白猫和虎斑猫已经缠绵到了一起,它们的动作越来越不加遮掩——   “哒。”   鞋子触地的声音。   徐安容僵硬了一下,和同样僵住的大黄、苗苗一起转过头,阳台门口,被派去寻找月饼模具的楚柯顶着他们意义不明的目光一脸莫名其妙地走了进来。   “没找到你说的那什么月饼模具,我记得苗苗好像有那玩意儿,要不找她要……”他被猫叫声吸引,目光自然而然地看向了电视机屏幕,“你们在看什么?”   徐安容一下子慌乱起来:“不不不,没什么没什么!”   苗苗和大黄第一时间挡住了屏幕:“对对对,什么都没有!”   “……”   楚柯又走近了一点,目光从苗苗身上扫过,似笑非笑地扯了扯嘴角:“就你这高度,能遮得了什么?”   徐安容闻声看向苗苗:小葱妖呈大字型奋力挡住电视机前面,但她加上小叶子的长度最高也就刚刚触到底边……反倒是大黄往那一杵,差不多把屏幕挡全了。   在楚柯的注视下,大黄执着地对视了十秒钟,最终灰溜溜地趴了下来,任由楚柯将光盘取出。   “想看?”他看着徐安容手上的一叠光盘问。   徐安容吞吞吐吐:“也……还好……吧。”   主要她现在基本确定手里这一堆都是动物片了,兴趣自然不是很大。但他们这样偷偷把光盘拿出来放,还被正主逮到,总有些心虚。   楚柯本来还没什么表情的脸上忽然出现了颇为荡漾的笑容:“那就一起看嘛。”   “啊?”徐安容目瞪口呆。   “你想看就和我一起看好了。”楚柯从她手里接过光盘,挑挑捡捡一阵,总算找出了一张自觉满意的,塞入放映机。大手自然地拉住徐安容手,牵着她在沙发上坐下。   目光从假装自己是背景板的苗苗和大黄身上扫过,他顿了顿,再度起身,一手拎起苗苗的小叶子,一手圈住大黄扛起来,直接把他们俩丢进了卧室,然后冷酷无情地锁上了房门。   苗苗晕乎乎地趴在大黄头顶,气得直拉他耳朵——“老蛇太过分了!双标!过分!”   楚柯在门外像个没事妖一样,拍了拍手重新回到沙发。徐安容局促地看了眼被他自然而然十指相扣的手,又看了眼正在亮起来的电视屏幕,不禁怀疑自己是不是在玩火。   不会看着看着忽然发生什么不可预计的事情吧?   她瞄了瞄身边已经晋升为自己男友的蛇妖先生,心底闪过一丝不确定。   ……   片子开头很有气势,连那日文标题和联邦调查局警告都和正常版本别无二致。徐安容一开始还打起了精神期待着,等看到画面里交缠的两条白蛇时,她瞬间泄气地靠在了沙发上。   先不说这依旧是个动物片,就说这一段,她以前就看过,还是她手下的作者在群里发的!   她撑着看了两分钟就忍不住打了个哈欠,但相比起她的心不在焉,楚柯就显得认真多了,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屏幕,抽空还转头关怀一下徐安容:“不好看吗?”   徐安容敷衍地点头:“好看,好看。”   说着悄悄把哈欠憋了回去,抬头抹了抹眼角溢出的泪花。   一分钟过去了……   五分钟也过去了……   十分钟……   半小时……   徐安容已经忍不住眯起了眼睛,哪怕背景音再暧昧再诱惑也吸引不了她的注意力。慢慢的,她的脑袋歪向了楚柯的肩膀,轻轻蹭了蹭,找到舒服的位置,满足地闭上了眼。   这一闭眼就不知道过去了多久,唤醒她意识的是来自腿上的异样触感。   她今天穿了一条连衣裙,裙摆长及膝盖,因为怕热也因为偷懒,她没穿丝袜,裙下两条腿都是光溜溜的。现在她感觉到有凉凉的、滑溜溜的东西在蹭她光滑的小腿,甚至隐约感觉到那东西上还有小小的鳞片——除了蛇尾,徐安容实在想象不出还有什么东西会有这样的触感。   往旁边看,楚柯正襟危坐,目视前方,要不是眼睛明亮得着实有些不同寻常,光看他那一本正经的样子完全联想不到他的尾巴在做什么事。   徐安容有点坐不住了,那条细长的尾巴正一点点沿着她的腿往上爬。   它已经不满足于亲昵小腿,它在用行动表达它想要更多,而同样的意味徐安容在楚柯身上也感觉到了,她仿佛听见他身上的细胞在叫嚣,让他去冲动,让他去做该做的事!   春天不是已经过了吗?对吧,发/情/期都过了,好端端的这条蛇发什么情呢!   徐安容缩了缩腿,推了楚柯一下。   “容容……”楚柯转过头,眸色有些深沉。   徐安容被他不用于以往的称谓和语气叫得心里发毛,故意做出凶巴巴的表情:“把你尾巴拿下去!”   楚柯有些无辜:“它不听我的……”   “楚柯!”继续凶巴巴。   徐安容自觉自己是个保守的人,不可能才答应恋爱就发展下一步。偶尔和朋友圈里热衷约/炮的朋友说起来,她也会自嘲自己是个老封建,更别说他们只是看了个动物片,如果这样就发展到床上,那也太搞笑了!   最最重要的,苗苗和大黄还在房里呢!说不定现在就在听壁角!   说什么也不可能放任他胡作非为!   蛇尾往下滑溜了一下,停在小腿又不动了。楚柯伸手环住她的肩膀,低头就要凑过来。   徐安容心里警铃大作,往后退了退,威胁道:“你、你再这样,我……我就要咬舌自尽了!”   楚柯疑惑地歪了歪头,顺着徐安容的目光,他垂下眼,意识到她看着自己的嘴唇,随即也想起了那个以昏迷作为结束的初吻。   “对,就是你的,大不了再昏过去一次!”徐安容颇有气势地说道。   楚柯:“……”   他怎么觉得自己现在像是个强迫良家妇女的恶霸?用得着摆出这么一副仿佛即将英勇就义的表情吗?   就在一人一妖大眼瞪小眼相互僵持的时候,门铃响了起来。   “叮咚——”   “叮——叮咚——”   门铃声还余音未消,大门便被人用力地拍响了。   “楚柯在家伐?”   作者有话要说:  昨天当了一天伴娘,今天差不多一天都在车上,没更新的时候都不好意思看评论,感谢大家还喜欢我QWQ 真的谢谢你们QWQ 第60章 东方北   迟疑了几秒, 楚柯和徐安容都没急着去开门。   认识楚柯且会亲自上门来找他的人或妖实在很少,他一时半会儿想不起来现在敲门的究竟是哪一个。而就在他们沉默的时候,敲门的节奏又加快了几分。   “开门啊, 开门啊,我知道你在家!”   “查水表查燃气!”   “你有一份东风快递请开门签收。”   “……”   就在门外的人又嚎了几嗓子后,楚柯的目光终于有了点变化。   “我知道了, 是东方北。”   东方北?   徐安容隐约记起了这个名字所关联的一些信息, 好像是楚柯在京市开侦探事务所的一个朋友,遇见小水仙那次还是他打了电话让楚柯帮忙把霍水送回家, 而且如果没记错的话,他应该还有个叫东方南的哥哥, 是快递公司的高层。   短短几秒内,她已经把东方北的个人信息从大脑深处调出来读取了一遍。   楚柯对上她了然的目光点了点头,起身去开门, 缠在徐安容小腿上的尾巴唰的一下变回了双腿, 徐安容跟在他身后慢吞吞站起来, 门突然打开, 一个戴着墨镜, 穿着骚粉色的短袖和米色短裤, 拖着双人字拖的年轻人维持着抬手拍门的姿势一头栽了进来,踉跄了两步才在楚柯嫌弃地搀扶下站稳了身体。   他甩了甩头, 头上绑起来的小鬏鬏也跟着抖了抖。   一把扯下墨镜,东方北抱怨道:“开个门这么大火气,不知道的还以为咱俩有仇呢, 对待朋友要像对待战友般如春风一样温和,小伙子你懂不啦?”   一张口就是嗲嗲的上海腔,配上他青色的胡茬和蹬着人字拖的毛腿,真是有种说不出的违和感。   徐安容好奇地打量着他,他其实长得很年轻,看起来才二十三四,但有些刻意把自己往糙里打扮,眼睛不大,但很亮也很圆,转动的时候似乎闪烁着精明的光芒,总体而言是个帅气的小伙子。东方北眼睛左瞄瞄右瞧瞧,对上她的目光咧嘴笑了笑:“哟,这位就是小嫂子吧,咱楚哥眼光就是好!”   说着还挑起了大拇指。   楚柯在边上翻了个白眼,嘀咕了一句:“谁你楚哥……”   没人理他。   徐安容对东方北客气地笑了笑,东方北盯着她打量了几眼,忽然露出了贱兮兮的笑容。   “哎哟哟,怪不得楚哥这么生气呢,以我当私家侦探多年的经验来看,原来是欲求不——”话音未落,他被楚柯一脚踹在屁股上,顺着惯性往前冲了一步,恰好边上有一把椅子,他拉过椅子一屁股坐上去,眼睛在楚柯和徐安容之间滴溜溜地来回打转。   “啧啧啧,实话都不能说啦,看来我来得时机不太对嘛。“   “就你有嘴一天到晚尽会叨叨。”楚柯白了他一眼,走到他左手边也拉出一把椅子坐下,拧头看向徐安容朝她歪了歪脑袋示意她也落座,徐安容犹豫了一下,转身去了厨房给他们泡茶。   这纯粹是下意识的反应,等她往杯中放入茶叶正准备加入开水,她才想起来这几乎是把自己当女主人的行为是不是有些不妥。但念头也就一闪而过,她端着托盘走出去,顺手还放上了做月饼之前热身时烤至的小饼干。   桌上的东西都还没收拾,和好的月饼皮和馅料安静地摆在中央,面粉袋子没系好,细看还能看见桌上面洒了一层薄薄的粉末,偶尔会被阳台吹来的风轻轻吹起。楚柯和东方北坐在桌旁摆开了要认真谈话的架势,徐安容把茶杯递给他们,拖了椅子过来坐在边上旁听。   “说吧,找我到底什么事?”楚柯敲了敲桌子率先开口。   他和东方北的关系是还不错,但对方却是无事不登三宝殿的类型,今天他上门肯定不是奔着寒暄联络感情来的,而往往只要他来,多半不会有什么好事情。   东方北被他面无表情地注视着,也不着恼,有意不看他,端起茶杯深吸一口,闭上眼陶醉地回味了一下,笑嘻嘻对徐安容说道:“嫂子泡茶的手艺真好,让人垂涎三尺,口舌生津……”   明知他是故意夸张了说,但被他用这么认真的目光专注地看着,徐安容还是有点不好意思,她只不过是把茶叶放到杯子里然后直接倒进去水而已。   楚柯不动声色地蹬了他一脚,敲敲桌子拉回注意力:“东方北,说正事。”   他的声音很冷,目光也很冷,大有再不好好说话直接赶他出门的意思。东方北缩了缩脖子,怂怂地放下茶杯,轻咳一声:“其实事情这样的,你之前和我说过蜀中有个妖怪往京市方向逃了过来是吧?这件事本来我也有听说,但因为没发现什么异常所以也没在意,一直到你前段时间再度提起,我们才将这件事情列为重点观察事件之一。今天来找你,就是这件事情有了进展。”   楚柯倾听着,听到这里忽然挑起了眉:“有麻烦?”   东方北苦笑:“麻烦大了去了。”   徐安容捧着茶杯认真地听他们俩谈话,同时默默回忆在狐妖婚礼上那群妖怪透露出来的消息。   距离狐妖的婚礼都过去好几个月了,最近事情也多,分散了她的精力,要不是东方北上门来提起这一茬,她几乎要把那个蜀中妖怪给忘记了。她记得那个妖怪凶恶残暴,不是良善之辈,而东方北说现在有麻烦……也就是说那个妖怪很有可能依旧没被抓住,而且潜伏在京市里,说不定随时会对普通人下手?   她的心微微提了起来,莫名有些紧张。   东方北接着说道:“有了你的提醒后我们就一直密切注意着那只妖怪的动向,一开始什么也没发现,还以为那妖怪根本没往京市来,但随着我们调查才发现,那妖怪其实很早就到了京市,只是隐藏得太深才没有引起我们的警觉。并且它在京市潜伏的那段时间里还试图对人类下手,只是没有得逞。”   “这听起来似乎是个好消息,对吧?但事实并不是这样。”东方北说着忽然叹了口气,“随着我们调查的深入,我们发现它之所以没能得逞是因为那段时间有个大妖在追缉它,它在逃亡过程中受了伤,一边要隐藏自己一边还要获取力量来使自己恢复,而那位大妖前辈又追得很紧,所以它才总是没有成功下手。”   “说到现在,好像也没什么坏事吧……”徐安容迟疑地插话道。   东方北摇了摇头:“马上就是转折点了。”   “是追缉的那个大妖出事了?”楚柯猜测了一下问。   东方北看了他一眼,竖起大拇指:“行啊楚哥,推理能力不错啊,要不要考虑加入我们事务所?”被楚柯又白了一眼,他才说回正事,“我们本来也觉得情况还算乐观,但一直没有具体消息,又有你吩咐在前,所以继续查了下去,然后发现其实那个恶妖不是没有成功过,它至少害死了一个人,而且很有可能就是依靠这个人的精血恢复了部分力量,因为它接下来就和追缉它的大妖进行了一场大战!”   楚柯皱起眉:“时间?”   “大概是在三月三狐妖的婚礼之前。”东方北挠了挠头,“再具体也很难查了,虽然现在天眼到处都是,但妖怪嘛想要躲还是有办法躲的,对那场大战我们也只能推测前后不出半个月。”   楚柯沉吟了下,点头:“嗯,你继续。”   “就我们目前查到的线索来看,那场大战后,恶妖依旧幸存,只是隐藏得更深了,我们几乎完全失去了线索,它就藏在京市的犄角旮沓里,只是再也没有暴/露任何行踪,但我们唯一可以确定的就是——它还活着,尤其是现在,可以百分之一百确定。相反,追缉它的那位前辈则完全失去了下落,从现场的观测还有后续调查来看,他伤得非常严重,很有可能因此……”   他没有继续说下去,但徐安容和楚柯都明白他的未尽之意。   又是伤得很重,又是失去了下落,很有可能那位大妖前辈已经在战斗中陨落了。   “其实我们也不知道他们是怎么办到的,虽然地点是在城市边缘的山林里,但也算在我们眼皮子底下,我们竟然一直等到他们打完了一路找线索才发现他们打了这么一场。”东方北唉声叹气地摇了摇头,显然对自己事务所的实力有些失望。   “根据我们推测,那只恶妖受得伤也绝对轻不到哪去,甚至很可能只剩下最后一口气了,所以它只能先躲起来慢慢恢复,而它为了恢复伤势,势必会需要活人精血。为了京市安危,我们一直努力在追查它,直到前几天才有了点新线索。”   “也就是你来找我的原因?”楚柯问道。   他慢条斯理地喝着茶,已经将东方北的来意猜得七七八八。   “嫂子你看我楚哥就是机智啊!”东方北转头对徐安容夸赞道,“楚哥这么机智还找了你,说明嫂子你也是一级的优秀啊!”   他习惯性地挑起大拇指,立刻被楚柯冷酷无情地按了下去。   “她是我的,不是你的撩妹对象,说正事。”   徐安容:“……”   心情复杂。这么跳脱的性格真的开得好侦探事务所吗?   东方北连连点头:“是是是,楚哥您说的是。我来找你就是关于恶妖的最新线索,这回可是真出大事了,恐怕还要你出手才行。”   作者有话要说:  【一更】 第61章 两件失踪案   楚柯抬了抬下巴:“你先说来我听听。”   能让东方北拜托到他头上的可不会是什么小事, 他得先听听,完了再决定要不要答应。虽然说大多数情况下他都是会答应的,但态度要摆出来。   东方北搓了搓手, 显得有点紧张:“我刚才说了,那只妖怪可能要依靠活人精血来恢复自己的伤势,它刚到京市那会儿虽然好几次都没能得逞, 唯一一次疑似下手成功的事后还被一把火烧了个精光, 除了留下一地灰其他什么也没有,我们也没从中得到什么有用的线索。”   “但这次不同, 它大概是伤势太重按耐不住了,又或者是觉得自己恢复了点实力, 不用那么小心翼翼,反正这回行动还挺明显的,一下子就被我们的人注意到了……”   他絮絮叨叨了半天也没有切入正题, 楚柯眼一横, 提醒他:“说重点。”   东方北“诶”了一声, 刚要直切主题, 徐安容的声音忽然插了进来:“是和最近发生的两起年轻女性失踪案有关吗?”   刚才东方北在叙述的时候她就一直在想最近有没有发生什么异常的事情, 恰好这两起失踪案发生后, 同事讨论得非常热烈,公司为了照顾她们这群年轻女孩子, 这些天还特地提早半小时让她们下班,而且刚刚手机还推送了一条新闻,说是第一个失踪女生已经被找到了, 她才猜测东方北所说的新线索应该和这两起案件有关。   东方北一拍大腿:“哎呀,嫂子厉害呀!有兴趣来我们事务所工作吗?”玩笑一句,他立刻拉回正题,“新线索的确和这两起失踪案有关。”   “楚哥你知道这两起案子吗?”他看着楚柯问了一句。   见楚柯对此毫无反应,他咂咂嘴,忽然从骚粉色的T恤底下掏出了一个平板,熟练地划了两下,找到新闻页面点进去,递到楚柯手里。   “来来来,楚哥你先看看新闻哈。”   楚柯面无表情地看他一眼,拧着眉接过。   也不知道他是怎么把平板藏在T恤里面,徐安容盯着他宽松的T恤衫端详了好久都没看出来,最后只能惊叹妖怪果然是有某种特殊天赋的,然后脑袋凑到楚柯边上和他一起看起了新闻。   他们一边看,东方北还在一旁解说。   “第一个被害人今年26岁,在一家外企当翻译,是个普通白领,单身,本地人,在公司附近租单身公寓居住,没有什么特别的爱好,有夜跑习惯,失踪的时候应该就是在夜跑途中。最后一个见到她的人是她同事,而监控画面拍到的最后画面是在她家五百多米接近阳湖公园的地方,之后的监控无一例外全部出现了故障,一直到一公里外才逐渐恢复正常,而这个时候被害女生已经失去了踪影。”   “也就是说,她是在监控故障的那一段路上失踪的?”徐安容问道。   “对,而且那里就是阳湖公园。”东方北回答道。   他看楚柯已经阅读完了新闻,伸手在屏幕上一划,一份调查档案就立刻跳了出来,上面正是第一个失踪女生的个人信息和调查结果。   “那只恶妖让那一带的监控都出故障也可以说是非常引人注目了,如果不是这样,我们可能一时半会还会把这起失踪案当成普通的失踪案件,而不会把它和妖怪联系起来。”   东方北摸了摸鼻子,接着划到下一页:“第二个被害人是一名大四女学生,是在夜晚结束实习回学校的路上失踪的,不过她运气比较好,可能是恰巧有人经过误打误撞救了她或者是有别的原因,总之她的命保住了。她在失踪后的第三天被人在水上游乐园的后山找到,除了昏迷不醒外没有明显外伤,目前人在第三人民医院接受治疗。”   “哦,对了。”   说起最终结果,东方北连续划动了好几下,一个新闻页面跳了出来,刚巧是徐安容刚才手机推送的那条新闻,只不过东方北的截图时间明显要早一天,而且新闻稿似乎还处于草稿状态。   “就在前天夜里,第一个被害人的遗体被找到了,尸体被吸干了全身血肉,只剩下皮与骨,为了不引发恐慌,官方在报道的时候特意隐去了照片和一些细节描述,但是我有特殊渠道还是搞到了高清现场图,根据我们判断,的确是那只妖怪干的,人类……不可能做到这样。”   东方北蠢蠢欲动地想要翻他花大价钱弄来的高清现场图,却被楚柯按住了手。楚柯先是看了一眼徐安容,见她淡定地点点头,这才重新看向东方北,把他的手拨开。   “我来。”   图片慢慢加载出来,即便已经有了心理预期,但真正看到,徐安容还是觉得有一股凉意直冲天灵盖,惊得她寒毛倒竖。   倒不是恶心,只是恶寒。   图片里的已经不能算作是人的遗体了,而是一副骷髅架子上面套了一个松垮垮的麻袋,而麻袋就是原本的人/皮。皮肤已经失去光泽,透着灰败的紫色,像是失去水分后又风干的橘子皮,皱皱巴巴的,五官挤在一块,很难看清楚什么是什么。   她看了一眼很快收回了目光,楚柯注意到她的不适,也迅速地关掉了图片。   “的确不是人类能做到的。”他将平板交还到东方北手里。   “那是肯定的嘛,而且第二个女孩子没病没伤怎么可能昏迷至今还没醒,肯定也是那妖怪的缘故。”东方北说道,“说实话,这只是人类社会被知道的两起案件,还有没被注意的,以及妖怪间也出现了类似的失踪情况。有一个小妖怪也不见了。”   “结合目前的情况,我们推测春节那阵频发的案件里可能就有这只恶妖的手笔——当然是没成功的,不过明月小区入室抢劫纵火杀人案基本可以确定是它干的。”   春节那会儿也偶尔有消息传出来说某某女性险些失踪云云,但那会儿抢劫、偷窃等案件多如牛毛,这些没酿出恶果的事件自然关注度低了很多。   楚柯“嗯”了一声。   “所以……”东方北讨好地看着他,“楚哥,这回点子太硬,光靠我们估计解决不了,都死了至少两个人和妖了,这可真是大事了,再放任下去后果不堪设想,恐怕必须要你出马了。”   楚柯漫不经心地抬了抬眼:“京市里比我厉害的未必没有。”   “那不行啊——”东方北笑得愈发谄媚,“您是咱们的地头蛇啊,俗话说得好哇,强龙不压地头蛇,连真龙都比不过您,您就是咱们的标杆啊……”   笑得有些夸张,脸都快僵了,他不着痕迹地揉了揉脸,一抬头却看见徐安容抿着嘴看着他在笑。   “?”   徐安容偷偷摆了摆手,她实在不好意思说她到现在听到那个称呼还是会觉得好笑。   东方北也没放在心上,接着说服楚柯:“现在那恶妖已经获得了人和妖的精血了,不管它恢复得怎么样,目前实力如何,只要再给它时间让它戕害更多生命,它的实力肯定会更上一层楼。原本就难以应付了,真到那时候估计就真没几个能治得住它了。尤其追缉它的那位大妖前辈下落不明,让我更没有办法放心。楚哥,这可真是大事了!”   楚柯颔首:“我知道。”   “趁现在它暂时暴/露了行踪,留下了新的线索,我们争取一鼓作气把它拿下,不然等到它再次隐藏起来,我们又找不到它了……”东方北碎碎念着。   楚柯忍了又忍,提醒他:“我说我知道了。”   “这是你的一小步,却是京市人民的一大步,共建人与妖和谐社会就在这一刻……”东方北念着念着突然反应过来,“诶,楚哥你答应啦?”   楚柯扯了扯嘴角:“嗯。”   “我代表京市全体人民向你表示最真挚的谢意。”东方北深情且激动地拉住了他的手。   楚柯面不改色地将手抽出来,淡淡抛下一句:“神经。”   他虽然不像有些妖一样喜欢往人类世界跑,尽往人堆里凑,但在京市住了这些年,也把这里当成半个地盘了,有妖怪要在京市为非作歹,他当然不可能眼看着还无动于衷,况且本来这件事就是他交代东方北去留意的。   得到了楚柯的保证,东方北像是终于放下了一件心事,长长地出了一口气。   “楚哥你不知道,这些天我被这些事折腾得头都疼了,一有新线索就立刻跑来找你了,还好你没拒绝我。”他唉声叹气地晃着头,头上的小鬏鬏又开始一晃一晃。   楚柯懒得搭理他,转头看向从刚才起就一直不怎么说话的徐安容。   徐安容听他们说完后就陷入了沉思,手机地图打开,切换到所在城市,把东方北所说的出事地点就进行了标注,而后依次序连接。   先是阳湖公园,然后是水上乐园,接着是明月小区和几个疑似事发地点……   手绘的红线交错成一团,她直接按下了取消,重新盯着手机界面发呆,直到被楚柯碰了碰胳膊。   “怎么一直在发呆?”   她转过头看着他疑惑且隐含担忧的目光,刚要开口,忽然脑海里仿佛闪过一道晴天霹雳,一下子劈得她思路开阔起来。   “我好像……知道那个妖怪可能藏身在哪了。”   作者有话要说:  【二更】   没有三更了。   大晚上发这章好像有点不好→_→ 第62章 下落   徐安容话音落下就看见东方北用看神仙似的目光灼灼地盯着她。   “嫂子你神啊, 这都能猜出来?我还没来得及说呢。”东方北崇拜地拱手,“还是那句话,有兴趣来我们事务所工作吗?包食宿, 朝九晚五,双休,而且五险一金齐全……”   “一边待着去。”楚柯嫌弃地拨开了他的脑袋。   “其实我也是听你刚才说的时候忽然想起来, 这些地点下面都有防空洞, 只是基本弃置了,阳湖公园和水上游乐园之间还有一条隧道, 大概半年前要修地铁的时候才被人重新挖出来,不过当时专家看过后不知道为什么没有使用, 反而继续把它扔在了一边。”   徐安容有些不好意思地错开他的视线,继续说道:“你刚才说的那些地点几乎呈放射状散落在阳湖公园周围,而且底下都有防空洞, 所以我在想那只妖怪是不是以阳湖公园为中心, 利用地下一些不为人知的道路去往其他地方。”   而且阳湖公园她曾经也去过, 虽然地方大但是人气却不旺, 里面栽种了不少槐柳, 还有一个极深的水潭, 大夏天都冷冷清清的,如果她是那只受伤的恶妖, 暂时需要隐藏起来,她也会选择这样的地方。   只不过这一切只是她的猜测,看着一声不吭的东方北, 她心下惴惴,担心自己突然插话是不是打断了他们的思路,抬眼看了看楚柯,后者朝她使了个安心的眼色,又微微点了下头,她才放心了一些。   东方北双手交叉握拳抵着嘴巴沉吟很久才“唔”了一声。   “嫂子你说的也是我今天想说的……新线索之一。”他尴尬地挠了挠头,“本来你说的也没错,那只妖怪的确是藏身在阳湖公园和水上乐园底下的隧道里,但是要加个时间限制——直到前天,它都躲在那里,但是前天晚上第一个失踪女生遗体在阳湖公园被找到后,我们就加大了对阳湖公园的搜查力度——可能就是因为这样才把它惊动了,等我们找到的时候它已经跑了。”   他说着忽然觉得这话显得他们专业水平不过凭,急忙辩解了两句:“我们一开始没想起来阳湖公园底下有防空洞和隧道,所以只能地毯式一寸寸搜寻,这样动静就稍微大了点,而且我们压根没想到入口竟然是在水潭底下……”   他一念叨起来就容易跑题,轻咳了一下赶紧把话拉回来:“我们好不容易进入了防空洞顺着隧道一路找过去却什么也没有发现,只有根据现场残留的气息可以断定那只妖怪之前的确是躲在那里,而且离开时间不长,但它离开之后去了哪里我们就没有头绪了,按理说应该不会太远。”   “嗯。”楚柯淡然地点头,“所以你急吼吼地跑过来说找到了新线索,所谓的新线索就是最近发生了两起失踪案以及你们找到了那只妖怪先前的藏身地点,但它现在已经跑了而你们也不知道它又躲到了哪里?”   “呃……”东方北习惯性地挠头,“这不是事态紧急么,而且它按捺了那么久才终于有点行动,这很不容易了好吗。而且我们也能推测出它大致的活动范围和行动轨迹,比起无头苍蝇似的在全京市海底捞针要好得多吧,我们可是把范围从市缩小到了区呢!是不是嫂子?”   徐安容给面子地点了点头。   楚柯“嘁”地扯了扯嘴角:“我再厉害也没办法从一个区里把那家伙找出来。”   “楚哥我相信你我对你有信心!”东方北狗腿地说道,“而且你不是还有大黄嘛,我们找到了一点带有那妖怪残留气息的东西,可以让大黄闻一下……”   楚柯面无表情地听着,不置一词。   东方北再接再厉:“楚哥你要想啊,那只妖怪已经开始对人类和妖怪下手了,不赶紧趁着它还没完全恢复时捶爆它,我们都会有大麻烦的。至少我告诉了你失踪案里的那个幸存女生的消息还有那只妖怪目前可能的活动范围,有楚哥你出马,加上我们从旁辅助,一定没有问题的!”   他越说越有传/销组织的劲儿,楚柯依然平淡地点头:“嗯。”   要是一般人看他这副样子肯定以为没戏了,但东方北不是普通人,甚至他都不是人。他听见了这句“嗯”底下的“一切交给我”的潜台词,顿时一张脸都笑开了花。   他们侦探事务所虽然打探消息很灵通,但论起实力来却差得远了,偏偏那只恶妖又十分凶残,还吃妖怪,他们别说打了就是不小心瞧见了都只能夹着尾巴逃跑,因此追查妖怪下落的时候一直战战兢兢,现在有了楚柯的保证,顿时就跟打了强心针似的,瞬间安心了。   心里一块大石头落地,东方北也有闲心开始东张西望。   “嗯这是啥?可以吃的吗?”他凑近放着月饼皮和馅料的碗,鼻头翕动了几下,眼睛忽然一亮,联想起今天是什么日子,立刻有了猜测,“是要做月饼吗?”   徐安容点点头,洗了个手回来接着制作。   先前她正将馅料揉入饼皮,紧接着准备压制成型,谁知道一不小心就从楚柯的柜子里翻出了他私藏的动物片,还差一点和他擦/枪/走/火,没几分钟后又来了东方北,一连串事情下来,她几乎把做月饼的事抛在了脑后,搁在桌上的馅料在室温下都快软化了。   惦记着要在馅料彻底软化前制作完成,她加快了手速,楚柯瞄了瞄,手忙脚乱地也提了速度。东方北睁大眼注意着她手里的动作,下巴搁在桌子上,一脸向往地问道:“我能吃吗?”   “可以。”   “不可以。”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徐安容歪头看了看楚柯,随即又看向东方北:“你不介意我手艺不好的话。”   “不介意不介意!”   东方北一边拼命摇头一边抓了把瓜子磕起来。   咔嚓,咔嚓。   楚柯抬头瞪他一眼,他嘿嘿一笑,挪了个位置继续嗑瓜子。   咔嚓。   咔嚓咔嚓咔嚓。   “你还真不把自己当外人。”楚柯冷哼一声,趁着徐安容把月饼送进烤箱的间隙对东方北说道。   “那是。”东方北心安理得地把他的话当成了夸奖,“干我们这一行,厚脸皮那都是标配!”   “哼。”   楚柯扭过头不去看他,顿了顿,忽然又想起一件事:“你好像一直没说过,那只妖怪究竟是什么样的?”   说到正事,东方北也露出了正经的表情:“那妖怪似乎是由‘念’中诞生出来的,你要知道这种没有实体成的妖最是诡异,也很难彻底消灭。我们没有亲眼见过它,从它留下的一些痕迹来看也很难说明它究竟有没有实体,但我向蜀中那边打听了一下,应该八/九不离十……”   世间大多数妖都是由动物或植物变幻而来,有的初生就是妖,有的或依靠机遇或凭借修炼最终化妖,有些则终生停留在成妖的前一步,这些都是有实体的妖怪。而在妖怪之中,还有一些没有实体的存在。   像是雪妖,大多数时候都是纷飞的雪,偶尔会化成人的模样去引诱来往的行人。他们没有实体,可以任意地变幻出自己想要的模样,但这样的妖怪即便对于楚柯他们来说,也仿佛传说一样遥远。   “有点麻烦。”楚柯皱了皱眉。   东方北叹气:“当然麻烦了,要不然哪能麻烦你出手啊,楚哥我们是相信你的。”   他拍拍楚柯的肩,比了个加油的手势,被楚柯冷酷无情地挥了下去。   “哦对了,你前些天让我帮忙打听的另外一件事也有点了眉目,那东西昆仑可能有,不过他们昆仑的东西一向不好拿……你是帮谁打听的来着?是你家那个未成年小妖是吧?叫苗苗的那个?”   东方北的声音没有刻意压低,苗苗本来正在房里和大黄说话,耳尖地听见有人叫她的名字,立刻跳起来锲而不舍地拍门。   “放我出去!”   “老蛇,开门开门开门!”   “我听见了!有人在喊我!”   “开门啊!开门啊!”   楚柯“咻”地转头盯着房门,犹豫了几秒走过去把反锁的门打开,苗苗像是一颗上膛的小/炮/弹一样,猝不及防从里面滚了出来,原地转体三周半,转得晕晕乎乎地坐在地上抬头看着东方北。   “谁在叫我?”她的眼神宛如X光将东方北从头至尾扫射一遍,“你是……东方叔叔?找我有事?”   东方北挤出一个自认为和善的笑容,挥了挥爪:“你好……”   他本来想实话实说,楚柯在后面咳嗽了一声,盯着他把后面的话咽了回去:“……也没……什么事,就和你打个招呼,呵……呵呵……”   他尴尬地挥动着手掌,苗苗兴致索然地瞥了瞥他,爬起来继续缠着楚柯:“老蛇你不能这么双标!我也要看碟!”   楚柯轻而易举地镇压了她,用眼神示意东方北快滚,东方北心领神会,自觉地拿了一个保鲜袋到厨房装上新鲜出炉的月饼,然后提着满满一袋子准备离开。   徐安容秉承着礼貌原则,送他到了门口。   临走前,东方北挤眉弄眼地指了指楚柯,偷偷说道:“嫂子我这有各类资源,熟人一律七折,有需要可以找我,看动物片多没意思啊……”   话音未落,徐安容还没来得及说话,一个苹果先砸了过来。   楚柯:“快滚!”   ……   “李叔?李叔?”   说话的小伙子揉了揉脖子,看着突然在大树前停住的李叔,心里不知道为什么有点发毛。   李叔是从小看着他长大的人,年纪大了退休了就一直在水上乐园的后山做守林人,他放假回来一有空就进后山探望李叔。但最近几天也不知道是怎么了,李叔总给他一种莫名其妙的怪异感,就比如现在这样,忽然间一声不吭地停下来。   水上乐园的后山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有的,山上的树也多多少少有些年头,枝繁叶茂,树荫遮天蔽日,明明是大夏天却觉得吹过的风都凉飕飕的。   林叶沙沙的响。   小伙子紧张地摸了摸脖子,一摸,手心里不知道什么时候都是汗。   环境有些安静得吓人,风也凉得不同寻常,惊起他一身的寒毛,暗自骂了句“真是活见鬼了”,试图壮壮胆,但却同李叔保持着一米多的距离不敢上前。   似乎过了很久,也似乎只是一瞬,李叔动了。   仿佛生锈的机器人活动关节一样,他转了转头,活动了一下手腕,然后扭过头扬起一个往日里最常见的笑容:“我,没事。人老了,容易发呆。”   见他确实和以往没什么不同,实在看不出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年轻人立刻松了口气,如常走上前,熟练地搀住了他的胳膊,扶着他往后山的小屋走。   “我扶您,地上枯枝石子多,您小心些。”   “谢谢,啊……”沧桑的声音巍颤颤地道谢,谁也没有细究其中微妙的停顿差别。   李叔低下头,微笑的表情忽然有一瞬间不受控制的扭曲,但随即恢复如常,浑浊的眼珠里在望向年轻人时迅速地闪过一道暗芒。   “来,李叔,我们往这边走……”   山风呜呜地吹着,林叶簌簌抖动,将两人的行踪掩盖在一片密林之中。 第63章 调查   东方北一走, 没了他叽叽喳喳的声音,家里顿时安静了许多。   苗苗抱着苹果咔咔啃着,一边眺望着被楚柯重新封锁好的小箱子一边随口问道:“容容姐, 刚才东方大叔来干嘛?”   “来通知我们一个消息。”徐安容同样拿着苹果咔咔啃着,和苗苗并排坐在沙发上,电视里正在放《人与自然》, 她面不改色地调了个频道, 将音量调低,把东方北的来意和苗苗复述了一遍。   苗苗虽然也去参加了狐妖的婚礼, 但那次她没喝几口就醉醺醺的,估计也没听见其他妖怪的议论, 听完徐安容的叙述,她立刻瞪大了眼。   “那个妖怪那么厉害哦?”   “应该是挺棘手的。”徐安容答道。   她不知道楚柯实力到底有多强,但能让那么多妖怪都听过他的大名, 还有不少都受过他的恩情, 想来应该是很厉害的, 既然如此, 能让东方北来拜托他的事也一定很麻烦。   “这样啊……”苗苗眼珠子转了转, 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忽然把果核一丢,跳下沙发对徐安容说道, “容容姐我去打个电话!”   大黄支起一只爪子垫在下巴底下,笃定道:“应该是去关心她的小男友了。”   “嗯。”徐安容赞同地点头。   有苗苗在,她倒是不用格外去担心林修远了。   说话间, 楚柯已经换了衣服出来,拿起手机和钥匙对她扬了扬头:“走吧。”   徐安容依言站起身,跟着他出门。   ……   东方北口中幸存的第二个失踪案当事人叫童姗,目前在第三人民医院接受治疗。   尽管是案件当事人,但她昏迷多日未醒,也没有多少前来采访的媒体,医院对此并没有严防死守,因此楚柯和徐安容轻而易举地打听到了她的消息,并在小护士的带领下找到了病房。   “头两天还有好多人来,什么媒体记者啊朋友同学啊,吵吵嚷嚷的,要不是那个小姑娘还昏迷着,住院区这边都被能他们的声音吵得掀翻了屋顶。不过这几天几乎没看见人影了,你们来得倒是挺晚。”带路的小护士吐槽道。   “不是一个部门的,知道消息的时候已经挺晚了,但毕竟是同事,总要过来探望一下。”徐安容笑着说道。   她和楚柯现在的身份是童姗实习公司的不同部门的同事,这既能解释为什么他们会来探望童姗,又能证明他们为什么没有赶在第一时间过来——因为大家确实不算熟。   护士小姐也信了这个说辞,没再说话,领着他们走到走廊的最里间敲响了房门。   “谁啊?”   一个中年女人的声音在门内响起,很快脚步声传来,不到三秒门就被人打开,一个四十多岁的女人探出了头。她长相偏温和,哪怕年纪大了也依然能看出年轻时的清秀,没有化妆,因此黑眼圈和暗沉的肤色更衬得她形容憔悴。   东方北打探来的资料里有写,童姗是外地人,到京市上学,老家离得远,父亲工作繁忙抽不出时间,所以出事之后只有母亲和奶奶过来照顾她,按年龄估算,这应该是童姗的妈妈。   “护士小姐是你啊,到点要查房了吗?”   她目光微偏,注意到了跟在小护士身后的一男一女,语气冷淡了一些:“我们家姗姗还没醒,不能接受采访。”   显然是将楚柯和徐安容当成了记者。   “现在还没到查房的点呢,这两位说是童小姐的同事,我帮忙带他们过来。”小护士三言两语简单介绍了一下来意就离开了,留下徐安容尴尬地对童姗妈妈微笑。   “阿姨你好,我们是童姗公司不同部门的同事,这两天听说她住院了才抽空过来看望她……”徐安容说着自己编造出来的身份,底气不足地碰了碰楚柯,楚柯沉吟两秒,附和道,“嗯。”   徐安容:“…………”   嗯个鬼啊!多说两句啊!   好在童姗妈妈也没有过于追究他们的身份,可能是她觉得这两人穿着打扮都挺时尚不像骗子,又或者是觉得有所图谋的人不会特意带着东西来探望,她接过徐安容递过来的果篮时表情已经多了几分客气。   “真是麻烦你们了,姗姗有你们这些同事是她的福气。”   她侧开身子让徐安容和楚柯走进病房。一进门,一股幽香立刻扑鼻而来,循着花香望去,只见床头柜上摆了一簇百合花。   童姗妈妈见她盯着花看,解释道:“这是姗姗的一个朋友送的,我们姗姗喜欢百合……”   她说着忽然叹了口气,送花的那个男孩子显然是对童姗有意的,明知童姗不明原因地昏迷不醒,还天天来探望她,可自己女儿却只能无知无觉地躺在床上没有办法做出任何回应……   “你们坐,我去给你们洗点水果。”她拿盆装了点水果。   徐安容没有刻意推辞,等她一出门就来到了床边。童姗本来就是个苗条纤细的姑娘,这些天昏迷着一直输营养液,整个人直接瘦了一圈,面色苍白没有丝毫生气,穿着宽松的病号服更显得犹如随时欲折的垂杨柳,只是微微起伏的胸膛和不断下落的点滴昭示着她还是个活生生的人。   她碰了碰楚柯:“看出什么没有?”   童姗昏迷不信,肯定和那只妖怪有关,而且她看着童姗时隐隐有种不舒服的感觉,不知道这二者之间有没有什么关联。   楚柯拧眉不语,绕着病床转了一圈,走到床头边端详了足有一分钟,他才朝徐安容招了招手:“过来。”   徐安容不明所以地跟过去,楚柯一手牵着她一手遮住她的眼睛:“闭眼。”   “干嘛呀?”徐安容乖乖地闭上眼睛,嘴上却将疑惑问出了口。   “给你看些东西。”   黑暗中,徐安容感觉到温暖湿润的东西划过她的双眼,眼睛仿佛被灼烧了一下,一瞬间的刺痛,但很快痛意消退,反而变得有些清凉。   楚柯收回手,将指尖的血迹舔去。徐安容眨了眨眼,缓缓睁开。眼前的景象没有任何变化,只是似乎多了一点东西……   多了一点东西?   她惊讶地眨了眨眼,看向昏迷中的童姗。她的脸色依旧很苍白,五官也依然清秀,但肌肤上却纵横交错地爬了好几条黑色纹路,那些黑色的纹路仿佛是会蠕动的蜈蚣,时深时浅,时窄时宽,当她低下头略微凑近的时候,还会像鱼儿一样忽然游开。   “这是什么东西?!”她失声问道,又怕引起外面的注意,紧紧地捂住了嘴。   任何一个人脸上爬满这种东西都只会让人觉得恶心和恐怖。   楚柯虚环着她,将她拉近了些,低下头打量着黑色纹路:“应该是遗留在她体内的妖气。就是因为有这些东西在,所以她才会陷入昏迷,而且这些妖气现在还在持续腐蚀她的身体。”他抬头看了眼点滴,“就算现在靠营养液维持生命体征,最终也会因为体内器官慢慢衰竭而死亡。”   “那怎么办?有什么办法可以救她吗?”徐安容有些紧张。   她还以为这个女孩子只是昏迷但是不至于危急生命,现在听说她可能会死,下意识就想要救人。   “这个找东方北应该就能搞定。”相比她的紧张,楚柯就随意多了,“他人脉广,认识的人和妖里总有能解决的。”   说完他又小声地补充了一句:“我不太擅长这个……”   语气隐隐有些委屈,徐安容想了想,伸手摸了摸他的头顶:“乖,我不会嫌弃你的。”   楚柯:“……”   话说到这里,童姗的妈妈也端着洗好的水果回来了,他们俩立刻收敛了所有情绪同她闲聊了几句,然后提出告辞。   童姗的情况他们已经看过了,接下来就要去东方北说的另一个出事地点阳湖公园看一看。   ……   阳湖公园原本就人少,出事之后去的人更是寥寥无几,一路走过来只看到零星几个巡逻警/察在转悠。毕竟有人在这附近出了事,例行公事地做做姿态还是必要的。偶尔有人看见楚柯和徐安容到公园来,也没多在意,就让他们一路畅通无阻地来到了公园的深处。   湖水很/深,也并不清澈,湖面上还浮了一些藻类,一眼望下去深不见底。为了防止总有不怕死的人下水游泳,湖边不仅竖了警示牌,沿湖还围了一圈栏杆。徐安容扶着栏杆低头望了望,问道:“要下去吗?”   隧道和防空洞都在水下,既然他们是来调查的,那就不可能只在岸上看两眼,但是说到要下水……她的游泳技术实在很一般,属于出了1.5米深的游泳池就会被水淹死的那种。   “当然要下去。”楚柯毫不犹豫地脱下了上衣递到她手里。   看到他接着就要解裤子,徐安容赶紧拦住了他:“等等等等,光天化日的别这么刺激,还在外面呢!”   楚柯一想,也有道理,环顾了一圈,见四下没人,直接身子一矮化成了原形。   徐安容愣愣地看着忽然间落在地上的裤子和正在舒展身体的黑蛇,半晌回不过神——让你别光天化日脱裤子不等于就让你突然现原形啊!   她默默捡起衣物拢在怀里,黑蛇一昂头说道:“我下去了。”   “……嗯。”   作者有话要说:  【一更】   今天受到暴击,家里的仓鼠越狱了   生气,决定接下来把东方北那混蛋neng死(喂) 第64章 解决了?   夏日的风有些燥热, 太阳很晒,徐安容抱着一堆男性衣服站在湖边接受了十分钟的日晒后,忽然觉得自己像个傻子。   没带遮阳伞没涂防晒她在这里站着是图什么, 难道楚柯规定了必须站在这等他吗?   没有!   她不能找个有树荫的地方躲一躲太阳然后等楚柯出来吗?   当然可以!   两个疑问在心里过了一遍,迅速得到了想要的回答,徐安容立刻做出了决定——去湖边的凉亭里待着。反正她那么大一活人往那杵着, 楚柯出来随便看两眼就能看见了吧。不是只有晒着大太阳等才是关心, 她在凉亭里一样也可以关心嘛。   身在凉亭心在湖底!   默默地做完心理建设,她又往湖底瞅了一眼, 什么也没有,水面平静得像块镜子, 完全看不出水底下有什么生物在活动的迹象。   不过妖怪应该很正常吧。   她回忆了一下楚柯现出来的原形,从尺寸看比普通蛇类也大不了多少,入了水约等于黄鳝、泥鳅, 也很难制造出什么动静。这么一想, 越发心安理得地朝凉亭伸出了脚步。   才跨两步, 一道声音忽然从背后传来——   “前面的!干什么的!”   声音很威严, 语气很熟悉, 很像那些法制节目里的情景还原小剧场开头, 接下来就是喊这句话的人一个飞扑按倒犯人,然后拷上手铐……脑海里杂七杂八的念头跟刷屏似的哗啦啦闪过, 看似过了很久,但真正用时却只有短短一瞬。徐安容在听见这句话后就像被人按下了行动暂停键,整个人僵在了原地。   “刚才起就见你一个人在这站着, 还一直往湖里看,跟你说啊,这湖是观赏用的,不是拿来做别的事的。年轻人嘛,希望还多的呢,哪有什么过不去的坎,自己痛快一时,亲朋痛苦一世。”说话的人一边强行灌着鸡汤,一边往徐安容身边走近。   徐安容悄悄回头瞄了一眼,果然在余光里看到了眼熟的巡逻制服。   湖边算是人烟稀少的地带了,来的时候都没看见除他们以外的人,大多是在外围区域巡逻,偏偏这么巧,赶在她想从湖边撤离的最后一秒跑了过来,还把她当成了试图自寻短见的迷途少女,徐安容有点心累。   她欲哭无泪地扯了扯嘴角:“没……我就是随便看看,没准备跳湖。”   就说么,傻乎乎顶着大太阳在湖边站这么久看起来很奇怪,换她说不定也觉得人家是要想不开。   “你们这样的女孩子,我见的多了……”巡逻的警/察大哥显然不怎么相信她的说辞,摇了摇头正准备换个台词继续游说,突然视线一转,恰好落到她怀里的衣服上,“你怎么抱着男人的衣服?是不是有人下水游野泳了?”   警/察大哥面色骤变,立刻撑着栏杆往湖里眺望了一番。   风平浪静。   完全没有有人在水下的迹象。   难道是已经出事了?   警/察大哥脑洞大开,表情却愈发严肃。   “没人下去游野泳,这是我……我给我男朋友买的……衣服。”徐安容看着自己圈在怀里的男式衬衫和裤子等,想了半天总算找到一个合适的理由。   警/察大哥默默翻了个白眼:“你买衣服不用袋装还皱巴巴的啊。”   “为了环保嘛……哈哈……皱是不小心压出来的……”徐安容尴尬地笑了笑,努力把谎给圆上了。   警/察大哥不为所动,执着地往湖里眺望,认真而严肃地确认了一遍:“你确定没有人下水?这□□的,往年夏天都能接到那么一两个报案的说是在湖里淹没了,但就是一遍遍劝说都不顶用,淹死的还大多是水性好的……”   眼看他一开口就是一长串话,徐安容斩钉截铁地回答道:“真没人下水。”   至于人以外的她倒是知道一个……   “没有就好。”警/察大哥长出了口气。要赶上他今天巡逻出事,一顿批评是绝对少不了的,剩下的还有降职降薪等多种附加手段,谁摊上谁倒霉。   话题又回到之前:“你真没打算跳湖啊?”   徐安容失笑:“没有,绝对没有,我就是看这里风景比较好……嗯,风景挺好的。”   她重重点了点头。   “这里风景是还不错……”警/察大哥说着忽然想起来一件事,“你之前是不是和你男朋友一起走进来的?我好像在路口见着你们了,对了你男朋友呢?你手里的衣服好像是你男朋友刚才穿的吧?”   要不怎么都说警/察厉害呢,这眼神和记忆力都一流,徐安容的冷汗“唰”一下冒了出来。   就在她苦于如何机智地回答而不引起对方注意的时候,另一个年轻巡逻警/察叫走了盘问徐安容的那位巡警。   “姚哥,那边好像有情况,副队让我们过去看一看。”   年轻巡警拖着姚哥就走,看见徐安容目瞪口呆的表情,还朝她比了个“OK”的手势。   徐安容:“……”   这什么情况?!   “应该是东方北的人。“一个声音忽然出现在她脚下。   徐安容吓得一激灵,下意识往旁边跳了一步,低头看,细细的小黑蛇已经从湖里爬了上来,湿淋淋地趴在她脚边。如果不是她下意识的反应是往左边跳,那几乎百分百会踩着他。   “你怎么忽然上来了?”她看了看时间,其实也不短,离楚柯下水都快过去半小时了,只不过刚才在和巡/警大哥周旋,完全没有察觉到时间的流逝。   “处理完了就上来了。”楚柯说道,昂首看向姚哥和年轻巡/警的方向,“东方北的人脉比较广,也往很多地方埋了他的人和眼线,估计他就是知道我们来的目的,见你被另一个人盘问,才特地过来给你解围。”   “哦哦。”徐安容颇为茫然地点点头。   之前和东方北见面的时候总觉得他有些不正经,现在忽然听说他那么厉害,感觉实在不太科学。   当然了,一个有妖怪的世界本身也说不上多科学……   “行了,别看了。”楚柯用尾巴戳了戳她,“衣服扔下来。”   徐安容一看他要在这里当场换衣服的姿态顿时又慌了:“别换别换别换,等一等,等一等!”她双手交叉摆在胸前做出了一个拒绝的手势,“刚才那俩还没走远呢,你突然来个大变活人不怕暴/露啊?”   往周围扫了一眼,她指着林子说道:“去那边换吧。”   楚柯没有异议,缠在她的手臂上一起到了林子里。   ……   秉持着女孩子的羞涩与矜持,徐安容背对他转过了身,听着身后悉悉索索换衣服的声音,她百无聊赖地想起了刚才楚柯说过的话。   “对了,你刚才说处理完了,是什么处理完了?半个小时诶。”   “半个小时”的语气有些莫名的意味,连楚柯一时半会儿都读不出来她到底是想表达花半个小时太久,还是太短。   这一思考就使动作出现了停顿。   徐安容敏锐地察觉到了他的停顿,狐疑地追问道:“怎么了?”   “没事。”楚柯摇了摇头,继续穿上衣,“我下水之后顺着那条隧道顺便到了水上乐园的后山,所以花得时间久了些。”   “那什么处理完了?“   楚柯琢磨了一下自己的用词:“我到水上乐园的后山后本来只是随便转两圈就打算折返的,但是我恰巧遇到了一个老头,好像是守林人吧,山上也有不少有年份的树,看他举止行为总觉得不对劲,就稍微试探了一下,果然暴/露,就是和医院里那个人类身上残留的妖气一样的气息,然后就和他打了起来……最后他被我解决了。”   有些经过显然楚柯也不想讲得太细。   “等下?!”徐安容震惊了,“你是说那个让东方北特意来拜托你出手的妖怪就在你随便下个水顺路过个隧道跑到水上乐园后山溜达一下的过程里给解决掉了?这也太儿戏了吧!”   楚柯拧着眉也不解:“我也觉得太轻易了,反而有些不真实。”   不过事实是,那只妖怪确实被他解决掉了,所有知情人都可以安心了。   可是真的是这样吗?   那种不安的感觉非但没有减轻,反而更加不安了,而他也不知道自己是哪里不安。   “这不对呀,那妖怪走的不该是反派BOSS的路线吗?挂得这么轻易还怎么当BOSS啊!”徐安容不满地嚷道。   她和楚柯提前做好了心理预期还有其他准备,就好像期待着新建成的大/炮放响第一弹,结果炮是有了,却是个哑炮,心理落差大概得有喜马拉雅山和马里亚纳海沟之间的差距那么大。   “现场我还没来得及收拾,你要想看,我可以现在带你去看。”楚柯沉吟了一下说道。   他本身就觉得处理得太轻易,恰好徐安容也有类似的感觉,说明这的确不是他个人的错觉,那么的确有必要再确认一下他是不是真的解决掉了那只妖怪。   徐安容毫不犹豫地点头:“去,我要亲眼看看。”   “嗯……”楚柯沉吟两秒,“那你先把衣服脱了。”   徐安容:“…………哈?!!”   作者有话要说:  【二更】   困得神志不清,好几次把男主打成鹿晗女主打成了关晓彤……大概最近吃瓜吃多了TUT   如果有发现类似错误,请记得提醒我改正 第65章 一份快递   隧道无风, 因此显得格外寂静,脚步声和时不时响起的滴水声都被无限放大。   徐安容抓着楚柯的胳膊摸黑前进,另一只手卷起衣摆不时拧一把水, 每拧一次,隧道里就会响起水滴滴落的声音。   徐安容幽幽地叹了口气。   她当时只是依照本能下意识拒绝了楚柯脱衣服的要求,谁知道直接被他拉着一起入了水, 然后理所当然地成了落汤鸡。   如果走地面, 从阳湖公园到水上乐园大约需要半小时,走隧道却只需要十五分钟。但节省十五分钟的代价却是被淋成落汤鸡, 怎么想都觉得很吃亏。   就不能老老实实不要走捷径吗!   楚柯倒是很有先见之明把自己的衣服找了个塑料袋包了起来,等进了隧道化成人形再穿上, 只有徐安容一个人湿哒哒的,一边走一边往下淌水,模样要多可怜有多可怜。   问楚柯, 他还有些无辜:“不是你不肯脱吗?”   气得徐安容捏着他胳膊上的软肉来了个三百六十度旋转。   脱了衬衫她底下就什么也不剩了, 这家伙到底是在期待什么!   隧道的另一头连接在水上乐园后山的一口枯井里。井不深, 上面只用铁网虚虚地盖了两层以防有人不慎坠落, 铁网上覆盖了长年累月积攒下来的枯枝落叶, 不留神的话, 很难发现这下面还有一口井。   守林人的尸体就在离井一公里外。后山没有人来,现场还保持着楚柯离开时的样子。守林人仰倒在地, 两眼大睁着,身上看不出什么外伤,但皮肤干瘪松垮仿佛被吸干了血肉, 很容易联想到第一起失踪案的那个被害人。   在尸体不远处还有一处不太明显的焦痕,上面似乎还有灰烬。   楚柯见她一直在打量,主动解释:“那妖怪似乎可以附身在人身上,我和那老头过了几招,他按耐不住立刻丢下了宿体,这里才是他真正殒命的地方。”   “这个焦痕……你是怎么做到的?”徐安容好奇地问道。   她知道楚柯厉害,但从来没见过他动手。难道眼前的痕迹就是法术造成的吗?   楚柯没有说话,手掌一翻,一道小型的银色弧形闪电出现在他手心里。闪电跳跃了几下,他慢慢收拢手指,很快一切恢复如常。   带着一种炫耀后求表扬的得意,他抬眼看向徐安容,后者很配合地露出了震惊的眼神。   徐安容被震撼了好一会儿才抬手捂住眼睛——明明这个世界有妖怪就很不科学了,她还在大惊小怪些什么!   一阵微风吹过,吹散了妖怪陨落后的灰烬。楚柯什么反应也没有,继续说道:“我很确定劈中了它,而且也眼看着它死了,但是它死得实在太轻易了。”   “会不会是那个有问题?”徐安容想了想,指了指守林人的尸体。   楚柯摇头:“不是那个的问题,我仔细观察过,在附身的妖怪离开后他身上就没有了任何妖气,而且他实际上在两天前就死了。”   徐安容不会验尸,但她相信楚柯的判断。   “所以那妖怪是真的死了?”她不太确定地问道。   按理说不该这么弱吧?   “现场你也看到了,暂时来说是这样。”   徐安容揉了揉眉心:“真是难以想象……”   就好像唐僧师徒四人组已经做好准备历经九九八十一难取得真经了,结果刚出长安城,佛祖就说:“诶你待着别动,我把真经快递到你家了,记得签收别忘了给五星好评哟。”   成功来得太容易会让人缺少一种满足感。   “走吧。”楚柯朝她伸出手。   天色不早了,现场也看过了,是时候回家了。   徐安容搭着他的手慢慢站起来:“那这里要怎么办?”   原先的守林人被妖怪所害,这又是实打实的一条人命,要是他们报警恐怕还会招惹来警方的怀疑,可也不能放着不管。   楚柯扫了一眼,随口道:“找东方北。”   这种善后的事一向都是甩给他的,那句话怎么说来着,专业善后三十年?   这么一想,他甩锅甩得愈发心安理得了。   ……   京市医大。   刚下课就接到紧急快递电话的林修远一脸莫名地走到了校门口。   他很少网购,家里人最近也没说要给他寄东西,唯一说过要送东西给他的人是他女朋友,时间是在两小时前。   但就算是同城快递,也不可能两小时就送到吧?   他听说过一些快递骗局,比如陌生人寄了不是你买的劣质产品让你货到付款,如果当成是自己的快递付了钱就正好陷入了对方的陷阱。不知道自己面临的,是不是正好是这样一种情况?   林修远思索着,加快了脚步,远远就看到校门口站了个戴黑口罩黑帽子,穿黑色短袖短裤,从头到尾都是一身黑的男人。   他坐在一辆黑色小电驴上,林修远看向他的时候,他也同样看见了对方,连忙拿起快递盒站了起来。   “林先生是吧?你的同城速达快递麻烦签收一下。”他客气地递上圆珠笔。   林修远接过快递盒仔细观察了一圈,寄件人名字填的是楚苗,备注里写着“修远哥哥亲启”,看寄出时间是今天下午,那么应该就是苗苗说要给他寄的那份快递了。   他点了点头,端端正正在上面签了自己的名字。   “那,有需要请再联系。”快递小哥说完,骑着小电驴风风火火走了。   林修远捧着快递盒站在原地,默默地看了一会儿,捏着盒子轻轻晃了晃。   闷闷的轻响,有点重。   不知道苗苗送给他的是什么?还特意用快递寄过来?   他带着快递回到教室,正在打游戏拼命掉积分的三个室友突然齐刷刷回过头。   “看我干什么?”林修远迟疑了一会儿才坐下。   “期待了半天,还以为你是去见女朋友了,结果是去拿快递。”室友之一失望地摇了摇头。   宿舍四人,除了林修远都是单身狗,因此他们对有主的这位格外关注。看他先前和女朋友腻腻歪歪地发信息,还以为女朋友这会儿来找他了呢。   林修远:“……”   “哎哟,这名字是楚苗,让我想想,这不就是老林的小女朋友嘛?”   “还真是!”   “女朋友给寄快递诶,不是单身狗就是不一样。”室友三人哎哟哎哟地起哄着。   “厉害了我的修远哥哥!”   三个大男生不正经地调侃着,林修远用冷淡的目光一个一个扫过去,三人贱笑着闭上了嘴,眼里的八卦却依然遮掩不住。   其中一个室友还贴心地递上一把美工刀让他拆快递。   林修远没有拒绝他的好意,接过美工刀轻轻划开了包装。包装袋底下是一个硬纸盒,拆开,又是一个硬纸盒。   跟俄罗斯套娃似的,一直到第三个里面的东西才有些变化。   室友之一捅了捅另一人的胳膊:“情侣之间送一盆草是什么意思?”   “你瞎啊,这明明是葱啊!”   “……我说你俩都是文盲吧,这么多年书读狗身上去了,这应该是兰花吧。”   “扯吧,这要是兰花我把你吃了。”   “我觉得还是像葱……”   “我感觉看着有点眼熟,是不是路边经常能看见来着?”   “那个是叫——”   “葱兰。”林修远忽然出声道。   作者有话要说:  卡文,没有二更,等我顺一顺再补_(:з」∠)_ 第66章 当女朋友成为礼物   在舍友们一片“情侣之间为什么要送葱兰”的吵嚷声中, 林修远神色安然地把栽着葱兰的盆栽放到了课桌里。   晚饭是舍友订的外卖,课多时间赶,大家都挤在教室里吃快餐。林修远接过舍友递过来的外卖盒, 身体往边上倾了倾,挡住他若有似无瞟向课桌的八卦眼神。   室友嘀嘀咕咕:“还是想不明白,这年头小情侣不送玫瑰百合, 不用多肉盆栽, 改送葱兰了?这不路边花坛里一抓一大把么?”   “葱兰也没什么不好,可以入药……”林修远话头才起, 就被另一个舍友打断,“停——!老林, 放弃给我们科普吧,天天听老师讲我们都听够了。”   林修远一顿,拾起筷子埋头吃饭。谁也没有注意到昏暗的课桌里, 小花盆中的葱兰在听见“可以入药”时, 无风摇晃了几下, 更没有发现当室友把空了的外卖盒塞入课桌的时候, 那株葱兰歪得几乎要爬到盆外去。   晚上的课匆匆而过, 转眼到了放学。   林修远捧起小花盆跟着舍友们往楼下车库走。医大校区和宿舍区分离, 中间隔了两条街,几乎人人都会备上一辆自行车用以代步。舍友王磊走得比他快两步, 林修远走过去时他正靠墙角站着,转过头冲他挤眉弄眼。   林修远冷静地往边上退了一步:“怎么?你得结膜炎还是沙眼了?”   “哪能啊,这不看见有美女过来嘛!”王磊用一种颇为恨铁不成钢的眼神盯着他, “你说你,都是非单身人士了,怎么还老招蜂引蝶呢,能不能给我们单身狗一条活路?”   “跟我有什么关系。”林修远面无表情。   他隐约觉得在王磊说到“招蜂引蝶”这几个字的时候,自己手里的小花盆好像重了一些,说重好像也有些不对,应该说是好像晃动了一下?但当他凝神看去时,一切都好像只是他的错觉。   他留意着手里的花盆,王磊口中的“蜂蝶”已经走到了他们面前。   “林修远,我的自行车坏了,你能载我回去吗?”   说话的是林修远同系的系花袁欣妍,几乎是刚开学她就看上了林修远,即便知道林修远已经名草有主了也没有放弃,时不时就会找个借口来找他。只可惜落花有意流水却无情,林修远一向对她敬而远之,能避则避。   她话音才落,王磊就勾着陈小胖窸窸窣窣耳语:“咱俩不也有自行车,怎么不找我们呢?”   “你要有林修远一半帅,也有妹子找你。”   王磊咂咂嘴:“那还是算了,这不现实。”   四眼在边上推着眼镜:“人活着,梦想还是要有的。”   林修远没闲心听他们扯皮,直截了当地拒绝了袁欣妍:“不能,我舍友的自行车也坏了。”他说得一本正经,说完也不看她,径直往前走去,袁欣妍愣了愣,没想到他这么不给面子,一时间竟然什么也没做,就看着他这么离开了。   “我们的车什么时候坏……”王磊张了张嘴,才刚冒了个音,四眼一把捂住他的嘴拖着走了——亲娘嘞,林哥说我们车坏了就是坏了,要你多啥嘴?   一直走到自行车旁,林修远才停下来,目光深沉地看向手里的葱兰。   是错觉吗,袁欣妍走过来的时候,她似乎动了。   ……   夜深人静。   确认在场的每一个人都已陷入熟睡,某间早已熄灯的男生宿舍忽然发出了“嘀”的一声轻响。林修远放在书桌上的手机忽然开机,作案者小心翼翼地伸出小叶子按下一串密码将屏幕解锁。   幽幽的屏幕光映出苗苗娇小的身影,她直起身谨慎地扫视了一圈,再次确认包括林修远在内的每一个人都已经睡着,接着登录了自己的企鹅号。   她把自己寄到林修远这里是私自做的决定,没和楚柯还有徐安容说过,甚至连大黄都对此一知半解,可以想象等楚柯回家后发现她失踪会有多么生气。   想到楚柯生气时的黑脸,苗苗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不怕不怕,反正现在他不在。   闭上眼自我安慰了一会儿,苗苗眯开眼往消息界面看去,徐安容和楚柯都发了十来条未读消息,她忐忑地翻了翻,都是在问她去了哪里,语气紧张居多,并不见多少愤怒。   苗苗舒了口气,看徐安容还在线,当即编辑了一条消息回复她:“容容姐,我在修远哥哥那里。”   消息发出没一会儿,徐安容的回复就来了,苗苗和她聊了几句,不经意地一撇头,差点吓得整个妖都不好了。   林修远对面床上是王磊,苗苗这一转头正好看见他直起上半身坐了起来,也不知道是做噩梦惊醒还是单纯梦游,只见他在床头摸索半天,翻出瓶矿泉水,猛灌了两口,然后直挺挺倒下继续睡觉。   他没有往床下看。   苗苗想道。   但是谁也不能保证他没有发现床底下的异常。   苗苗僵硬了半天,见他确实不再动了,匆匆把剩下的话输完发送,退出账号,清理掉自己登录的痕迹,又按下了关机键。   她小心翼翼地挪回小花盆里,闭上眼长长地出了口气——还好,没有被发现。   ……   徐安容原本抓着手机都快睡着了,头一点一点地差点磕到桌上,新消息传来的震动惊得她三魂七魄瞬间归位,整个人立刻清醒。   扫了一眼苗苗发的消息,她的脸色骤变。   “楚柯,我知道苗苗在哪了!”   楚柯抱着电脑坐在沙发上敲敲打打,闻言顿时抬起头:“在哪?”   徐安容面色复杂:“在林修远那。”   他们忙活了一天回来发现不见了苗苗的踪影,问大黄也一问三不知,花了好几个小时四处找她,谁知道小妖精自己玩得这么大,居然跑去了林修远那里。   楚柯:“那小子哪个学校的,我现在就过去。”   “……我知道你现在可能被愤怒冲昏了头脑,但是请冷静一下。”徐安容搭在他的肩膀上,“你不问问苗苗去找林修远的原因吗?”   “原因呢?”楚柯配合地反问。   徐安容:“苗苗说那个在京市逞凶的妖怪很危险她要对林修远进行贴身保护。”   “那个妖怪已经被解决了。”楚柯冷静地指出问题关键。   “……而且林修远的追求者不少,苗苗说要近距离防止情敌的出现。”   楚柯:“……”   这他就无话可说了。   大黄在旁边心虚地支起一只爪子:“要不然我们明天去京市医大看看?”   苗苗是在他眼皮子底下跑出去的,是他没尽到监护职责,于情于理都应该负责。   楚柯看着苗苗发过来的消息只觉得头痛——他都已经没有逼着苗苗和姓林那小子断绝来往了,她还能整这一出来,到底知不知道学生宿舍那是什么地方啊!不怕被人发现了是吧?   徐安容也跟着叹气:“这样吧,我明天先给林修远打个电话。”   楚柯面色沉沉地点头:“嗯。”   作者有话要说:  卡文_(:з」∠)_ 第67章 人赃并获   早晨七点。   男生宿舍按时响起了洗漱声。   林修远早早在座位上背起了单词, 耳朵里塞着耳机,正在播放BBC英语听力。王磊嘴里含着漱口水咕嘟咕嘟从他身边走过,一手毛巾一手水杯, 晃晃悠悠走进卫生间。水声哗啦啦响了一分钟,一分钟后他出来,经过林修远的位子, 他看了一眼盆里蔫蔫的葱兰, 倒回来两步,作势要把杯子里剩余的一点水倒进花盆里。   “你这草得浇水啊, 看起来都蔫了,养没两天就死, 你小女朋友得生气吧?”   他自觉是好意,充分体现了来自室友的温情关怀,然而手伸到半路就被林修远截了下来:“不能浇, 土壤是湿的, 再浇水才会死。”   苗苗的叶子轻微抖了抖, 叶尖对向王磊——你才会被养死呢!   王磊揉了揉眼:“我怎么觉得你这盆草刚才在抖呢?”   “是吗。”笔尖一顿, 正在书写的字母被拖出了一个小尾巴, 林修远不动声色地把花盆往里推了推, 神色淡淡地看着王磊笑了笑,“是刚才有风吹过吧。”   王磊也没深想, 随意点了下头就迈开步子继续往前走,走两步又倒回来:“哥们你手机昨晚上闹灵异事件了知道不,大晚上我醒过来喝口水, 就看见你桌上手机亮着,那屏幕光亮得可瘆人了。”   苗苗缩在盆里听到这话,又轻轻抖了抖。   “也许是正好那个时候有短信进来吧,恰巧被你看见。”林修远转着笔,笑容如常,只在扫过花盆里的葱兰里,眼中流露出一抹深思。   王磊琢磨了一下,话说得没毛病,挑不出什么问题来。   下一秒,轮到去买早餐的陈小胖拎着四杯豆浆加三份手抓饼八个肉包以及大饼油条拍响了宿舍的大门,王磊趿拉着拖鞋伸手去接,满脑子都是食物香气,转眼就把刚才的对话忘得一干二净。   他忘了,林修远却没有忘。   他若有所思地注视着盆里的葱兰,直到耳机里的听力播完,他也没有再在纸上写下一个单词。   在徐安容家暂住的那几天里,他好几次在邻居家的阳台上见过这盆葱兰,而那个时候,按照苗苗的说法她并不在家,可他却总有一种被人注视着的感觉,起初他以为是苗苗,或者是她的那个叔叔,但最后他发现这种感觉竟然来源自这盆葱兰。   当时他以为这是自己的错觉,但现在这盆葱兰又给了他相同的感觉,让他不禁怀疑那是否真的只是错觉……他总觉得这株葱兰,是有生命的。   苗苗被他盯得瑟瑟发抖,战战兢兢地挺直腰板,一动也不敢动,生怕一动就暴露了什么。   林修远注视了很久,忽然轻轻地呵了一声:“刚才还蔫蔫不振,现在居然变精神了。”   苗苗一僵:好像……似乎……大概……她装过头了?被发现了吗?被发现了吗?难道要暴露了?他会不会害怕?会不会把她拿去解剖?   她的小脑袋里瞬间闪过了无数念头,林修远却自顾自地垂下眼,收拾起文具来。   “走吧,快上课了。”他提醒室友们。   宿舍里的另外仨恋恋不舍地从凳子上把屁股挪开,整理书包的同时好奇地问林修远:“今天早上怎么没和你小女友腻歪?”   认识林修远以来,几乎每天都会看到他的女朋友发来早晨的问候,而林修远虽然看起来清心寡欲,一副正人君子的模样,到了这时候也会甜甜蜜蜜地回上两句,这段撒狗粮的时间也因此被宿舍的三个单身狗称之为“单身狗食堂早餐营业时间”。   今天林修远什么都没干,反而让他们仨不适应了。   “又没有规定每天都需要。”林修远背上包神情自若地走到门口,回过头掏出手机晃了晃,示意他们看上面的时间,“离上课还有十五分钟,你们抓紧,我先走了。”   “啊——”   宿舍里顿时一阵手忙脚乱的声音。   ……   人一旦生了怀疑的念头,这个念头便会越长越大,直到占据整个脑海。   尤其是三天前当他接到徐安容给他打来的电话中,总是有意无意地在问他关于那盆葱兰的事情时,怀疑更是达到了顶点。自己的女朋友和寻常女孩子有些不太一样,尽管林修远没再交往过其他的普通女孩子,他也知道二者有所差别。   可同样的,林修远也知道自己的猜想十分荒诞,但他没法控制自己的念头,当他看着桌上的那盆葱兰时,心底总有一个声音告诉他:这是苗苗,这是苗苗。   可理智又在告诉他,这不可能。   他依旧会和苗苗聊天,微信企鹅一样不落,如果这株葱兰是苗苗,她怎么能和自己聊天呢?   ……不,也许是可以的。   林修远想起来自己虽然上课带着手机,但电脑总是放在宿舍的桌上,而苗苗每次与他聊天,总是显示电脑端登录。当他回到宿舍的时候,充电器和电脑也有轻微的被移动的痕迹。   再比如,当他在宿舍里给苗苗发消息,她总是要隔一段时间才回复,而那时候不是深夜就是他们宿舍四人都在外面。还有,以苗苗的性子来看,她已经整整三天没有和他打过电话了,并且他要打电话时,她也会百般推脱,这实在有些奇怪……   林修远是个心思敏锐的人,当他把自己观察到的情况以及室友曾经说过的一些话结合起来时,他已经基本确信了那个荒诞的猜想。   讲台上,毛概课老师讲得慷慨激昂,唾沫星子四下飞溅,底下学生或目光呆滞地盯着PPT,或玩着手机偶尔抬头给一个眼神。林修远看着苗苗昵称后显示的“电脑在线”,沉默了很久,将手机收进了口袋。   坐一旁的陈小胖注意到了他的举动,眼珠子转了转,觉得情况有点严重了——大学生不玩手机这不科学呀!鬼鬼祟祟地凑近,胳膊肘捅捅他:“林哥,最近心情不好?是不是感情上出什么问题了?你跟我们哥几个说说,别老憋在心里。”   林修远白了他一眼,将他脑袋推远到一臂之外:“我好着呢,你可别乱说。”   他俩一说话,边上的王磊和四眼也放下了正在玩的手机看了过来,林修远想了想,把书包托付给了四眼:“我刚想起来有点事,要回宿舍拿点东西,如果下课的时候没回来,麻烦你们帮我把包带回宿舍。”   “得嘞。”四眼摆摆手,“去吧。”   林修远点点头,起身走出教室。   像这种必修的大课,一节课一百来号人同时上,时不时就会有人出去上个洗手间,老师根本不会搭理。因此看到林修远光明正大地走出去,毛概老师只瞥了他一眼,随即就把话题引到了下一张PPT上面。   林修远出了教室就往地下车库走,等骑着车到了宿舍楼下,遥望着宿舍的窗户,他忽然犹豫了。   为了验证他的猜测,他今天出门时特地使了些小手段。比如说“随手”把电脑放进了橱柜里,“不小心”踢到了无线路由器让寝室的无线中断等等。诸如此类的小问题影响不到他和舍友,但如果有人要用他的电脑和寝室网络,那势必会造成些麻烦。   甚至,他上课中途突然回寝室还能打对方一个措手不及,将她抓个现行。   可是真的要上去吗?   他抓着手机站在楼下,连宿管阿姨都忍不住多看了几眼,嘀咕着:“这个点不应该在上课吗?”、   “回来拿点东西。”   他礼貌地笑笑,举步往楼上走。   走到三楼,手机忽然震了两下,他点开一看,是苗苗给他发了新消息,是分享自视频网站的最近新上映的一部电影预告片。   还附了文字:“看这个预告片,感觉电影超好看!”   林修远顿了顿,慢慢回复道:“我在上课,现在没办法看。”   “你是到中午才下课吗?”苗苗又问。   “嗯,要到十二点。”林修远一边回复一边慢慢往楼上走去,他们宿舍在六楼倒数第二间,而此时他已经站在了六楼门口   苗苗没有回复文字,而是发了个萌萌的表情包。   林修远试探道:“你想看这部电影吗?好像是周五上映,不如我们周末去看?”   苗苗在另一头似乎踌躇了好一会儿才回复:“不行,我家里人不会答应的,而且这个周末我们还要出门……”   言下之意就是婉拒了。   林修远并不意外,除了刚来京市那次和苗苗见过面以外,他平时和苗苗都靠网络还有手机联系,如果苗苗真的爽快答应,他反而还会觉得奇怪。   已经走到了宿舍门口,他掏出钥匙发了最后一条消息。   “苗苗,可以视频吗?”   “啊????”   苗苗震惊地回了一串问号:“为什么突然想要视频?你不是还在上课吗?”   林修远没有回她,径自点下了视频聊天,同一时间,他听见宿舍内响起了要求视频聊天的独特音效。不再迟疑,他将钥匙插/入锁孔,推开房门大步走了进去。   正手忙脚乱准备摁掉聊天请求的小葱妖趴在键盘上闻声回头,脸上的表情瞬间变成了惊恐。   “你……你…………”   林修远迅速地关上了宿舍门,后背抵着房门,深呼吸了一口气,努力冷静下来:“我想,我们应该谈一谈,对吗,苗苗?” 第68章 失恋了?   说时迟, 那时快。   林修远一声“苗苗”话音刚落,苗苗也不知道自己怎么想的,眼睛一闭, 猛地倒在了键盘上,一动不动。   林修远:“……”   他只静静地看着她,装作没有发现她偷偷睁开了一条缝正在瞄他, 心想:装死是没有用的, 他已经看见了,全都看见了, 现在再装作什么都没发生已经来不及了,电脑屏幕上那个聊天请求还在拼命闪呢, 有装死的功夫不如起来关一下?   他心里想着,愈发平静,甚至生出了一点好笑的情绪, 轻轻唤道:“苗苗, 你起来, 我们好好谈一谈。”   苗苗趴在键盘上闭着眼认真思考了一会儿, 决定还是继续装死。   林修远点掉了不断闪烁的图标, 烦人的提示音顿时一扫而空, 他的指尖移向苗苗,堪堪要触到之时, 小葱妖忽然就地滚了滚,挪到了另一边。   苗苗翻身坐起来,抱着自己的叶尖尖:“你说什么, 我听不懂,苗苗是谁?我不认识她。”   林修远忽然露出了一点笑意,点了点屏幕上的对话框:“如果你不认识她,你怎么能登录她的账号?”笑意微微收敛,“苗苗,我是认真的,我们需要好好谈一谈,并且有些事情你需要告诉我,你说是吗?”   苗苗咬着唇嘟囔了几句,勉强抬起头:“那你先转过去。”   林修远不解其意,但还是顺从地转过了身,过了几秒,他听见身后有个女孩子的声音轻声说了一句“好了”。   他慢慢回身,只见一个身形娇小的女孩子两手撑着桌子坐在上面,她局促地晃荡着两条小腿,小脸低垂,却时不时抬起眼瞥一眼他,又快速低下,不敢和他对视。   这是他第一次看见苗苗的样子,其实并没有太多区别,眉眼仍然是一样的,只是生涩些、稚嫩些,头顶也没有那朵摇摇晃晃的小白花,取而代之的是两片小叶子,软塌塌地垂下来,在她耳侧轻轻摆动。   大变活人的戏码明明就上映在眼前,但林修远却不觉得自己如何吃惊,他一直对苗苗的身份有所猜测,也一直有意无意地捕捉到一些疑点,因此尽管实际情况有点超出预料,也并没有特别意外。好像,苗苗本来就该是这样。   “苗苗?”   “嗯……”苗苗幅度极小地点了点头。   曝光来得如此之快,让她甚至来不及想出一个合理的解释,当然,即便有了解释也未必管用,但总不至于像现在这样一筹莫展。   他现在是不是很害怕?   哪怕他此时脸色如常地坐在这里,还能与她心平气和地交谈,但实际上说不定他已经怕得要死,只是不敢随意表露。   越想越乱,无意间她把自己的疑问问出了口。   “不害怕。”林修远回答道。   说来也是奇怪,明明遇上这样的情况应该害怕的,或者至少是好奇和兴奋,他却统统没有,相反的,他特别平静。是人是妖,好像他也不是特别在意。   但是,这不代表他就能默认苗苗偷偷来到他身边,不是所有人都像他一样可以不在意。   回想了一下这三天来的种种,林修远惊出了一身冷汗——苗苗有几次差点就被他的室友发现异常。   他这边在后怕,另一边苗苗已经打开了话匣子把自己来这里的原因都交代了个一干二净:“我听容容姐他们说最近京市里有个妖怪四处横行作恶,我怕你也会出事,所以特意过来保护你。”   她搅着两根手指,一会儿又揪起衣角拉拉扯扯,就是不敢抬头:“而且……而且我听说最近追你的女孩子也特别多……我也想见你……”   恋爱中的人恨不得每天都腻在一起,她特别特别想见林修远,光是隔着网络聊天哪够呀。   安静的房里只听得到她絮絮叨叨的声音,等从头至尾完完整整地剖析了自己把自己邮寄到林修远身边的心路历程,苗苗瞥瞥一言不发的林修远,又老老实实地把认识林修远以来的事情详细叙述了一遍。   直到听完,林修远也没有发表什么意见。   苗苗有些不安地碰了他一下:“你为什么不说话?”   林修远还在消化她说的那些内容,沉吟了一会儿正要开口,门口忽然响起了嘻嘻哈哈的说话声。   听声音,不是他那几个下课归来的室友又是谁?   林修远恍然想起他回来时离下课也只剩半个多小时,而这半小时也早在苗苗的叙述中蹉跎过去。   他没有一丝犹豫,看向苗苗嘱咐道:“快变回来!”   苗苗迷茫地歪了头,随即也听见了门口的动静,二话不说变回原形,动作麻利地爬进了小花盆。   下一秒,锁孔转动,室友三人如一阵风一样,呼啦啦涌了进来。   四眼把书包递给他:“老林你的包,老师发的资料也给你装进去了。”   林修远接过,笑了一下:“谢谢。”   四眼:“都是兄弟,谢什么。”说着摆摆手回了自己座位。   陈小胖趴在椅背上盯着他:“我一开始以为老林真的是回来拿东西,想不到老林的套路也这么深。”   “这是老林第一次逃课啊,值得纪念。”王磊跟着附和。   林修远抬眼看看他们,轻轻应声:“……嗯。”   误会总比知道真相好。   他默不作声地捧着小花盆往顶楼天台走,一出门,见四下无人,苗苗立刻松懈下来,问他:“修远哥哥你要干嘛?”   “给容容姐打电话。”林修远垂眸看她,“把你送回家。”   ……   徐安容接到电话的时候,正在楚柯家的厨房里做饭。   他家的厨房虽然不怎么用,但装修得却比她那屋要精致实用得多,而且也省得每次做完饭还得招呼这俩妖去她那,直接原地解决,比以前方便多了。   她刀光一闪,唰唰切着肉片,边上楚柯系着围裙认认真真在剥菜心。电话就在这时候响起,她一侧腰,楚柯轻车熟路地从她口袋里摸出手机接通,再递到她耳边。   “喂?”   她听了两句,眼神一凛,将手机稍稍移开,对着楚柯比了个嘴型——“林修远”。   楚柯皱起眉,有些不高兴地盯着手机。   徐安容继续和林修远对话:“小远你有什么事吗?嗯……对,是……”   也不知道林修远说了些什么,楚柯只见徐安容脸色一变,声音忽然高了一个调。   “你知道了?!”   她干笑两声:“小远你别开玩笑了……”抿抿嘴,不放心地再问,“你真的知道了?”   林修远瞄了眼紧拽着自己手指的小妖精,沉稳回答道:“容容姐我已经知道了,我等会儿就送苗苗回去。”   苗苗惊慌失措地拉着他的手:“我不要回去,修远哥哥你别把我送回去好不好?”   她知道自己暴露后一定会遭到嫌弃,甚至她和林修远都不会再有发展的可能,所以她一点也不想被送回家。   但林修远却铁石心肠地拒绝了她的提议:“苗苗,你不适合待在这里。”   宿舍四个人,而且都是男生,苗苗毕竟性别是女孩,留在这里不仅有被舍友发现的可能,影响也不好。   因此他说道:“我和容容姐约好了,等会儿就送你回家。”   顿了顿,他又说道:“苗苗,最近我们可能需要互相冷静一下。”   苗苗没有领会到他的想法,只睁着朦胧的泪眼盯着他,小叶子揩了揩眼角,又吸了吸鼻子,委委屈屈地心想:她的初恋果然就要到此结束了。   ……   挂掉电话,徐安容有些呆滞地抬起头,手下机械地重复着切菜的动作。   “那小子说什么了?”楚柯问道。   “苗苗暴露了,小远准备把她送回来。”徐安容将林修远在电话里说的话复述了一遍,眉宇间染上了一丝担忧,“他好像也没有很害怕,只说要把苗苗送回来,其他也没说什么。”   苗苗暴露得这么快是她也没想到的,而林修远的反应也有些出乎她的预料。   虽说她觉得以林修远的品性未必会因苗苗的身份而做出什么伤害她的事,但少年人这么镇定,她还是有些奇怪。   “他要是敢做什么……”楚柯冷冷一笑,暗地里将蛇牙磨得霍霍作响。   蛇妖都是很小心眼而且护短的。   一顿饭草草而就,二妖一人匆匆吃完饭就开始等候。   等了大约半小时,门铃叮咚一声响了。   徐安容按住神情不愉的楚柯,自己起身去开门。   门外,穿着白T休闲裤的男生抱着一盆葱兰安静地等待着,看见徐安容出来,他客气地笑了笑。   “容容姐,我送苗苗回来了。”   徐安容神色复杂地接过装着苗苗的小花盆,不死心地又问:“你真的都知道了?你不害怕吗?”   “我确实已经知道了。”林修远的目光飞快地从小花盆上扫过,缓缓摇头,“我不害怕,我也知道你在担心什么。”   他的视线跳过徐安容落在楚柯身上,像是承诺一般:“容容姐,我不会说出去的,我也不会做伤害苗苗的事情,这件事情我会保密。”   楚柯不满哼了一声:“谁知道真的假的。”   不过也就嘀咕了这么一句,看着林修远认真的神情,他终究没再说些什么。   送走林修远,徐安容关上门,托着小花盆往客厅走,才走两步,盆里的小葱妖忽然呜咽出声。   “呜呜呜……容容姐,我失恋了……” 第69章 慈母多败儿   认识苗苗这么久, 徐安容还是第一次见她哭。她哭得伤心,反倒让徐安容原本准备念叨的话说不出口了。   相比起来,楚柯就显得十分冷酷。   “还不是你自己作死……”他话刚出口就吃了徐安容一记眼刀, 心中一闷,看着眼前的一人一妖颇有些“慈母多败儿”的意味,遂横了苗苗一眼, 抱着双臂趿拉着拖鞋踢踏踢踏回了书房。   徐安容目送他离开, 无奈地叹了口气,问苗苗:“聊聊?”   说着也不管苗苗答不答应, 径自捧着小花盆去了阳台。大黄眼观六路耳听八方,一看他们动作, 立刻贴心地推了一个小板凳过来,然后关上移动门拉下窗帘,把空间留给她们俩。   苗苗擦了擦眼泪, 盯着自己的脚尖小声说道:“容容姐, 对不起。”   做事的时候任性冲动, 但静下心回过神来想, 她也明白自己做得不对。可都说“当局者迷, 旁观者清”, 哪怕她从前是非常明白人与妖相恋会很麻烦的,甚至未必会有什么好结果, 哪怕她在见到林修远之前一直惶惶不安,对未来不报希望,但等她亲历时, 却没有办法做到那么冷静。   喜欢一个人,就是想要见到他,每一分每一秒都想要与他在一起。   明知他遇到妖怪袭击的可能性极小,也忍不住担忧他的安危,明知身边的狂蜂浪蝶勾不走他的心也忍不住心生妒意,明知自己不该这么做却还是做出会令从前的她都不由诧异的事情来。   恋爱脑,大概说的就是如此。   徐安容看着苗苗只能叹气。这小妖精你说她懂事吧,她居然干得出把自己快递到小情郎身边的事,任性得叫人头疼,可你说她真的不懂事得让人讨厌吧,也不至于,其实她心里也都能明白。   有时候她成熟的像个大人,有时候却又像孩子般任性,实在不知道拿她怎么办。   叹气再叹气,徐安容只能说道:“大家都很担心你。”   苗苗抹着眼泪,还是那三个字:“对不起。”   “能说说你怎么被小远发现的吗?具体发生了什么?”徐安容试着转移话题。看苗苗哭得伤心,她摸遍了自己的口袋,总算摸出两张纸巾递给她。   苗苗擦干了眼泪,平静下来开始叙述自己这三天的经历。   林修远的表现很镇定,在知道她是妖怪后也没有流露出一丝害怕,这超出了她的预料,哪怕直到分别他把她送回家也没有说过半句要和她分手的话,只说需要大家互相冷静一下,他有些事情要思考。但她清楚,没有人能接受和一个还不能成功化形的小妖怪恋爱,在身份暴露的那一刻,她的初恋已经画上了终止符——而这也是她一直所担心的且极有可能发生的,现在不过是终于成为了现实。   所以,在经历了刚回家时的难过与慌乱,现在的她已经重新恢复了冷静。   想起自己仗着楚柯和徐安容还有大黄纵容,在最近给他们添了不少麻烦,苗苗叙述完又认真地躬下了身:“容容姐,对不起。”   夜晚的风吹得有些凉,带着雨后的湿气,只穿着短袖的徐安容被吹得瑟缩了一下,看苗苗小心翼翼道歉的模样,伸手碰了碰她的小叶子,温和地笑了笑:“其实大家也不是怪你……最担心你的是楚柯。”   苗苗轻轻地“嗯”了一声。   楚柯是个好妖,特别特别好,从她刚成妖那会儿就知道了。   “进去吧。”隔着窗帘间的缝隙,徐安容看见书房的那扇门不知何时又打开了,从不把心事显露在脸上的某蛇趿拉着鞋又坐到了沙发上,一分钟至少有五六次不经意地看向阳台,姿态非常自然。她垂下眼笑了笑,对苗苗说,“去给楚柯道个歉吧。”   ……   知心姐姐不是那么好当的。   徐安容睁着发晕的两眼瞪着房顶,看吊灯的流苏在微风的吹拂下轻轻摇晃,一下,两下……满心都是后悔。   昨天和苗苗在阳台聊了大半夜,今天一早醒来就觉得头重脚轻,浑身软绵绵的,一摸额头,果不其然发烧了。等强撑着精神吃完早餐,整个人晕得更厉害了,身体里仿佛烧了两口火炉,烧到最后连皮肤都开始泛红。   原本她还想坚持一下带病上班,刚走到门口就被过来串门的楚柯拦下,不由分说地抱到了床上,扯过羽绒被动作娴熟地将她裹成了球……   “阿嚏!”   猝不及防的一个喷嚏打断了她的回忆,她侧过头张嘴吐出一根温度计。   楚柯捡起温度计就着光看了眼,眉头立刻皱起:“39.2。”再看一眼徐安容烧得通红的脸蛋,手足无措地从柜子上的几种感冒药上扫过,纠结了一会儿,端起一杯热水吹了吹递到徐安容嘴边,“多喝点热水?”   别看这只是一杯简简单单的热水,它简直可以包治百病!   头疼脑热喝热水,感冒发烧喝热水,生理期肚子疼照样喝热水……没有什么是一杯热水不能解决的。劝人多喝热水几乎算是直男的条件反射了。   徐安容有气无力地白了楚柯一眼,凑到杯口小心地抿了抿。   微热的水汽扑面而来,她吸了吸鼻子,鼻涕水忽然淌了下来,楚柯早有准备,眼疾手快地抽出一张纸巾就要替她擦,徐安容别过头,本就烧红的脸显得更红了。   “不要看。”她小声哼哼,说话的同时又吸了下鼻子。   没有哪个女孩子愿意在喜欢的人面前展露自己不雅的一面,徐安容也不例外。   楚柯作为一条不解风情的蛇当然体会不了这种女孩子的敏感心理,长臂一揽,圈住眼前的“球”,凑到徐安容眼里,自发地帮她擤起了鼻涕。   徐安容又羞又恼,一双水汪汪的眼瞪向楚柯,但力度软绵绵的,丝毫没有杀伤力,反倒眼波流转似有娇嗔之意,看得某蛇心里一跳,血液流动瞬间加速。   楚柯立刻转头拿起桌上的感冒药装作认真的样子研究了一番,等那阵躁动消退,他选了退烧的那一种喂徐安容吃下,伸手拍了拍被子:“睡一会儿吧。”   徐安容乖顺地点点头闭上眼,往他身边蹭了蹭。   不知是不是感冒药起了效,刚才还浑身发热,睡了没多久徐安容就出了一身冷汗,冻得整个人都开始轻微哆嗦。楚柯一直观察着她,见她睡得不安稳,犹豫了一下,隔着被子将她圈在了怀里,还嫌不够,又扯过一旁的小毯子一并裹了起来。   他的体温虽然偏低,但隔着羽绒被也感受不到,宽厚的胸膛又比床板柔软,徐安容闹腾了一阵,很快在他怀里找了个最舒适的位置陷入了沉睡。   平时总看她笑,生龙活虎却笑得与人有些距离感,现在成了病美人,虽然看起来恹恹的,但却丝毫不设防,因发烧而晕红的脸上透露出一种近乎孩子般的纯洁天真,如花瓣似的嘴唇仿佛在邀请人来品尝。   楚柯行了一会儿注目礼,下意识想起了上次草草终结的初吻,于是像被诱惑了一般,鬼使神差地低下了头。   “老大……”大黄幽幽的声音从边上传来,“乘人之危,不太好吧。”   他“咻”地转过头,大黄头顶苗苗坐在床边,二者眼神里明晃晃的左眼写着“禽”,右眼写着“兽”,合起来念就是“禽兽”。   楚柯:“…………”   他缓缓坐直,一脸镇定:“你们来干什么?”   大黄拍拍压在肉垫下的热水袋:“老大,是你让我去找热水袋的。”   “就是你。”   “真的是你。”   冬天一过,这东西就被束之高阁,天知道他花了多大功夫才从顶层的橱柜里把它翻出来,结果楚柯转头就把这事给忘了。   大黄心里苦。   有苦他一定要说出来,而且重要的话要说三遍。   “哦。”楚柯面色不变地捡起热水袋塞到徐安容手上,掖了掖被子将她裹得严实了点,然后伸长腿,换了个姿势将她抱在怀里。   “容容姐不会有什么事情吧?”说话的是苗苗。   她两手扶着大黄的耳朵,小心翼翼地往床上看去。最近两天下雨,气温也随之降低了几度,昨天晚上如果不是为了开导她,徐安容也不至于在阳台待那么久以致着凉感冒,作为罪魁祸首,当着楚柯的面她连问一句话都觉得心虚。   果然,一开口,楚柯的目光又移到了她身上。   “如果不是你,什么事情也不会有。”张嘴就是带刺的话,固然有对女朋友的心疼,也对苗苗近来所作所为的不满,但看见苗苗瞬间黯然的模样,楚柯还是有了少许软化,“苗苗,你就不能成熟点吗?”   他活了不少年头,陆陆续续帮助、救过很多妖怪,但大多数被他送回了应该去的地方,只有苗苗和大黄留了下来,并且一直留到如今。大黄也是个有故事的妖怪,有些事看得比他还明透,用不着他多说,只有苗苗是不一样的。   他从邻居老奶奶的菜刀下把她救下来的时候,她才刚成妖。本想把她送去昆仑或是蜀中,托认识的其他妖照顾,她非不肯,因着那么一丁点雏鸟情节死乞白赖地要留下来。他拗不过,心想不过是多吃一份口粮,而且就苗苗的小身板也吃不穷他,留下也就留下了,却有很长一段时间忽略了苗苗因为身份的原因只能困于尺寸之地。   再后来苗苗通过看书,听广播看电视和网络把人情世故学了个有模有样,他也就没有再多加关注她的心理状态。如今回想起来,其实他也错了,苗苗的确是有不成熟需要学着长大的地方,但这原本是他应该教育的。   话已出口,楚柯看着苗苗沮丧的小脸,张了张嘴正准备说点什么补救一下,忽然被醒过来的徐安容一巴掌拍在了胳膊上。   “你又凶她干什么?啊?”   睡得迷迷糊糊,刚醒来就听见男朋友在训孩子的徐安容瞪着一双水濛濛的眼气势汹汹地朝他吼:“不是说好昨天的事情昨天就翻篇了吗?干嘛又旧事重提?”   作者有话要说:  卡文期应该是结束了,苗苗也快要下线了,再次上线大概就是少女了 第70章 一张床   女人的母性真是说来就来。   楚柯委屈地捂着拍疼的胳膊, 暗地里拿眼刀子狠狠刮了苗苗几百回,嘴上却一派正气浩然:“我没凶她!”说完低头哄徐安容,“你别生气, 还病着呢,多睡会儿?”   一摸额头,还是烫得厉害。   徐安容本就还有些迷糊, 发烧发得乏力, 见苗苗也没说什么,不似委屈的模样, 便又重新睡了回去。睡到半夜里,高烧再次反复, 量了体温,直逼四十度,楚柯脸色难看得像是被人打了几拳, 抱起她就去了医院。又是打退烧针, 又是输液, 忙活了大半个晚上, 体温才渐渐降了下去。   她这病初来气势汹汹, 去时却轻轻巧巧。   等第二天挂完点滴从医院里回到家时, 徐安容又活蹦乱跳了。   “要不是你,我也不至于被扎五针!你看到没, 那小护士看你的眼神,和我抢了她男朋友一样,这一定是报复!要是我多生两天病, 手都要被怼穿了!”进了门,摘了口罩,徐安容就喋喋不休地念叨起来,说到气愤之处,还忍不住瞪几眼自己那招蜂引蝶的男朋友。   “什么小护士?”大黄好奇地凑过来一看,徐安容白皙的手背上五个红色的针眼清晰可见,看着都觉得疼得慌,“嘶,这哪家医院啊,技术这么不过关?”   楚柯觉得自己十分冤枉:“明明是那个小护士技术不好,和我可没关系。”   “哼,她给我扎针的时候眼睛一直往你身上瞟,这叫没关系?”徐安容哼了一声,“她看我那眼神都快把我吃了似的。”   虽然知道楚柯相貌堂堂一表人才,随便走大街上都能吸引一波回头率,但他平时一直家里蹲,偶尔出门也都是乘着月色,徐安容还真对他的美色程度有了一定的低估,这回在医院里倒是让她深刻领教了楚柯的祸害程度。   别说给她扎针的小护士了,就连输液室里的几个单身姑娘,看她的眼神也隐约冒着杀气。   楚柯一看她有些吃醋的样子,眉眼都飞扬起来,眼睛带着笑凑过去,拉着小手,顺带着搂住小腰,亲亲脸捏捏手,给自己表忠心:“都是些路人甲,理他们干嘛。”   大黄抬起爪子捂住脸,觉得这场面有些没眼看。   也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他不知道的事情,明明只是生了场病,短短两天一夜的功夫,这两家伙的感情却好像是注入了催化剂一样,迅速升温,从医院一回来,就甜甜腻腻得不像话。   不过,正常的小情侣好像就应该这样?   沉默地思考了几秒,大黄开始后撤——他要维护身为单身狗最后的尊严,拒绝强行喂狗粮。   退入书房,苗苗安静地坐在阳台上看书。书本比她本体还高,她将书搭在窗户上,小叶子不时地往下翻页,听见响动,回头看了一眼,看见进来的是大黄,晃了下小叶子算是招呼,紧接着又回过头接着读书。   大黄:“……”   果然么,他就觉得大家都挺不对劲的!   ……   病好之后没多久就是国庆,还没等徐安容计划好去哪里玩,一个意料之外的邀请就率先通过楚柯发了过来——参加狐妖婚礼那次认识的影后江纪舒邀请他们去探班。   恰好那部剧改编的是楚柯的原著小说,剧组拍摄的城市就在临市,来回都方便。徐安容回忆了一下,和对方的确是有过类似的约定,一口就应了下来。   对此,楚柯也同样赞成。   别看他们已经是男女朋友了,到现在为止都还没有单独约会过,除了徐安容生病在医院那次,他们俩甚至没有单独待一起超过24小时,这还像话吗!   这是一次拒绝任何电灯泡插/入的约会,当然,大黄和苗苗也并没有打扰他们的意思。   一个抓着游戏手柄誓要同对手血战到底,一个抱着中学物理课本孜孜不倦地学习,对他们两个单独去约会全都毫无反应。   倒是徐安容对苗苗现在的状态表示了担忧,从前苗苗那么活泼,虽然有时候闹腾起来是个缠人的小妖精,但乖的时候又像个小天使,让人只想捧在手心。她怕苗苗因为感情受挫,一下子受了刺激才这样反常,楚柯却觉得这未必是一件坏事。   “多读点书总是好的。”他说道。   徐安容听了,是这个理,于是麻利地收拾完行李和楚柯登上了去往临市的动车。   江纪舒所在的剧组还在山里拍戏,按照楚柯的意思,他们先在市里玩两天天再过去,到时候剧组拍完了山林里的戏份就会去影视基地,与人于己都方便。徐安容乐得做那个只负责吃喝玩乐的人,欣然地把决定权交给了楚柯,因此当他们下了车,入住到酒店时,她看着房间里唯一的一张大床傻眼了。   “就就就就就一张床?”   徐安容瞪着那张双人大床看了半天,视线转了一圈,落在半透明的浴室上,脸微微泛起了红晕。唯一的一张双人床,浴室又离得这么近,半透明的玻璃根本遮不住什么东西,如果有人在里面洗澡,万一的人可以将她的一举一动都看得一清二楚,这么暧昧的环境,再加上两个小情侣,会什么事情几乎不言而喻。   她提着行李站在门口,心头沉重,脚上仿佛灌了铅,艰难地往里迈了一步又停下。眼前这么引人遐想的场景,想要不想歪都难吧?而且越是想,她的脸烧得越红,血气上涌,呼吸加快,她紧张地掰着行李箱的把手,思考再三,默默地后撤了一步。   太快了,太快了!才交往没多久,还不到这个时候呢!   徐安容盯着自家男朋友弯下腰正在收拾行李的侧颜,提醒自己不要因为美色失了警惕,她是个矜持的女孩子,他们俩实打实交往的时间掰指头数都还不到两个月……   楚柯把洗漱用具拿出去,又把睡衣用衣架挂了起来,转头就看见徐安容红着一张脸站在门口进也不是退也不是,扬起眉低低地发出了一声疑惑:“嗯?”   他的声音本来就好听,徐安容又在胡思乱想,听见他富有磁性的声音,仿佛火上被人浇了一盆油,脸腾地变成一片赤红,脑海里一些不合宜的画面顿时歪到了十万八千里之外。   楚柯疑惑地看着她,翻了翻自己的记忆,找出她先前的问题,似乎有所明悟,回答道:“十一黄金周本来就人多,单人间都预定完了,这一间还是正好有一对情侣临时有事不能来才空出来的。”   “那我们晚上……睡一起?”徐安容捂着两颊问,不用照镜子她也知道自己的脸现在红得有多明显。   “当然睡——”楚柯的目光再次扫过那张大床,声音像是突然断裂的琴弦一下戛然而止,沉默两秒,微弱地补上最后两个字,“一起。”   拿大黄的王者段位发誓,订房间的时候他的思想绝对正直得不能再正直,半点旖旎的想法也没有,但现在一看徐安容红扑扑的小脸,再结合整个房间的摆设布置,他再正直也不能不想歪了,何况他本来就不是什么正人君子。   小心思一起来,怎么也压不下去。   楚柯轻咳一声,到底是脸皮厚些,神色如常地朝徐安容招了招手。   “你先进来吧,不行的话我晚上睡地上,现在换房间也换不了了。”想了想,又加了一句,“我没准备做什么。”   心绪起起伏伏半天,他这句话一出来,徐安容心里燥热的小火苗像是被泼了一盆冷水,呲溜一下灭了。脸上的红色慢慢慢慢淡去,她推着行李箱进去,不知道为什么觉得有点憋闷。   ——和女朋友出来,都订好了大床房了,居然还没准备做什么?   仿佛自作多情的小心思被人戳破,徐安容的自尊心有点受挫,原先还暗戳戳地认为楚柯禽兽,现在只觉得他怎么就不能禽兽一点呢?   这样的话当然是不可能说出口的,于是楚柯只看见她忽然间就冷淡了态度,挪到离他远远的地方开始整理自己的东西。   心里有些不安的楚柯:“……”   虽然不知道自己究竟做错了什么,但总觉得自己有哪里做错了。   出发的时候已经是傍晚,从吃完晚饭到酒店里安顿下来,再到现在,天色已经彻底暗了,今晚没有做过出去逛街的计划,徐安容翻出自己的睡衣就准备去洗澡,刚站起身,她就转头盯住了楚柯。   楚柯:“……”   他沉默着拿起手机:“手机没话费了,我去充个话费,你先洗澡。”   明明动动手指就能在APP上解决的事情,他非要多此一举,徐安容再傻也看得出他是在主动回避。一方面,她满意于楚柯尊重她的态度,另一方面她又忍不住怀疑自己的魅力是不是有些不够……   如果楚柯会读心术,大概只有三个字可以表达他的内心想法:“女人啊!”   他拿了手机往酒店楼下走,原本手机欠费只是个借口,等走到楼下,一条信息闪了进来,点开一看,是10086的温馨提示:您好,您的手机已停机,请尽快充值。   刚好身上带了现金,酒店对面的超市门口就有一家营业厅,他信步走过去,往手机里充值了几百块,正要走,工作人员叫住了他,说是最近配合超市活动,充值了一定额度可以参加超市的抽奖。   更巧的是,抽奖台就在营业厅门口,反正也是顺便,他漫不经心地从箱子里取了一个小球一看,七等奖,紧接着中奖的小球被收走,工作人员拿起一个蓝色的小方盒不由分说塞到了他手里。   楚柯眉头一跳,举起所谓的奖品对着光线仔细端详。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活力装”三个字,他眼角直跳,心中莫名一紧,视线接着往上扫去,“Durex”这五个英文字母像是加了特效一样,直冲进他眼里。   楚柯:“……!”   充话费抽奖的活动为什么奖品会是这种东西?万一抽奖的是个小孩子呢!有没有想过影响会不好?   尽管内心充满了吐槽的欲望,看着蓝色的小方盒,心思转了又转,楚柯鬼使神差地把它塞进了口袋。   毕竟那什么,万一呢……   在外转悠了半小时后,楚柯跟做贼似的带着蓝色小方盒回到了酒店客房。 第71章 关于鼓掌   徐安容已经洗完了澡, 坐在床边边擦头发边玩手机,听见开门声顺势转过了头,楚柯跟贼似的姿势引起了她的关注。   她狐疑地打量着:“你干嘛?”   蹑手蹑脚的, 想要干什么?   楚柯被她盯着,下意识碰了碰口袋里的小方盒,随即想起来徐安容根本看不到自己带了什么回来, 瞬间有了底气, 坦然自若地回答道:“没事,就是担心回来的时候你还没洗完。”   他取下睡衣搭在臂弯里, 四下寻找自己的毛巾,冷不防被一条迎面而来的毛巾糊了满脸。   徐安容把毛巾抛给了他, 抱起自己换下来的衣服就往洗衣间走:“我去洗衣服。”   楚柯是个不差钱的,出行订的酒店都是最高档次,房间里各类家电齐全, 甚至连洗衣机都有, 徐安容把衣服扔进洗衣机, 拿起手机倚在门边玩了起来, 等了十来分钟, 听外面水声停了, 她开门走了出去。   楚柯换下来的衣服被他随手扔在了椅子上,徐安容看了看浴室, 楚柯穿着睡衣站在镜子前擦头发,她想也不想地走过去拿起了他的脏衣服。   反正洗一件是洗,洗两件也是洗, 她拿着衣服正要折返洗衣间,浴室门恰好被楚柯推开。   楚柯的目光从上而下落在徐安容的手上,心脏突然一抖。   以他的视力能够很清晰地看到在自己的裤子口袋里有一个方形的小盒子的轮廓,而且当着他的面,那个小盒子正在地球的重力作用下慢慢往下……   他还来不及夺回自己的衣物,甚至连那句“我自己来洗”都来不及说出口,那个蓝色的小盒子就已经先一步滑出口袋落到了地上。   残忍的,无情的,不留任何余地的,掉到了地上。   啪。   落地一声轻响。   药丸。   楚柯的心里刷屏般闪过了这两个字。他眼睁睁看着徐安容疑惑地“诶”了一声,然后弯腰捡起了那盒杜蕾斯,自己却只能僵硬地站在原地,不知道该摆出什么样的表情。   徐安容捡起了那盒杜蕾斯,在看到上面的英文单词之前,她还天真的以为是楚柯出门买的口香糖……但下一刻,她的手就僵硬了。   她不敢置信地抬起头,瞪得圆溜溜的眼睛仿佛看禽兽似的看着楚柯——虽然她眼前的这个男人的确是禽兽。   徐安容:“……”   楚柯:“……”   相顾无言,唯有沉默。   安静的房间内,号称超级静音的空调呼呼吹出冷气,内部引擎的运作声好像就炸响在他们耳边,酒店外不知从哪里传来了二胡声,拉的还是《二泉印月》,哀哀怨怨的调子时有时无,让房间内的气氛瞬间染上了几分萧瑟。   沉默良久,楚柯艰难地开口,决定给自己辩解一下:“其实这是我刚才去充话费的时候送的……”   骗鬼啊!   哪家营业厅充话费送避/孕/套啊!   还不如说买避/孕/套送话费来得更可信呢!   出门半个多小时,居然就去买了一盒避/孕/套,他满脑子究竟在想些什么?而且还骗人说是充话费送的,太过分了!   楚柯敏锐地察觉到女朋友看自己的目光又变了,假如说刚才只是震惊于他的禽兽行为的话,现在看他就像是在看一个满口谎言的骗子。   “我说的是真的!楼下的营业厅和超市合作,充值满三百可以参与抽奖,我——”他急着解释,徐安容却不听他的,将手里的蓝色小盒子丢到他怀里,抱着衣服默默后退,再退,直到一路躲进了洗衣间。   ——有本事买,没本事承认。   楚柯隔着门,十指收紧,捏得杜蕾斯的小方盒都皱了起来,内心十分不愿意承认他读懂了徐安容进去前最后的那个眼神。   问题是他承认什么啊!这回真是充话费送的!   楚柯心里憋闷得上火,上前敲了敲门,徐安容只躲在里面不出声。他无可奈何地来回踱了几步,想要把手里的杜蕾斯给扔了,手都伸到垃圾桶上方了,又有些省不得,偷偷摸摸蹭到床边,拉开床头柜的抽屉准备藏进去,结果一看,抽屉里面一排的蓝色小方盒,在灯光的照耀下闪烁着嘲讽的光,闪得蛇妖大人眼睛都疼。   楚柯:“……”   感受到了世界对他的恶意。   到了晚上,徐安容更是用实际行动表明了自己对楚柯妖品的质疑。她用羽绒被把自己严严实实裹成了球,只露出脑袋在外面,想了想,把脑袋也蒙了起来,仅露出两只眼睛在外面,一眨不眨地盯着楚柯。   她的眼神看起来异常澄澈,有种有别于平时的无辜的清纯感。   楚柯被她看得莫名心虚,想到床柜里满满一抽屉的杜蕾斯,心跳不自觉地跳快了两拍,在开着冷气的空调房里都觉得有些口干舌燥。但很快,他想起了徐安容先前对他的质疑,一腔热情顿时像被泼了一盆冷水,“唰”地一下熄灭了。   他垂下眼,默默地化出原形,爬上沙发,将自己盘成了蚊香圈。   睡到半夜,大概是认床的缘故,徐安容做起了噩梦。   起先只是呓语般的轻哼,到后来连呼吸都急促了几分,惊醒了本就浅眠的楚柯。他盯着床上来回翻身的人影看了一会儿,无奈地爬下沙发,爬到床上钻进了被窝里。尚且来不及变回人形,纤细的蛇身就被徐安容一把箍住,脸颊无意识地蹭了蹭黑蛇,又亲了亲,像是终于安心了一样,沉沉睡去。   温香软玉在怀却被紧紧桎梏着的楚柯压下重新被挑起的小火苗,在心里长长地叹了口气:避/孕/套不用是会过期的呀。   想归想,他伸长尾巴卷起被徐安容踢开的被子将他们俩盖了起来。   ……   “你能接受谈恋爱多久和男朋友发生一些不可告人的关系?”   清晨,刚睁开眼的蛇妖大人听见自家女朋友刻意压低的声音从窗边传了过来:“哎呀,你别管我用什么形容词,你就说,才两个月不到,是不是太快了一点?”   陈雨彤在另一头嗤笑出声:“我的容姐诶,你好歹是个成年人了,大大方方点不好吗?不就是做……唔唔……嘛?”   徐安容听着手机里突然变得含糊的两个字,疑惑地问道:“……现在连移动都会对关键字进行消音了?”   这也太和谐了吧。   “……没事。”陈雨彤喘了口气,将捂着自己嘴的猫爪子拉下来,继续对好友谆谆教导,“不就是做那什么什么嘛,只要你喜欢,那就不要太保守了,你们是正当的男女朋友关系,约会旅行本来就是发展那什么什么的最佳时期好不好?想那么多干嘛,先爽过再说!”   和徐安容较为矜持的想法不同,对待喜欢的人,陈雨彤的理念一直是简单粗暴的“不要犹豫先上了再说”。   徐安容:“……”   “你总是这么说,但说到底,你也并没什么经验吧。”她对好友的言论提出了质疑。   陈雨彤尴尬地轻咳两声:“你怎么知道我就没试着实践呢。”   只不过实践得有些不顺利罢了。   她捂着手机偷偷抬头瞄了眼坐在床边一本正经地翻着报纸的黑猫,后者若有所觉地扭头看了她一眼,冷淡的目光下,陈雨彤举起手乖巧地挥了挥,张了张口笔出嘴型:没事。   说完,穿上拖鞋从床上下来走到阳台,继续与好友剖析她的内心世界。   “咳咳,容容啊,你要想,人生要及时行乐,你到底喜不喜欢我们大腿,准不准备和他发展到结婚?按照我对你的了解,你会问出这样的问题,说明你的内心其实也有点小期待吧?”陈雨彤说着说着,笑声里忍不住透出了一点猥琐来,引得正在认真读报纸的黑猫又将视线投向了她,然后皱起了眉。   隐藏得极深的想法被好友曝光,徐安容有些羞恼地回答道:“我哪有什么期待!”顿了顿,“我就是觉得是不是太快了,不是网上一般都讲,男人要是珍惜你的话,不会上来就那么急色么……”   陈雨彤呵呵两声:“傻妞哟,如果一个喜欢你的男人真的对你没有任何想要和你鼓掌的想法,那他不是性冷淡就一定是阳痿,很明显,大腿他是个非常正常的男人。”   不,是男妖。   徐安容默默地纠正了她话语的错误。   陈雨彤再接再厉:“而且,容容你要想,尽管你们正式确立关系才一个多月,但是你们认识的时间已经快有一年了吧?”   “嗯……”   “所以啊,你别老想着什么还不到两个月是不是发展太快什么的,感情和氛围到了,该发生的就让它顺其自然地发生吧!你已经是个成年人了,是时候体验一下男女之间的美好了,况且大腿还记得买套,说明他很有防护意识,爱你的人才会这样啊。”   “可……”徐安容依然有点纠结,“可是他还撒谎骗我,他明明买了避孕套居然说是充话费送的!”   陈雨彤摸着下巴陷入沉思:“这倒也是,看起来好像有点敢做不敢当的样子……嗯……”   听到这里,楚柯的一口气实在憋不下去了,赤/裸着站起来,走到徐安容身后,一把夺走她的手机,另一只手环着她,引她往楼下看去——他们的房间在三楼,恰好还能很清晰地看到营业厅门前打出的红色横幅——“充值满三百即可参与抽奖”。   “现在你相信了吧?”他低头附在徐安容耳边问。   他赤/裸的胸膛贴着徐安容的胳膊,明明只是微微的温热,却烫得她浑身都开始战栗。徐安容颤巍巍地点头,声音发抖:“我信……你,你好好说话,别乱动!”   ……   “嘟嘟嘟……”   听到手机里传来的盲音,陈雨彤微微皱起眉,但很快又眉开眼笑起来,拍了拍手开开心心往屋里走。   给别人当人生导师的感觉真棒!   今天也开导了一个迷茫的少女!   她兴高采烈地跨进门,忽然对上一双幽幽的、冷淡的猫瞳。   她作势扑到床上,笑嘻嘻问:“你干嘛这么看着我,想和我鼓掌吗?”   黑猫轻盈地跳到一旁,爪子按在报纸上,似乎对她的调戏有些无可奈何,艰难地说道:“……女儿家要矜持。”   作者有话要说:  开车?不存在的。   ————————   徐安容:壮士,好好说话,别硬! 第72章 探班   陈雨彤那边发生的事, 徐安容并不清楚,暂且不提。   在临市玩了两天,江纪舒总算打来了电话, 通知他们自己已经跟着剧组从山里出来了,不过行程有所更改,没去原定的影视基地, 而是转道去了一个风景区。   楚柯挂了电话, 突然间有点惆怅。   这两天虽然依旧没有什么实质性的突破,但至少他作为男朋友收取了足够的福利, 他和徐安容难得安安静静地单独相处这么久,结果转眼又要给自己增添几个电灯泡, 怎么想都觉得不开心。   他不情不愿地收拾着行李,连徐安容都明显看出了不对劲,问他:“怎么了?”   “……”楚柯收拾行李的动作停顿了一下, 从兜里掏出手机看起机票来, “过年你回家的时候, 你父母不是说希望你国庆有时间就回家么, 我觉得现在就挺合适的, 我陪你回家吧。”   徐安容定定地看着他, 一直看到他不自在地抬起头,才轻飘飘掀了个白眼, 哼了一声。   “要不是跟你出来约会,我早回家了,现在哪里来得及啊, 一来一回,差不多两天就耽搁了。再说了,我们答应江纪舒在前,怎么也不好放人家鸽子。”徐安容穿上鞋,拿起化妆包蹬蹬往洗手间走,“给你十五分钟,在我出来前收拾好。”   自从确立了关系,她使唤起楚柯来也越发顺手了。   楚柯拧着眉把手机塞回口袋,将他们俩的衣服分门别类整理好,看着紧闭的床头柜抽屉,再看一眼洗手间的方向,然后悄悄地、慢慢地伸出了手,将自己带回来的那盒杜蕾斯挑了出来,悄无声息地塞进行李箱底层。   想了想,又觉得不够,再次伸手拿了两盒塞进夹层里,这才满意地点头,拉上了行李箱的拉链。   国庆假期还有那么长,说不定就用得上呢?   ……   楚柯的小说名为《半妖》,讲述了一个人类少年某一天忽然觉醒了自己身上的妖族血脉,从而决心找寻自己身世的真相,却在寻找真相的过程发现了人类与妖怪之间的阴谋,他在重重磨难间打败了一个又一个敌人,最终破解了人与妖之间的阴谋,自己也凭借半妖之身成为妖王的故事。   本来这看起来应该是个套路化的升级流故事,但在楚柯笔下却焕发出了不一样的色彩。爱看文学的人说他文笔好,爱看长篇巨著的人说他架构宏大、气势恢宏,有人爱他的剧情,有人喜欢里面的权谋心术,有人对文中的妖怪设定欲罢不能。谁也没有想到作者本身就是蛇妖,只觉得小说里的妖怪全都活灵活现,写得犹如他亲身经历过一般,引人入胜。   在好评如潮的情况下,江纪舒所在的华氏传媒果断拍板购买了小说《半妖》的电视剧版权,将其更名为《妖王》,同时投入巨资,拉来旗下一票知名艺人共同参演,富有野心地宣称他们矛头直指年度视冠,并要将《妖王》系列打造成最具价值和影响力的IP项目。   小说原有的热度加上华氏传媒的重点关注,使得电视剧《妖王》未播先火,仅仅传出两张模糊不清的定妆照就在网上掀起了热议,但与其雄心勃勃的态度相反,华氏传媒对于《妖王》的宣传却明显低调得多,大有不到杀青那天绝不不暴露一点内幕的架势,因此吸引了很多求名谋财的狗仔前来,蹲守在剧组外,等着什么时候就拍到一个有分量的大新闻。   徐安容和楚柯到达剧组的时候,恰好看到有两名狗仔和现场的工作人员与安保起了冲突,几人推推搡搡,似乎在争抢狗仔手里的相机。   到底是剧组人多势众,两个狗仔争夺了半天,一时不妨被抢走了相机。当着他们的面,工作人员删除了相片,又把内存卡取出来掰成了两半,这才将相机还给他们。狗仔们嘴里骂骂咧咧,似乎仍不死心地想往里面冲,却被安保们组成的人墙挡了个正着,推攘着驱逐出现场。   徐安容和楚柯眼看着两个狗仔怒气冲冲地上了他们的小面包车,相视一眼,楚柯牵着她的手往剧组里走去。   果不其然,还没等到靠近,先前拦人的安保同样拦在了他们身前。   “不好意思,剧组不对外开放。”   安保的目光从他们俩空荡荡的胸前扫过,没看见工作人员的证件,下意识把他们归入了媒体行业人员。倒不是楚柯和徐安容长得像媒体人,只是安保大哥看着他们俩的脸,内心就已经先入为主地断定了这样的长相干什么都比当狗仔强。   “我们是江纪舒江老师的朋友,受她邀请过来探班的。”徐安容解释道,说着就要点开通讯录给江纪舒打个电话,一个胖胖的身影忽然从剧组里跑了过来。   “小伍,没事儿,不用拦!”他一边跑一边喘着气,一手扶着腰像是揣着腰上的肉,“他们俩是咱们小江的朋友,楚老师还是小说作者呢,放他们进来吧。”   安保小伍一听,扫视了楚柯几眼,移开了身体,和队友接着往周围巡逻去了。   徐安容朝他笑了笑,然后看向跑过来的王助理。王助理在他们跟前一站定,气还没顺就连连道歉:“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们江老师还没下戏,刚才有事耽误了一会儿,本来我应该在这里等着你们二位的……”   楚柯到了陌生人前就端起了少言少语的高冷姿态,目光远眺,望着周围的风景,只留徐安容和王助理打着交道。   “不要紧,我们也是刚到。”   她好声好气,王助理的态度也更热情了一些,本就胖乎乎的脸更是笑得把眼睛挤成了一条缝,边引他们往里走边给他们解释:“最近这两天来的狗仔特别多,今天那两人也不知道是怎么搞的,居然闯进了更衣室里拍了不少照片。还好闯进的是男更衣室,也多亏发现的早,要不然还不知道会出什么乱子呢!”   他们仨说着话往剧组里走,没有人注意到原本开远的那辆破旧的小面包车又悄悄折返了回来,停在二三十米开外,其中一个戴墨镜、留着两撇小胡子的男人掏出相机,从裤兜里摸出一张新的内存卡塞进机子里,对准前方三人咔咔咔一阵连拍。   “这一男一女看着面生啊,没有工作证也能进剧组,难道是华氏传媒准备捧的新人?不过管威还是你行啊,眼真尖,刚离那么老远都能发现他们长得一脸星相。”   在电视剧开拍前就有很多人传言过华氏传媒之所以自己大力投资《妖王》,其中原因之一就是为了捧手底下的新人。现在的华氏传媒虽然在娱乐圈依旧是一尊大佛,屹立不倒,但最知名的那一批却大多数上了年纪,而年轻一代里只有包括江纪舒在内的区区四五人尚且拿得出手,再往下的新人更是良莠不齐。   虽然江纪舒凭着之前的电影得了一个影后,本身的长相也足以让她在娱乐圈成为炙手可热的当红小花旦,未来踏足一线,甚至超越一线都不是问题,但对于一个想要长远发展的公司来说,仅靠她一个人依然不能拯救华氏传媒如今青黄不接的局面。   所以在电视剧《妖王》开拍不久前,华氏传媒曾花大手笔在众多艺术学校签约了一批新人,大有要从中挑选好苗子重点培养日后来接班的意思。   “不过这两人看年纪不太像刚毕业的学生啊。”小胡子喃喃自语。   同伴一手搭着方向盘,一手玩着手机,漫不经心接话:“可能从别的地方找来的呗。看他们俩长相,要是没整过容的话,我觉着应该能红。”   “再好的长相,没人捧一样白搭。”   娱乐圈这地方,可多的是长相不错,却命不好的。没人捧,再好的演技没戏演,观众哪里来?   “得,你别废话了,赶紧的,拍到正脸没?”同伴敲着方向盘不耐烦地催促道。   “差不多了差不多了,那男的老挡着内女的,啧,只拍到了个侧脸,正脸实在没有。”   “能看个大概就行,写新闻的事交给其他人就得了……”同伴说着话突然抬头往车前看了一眼,原本走远的安保巡逻队又转悠回来了,并且发现了他们的小面包,正往这边走来,“艹他们妈的,没完没了,真他妈一颗没缝的臭鸡蛋!坐稳了,我们要走了!”   “干!”   小胡子嚼了嚼嘴里的口香糖,“啐”地一下吐到地上,朝有远走近的安保们比了个中指,一缩头躲进车内。小面包轰的作响,下一刻,一个大摆尾,朝外面的公路冲了过去,一骑绝尘。   听见车子引擎响动,楚柯转头往身后看了一眼,小面包车虽然破旧,开起来却动力十足,一眨眼的功夫就几乎没影了,他只隐隐看到一个车屁股,以及排气管里冒出的尾气。   徐安容往前走了两步,忽然发现他落下了,又倒回来,顺着他的视线望过去,却什么也没看见。   “怎么了?”她使劲眨了眨眼,依然什么也没看见,“没什么东西呀?”   楚柯拧回头,自然而然地牵起她的手,对上几步外笑容和气的王助理,垂下眼低声道:“刚才,好像有人在偷窥我们。”   “妖?”徐安容第一反应就是这个。   她嘴快地说完,立刻偷偷瞥了眼王助理,还好,他离得并不近,应该没有听到她在说什么。   “不是,是人。”楚柯思考了一下,补充道,“应该就是刚才被赶走的那两个偷拍的狗仔。”   徐安容听了反而放心了:“那没事,和我们没关系,反正我们也不是混娱乐圈的,就算要拍,也随他们拍去。”   他们唯一能和娱乐圈搭上关系的就只有江纪舒和楚柯身为电视剧《妖王》的小说原著作者的身份,就算狗仔想要拿他们做什么文章,恐怕也找不出可以挖掘的内容来,甚至徐安容都怀疑他们偷拍的照片和小道消息能不能卖得出去。   身在圈外无所畏惧。   楚柯受她的坦荡影响,也随之放下了心:“嗯。”   被中途的小插曲这么一打岔,等走到片场的时候,江纪舒已经结束了拍摄,王助理还来不及带着楚柯和徐安容找到她,现场就有工作人员急急忙忙冲了过来,一把拉住王助理:“不好了!江老师哭了!”   作者有话要说:  终于写到标签里的娱乐圈了,虽然戏份并不多(。 第73章 影后   化妆间内, 一干化妆师和助理无措地看着俯首趴在化妆台前不断抽噎的美艳女人,互相对视几眼,又看了看站在几步开外满面怒色、妆容精致的女人, 全都微微摇头。   神仙打架,凡人躲都来不及。   这里边一个是成名有些年头的准一线女星,一个是实力与长相兼备正冉冉升起的当红小花旦, 无论是谁, 都不是他们这些给人打工的小人物可以轻易得罪的。帮其中一人说话势必会得罪另外一人,因此谁也没有出头解围的意思, 但尽管都在作壁上观,他们也可以看出江纪舒是比较“惨”的一方, 而赵诗嫣则显得过分了一些。   江纪舒的戏服上有一块明显的水迹,水珠从她的发梢滴滴答答落到地上,而在她的脚边不远处, 一个玻璃杯被摔得四分五裂, 残余的水从摔落的地方慢慢洇染开——从以上的现场大致可以推断出刚才她和赵诗嫣之间发生过一场多么激烈的争执, 后者更是在激动之下泼了她一杯水。   女明星之间就算有些龃龉, 也鲜少会摆到明面上来, 更不至于动起手来, 相比较哭得楚楚可怜的江纪舒,此刻还在骂人的赵诗嫣就明显令人有所不齿了。   “哭什么哭!你居然还有脸哭?江纪舒你到底在玩什么把戏?就你会装可怜是不是?”赵诗嫣语气不善地骂道。   她成名有些年头了, 年纪也已经三十出头,精致的妆容虽然让她看起来像个二十多岁的年轻女孩,却依旧不能遮掩日益加深的眼角细纹, 而在她的怒容下,岁月带来的痕迹愈发明显,甚至有一个化妆师小助理看见她的眼尾纹卡了粉,在她说话的时候,还往下掉了一点。   她心中一凛,赶紧低下了头。   见江纪舒不说话,只一个劲委屈地哭,赵诗嫣心中那股不妙的感觉越发明显,她一脚踢开脚下的碎玻璃,走上前就要拉扯江纪舒,却被犹豫了很久、欲言又止的化妆师拦了下来:“赵老师,大家都在一个剧组,和气生财嘛……”他话没说完,赵诗嫣就甩开了他的手,正要继续靠近江纪舒,江纪舒却抢先抬起了头,眼眶红红的,带着哭腔说道:“赵姐,我敬你是前辈,可你一而再再三地仗着辈分倚老卖老也太过分了!”   美人落泪,如梨花带雨,我见犹怜。   在场几个小姑娘也是跟着化妆师们见惯了明星的,饶是这样,也依旧被此时的江纪舒惊艳了一把,心中顿时升起一丝怜香惜玉之情——前辈怎么了,前辈就可以随便欺负人吗?混了这么多年也没成功混进一线去,还沦落到给新人做配,心里不平衡就对人动口又动手的,没本事还耍大牌,活该红不长久!   其中一个心直口快的小姑娘直接说出了口:“赵老师您年纪大,我们敬你叫你一声赵老师,你对江姐有意见直说不行吗,怎么能动手呢?”   赵诗嫣气得狠狠瞪她一眼,刚要张口,门外又呼啦涌进一群人,把不算太大的化妆间挤得满满当当,赵诗嫣的经纪人和助理什么话也没说,走到她边上一人拉住她一边胳膊,边道歉边拉着她往外面撤:“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们诗嫣入戏太深,有点情绪失控,不好意思各位,给你们添麻烦了,我们这就带她去好好休息。”   先前开口的小姑娘毫不掩饰地翻了个白眼——就她那十年来没有任何进步的演技,还好意思说入戏太深?糊谁呢!   她这个白眼翻得太不加掩饰,边上同为助理的女生捅了她一下,示意她收敛点,看王助理跟着工作人员一起急匆匆跑进来,连忙拉着她跟在化妆师身后离开了化妆间。临出门,她忽然好奇地转过了头,盯着与王助理一同走进去的一男一女兴奋地“咦”了一声。   “那两个人长得很好看啊!皮肤白,底子好,再化上妆一定更好看,看得我手都痒了。难道也是我们剧组的演员?不过好像没见过啊……”   同伴懒洋洋回头,只看见两个背影,于是随意地摆了摆手说道:“也许吧。”   ……   把人带到,工作人员就识趣地离开了。   王助理抹了一把脸,甩去手上的汗,看向正对镜整理妆容的江纪舒,无奈地问:“我的小姑奶奶诶,我的江大美人,求求您老告诉小的,到底又是怎么了?”   从工作人员告知他江纪舒哭了开始,他就知道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当然,他不担心江纪舒,因为能让她哭的人他还没见过,她哭一定是因为她又作了什么妖,而每回她作完妖,王助理都要头疼上好几天。   问话的同时,楚柯和徐安容也看见了“冲突现场”,透明的玻璃渣子在灯光映照下熠熠闪光,楚柯低头看了眼,伸脚踢开最大的那块玻璃碎片,揽住徐安容的腰往旁边空白地方躲了躲。   江纪舒对着镜子用遮瑕把眼眶周围的红晕遮了遮,看见镜子里他们俩的动作,不顾王助理在一旁苦口婆心地碎碎念,笑容灿烂地转过头和他们挥了挥手。   “嗨,你们终于来啦!”   她的睫毛上还挂着一滴泪,在她转头的时候被甩了出去,在空中划过一道微亮的弧线,发梢依旧在断断续续滴水,她不以为意地往后撩了撩,一点也不在乎戏服是不是湿了不能穿了。   徐安容愣愣地看着她这副模样,举起手机械地挥动两下以示回应:“我们也是刚到。”   楚柯妇唱夫随,跟着很酷地点了下头。   王助理见她不搭理自己,无奈地叹了一声,从旁边转到她正面,挡住她看向楚柯和徐安容的视线,继续重复自己的问题:“我的小祖宗诶,你就说说,到底为什么哭了?”   江纪舒被他追问得不耐烦,皱了皱鼻子回答道:“我正在教赵诗嫣演戏呢。”刚要继续解释,化妆间的门再度被人推开,一身深灰色西装、精英打扮的唐镜清风尘仆仆赶了过来,一进门就问:“发生什么事了?”江纪舒眼珠一转,一把拨开王助理,乳燕投怀般扑进他的怀中,亲昵地蹭蹭,语气十分委屈:“有人欺负我。”   徐安容在边上目瞪口呆地看着她边诉苦边抬手擦去眼睛周边的遮瑕膏,然后揉了揉眼睛,像是阀门开了闸,眼泪立刻从眼眶里源源不断地滴落下来,瞬间在唐镜清的西装外套上晕染开一小片水渍。   这是什么操作!   演员的眼睛都是水龙头吗?真的能说来就来?   紧跟着她想起江纪舒前不久得到的影后头衔,顿时服气了:就冲这一手,不拿影后都说不过去啊!   楚柯看着看着,忽然鼻翼翕动了两下,盯着江纪舒沉思了一会儿,然后舒展开眉头,在徐安容耳边低声说了三个字,徐安容低低地“啊”了一声,随即掩住口八卦地看向搂抱在一起的一男一女。   美人在怀,又哭得梨花带雨,正常男人见了只有怜惜之情,但作为见惯了江纪舒恶劣本性的唐大经纪人,对此的反应却是把江纪舒扶正,自己往后退了一步,还顺带着拍了拍衣袖。   “发生什么事了,说实话。”他淡淡地看了一眼王助理,王助理胖乎乎的脸上闪过一丝不安,搓了搓手,摸着鼻尖小声道,“我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我听小江姐吩咐,去接了两位客人,回来就这样了,小江姐说她在教赵诗嫣演戏。”   他是被唐镜清高薪聘请来的,唯一的要求就是把江纪舒当成宇宙中心,自己随时围着她转,务必做到看好她,而在唐大经纪人的词典中,让江纪舒哭应该属于看护不力,虽然很有可能她并不是因为受了委屈才哭……   见他们反应都这么无趣,江纪舒瘪了瘪嘴坐回椅子,翘起手指拨弄着自己新做好的指甲,语气平平地说道:“行啦,不就是想知道发生了什么吗?告诉你们好了。”   她喝了口水,将与赵诗嫣的争执从头到尾缓缓道来。   《半妖》这部小说很有楚柯的个人特色,他的个人风格中经常会被人吐槽的一点就是感情戏非常少。电视剧改编自然不可能原样照搬,因此把书中原本存在感极低的感情线重新着笔墨书写了一番,女主毫无疑问是华氏传媒如今热捧的当红花旦江纪舒,而赵诗嫣则在其中演了一个女三,身份是暗恋男主的娇蛮的妖族少女。   二者本就互相看不顺眼,如今又沦落到给自己原本看不上的新人做配角,赵诗嫣心里憋着一口气,今天拍摄和江纪舒的对手戏时,她多次故意刁难,在戏中十分不配合,使得今天的拍摄进度比之前整整慢了一半不说,还恶人先告状说是江纪舒的哭戏不过关。   等到下了戏,在化妆间准备卸妆时,她又趁着化妆师们都出去的空隙阴阳怪气地嘲讽江纪舒靠美色侍人,连自己经纪人都不放过,说足了恶毒难听的话。   “……所以我就给了她一点小教训,顺便教教她怎么演哭戏咯。”江纪舒无辜地说着还眨了眨眼。   其实并没有什么争执激烈到赵诗嫣泼她水的情节,那杯水是她自己倒的。她笑嘻嘻地看着赵诗嫣嘴里骂着难听的话,毫无预兆地端起她桌前的水波就泼了自己一脸,然后随手摔在地上,等外面的化妆师和小助理们听见动静进来的时候,她已经伏在桌前哭了。不需要任何语言,只要看着这样的场景,大脑转得快的人自然就能脑补出前辈对新人耍大牌的一场大戏。   而赵诗嫣的智商并不足以让她很快反应过来江纪舒这么做的目的到底是什么,至少江纪舒相信,当时在场的那些人对赵诗嫣的印象都降到了一个很低的程度。   事情完完整整叙述完毕,江纪舒托着腮看向唐镜清,眼中波光流转,透露着狐妖的狡黠和小恶魔似的得意。   后者沉默:“……”   王助理擦着并不存在的冷汗,心想这小祖宗果然又折腾出幺蛾子了,偷偷瞥一眼唐大经纪人,却不见他有什么不满。   “怎么样?我哭得还挺逼真的吧?”江纪舒笑眯眯地问,抬手擦了下眼睛,眼泪顿时又汩汩流下,她一边笑一边流眼泪,让人不由自主地脑补起完整的剧情来——身患绝症却开朗活泼的少女对心爱之人进行最后的告白和告别……   告别个鬼啊!   徐安容打了个激灵突然回过神来,盯着江纪舒手指尖上残留的一点微红,无语望天。   用辣椒酱催泪看起来真的好逼真啊! 第74章 惩罚   徐安容能看得见, 唐镜清自然不可能发现不了。   近在咫尺的娇艳脸蛋散发着淡淡的辣味,眼眶周围还有没抹匀的一点点红色酱料,唐镜清心里叹气, 动作熟练地从口袋里掏出一方素色手帕,执起江纪舒指如削葱般的手,挨个把她的手指擦了一遍。帕子折了折, 翻个面, 往她脸上凑去,江纪舒一边眼泪哗啦啦地流, 一边偏头躲开了他的碰触。   “我不想擦。”她收敛了笑意,像是一个任性的少女, 气鼓鼓地嘟起两颊,抱怨道,“你把我扔在剧组这么久, 要不是我这样做, 你都不会回来是不是?”   江纪舒对他有小情绪, 唐镜清可以说是心知肚明。他最近忙着和投资商吃饭, 剧组在山里拍戏的那三天连面都没露过, 全程都是王助理陪着她。开始他说过第二天就回来, 结果一直爽约了两次,江纪舒埋怨他实在正常不过。   接到剧组的人慌慌张张给他打来的电话时, 他才和投资商从酒店里出来,对方三言两语概括了事情来由后他立刻猜到了这是江纪舒的小诡计之一,可他甘愿上套, 找了一个借口匆忙告别了几位老总就开着车一路风尘仆仆赶了回来。   他无奈地轻叹,知道自己是被这狐狸精吃透了,可看着她委屈的小表情,想指责她胡闹任性的话却一句也说不出来。   他上前一步将正闹脾气的狐狸精圈入怀中,一手固定住她的后脑迫使她朝着自己扬起脸,一手捏着帕子小心翼翼地把她眼下的辣椒酱擦拭干净。江纪舒在他怀里还没消气,不安分地扭动着,却在对上镜片后那双沉静的黑眸时,不乐意地撇了撇嘴,心虚地停下了动作。   身体不动了,手却没闲着,她伸出手指用力地戳着唐镜清的胸膛,幽幽地问道:“你是不是在外面有别的狐狸了?”   不然她实在想不明白,身为她经纪人的唐镜清为什么最近这么忙,忙到每天都要和不同的老总吃饭。   唐镜清眉一挑,伸手抓住她作怪的手指,侧头看向在旁围观了许久的二人一妖,歉意地说道:“不好意思,我有些话要单独和她说——”   意思就是要清场了。   被迫围观了一出情感纠纷的徐安容和楚柯:“……”   感情你们过了这么久才想起来边上还有观众在呢?还以为他们都成透明的了。   想归想,身为贴心的助理,王助理的身体在唐镜清话音落下后自发迈开了脚步往门外走去,徐安容随即也识趣地点头:“我们先去外面逛逛。”   说完拉着楚柯跟在王助理身后,边撤退还边和楚柯咬耳朵:“被人强塞了一嘴狗粮,我感觉腻得慌。”   楚柯悄无声息地往后瞄了一眼,煞有介事地点头:“我也觉得。”   唐镜清:“……”   江纪舒:“……”   悄悄话说得这么大声,你们才是觉得我们是透明的吧?   ……   作为最后走出房间的人,徐安容顺手带上了门。房门即将合上的瞬间,她下意识往里面瞥了一眼,只看见唐镜清抓住江纪舒的手,另一手将她压在墙上,俯身猛烈地吻了下去——被这劲爆的画面吓了一跳,徐安容赶紧凑到了门缝边,顺带着把楚柯也拽了过去。   楚柯:“干什么?”   “嘘,看里面。”徐安容把门稍稍推开了两厘米,示意他往里面看。   王助理本来已经走出几米远了,回头一看他们俩谁也没跟上,脚步一顿,蹭蹭蹭往后倒了回来,趴到门上学着他们的样子看向房内。   房内。   被突如其来的一阵吻亲懵的江纪舒睁着水汪汪的狐狸眼无辜而诱惑地看向身前的男人,被蹂/躏过的红唇上还残留着他的气息,她伸出舌尖轻轻舔了一下,歪头看向唐镜清,直把他看得喉头一紧,忍不住再次低头咬了一口。   狐狸精就是狐狸精,更别说眼前这女妖还是狐族的长老,勾/引人而不自知。   “诶……”江纪舒小声轻吟着,美眸含情,似幽怨又似挑拨地看向唐镜清,后者手撑着墙,将她的身体完全笼罩在自己的阴影内,努力平复自己的喘息,低声道,“我在外面没有别的狐狸。”   已经有了一个最好看的,他又何必去退而求其次再找别的,更何况,狐狸精一点也不好养,时不时就会耍点小性子,恃美行凶,全都得靠他哄着。   江纪舒的眼睛睁大了些,风情万种的狐狸眼变得圆溜溜的,有些不同于平时的可爱。她的嘴唇有些微微的红肿,沾了些晶亮的液体,唐镜清喉结滚动了两下,用拇指替她擦了擦,没有再次亲下去。   “那你最近都不陪着我,在剧组拍戏好无聊啊。”狐狸精继续控诉道。   “本来想等事情都办完了再和你说的……”唐镜清又叹了一口气,抬手摸了摸她的发顶,“别总用辣椒酱催泪,万一不小心弄到眼睛里怎么办?”   知道他没有背着自己再养别的狐狸精,江纪舒也没兴趣追问他到底在干什么,又恢复了平时娇娇柔柔的模样,抱住他的胳膊乖巧地蹭蹭:“以后不会了嘛……”像是想到了什么,她抬起头点了点自己水润的红唇,极为懂事地说道,“要不你再惩罚我一下?”   唐镜清:“…………”送上门来的福利哪有拒绝的道理。   眼看小小的化妆间内即将上演少儿不宜的画面,徐安容心虚地手一抖,将门严严实实地合上了。   对上另外两双不满的眼睛,她掩住嘴角轻咳一声:“那什么,都散了,散了。”   “唉。”王助理摇头晃脑地应了声,意犹未尽地站直身体,总算想起来了正事,“时间不早了,等会儿夜里还有两场戏,我先带你们去今晚住的地方吧。”   这里虽然是一片风景区,但却并不是出名的那种,目前只有私人开发,没有传统的酒店,有的只是某位大老板自建自营的客栈,需要熟人带路才能入住。而剧组能在这里拍戏,也多亏了导演人脉广、人缘好,不然也未必能得到同意。   徐安容痛快地点头:“没问题。”   说着拉着楚柯要走,拽了拽,没拽动,回头一看,他正若有所思地看着她,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定定地注视了几秒钟,楚柯终于回过了神:“走吧。”徐安容有些狐疑地上下打量了几眼,什么也没看出来,便又转回了头,跟上王助理的脚步。楚柯任由她牵着走,目光落在和徐安容相牵的手上,脑海里重复播放着唐镜清和江纪舒在化妆间内的一举一动。   “还能有这种操作。”他默默想道,盯着徐安容白皙的颈子多看了两眼,又想,“可以试试。”   明明没有风吹过,徐安容却觉得后颈莫名一凉。   感觉……有一丝不妙?   ……   夜里,这一丝不妙化为了现实。   徐安容早早洗完澡上了床,正开开心心刷朋友圈,忽然余光一瞥,看见楚柯慢吞吞挪动脚步从浴室里走了出来。他的表情很沉重,预示了不祥的事情的开端。   徐安容心中一凛,立刻打起了十二万分的精神。   只听楚柯说道:“我刚才,不小心打翻了你的眼影盘——”   剩下他在说什么,徐安容已经完全听不见了,她满心满眼都是自己那已经逝去的眼影盘,全然没有注意到楚柯不知不觉间已经爬上了床,等她一个鲤鱼打挺想要跳起来去观瞻自己眼影盘的“遗迹”时,一双修长的大手按住了她的肩膀。   “哎呀,你干嘛?”徐安容挣扎了一下没挣开,不解地瞪了他一眼。   楚柯清了清嗓子,按着她的肩把她的脸转向自己,语带蛊惑地说道:“我打翻了你的眼影盘,你就没有什么想说的吗?”   她想说的话?   徐安容不假思索地回答道:“我很气愤,我现在想去悼念我阵亡的眼影盘,请你放开我。”   “……”诡异的沉默,“除了这个呢?”   徐安容想了想,又说:“我眼影盘是新出的限定版,还挺贵的。”   不对啊,这没按剧本来啊!   楚柯眉头紧蹙,接着诱导:“除了这些呢,你很生气,所以你应该怎么样?你要我做什么?比如……”   徐安容恍然大悟,自觉终于明白了他的意思:“既然你坚持,那你就赔我一盒新的吧。”犹豫了一下她又说,“本来我是觉得我们是男女朋友,我也没必要和你因为一盒眼影盘闹的,而且那一盒也有点小贵……但是你这么想赔我,那我等会儿就把链接发你。”   虽然和普通姑娘一样,徐安容很心疼自己买来还没用几次的眼影盘,但是想想,一盒眼影盘而已,哪里比得上男朋友重要。再说了,楚柯也不是故意的,除了开始几秒气得小火苗蹭蹭直冒,她现在已经很平静了,甚至鉴于楚柯态度良好,她的心里还有一丝窃喜——   别看男友是妖,可比某些人类直男好多了!   楚柯脸色凝重,发现自家女朋友的思路越来越歪,忍不住给她正了正:“你想想今天那只狐狸精和那个人类之间的对话。”他抬起手指指自己,“你难道不应该惩罚一下我?”   惩罚?   大脑自动重播了今天在化妆间里的那一幕,再看楚柯一手撑着床板,一手按着她肩,睡衣半解衣衫不整的样子,徐安容的思路终于和他接上了轨。   宛如一道晴天霹雳划过脑海。   徐安容震惊地瞪大了眼,默默往后缩了缩,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楚柯拧着眉,一本正经道:“你想惩罚我的话,就来吧,我不会抗拒的,自愿受罚。”   还能有比眼前这蛇妖更不要脸的吗?   为了索吻居然能想出这么迂回的办法来,真是难为他了。   徐安容默默翻出半月眼,靠在床头缩成一团。楚柯对她的无动于衷表示极为不满,缓缓凑近,近到稍一动作,鼻尖都能碰到她的脸了,才停下来。   “容容?”他的声音好像掺了蜜糖,有种令人想要沉溺其中的冲动,“你要是想惩罚得更过分一点,也是可以的。”   什么是更过分的惩罚,他没有说,但徐安容自然能够联想到。   她咬了咬嘴唇,感觉脸上有些发烫,低着头不看他,目光不安地转动了一下,忽然发现他的睡衣口袋里有一角蓝色。她狐疑地伸手进去掏出来,顿时脸色一变,血色腾腾涌上了脸颊。   ——死蛇妖一天到晚满脑子就想着交/配交/配交/配!   她又羞又怒,同时也有点好笑,逆着光望向楚柯,后者一向冷淡的俊脸在这一刻忽然显露出一种妖冶魅惑来,他慢慢慢慢低头,轻柔的吻落在了她的额头,像是被最轻柔的羽毛温柔地扫过,既舒服又有种不可抑制的轻痒。   徐安容下意识捂住了被他亲过的地方,楚柯的吻却没有停下,接着落在了她的唇瓣上。   吻很深,仿佛要耗完她胸腔里的所有氧气。   明明楚柯才是该被惩罚的那个人,现在受到惩罚的人却成了她,可是,她却不想挣扎。徐安容觉得,可能是灯光太刺眼,让她失去了所有抵抗的力气,她渐渐闭上了眼,沉溺在这个吻里。   她想,今晚的夜可能会很长。 第75章 意料之外(修)   温度越来越高, 气氛越来越燥热。   不知道是谁不小心碰到了床头的开关,房里的灯一下子关上,漆黑的室内看不见对方的脸, 心跳声却愈发明显。五感变得更加敏锐,粗重的喘息、如擂鼓的心跳,都仿佛春雷般炸响在耳边, 唇齿轻触发出的啧水声无端显出一种暧/昧与色/情。   忘了是什么时候开始, 大约在楚柯开始啃咬她的脖子时,他身上的睡衣被徐安容下意识地扒开, 他的手也顺着她的衣服下摆伸了进去,游走在她的赤/裸的背部, 然后渐渐往前,手指微微收紧,圈住她身上最柔软的部位, 指尖轻微揉搓, 将其摆弄出不一样的形态。   他似乎玩得很开心, 仿佛找到了什么新奇有趣的事物, 另一只手也伸了过来, 慢慢解开了她的睡衣扣子。黑暗的环境并不影响身为妖怪的他的视力, 玩着玩着,他忽然低下头, 伸出舌尖准确而恶劣地舔了一下,引起徐安容一阵战栗。   徐安容忿忿地在他肩上咬了一口,却很有分寸地只留下了浅浅的牙印。这一举动却像是打开了某种奇异的开关, 瞬间激发了楚柯的兽/欲,他一把将她压倒在身下,剥去她已经不足以蔽体的睡衣。   蓝色的小方盒不知不觉滑到了徐安容的胳膊下方,她被咯了一下,摸索着将它举起来:“等……等一下,这个……”   蠢蠢欲动的炙热抵着她最敏感的地方,她轻微哆嗦了一下,忽然感觉仿佛有一股电流从下身蹿过,她不敢置信地将眼睛睁大了些,伸手摸向自己的小腹。楚柯已经从她手里接过了蓝色小方盒,蛇牙一咬,瞬间就将这盒杜蕾斯四分五裂。   他用最快的速度撕开包装,还没来得及往身上套,徐安容又哆嗦了一下,一只手拉住了他的胳膊。   “等等!”   等什么等,箭在弦上不得不发,现在哪里是可以等的时候。   满脑子都是不健康思想的蛇妖大人以为自家女朋友是害怕了,低头“啵”地亲了她一口,安抚性地摸摸头,柔声安慰道:“没事的啊,应该不会很疼的,我会小心的。”   好歹也是看过不少动物片的妖,理论知识储备堪称一流。   暗自得意的蛇妖忍住心里美滋滋的感觉,一本正经地说道:“最多就一开始有点疼,很快就会好的。”   “不……不是啊……”徐安容抓着他的手,欲哭无泪,“我好像,今天,可能不太合适。”   说话间,小腹又是像是过了电一样,轻微地抽动了一下,随之而来的是双腿间一股温热潮湿的感觉……   妖怪的感觉多灵敏啊,淡淡的血腥味一飘出来,楚柯就闻到了。他僵硬地低下头,夜视能力良好的他清晰地看见徐安容并拢双腿捂着脸背过了身。   徐安容:“……”羞愤地不想说话。   楚柯呆滞地眨了下眼,原先凝聚起来的热情冷不防被人横空泼来一桶冰水,瞬间凝结成冰。他活了那么多年,对人类的了解还算深入,当然也很清楚女性身上那股淡淡的血腥气代表着什么,甚至大多数女妖也面临着这样的困扰,但是他从来没想过自己会在这么关键的时刻遇到。   从来没有!   他同样不敢置信地放下手,轻轻地碰了碰徐安容的腰,声音有些空洞地问:“真的?”   徐安容沉痛点头:“真的。”   她的生理期一向不怎么准时,前后相差十来天也是常有的,算算日子可能的确是快到了,就是来的真不是时候!   徐安容内心抽泣。刚才不只是楚柯沉醉其中,她也很享受,谁知道生理期早不来晚不来,偏偏掐准了时间挑了这个点来,戛然而止的感觉真的好难受。   “那你今天早上说感觉肚子有点不舒服,以为是胃胀……”   “可能是预兆。”徐安容讷讷地说道,心虚得不行。   楚柯和她大眼瞪小眼对视了好一会儿,才像是终于找回了神,问道:“那该怎么办?”   “要不然找江纪舒问问?”徐安容试探着提议,剧组里她认识的只有江纪舒,虽然不知道女妖用不用卫生棉,但这里显然是没有便利店或超市的,只能寄希望于她了。   楚柯沉默很久才缓缓点头:“……好。”   ……   江纪舒和唐镜清走进房里的时候,徐安容正抱着被子一脸茫然地发呆,楚柯坐在窗边眺望着外面黑漆漆的夜景,无聊地吹着气球。   唐镜清看了一眼,立刻认出了气球的本体——杜蕾斯。   大概是还没来得及用上。他在心里又默默补充了一句,想到自己不久之前正好用完了两个,不由得对楚柯产生了一点微妙的同情。   出师未捷身先死,惨。   更惨的是未来七天都没有机会了。   楚柯似有所觉,回头对望了一眼,注意到他目光中的同情之色,冷着脸又拧回头,面无表情地抽出第二盒开始吹气球。   江纪舒轻咳了一下,目光在他们俩之间来回瞟了瞟,努力压下自己微微扬起的嘴角,打量起徐安容。她长发凌乱地散落在身后,脸色苍白里还透着不太明显的红,再往下的脖子里有几个淡淡的牙印和吻/痕……她眼睛一转,立刻挪开了视线,将手里的黑色塑料袋递给了她。   “助理准备的,夜用的,不知道你用不用这个牌子。”   “谢谢。”徐安容接过袋子道了声谢,抬头恰好撞进她促狭的眸子里,顿时脸上又浮起了淡淡的绯色,视线下意识往下偏移,看见了江纪舒敞开的领口间露出的暧昧痕迹,再看唐镜清也是一副春风得意的神情,瞬间领悟他们之间发生了什么。   “……”对比强烈,感到心酸。   这对无形来秀恩爱的狗男女被楚柯冷着脸赶了出去——赶在这个时候来刺激蛇妖大人,不是活腻歪了嘛。   徐安容窝在床上抱着小被子,委屈地对手指:“那个,不好意思,我也没想到……”   虽然她听说并不是每次硬了都必须释放的,但是在那种情况下还要憋着,就算是妖也会很难受吧?   她偷偷摸摸地瞄了瞄楚柯的下半身,隔着裤子什么也看不出来。楚柯觉得,不能再任由她随便看下去了,否则原本已经平息的小火苗又要被她挑/逗起来,而到时候又没有人可以给他纾解。他的右手是用来画画和写文的,不是用来——   不是用来做那种事情的。   他长叹一口气,从江纪舒送来的袋子里翻出一包红糖泡了茶,等徐安容从浴室里出来看着她喝下,然后化为原形,隔着被子将女朋友卷了起来,尾巴在被子上拍了拍,催促道:“睡吧。”   徐安容盯着蛇妖黑乎乎的蛇脸,感觉窝心极了,感动、歉意和羞涩的情绪反复拉扯着她,她使劲扭了扭,伸长脖子凑过去在蛇脸上“吧唧”亲了一口。   蛇尾触电般条件反射弹动了一下,黑蛇瞬间睁开了眼睛。   徐安容嘿嘿一笑,还没有把头缩回去,整个人都天旋地转了起来。等视线恢复如初,仔细一看,原来是楚柯把她裹着被子整个翻转了一周,她被纹丝不动地压在了蛇身底下。   徐安容:“诶?”   蛇妖冷淡地一甩尾巴:“闭眼睛,睡觉。”   转头,心里却蹭蹭上火——再撩拨下去就真要出事了!   ……   大概是在妖怪看来,不间断地流血委实不是一件小事,于是第二天就有了徐安容被迫捧着泡好的枸杞红枣补血茶裹着外套坐在剧组边围观的画面。   剧组的编剧有三人,恰好都是楚柯的粉丝,听说原著作者来了,都兴奋地跑来和他探讨——谁让楚柯是个剧情流作者,小说里的感情戏少得令读者发指,而这次改编成电视剧重中之重的难点就是增加了女主和男主之前的爱情线。   女主虽说是叫女主,其实只是戏份较多一些的女性角色,在小说中,她的身份是男主的得力部下。因为剧里是由江纪舒出演,她本身的戏份被大大增加,人设也更趋于讨喜,原本与男主之间若有似无、纯粹是楚柯碍于读者要求才写出来的一点暧昧感情也被几位编剧明朗化。   而现在三位编剧正在和楚柯讨论怎么样把感情线编得更深刻一点。   “我觉得这个初遇的场景应该再细致化一点,虽然女主是男主的部下,但是他们的初见一定要印象深刻,一定要惊艳!”   “他们的感情适合细水长流,日久生情,初遇的时候反倒不需要那么惊艳。”   “我看,最好把妖族少女的感情戏份结合在一起,三角恋,红白玫瑰,这样多有爆点啊!”   “小说里那个妖族少女根本就是一厢情愿,你这想得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原作者就在这里呢,你问问人家答不答应?”   楚柯正在神游,突然间对上三双目光灼灼的眼睛,顿了一下,说道:“……我觉得你们说得都挺有道理的。”他抬头看向正前方,现在正在拍摄的是女主在遇到男主之间的部分经历,江纪舒的演技确实很好,当她不作妖认认真真演戏的时候,任何一个人都会觉得她之前的影后奖项拿得毋庸置疑,他沉吟了一会儿,又转头看了眼正在发呆的徐安容,说道,“红白玫瑰就不必了,两个人的感情没必要让第三人插足。”   “对对对,就是这样嘛!”   “到底是原著作者,还是你说得对啊,我们仨讨论半天都没有个结果出来。”   “其实我觉得妖族少女的设定还是挺好的……”最后那个编剧小声道,换来另外两个人的一致否定,“别想了,赶紧放弃这个设定吧!”   楚柯:“……”   其实没有感情戏,大家打打怪升升级不也挺好的?   徐安容在不远处的座位上捧着热腾腾的茶杯看着他们热火朝天地讨论,身上披着的外套和头顶上晒下来的阳光一结合,整个人都暖洋洋的。她揣着手,不时悠闲地抿一口茶,忽然突发奇想——要是再拿个盆来泡脚就更养生了。   她懒洋洋地换了个姿势,往身后的椅背上靠了靠,又再次看了看和编剧们讨论接下去的剧情的楚柯,正打算闭上眼睛小憩一会儿,忽然一道娇蛮的声音从背后响起。   “你是什么人?赶紧从我的位子上起来!” 第76章 故人?(修)   说话的是赵诗嫣。   徐安容回头就见她穿着一身紫色戏服、抱着双臂站在自己身后, 殷红的嘴唇逆着光一张一合说个不停,边上小助理喏喏地伸手似乎想拦一下她,才刚碰到衣袖就被她猛一下挥开。   助理小声地提醒:“赵姐, 这里的位子本来也就没有规定是谁的……”   “这位子一直是我坐的,我就要坐这怎么了?”这些凳子是剧组里的人休息时坐的,虽然确实如小助理说的那样, 并没有分配谁坐哪里, 但大家都自成默契,一般选了一个位置坐了就几乎不会再去坐到别人那去。   赵诗嫣近来正上火, 陡然间看见一个不知道哪来的陌生女人坐在了自己专属的位置上,哪怕其实这只是一件很小的事, 却也让她像是找到了一个发泄口,不听小助理的劝阻,继续朝着徐安容开火:“没听见吗?我让你赶紧起来!”   徐安容捧着茶杯愣了愣, 环顾了一下, 没明白周围都是差不多的座位, 自己底下这个也没贴着名字标牌, 怎么就成了专座。她晃神倒是没什么, 看在赵诗嫣眼里却仿佛挑衅, 急火攻心,热血上头, 冲动地伸出手就推了她一把。   徐安容稳坐着,人没事,手却跟着推势一晃, 杯子里的红枣枸杞茶洒出来大半,全都倒在了她腿上。她皱眉低头打量着自己的裤子,赵诗嫣还不觉解气,推了一把又伸出了手,但这一回她还没碰到徐安容,手就在半路被人制住了。   徐安容扭头一看,来的果然是楚柯。他先前还在和三位编辑讨论怎么把接下来的爱情戏编排得更合理,听见这边有骚动,立刻赶了过来。   楚柯盯着眼前的人类女人,整张脸都臭得发黑——他才离开徐安容多久啊,短短的时间里就让她被人给欺负了。   赵诗嫣被他盯得心底发虚,不肯在气势上被压一头,努力瞪了回去:“看什么看!”说完发现又是张生脸,立刻转头寻找起安保来,“到底怎么搞的,怎么什么人都能放进来了!谁知道是不是狗仔啊!”   小助理在剧组里消息灵通,早就打听到了楚柯的身份,小心翼翼地扯了扯她的衣袖,提醒道:“赵姐,这位是《妖王》原著作者,不是什么娱乐圈狗仔。”   赵诗嫣不以为意:“哦,我还以为又是偷偷摸摸混进来的狗仔呢,一个不入流的小作者而已。”她不屑地瞥了眼楚柯,目光又落在徐安容脸上,“这总不是什么作者了吧?”   她其实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只觉得有一股火在心里越烧越旺,必须找个口子释放出去,而徐安容那张脸看起来尤为刺眼,因此怒火也一直对准了她。明明她也知道一个座位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可心里却有一个若有似无的声音在告诉她说这把椅子很重要,是她的,绝对不能让别人坐,不论是谁都不可以,一定要把归属权夺回来。   面对她的轻蔑,徐安容淡定地笑了笑:“不好意思,我就是你面前这位不入流的小作者的编辑。”说着也不看赵诗嫣什么表情,径直和楚柯说话,“你和华氏传媒签的合同上面,我记得有一条是有权利选择除男女主以外的演员吧?如果对现役人员有所不满,也可以进行否决?”   华氏传媒为了抢先夺得《妖王》的版权,可以说给足了楚柯诚意,尽管楚柯对电视剧拍摄并不管兴趣,也多次声明自己不会干涉选角,但黑纸白字写着的合同条文可是不会变的。   楚柯低下头,对上她眼里的狡黠,顿时明白她在耍什么小花招,配合地恐吓起赵诗嫣:“除了男女主,其他人选我可以看心情删掉重选。”   他有意看了眼赵诗嫣,语气毫无波澜地说道:“尤其是爱慕男主的妖族少女,这个角色戏份不算多,无足轻重,换谁来演都一样。”   赵诗嫣把他们的对话听在了耳里,倒是还没什么反应,旁边的小助理却仿佛已经见到了他们把戏言变为现实的画面,紧张而又僵硬地碰了碰赵诗嫣。   “赵姐……”   她跟了赵诗嫣也有两年了,上司过得好,她的奖金才能有着落,因此一听懂徐安容的言下之意就觉得是赵诗嫣又得罪了人,显得比她还要不安。   “叫什么叫。”赵诗嫣不屑地冷哼,“有本事就换了我,我看谁能比我更好!”   她话说得斩钉截铁,语气却有了一丝退缩之意,恰好导演组拍完上一组镜头,看这边人慢慢聚拢得多了,举起喇叭催促众人开始下一场戏的拍摄,赵诗嫣又瞪了他们一眼,一甩袖往场间走去了。   徐安容无奈地摇了摇头,看向裤子上的水渍,为自己坐着也能中枪的霉运默默鞠了一把辛酸泪。扶着椅子就要站起来,楚柯迅速地搂住了她,轻轻一用力就把她整个人抱了起来。   徐安容任由他抱着带回住处换衣服,偶尔有路人投过来打量的眼神她也只当作没看见,心安理得地缩在他怀里,看着楚柯额前落下的碎发随着他的步伐轻轻摇晃,问他:“你觉得赵诗嫣符合你心目中的妖族少女的人设吗?她那样的性格,由她来演,你会不会不高兴呀?”   楚柯就她的问题认真想了想,随后摇头:“那个角色的性格和她有几分相似,由她本色出演说不定效果反而更好。”迟疑了一会儿,他接着说道,“她身上有种奇怪的感觉,具体是什么我也说不上来,但有些古怪。”   徐安容一听,顿时来了精神。   赵诗嫣入圈多年,说最火称不上,但名气也一直在那里,即便偶尔被人诟病几句脾气不太好,可真要能在娱乐圈闯出一点地位来,情商不过关是根本不可能的。而她昨天和今天的表现,不说情商高不高了,就是看理智都好像不太在线,这实在让人没有办法相信她是一个徘徊在一线附近的女明星。   她目光灼灼地看向楚柯,等着他说出些劲爆的内容来。   楚柯依旧摇头:“我不清楚,从她身上看不出什么东西,只能感觉到有点奇怪。”   听他这么说,徐安容失望地垂下了眼,也不问了。   ……   住处离得不远,和剧组的拍摄地只隔了一个小林子。   一人一妖脚程不慢,很快看见了客栈建筑的轮廓。一阵清风带起林中落叶轻轻吹过,徐安容捂着嘴打了个哈欠,就在哈欠还没打完的时候,一个清朗的少年音忽然从林子的另一侧传了过来。   “不要!不要啊!”   “你们……你们不要过来!”   少年的声音带着惊恐与不安,让徐安容瞬间联想到了时下的一些社会新闻。   现在出门在外,危险的不仅是女孩子,男生也有风险……眨眼之间,她已经做出了决定,拍了拍楚柯的肩膀示意他往声音传来的方向赶过去。   没听到就算了,既然遇上了,总要拔刀相助一把。   离得越近,少年的声音也就越清晰,徐安容甚至从他的声音里听出了一点哭腔,而紧跟着响起来的则是五六个女孩子的笑声。   “你别怕,我们不会对你做什么的。”   “真的,你别躲啊……”   标准的恶霸调戏良家妇女的台词啊!   徐安容感叹,没想到都7102年了还能听见这么复古的台词,虽然这里的调戏与被调戏的对象性别可能需要互换一下。再听少年的求救声,明显都带上了颤音。仗着有楚柯在,她胆子也大,算了算离得不远了,从他怀里滑了下来,不顾自己隐隐有些坠胀的小腹,拉着他的手就往事发地跑。   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幽香,气味有几分熟悉。楚柯凝眸嗅了嗅,只觉得有些熟悉,还没来得及分辨清楚到底是什么香味,徐安容已经牵着他拐过前面一个路口,看到了出口处被六个女孩子团团围住的少年。   少年穿着一身古装,抱头蹲在地上,整个人缩成一团,只露出一段纤细白皙的颈子,墨绿的发带从后颈滑落,白与绿的色彩对比看起来有些耀目。六个打扮时尚的女孩子或拿着手机、相机,或捧着笔和纸,将少年围住,弯腰看向他,好声好气地商量着。   “小水,签个名好不好?”   难得出门自驾游,居然在这么一个偏远小众的景区遇到了最近天降娱乐圈的人气小生,大家心情是稍微激动了一点,态度也的确过于热情了点,但她们怎么也没想到居然会把自己喜欢的明星吓得直接抱头蹲防,这对于六个美少女而言,实在很打击人的自尊心。   大约是她们的温声细语总算卸下了少年的心房,他微微抬起头戒备地看了眼说话的女孩子,警惕地问道:“真的只要签名?”   他还记得上一次他出门逛街,不小心摘了口罩结果被一群疯狂的女人追赶,最后按在墙上狂摸小腹和胸的可怕场景,后来小黎训斥了他半个小时,让他自己注意,以后不要随便让陌生女人近身,否则出了什么事情她也不会来救他。从那以后,他一直都很小心,哪知道今天突然出了意外。   “真的只要签名。”说话的女生递上纸和笔,语气果断地说完又可疑地停顿了一会儿,“如果你愿意合影也可以……”   少年彻底放下了戒备,蹲在地上接过本子唰唰签上自己的名字。从徐安容的角度望过去,正好能看见他俊美的侧脸,又因为年纪不是很大,隐约有种雌雄莫辩的美。   楚柯忽然道:“……我好像知道那是谁了。”   他的声音或许没有那么令人印象深刻,但那张无愧花妖之名的脸,只要见过就不可能再忘。而楚柯曾经为了找他,有很长一段时间都把他的长相记在了心上。   难怪他觉得那股淡淡的幽香那么熟悉,原来果真是故人……哦不,故妖。   “谁呀?”徐安容顺口问了一句,问完的下一秒,少年正好转过了大半张脸。   徐安容:“……”   她抬头看楚柯:“好吧,我也知道了。”   徐安容看见少年正脸的同时,霍水也同样瞧见了他们,一时间忘了自己还被粉丝包围着,从包围圈里探出头,热情洋溢地朝他们挥了挥手:“嗨,好久不见~”   作者有话要说:  小水仙:嗨,我又上线啦。 第77章 黎木心(修)   故人相见, 不做点什么也不好。   徐安容和楚柯忍着想装作不认识他的念头,把小水仙从热情的粉丝手中解救了出来。粉丝姑娘们一步三回头不舍地离开,而被解救的本尊则瞬间满血恢复, 高高兴兴从地上站起来,伸伸胳膊伸伸腿,舒舒服服地伸了个懒腰。   下一秒, 他扭头一看, 徐安容和楚柯正相携离去,立刻三步并作两步追上了他们。   “诶诶诶, 你们怎么走了,等等我呀!”   大半年不见, 小水仙妖似乎长了点胆,不再像初见楚柯时听说他的身份就吓得瑟瑟发抖,一路叽叽喳喳地跟在他们身后到客栈前, 嘴巴就没停下过。   “你们怎么会来这里啊?”   “是来旅游吗?”   “来这里旅游的人好像不多耶。”   “刚才那几个女孩子就是来这里自驾游的, 说是我粉丝呢!”   “哦哦哦对了, 我现在在演戏呢!”   “好像之前还拿了一个什么年中人气奖, 应该也算是个明星了。”   “你们怎么不说话?诶……哦哦哦, 你们住这里啊, 我们住的地方离这里好像也不是很远……”   这哪里是什么水仙花妖,这分明就是麻雀成了精!   徐安容突然怀疑是不是很久没见, 小水仙被人更改了属性,她还记得上一次见面的时候这家伙没有这么话唠。   她和楚柯在前面走,半天没说过一句话, 冷淡的态度并没有影响到霍水见到故人的兴奋之情,他好像有很多很多话要说,一路上全是他的声音。甚至进了客栈,他也依然没有停下碎碎念,顶着前台姑娘打量的眼神,自发自觉地跟着徐安容和楚柯到了客房门口。   “哇,这里看起来很豪华诶!”   “比我们那里好多了。”   “你们怎么不走了?”   “啊……原来你们是住着一间啊!”   “等等!你们居然已经住在一起了?哟哟哟,吻痕诶!”   震惊的感叹声一波接着一波,小水仙浑然不觉楚柯身上散发出了冷气,惊讶完毕,碰巧看见徐安容脖子间露出来的吻痕,一脸看稀有事物的表情凑过去,围在她边上嗅嗅闻闻,活像大黄二号。   楚柯:“……”   敢当着他面调戏他女朋友,真当他是死的啊?   徐安容刷开了门率先走进去,霍水仔细研究着她的吻痕,目光紧跟着她的脖子,见她往房间里走,脚下也开启了自动跟随功能,嘴里还念念有词:“有点奇怪,容容小姐你身上的妖气很淡诶,可都有吻痕了这不应该啊……”   他看起来就像一只人形的大型犬,兴奋而好奇地关注着他眼中的新事物,直到楚柯忍无可忍地朝他低喝了一句:“闭嘴!”   下一秒楚柯关上门,身体一矮,瞬间变回了原形从衣服里爬出来。   “诶?”霍水被吓得一缩脖子,自然而然地循声回头,只看见巨大的黑蛇立起了蛇身居高临下的俯视着自己,猩红蛇信吞吐,仿佛他眨一下眼的功夫就会被他吞吃入腹。   “诶!!!!”   霍水大惊失色,徐安容看着看着倒是已经把楚柯的原形看习惯了,看到他这副模样也没有什么特殊的感觉,心态平常地从箱子里翻找准备换穿的裤子。   “再啰嗦就吃了你。”楚柯语气不善地恐吓他。   霍水愣愣地眨巴了一下眼,脑海里霎时闪过曾经在京市听说的那些传闻,什么地头蛇啦,什么专吃小妖的大妖怪啦,尤其想到自己之前还得罪过容容小姐……身体比意识反应更快,还没来记得去细想这些传闻,他就已经抱着脑袋蹲下连续滚了三滚缩到墙角,顺带着现出了原形。   “不要吃我!不要吃我我真的不好吃的,我是植物成的妖,没有肉味!楚老大我错了,我肯定不说话了,别吃我别吃我!”   徐安容找衣服的手顿住:“……”   亏她刚才还说许久不见小水仙胆子变大了,现在一看,还是和原来一样怂嘛。   哦不,还是有变化的。   至少话唠水平突飞猛进了。   “好了,别吓他了,变回来吧。”她对楚柯说道,抱着换穿的裤子进了浴室,等换完出来,楚柯坐在靠窗的藤椅上,给自己泡了一杯茶,正在悠然地品尝,小水仙妖依然保持着抱头蹲防的姿势缩在墙角,瑟瑟发抖地盯着他。   徐安容:“不是让你别吓他了吗?”   楚柯吹了吹腾出来的热气,扫了眼小水仙,随口道:“可能他觉得这个姿势比较舒服吧。”   ……骗鬼哦。   她无语地望向小水仙,还是白白胖胖的大蒜模样,小叶子恹恹垂下,火柴人似的小手臂搭在脑袋上,正好圈拢住垂下的叶子,看起来特别的怂。   “嗯…………”徐安容陷入沉吟,“那先变回人形?”   话是对霍水说的。   小水仙扭扭捏捏看了看楚柯,见他不置一词,这才慢吞吞变成了先前的少年模样,手法快速地将散落在地的戏服往身上套好,又抬起手臂抱住了脑袋。   还真喜欢上这姿势了啊?   徐安容抽出一个凳子放到他跟前,自己走到楚柯身边,接过他递来的茶,安逸地坐下抿了一口,问小水仙:“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霍水认认真真打量着楚柯,发现他确实没有想对自己下手的念头,仿佛重获新生般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拖着凳子往前坐了坐,坐到徐安容身前不远处。   “我在这里拍戏嘛。”霍水挠了挠头,有点不知道怎么解释刚才被姑娘们围住的那一幕,“今天没有我的戏份,我就想出来随便转转,听说这里是风景区,附近还有一个剧组在拍戏,我就打算过来观摩观摩,谁知道才走到小树林就迷路了……”   兜兜转转大半天,不仅没找到所谓的隔壁剧组,也没有找到回自己剧组的路,正暗叹妖生多舛,忽然就迎面遇上了六个来这里旅游的年轻姑娘,还个个都认识他,那股热情的劲让他在瞬息间回想起了上一次被女粉丝疯狂追逐的可怕经历。   再然后就是楚柯和徐安容出面英雄救美了,他跟着他们出了小树林,到了他们入住的客栈,这样一来,回到自己剧组也就方便了很多,至少他给小黎打电话报坐标也有了明显的参照物……当然,如果黎木心并不打算来带自己回去,他还能死乞白赖地求一下徐安容。   霍水心里的小九九打得很好。   楚柯一眼就明白了他心里在打什么主意,却也没有点破,转而问了一个最想知道的问题:“你怎么跑去演戏了?”   当初他的悬赏被人接了,最后传来的结果却是霍水被一个女摄影师带走了,等确认他安全无虞,之后也会回昆仑后,他就没有再关注霍水遇到了些什么事情,没想到再次见面,对方竟然摇身一变成了明星,还得了什么人气奖,有了自己的狂热粉丝群体。   原本楚柯以为,提起快递半路丢失的事情霍水至少会表现得有些不满,不料小水仙几乎是一脸感激地拍了下大腿,说道:“这事还要多谢你啊楚老大!”   他只在大黄口中听他喊了那么几次“楚老大”,这会儿也顺口喊上了。   “和楚柯有什么关系?”徐安容好奇道。   她一问,像是打开了霍水的话匣子,顿时噼里啪啦竹筒倒豆子一般将从快递失踪那日的经历详细说来。   当时捡到快递的是跟着剧组前去昆仑山附近取景的一个女摄影师,叫黎木心。她虽然年纪不大,在圈内却名声不菲,人也十分聪明胆大。霍水被她发现后不久就暴露了自己的底细,黎木心看他化成人的长相好看,也不怕他是妖怪,反而起了让他当自己模特的心思。   而霍水之所以答应则是因为——   “她长得可好看了。”水仙妖捂着脸羞涩道。   摄影师黎木心,徐安容对这个名字有点印象,记忆中她给不少明星都拍过剧照,在网上也称得上是网络红人,霍水说起她的时候,她的眼前自然而然浮现出一个短发高挑的女孩子样貌。不过黎木心虽然五官精致,她的美却是飒爽帅气的美,不太符合一般人意义上的好看。   但也许是霍水从小见惯了花妖们倾国倾城的容貌,反而觉得这种飒爽的美最能击中他的小心灵。因此,就他失踪以来的经历来看,简单概括可得就是两只颜狗看对了眼,于是决定成为合作拍档。   霍水听了她言简意赅的概括,竟然还认同地点了点头:“那是,要不是我长得好看,小黎肯定早把我扔了。”   徐安容:“所以你为什么还能表现得这么自豪……”   霍水理所当然地回答:“因为我除了脸以外一无是处啊!”   从前他想凭着自己的双手吃饭,但屡试屡败,屡败屡试,一直与“惨”字脱不开关系,现在他终于找到了自己的长处,自从靠脸吃饭后,虽说没有一飞冲天,但至少是能挣到钱了。   楚柯:“……”   对自己有清醒的认识,很好。   霍水带着自豪的笑意接着叙述——   被黎木心带走后,因为脸好看,霍水给她拍了几次写真后没多久就在网上引起了巨大反响,什么“妖精系美少年”、“精灵小王子”等等关键词接连登上热搜,瞬间给他聚集了一大波颜狗粉丝。有圈里人托黎木心的关系找上了他,问他愿不愿意入行演艺圈,霍水考虑到不能总是住在黎木心家里蹭吃蹭喝,身为雄性的他还有自己的自尊,于是毅然点头,踏入了艺人行列。   徐安容仔细回忆了一下,好像“妖精系美少年”这个关键字穿得最为火热的时候,苗苗还给她念过,一脸兴奋地指着照片里的美少年说“那颗大白蒜居然跑去当模特了”。   “所以我真的很感谢楚老大,如果不是楚老大决定把我寄回昆仑,我就不会遇到小黎,也就不会因此进入娱乐圈,就不能够凭自己的能力挣到钱!”   说到激动之处,小水仙抓住了楚柯的手忍不住热泪盈眶:“老大,是你让我知道了我还是能靠脸吃饭的!”   想起他曾经的悲惨经历,楚柯淡定地点了点头,缓缓抽出手:“走吧,送你回你剧组。” 第78章 救场(修)   霍水所在的剧组拍摄的恰巧也是一部古装玄幻片, 大约是存了那么点与《妖王》打对垒的意思,他们的题材与妖怪也有所关联。   而听小水仙所说,对方的导演与制片人与华氏传媒的确有些嫌隙, 甚至不止是个人,双方背后的公司也都在互相较劲。不过这些和他都没有关系,他资历浅, 又没有什么背景, 虽然近来闯出了些名气,但放在娱乐圈里尚且不够看, 在剧里只演了个男四号,身份是男主角的小师弟兼优质僚机。   说到这里, 霍水有点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其实我从拍戏以来还没演过男主角,演了三部剧都是没什么内涵的偶像剧,也有好多人说我演技差, 不过小黎说我能演好花瓶就很好了, 反正男女主角都是金主爸爸们塞进来的人, 收视率好不好都是他们扛, 跟我没有关系。”   尽管入行时间短, 但霍水对如何身为一个职业花瓶演员已经有了相当深刻的认识, 并且丝毫不以为耻。   毕竟他唯一的优势就是脸好看,而且妖怪的身份让他的脸拥有很长一段时间的保质期, 不像人类到了一定年纪后必须依靠不断的保养来维持容貌,在别人忙着打针拉皮的时候,他只要购买一点营养液和营养土, 顺便再晒晒太阳进行一下光合作用就行了。   徐安容:“……我替娱乐圈的未来感到担心。”   原先认识江纪舒的时候还没有什么担忧,因为她是真的有演技,甚至演技秒杀不少科班出身的演员好几条街,和她比起来,小水仙就是一个极其不正面的例子,万一其他的花妖看见光靠脸都能混得这么好,纷纷涌入娱乐圈,那真是全魔乱舞,画美不能看。   “不用担心,别看他这样,但颜值长得能和他不相上下的就已经很少了,能够超越的更是凤毛麟角,而且大多数妖怪是比较有志气的。”楚柯宽慰道。   霍水:“…………”   霍水:“什么叫没有志气啊喂!我明明很努力在挣钱的!”   楚柯:“呵。”   徐安容:“哦。”   霍水:“真的!我在很努力地赚钱!要是挣不到钱在人类社会混不下去我就要被迫回家嫁人了!如果不是楚老大把我寄回家的半路出了点意外,我过年就要被押着去相亲了!”   楚柯:“……嗯?”   徐安容惊讶地看着他:“还有这事?”   嘴快到想抽自己一巴掌的小水仙自知失语,立刻捂住了嘴巴,两眼飘啊飘,看天看地就是不看徐安容,直到楚柯的目光也盯住了他,他才扭扭捏捏地开口。   “我也是后来回昆仑才知道他们想让我去相亲的,但是那时候我在给小黎当模特,因为不算无业所以就没去……”说话的同时,二妖一人已经到达了霍水所在的剧组,他的目光不经意间从前方扫过,忽然惊讶,“咦,他们居然来了?”   像是不敢置信,他使劲揉了揉眼睛,再看,还是那两人。   徐安容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正前方是正在说话的一男一女,二人都穿得光鲜亮丽,一眼看上去就是明星,不过徐安容并不认识。   “那是谁?”   “剧里的男女主演啊。”霍水一脸理所当然地回答道,“就是小黎说的金主爸爸们塞进来的人。”   这身份倒是没令徐安容诧异,她诧异的是小水仙的态度。   “因为我很久没看见他们了。”霍水解释道,“他们上次来大概是一周前吧,从开拍到现在我只见过他们三次,一次是开机仪式,第二次就是一周前,再然后就是今天。突然看见,还是挺惊讶的。”   仿佛看穿了徐安容的疑问,他接着说道:“他们不在的时候我们一直在跟替身拍戏,刚才要不是看他们的体形和几个替身演员很像,我还不一定认得出来。我之前还纳闷他们不来现场怎么拍,后来小黎跟我说有一种技术叫抠图,就是人往绿幕前一站,他们拍他们的,我们拍我们的,等收工了让后期合成一下就好。”   说完,他习惯性地挠头:“我觉得吧,人类的科技比我们的妖术还厉害似的。”   徐安容:“……嗯。”   没想到只是顺路送小水仙回来还能听见这样的娱乐圈内/幕。   霍水口中的男女主演没看见他,径自聊着天往车里休息去了,霍水四下张望了一下,看见正站在导演边上的黎木心,立刻带着徐安容和楚柯兴冲冲过去。   “小黎!”   高挑的短发女生闻声回头,凌厉的凤眸一挑,问他:“你跑哪去了?怎么现在才回来?现在主演来了,郑导准备把后面的几场戏提前,你再不回来就要耽误了知不知道?”   她气势十足,语速又飞快,霍水被她的一连串质问问得不敢出声,等被她拖着去补妆才想起来徐安容和楚柯还站在一旁,弱弱地回答黎木心的问题:“我刚才迷路了,是他们带我回来的。和你说过的,他们就是……”   黎木心看一眼皱着眉欲言又止的郑导,朝徐安容和楚柯客气地点点头,说了声“谢谢你们送这家伙回来,现在有点急事,等会儿再和你们聊”后,拖着霍水就往化妆师身边走。   “有什么事先拍完戏再说,你还想不想干了?”黎木心低声对霍水说道。   哪怕这部剧又是肤浅的偶像剧,但至少它报酬优厚,导演名气也高。刚才没找到霍水,郑导的脸色明显不太好,本来男女主演上头就有人罩着,难得施恩般来一次剧组,他当然想要尽可能把能拍的戏都拍了,这种时候有人拖后腿,那肯定是要被他记上的。虽然看在自己的面子上可能不会说什么,但霍水如果想继续在娱乐圈里混,能不得罪人还是不要得罪比较好。   霍水听她说得严肃,也不吭声了,朝徐安容和楚柯的方向使劲挥了挥手,下一刻就被按在了座位上,化妆师拿着粉扑刷子围了上来……   把迷路的小妖送到,徐安容和楚柯就准备离开。   霍水和他口中的黎木心显然都有事要忙,无暇招待,待在一个陌生的剧组里他们也浑身不自在,给小水仙发了条消息说了下离开的事情,楚柯牵着徐安容就开始折返。   没走两步,忽然迎面撞上一个高高壮壮的男人。要不是楚柯反应及时,一把将徐安容揽到自己怀里,看那人走路的速度几乎可以把徐安容撞到地上。   男人看着四五十岁的模样,一看就很富态,有着微微凸起的啤酒肚,不过长相倒还看得出年轻时的两分英俊。他脾气有些急躁,气色看上去也有些差,撞完了人看了一眼连句道歉也没有,拍拍衣服直奔郑导那里。   徐安容盯着他的背影在心底默默诅咒了两声,转头看楚柯,却见他一脸凝重之色。   “怎么了?那人有什么问题吗?”   “没事。”楚柯收回目光摇头,“只是忽然觉得他身上的气息令我有些不太舒服。”迟疑一下,他接着说,“跟《妖王》剧组的那个女三给我的感觉倒是有点相似。”   楚柯说的那个女三就是赵诗嫣,他曾说过对方身上有些古怪。   徐安容又回头看了眼,高高壮壮的男人好像正在和郑导争论什么问题,二人都还算克制,只看见两人靠着一张嘴你来我往,其余的却看不出来什么异样来。   她摇摇头,看楚柯也没有主动追究的意思,跟着他回到了《妖王》剧组。   按照计划,今天是留在这里的最后一天,明天早上他们就要乘坐动车返回京市,但有一句话叫做计划赶不上变化,等他们回到剧组的时候,拖着一身戏服蹲在路边的江纪舒立刻迎了上来。   “容容,有个出名的机会要不要?”她笑嘻嘻地问,伸手捧住徐安容的脸左瞧右看,“嗯,我今天观你面相,发现你有红的潜质。少女,要和我签订契约成为马猴烧酒吗?”   徐安容:“……啥?”   楚柯拉着徐安容往后退了一步,盯着她把手规规矩矩地放下,说道:“说人话。”   “咳。”江纪舒轻咳一声,“是这样的,剧组里有个女演员突然爽约了。虽然她那个角色本来也不是什么重要角色,但因为对长相有一定的要求,所以一时半会还没找到替补,我看容容长得就挺好的,所以她要是愿意的话,导演希望她能上。”   这个角色是书中的一个戏份很少、来历却很神秘的少女,她武力值高,颜值过人,全书中只出现过两次,且都是在旁人的记忆中,但因为有长相和神秘值的加成,尽管出场少却也有了不低的人气。而原定出演的小透明女演员心比天高,虽然身份摆在那里只能演这个角色,却一直嫌弃戏份少,在傍上新的金主后果断毁约,转头就去拍新戏,直到今天才忽然说来不了不能演了。   这类角色好看的演员难找,不好看的演了又没有说服力,导演本来正头疼呢,江纪舒忽然灵光一现,说让徐安容来试试吧,导演对徐安容也有印象,一听她撺掇,居然也就答应了。   “……所以我就来找你了,怎么样,有兴趣试试吗?”江纪舒的狐狸眼眯了起来,眼中流光转啊转,像是在打什么小主意,语气蛊惑地说道,“说不定你就一炮而红,从此走上人生巅峰,迎娶高富帅了呢?”   楚柯:“她不用走上人生巅峰也能迎娶高富帅。”   毕竟,他就是。   江纪舒被他怼得一噎,看向徐安容时立刻换了个泫然欲泣的表情:“容容,救场如救命,就为了这个一个角色耽误两天的话,我们整体进度又要变慢了,你就帮帮我们吧。”   徐安容刚一开口:“我……”   “好的,我知道你同意了,走吧走吧去上妆吧!”江纪舒一脸兴奋地拉着她就去找化妆师。   “我……”   “没事,别怕,这个角色不需要演技!”   徐安容被她拖到座位上,周围的化妆师立刻将她围成了一个圈,徐安容盯着她们手里的粉扑刷子往自己脸上招呼过来,脑海里瞬间闪过了不久前小水仙被黎木心按在座位上时幼小可怜又无助的模样——好了,现在大家同病相怜,同是天涯沦落人了。   她努力睁开眼往楚柯那边看去,祈祷他能说些什么,谁知后者摆弄着手机沉吟了一会儿后冲她点点头:“我车票已经改签好了,拍吧。”   徐安容:“……喂!”   一个两个的怎么都这么巴不得她进军娱乐圈。 第79章 救命(修)   国庆放假的一天, 照例是瘫在家中无所事事地撸猫。   当然,被撸的对象并不肯配合,先是仗着灵活的身体在房间里蹿来蹿去, 上柜顶、下床底,躲了半天好不容易被一个熊扑抱了满怀,却在陈雨彤蠢蠢欲动地将魔爪伸向猫头的时候, 不声不响地亮出了锐利的爪子。   白色的利爪在阳光下反着锃亮的光, 看得陈雨彤冷汗涔涔,在撸猫与被抓之间挣扎了半天, 最终心虚地松开了手。黑猫矜持地抬起下巴,浑身散发着清冷高贵的气质, 迈着优雅的猫步走到阳台光线最好的位置,窝进陈雨彤事先被他准备好的纸箱中。   他俯身趴下,闭上幽绿的猫瞳, 阳光晒在他身上, 黑色的皮毛看起来流光溢彩, 仿佛上好的丝滑的绸缎。金色的阳光似乎为他镀上了一层淡淡的金边, 但盯着他长久的看, 就会发现这并不是错觉, 阳光真的给他笼罩上了一层金光,有莹莹辉光从黑猫的体内透了出来, 如果在夜里关掉电灯,甚至可以看到他像是会发光的小灯泡一样。   啧,这就是妖怪啊。   无论看多少次, 都觉得十分不可思议。   陈雨彤撑着下巴,津津有味地打量着他。   她活了二十多年,头一回见到漫画小说里的情节成真——大发善心救下来的受伤的小动物其实是妖怪最后会变成帅哥来报答恩人——尽管她救的这位并没有一丁点表示要以身相许的意思。   发现黑猫是猫妖的过程说起来其实简单而轻易,充满了巧合性,在那之后的某一天,她出其不意地抓了对方一个现行,后者这才如实地告知了自己的身份。   陈雨彤是个胆大又好奇心十足的姑娘,头一回见到猫妖也不害怕,反而把受伤的黑猫留下来照顾……当然了,她也不是那么好心的,最主要的原因是黑猫的人形长相颇为得她欢心,看在颜值的份上,她一点也不吝于施舍自己的善良。   她盯着黑猫的眼神直白而不加任何掩饰,想要忽略都难,调息了半天静不下心,周檀的耳朵抖了抖,无奈地睁开眼睛看向她:“你盯着我干什么?”   陈雨彤捧着脸朝着他笑得像花儿一样:“看你好看呀。”   经过这些天以来的相处,她早就把黑猫的底细摸了个门清。首先他叫周檀,常年在蜀中清修,不问世事,这回是因为蜀中有个被镇压了许久的妖怪破开封印逃了出来,他才离开自己修行之地出来抓捕对方,但因为一时不慎与对方拼了个两败俱伤,然后被陈雨彤捡回了家。其次,他的性格带着修道之人的古板与正经,哪怕只是小小的调戏都足以让他害羞,简而言之就是——调戏起来特别带劲。   果然,话音一落,周檀看她的眼神更无奈了。   “不可……”   “不可什么?”   女人的笑容灿烂得宛若夏花,深知越是回应越容易被她不依不饶地接着调戏,周檀在心底无声地叹了口气,重新闭上眼,猫耳软软趴下,说道:“你若要看,就看吧。”   真是拿她没有一点办法。   陈雨彤得意地翘起了嘴角,她知道周檀要靠日月精华来养伤,调戏够了就扭过头开启了电脑。   按照一贯的顺序刷了刷微博和论坛,又戳进娱乐圈版块看了看,铺天盖地都是电视剧《妖王》的消息。未播先火说的就是这样了,不论是好评或差评,总会有人跳出来想要说两句。   陈雨彤随便点了几条消息进去看了两眼,没看见什么干货,正准备退出,一个资讯页面跳了出来,最底下有一条一天前的消息,标题写的很是劲爆——   《娱乐圈新人空降妖王剧组挑战影后视帝主角之位,是本事超群还是背后金主强推?》   消息点进去,页面的标题底下还放了一张所谓的新人的侧颜图,虽然像素不高,画面颇为模糊,但不难看出那一男一女的容貌都还不错,再看评论,已经有男女主演的粉丝在维护自家偶像了。   “哪来的一百八十线小透明来倒贴我爱豆,不要脸!自炒滚!”   “自炒滚+1”   “自炒滚+2”   “……自炒滚+10086”   陈雨彤仔仔细细把评论看了一遍,再看上面的那张侧颜图,顿时就乐了,这两人她熟啊!谁去进军娱乐圈他们俩都不可能去啊!   乐完半天,想了想掏出手机就给徐安容打电话。   “一段时间不见,没想到你都要进军娱乐圈了啊。”她啧了两声,把标题给徐安容念了一遍,问她,“有何感想?”   徐安容穿着仙气飘飘的白衣站在剧组里,周围人来人往,人声鼎沸,她特意挑了个还算清静的角落听着陈雨彤调侃的声音,好不容易分辨出她说了什么,沉默半晌后回答道:“不瞒你说,我真的在拍戏。”   陈雨彤:“哈?”   她掏了掏耳朵,不确定地问道:“你刚才说了什么?能不能再说一遍?我不确定是不是我的听筒出了问题。”   徐安容:“……我说,我可能真的要进军娱乐圈了。”   “你蒙谁呢!你不是在《妖王》剧组探班么?”   陈雨彤清晰地记得好友前几天说过她和大腿去了《妖王》剧组探班,紧接着没多久她就在朋友圈看到了她和江纪舒的合影,怎么突然又改去拍戏了?这中间的剧本不对啊!   徐安容沉沉地叹了口气:“说来话长。”   “你长话短说一下试试?”   徐安容又叹了口气,眺望着正在和男女主演商量接下来的拍摄的导演,语气沉重:“因为有人见我资质出众,非要拉我入圈。”   “……你能吹自己吹得再毫无底线一点么?”如果白眼能通过话筒传递,可能徐安容现在已经被无数的白眼淹没了。   “好吧,我实话实说,我是临时救场,一个无关紧要的小角色,整部戏里都不知道能不能有十分钟的镜头。”徐安容说道。   颜清这个角色主要看脸,她拍摄起来还真没花什么功夫,一切都听导演指挥,拍拍文戏没有什么难度,武打都有替身,总体来说,难度并不大,相反还算是给平凡无奇的人生增添了一点难得的特殊经验,至少说出去也是演过电视的人了。   陈雨彤听她说完,不由啧啧称奇:“苟富贵,勿相忘。”   “……”   正聊着,导演开始喊进行下一个场景的拍摄,徐安容回头看了眼,楚柯正朝这边走来,于是匆匆掐断了电话:“富贵怕是没希望了,拍完今天最后两个镜头,我和楚柯明天就回京市了,等我回到京市再和你详细地聊。”   “你这话说得我怎么感觉特别像电影里那些诀别语呢,等我怎么怎么样就怎么怎么样,最后一般都要出事……”陈雨彤顺口吐槽道。   徐安容:“……我可谢了你的乌鸦嘴了。”   话音落下,陈雨彤立刻听见电话另一端传来了“嘟嘟嘟”的忙音。   “这不是听起来就像个flag嘛。”她嘀嘀咕咕念着,伸了个懒腰,电脑椅转了半圈,看向纸箱里的黑猫。   周檀不知道什么时候变成了人形,盘着腿坐在地上,他所吸引来的阳光愈发强烈,明显到肉眼都清晰可见的地步,整个人仿佛是个发光体。一缕金色而柔软的光线像是被什么东西牵引,从无数缕阳光中剥离开来,随着他的呼吸,从他的鼻子慢慢进入了他的体内。   陈雨彤又摆出了少女捧脸的姿势,专心致志地盯着他。   他有一头长及腰的乌黑头发,用一根墨绿色竹簪束起,身上穿的好像是古装一样的衣服,与他的毛色一样是黑色的,有些宽松,看着又有点像是道家的道袍。从陈雨彤所处的角度望过去,正好能看见他弧度优美的下颚,棱角分明的五官。   这样好看的一个人,哪怕你知道他不是人而是妖,又怎么能忍住不心动呢?   陈雨彤恰好是个胆大的姑娘,所以她一点也不害怕,反而还能将这个正直又矜持的妖怪经常调戏得只能落败而逃。   喜欢就要上嘛,管他是不是人,长得这么好看总不算吃亏呀。   陈雨彤默默想着,视线从周檀的侧脸慢慢往下滑,从他宽松的领口正好能看见精致的锁骨以及隐约的胸肌……周檀的睫毛颤了颤,发现了这道凝视着他的目光,一双本应含情却格外清冷的桃花眼忽而睁开,侧头望向陈雨彤。   陈雨彤丝毫没有偷窥被抓包的尴尬,笑眯眯地朝他挥手。   “你看起来好像伤好得差不多了。”   周檀沉默,过了一会儿才点头:“是。”   他敛息收功,站起身,一头墨发随着他的动作在半空划过一道优美的弧线。按照以往,他会再变回原形,以免被陈雨彤直接的眼神从头至尾地扫射,但这一次他却没有。他看着陈雨彤,迟疑了片刻才低声道:“我准备离开了。”   他留在陈雨彤这里这么久,无非是因为之前伤势过重,不便行动,现在伤势已经几乎痊愈,也就到了离开的时候。他一直没有忘记他离开蜀中的目的是什么,当初那妖怪虽然与他两败俱伤,但既然他的伤势已经快要痊愈了,对方也差不多要出来兴风作浪了,尤其是最近几天,不祥的预感萦绕在他心里,让他愈发得担忧京市的情况。   到了他这个程度,有时候的预感并非是毫无来由的猜测,而是接近于一种预知,不安的感觉越是强烈,说明即将发生的事情越是严重。   职责在身,不得不走,只是分别的话说出口,为什么会有一丝不舍?   他皱着眉垂下眸子,拢在宽大袖袍里的手轻捏了起来。   陈雨彤好像一点也不意外,笑容一点一点淡去,转过头点开在线购票,头也不回地说道:“那我帮你买去京市的机票。”顿了顿又说,“国庆人多,等过几天再走吧?”   周檀缓缓点头:“好。”   他捏了捏拳头,有心想说些什么,但多年的修行却只教会了他如何应战如何对敌,从来没有人或妖教过他,在这种时候应该说什么。   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浮上心头,他张了张口,还没来得及出声,陈雨彤却突然笑嘻嘻转过了头:“我刚才想了想,我白白收留你这么久,不收点报酬好像也说不过去,正好我垂涎你的美色很久了,所以今晚你就以身相许吧!”   仿佛一口老血憋在了喉咙里,周檀默默抬眼:“……”   ……   另一边,被陈雨彤的乌鸦嘴“祝福”过的徐安容拍完最后一个镜头回到化妆间,刚卸下头上的发饰,忽然心中一跳,一种毫无来由的不安预兆让她的眼皮也紧跟着跳了起来。   刺耳的手机铃响起,楚柯看她一手卸妆棉,一手化妆水,实在腾不出手,体贴地接起电话递到她耳边。   “喂……”   她才刚张口,电话对面忽然响起一声惊恐的求救声:“楚楚楚老大容容小姐救命啊——”   这个声音是……小水仙。   她和楚柯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里看出了疑惑。 第80章 还没完   要问这个世界上最倒霉的妖怪是谁, 霍水一定会坚定地投自己一票。   年幼时的悲惨经历就不多说了,好不容易成年来到人类社会,所经历的一切如果拍成纪录片几乎可以说是一部失败的求职史。等到终于找到一份适合他的职业, 运气也丝毫没有好转,先前拍的三部戏,一部因为题材问题刚上架就被禁了, 另一部血扑, 收视率低到姥姥都不认,到了第三部扑得比上一部更厉害。   索性霍水新人无名, 演的戏份最多的也就是个男二,虽然演的三部电视剧一部比一部惨, 但男女主演们挡住了大部分批评,倒也没有波及到他,甚至因为皮相不错还得了一个人气奖。   霍水原本还有点侥幸, 觉得虽然自己演一部电视剧就扑一部, 但至少他自个儿没出事, 照这个良好的趋势发展下去, 说不定哪天就时来运转了呢?   结果有些念头真是不经想, 今天早上一睁眼, 映入眼底的不是雪白的房顶,而是斑驳的水泥墙。墙漆掉了大半, 仔细看去还能看见几条横据的仿佛蜘蛛网似的裂缝,生怕别人不知道它已经摇摇欲坠了,风一吹, 还有成块的墙漆掉落下来。   头顶上的房梁倒是真的结满了蜘蛛网,蜘蛛早已不知道跑到哪去了,只留下大大小小的网沾满了死去多时的各类昆虫。地上满是灰尘,脚尖一划就是一道明显的印子。房间的窗子不知道为什么被凿去了,只留下两个巨大的空荡荡的框。   再看自己,还穿着睡衣,被人整个绑在椅子上,塑料绳缠了一圈又一圈,从头至尾绑得结结实实,堪比木乃伊。试着动一下,绳子反而差点勒进肉里。准备喊救命,嘴巴还被人贴心地用胶带封了起来,“呜呜嗯嗯”了半天都没人理他。   身上显然被搜过了,手机之类的通讯工具都不见了踪影。不知道绑架者是谁,又不知道对方绑架的目的,就在他想要先变回原形躲一躲的时候,后勤的钱叔拿着他的手机走了进来……   想的东西很多,但回忆起来却很快,只是一眨眼的功夫,面对来自徐安容和楚柯的疑问,霍水已经把自己今天发生的事情快速地过了一遍,只是有时间回想,却没有时间解释,他就地一滚躲过来自背后的袭击,抓紧最后的时间对着手机大声求救:“有妖怪啊楚老大!救救我——”   ……   话音戛然而止。   通话的突然中断让徐安容有些不安,她面色凝重地盯着霍水最后发来的定位问楚柯:“霍水是不是真的出事了?怎么办?要报警吗?”   尽管和霍水认识时间不长,但徐安容觉得他并不是一个会故意恶作剧的妖,尤其不会开这么过分的玩笑。他既然打电话过来求救,说明确实是遇到了危急情况,尤其他最后提到了有妖怪,让徐安容不能不在意。   可另一方面,她又不知该怎么做,普通人出事她可以报警,可以立刻叫上其他人一起过去支援帮忙,但是涉及到了妖怪的事情,那就不是人类的力量可以轻易干涉的了。   “别担心,怎么说他也是妖怪,至少还能再撑一会儿。”楚柯记下霍水发过来的定位,快速地吩咐接下来的安排,“你去找江纪舒,告诉她霍水出事了,别管她认不认识,就说是个小水仙就行,我先赶过去找他,你们等半个小时,如果收到我的消息就报警。”   徐安容紧张地捏着手里的化妆棉,顾不得将其捏作了一团,只担忧地看着他:“你就这么过去,不会有危险吗?”   “没事,比我厉害的妖哪有那么多。”楚柯说着,趁四下无人,忽然化成了原形,“我先过去了,你快去找江纪舒,记住,等收到我消息再报警。”   徐安容看着黑蛇变成筷子粗细从门缝边悄悄溜出去,捡起他的衣服塞进包里,胡乱擦了两下脸把妆匆忙卸完,也不管发髻还没拆,提着戏服的裙摆就往外面冲。   跑到外面,正好遇上两个助理聊着天往这边走,一个不满地抱怨着:“也就是个女三而已,还耍什么大牌,马上要拍戏了还找不到她人!”   “别说了,小心得罪人,去化妆间看看她在不在吧。”   零碎的对话随着风传入耳中,徐安容下意识抬头看向她们,对面也刚好撞见她,见她刚从化妆间出来,其中一人立刻问道:“赵姐在里面吗?”   “不在。”   “那你今天看见她了吗?”   “不好意思,也没有,今天我一天都没见过她。”   徐安容急着去找江纪舒,不愿意和她们浪费口舌,匆忙地解释道:“我有点事要找江老师,先走了。”   她跑开几步,背后的两个助理又开始抱怨——   “真是的,电话打不通,人又找不到,她是不想在圈里混了吧?”   “人家可是有靠山的,想混还不是随时能混。”   “什么靠山,要人家真捧她哪至于来这里演个配角?说不定是有新欢不要她了呢!哼,走走走,再回酒店去找一找。”   无关紧要的信息没有在脑海里留下太多印象,听过就抛在了脑后。徐安容视线一转,看见了刚下完戏瘫在椅子上休息的江纪舒,立刻朝她跑了过去。   “我有事和你说。”   ……   霍水发来的定位离剧组不远,只有四五公里路程。   这一片风景区目前都是私人承包开发,那里还没有建设完成,有很多拆了一半的民居建筑,因此过去的人很少,也由此导致了那里的荒僻。   楚柯的速度很快,仅仅花了十分钟就找到了霍水。找到他的时候,白白胖胖的一颗蒜正被一条烟雾似的触/手所缠绕,摇摇晃晃举在半空中。   大白蒜抱着已经坏掉的手机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不要吃我不要吃我!呜呜呜,我是植物妖,不好吃的,呜呜呜……”   楚柯听得一脸黑线。   这怂包的台词从他认识霍水以来就没变过,一点新意也没有。   心里吐着槽,他脸色却很严峻,顺着缠绕在霍水身上的那条触/手看去,只见触/手的尾端连接在一个高高壮壮的男人背上,而那个男人此刻正伏在地上,狼吞虎咽地咀嚼着什么东西,他微微侧过头,一双毫无温度的死灰色的眼睛牢牢地盯住了楚柯。   楚柯的脸色猛然一变。   那个高高壮壮的男人他曾经有过一面之缘,就是送霍水回他剧组的时候,差点把徐安容撞倒的那一个。而他身上所延伸出来的触/手气息也让他感觉很熟悉,他清晰地记得就在不久之前,他曾亲手解决掉一个拥有同样气息的妖怪。   他冷着脸从暗处进入了房间,不再刻意压制自己的体型。   猛然出现的妖气引起了霍水的注意,小水仙的小叶子狂乱飞舞,泪眼朦胧地朝他伸出了手,泪珠哗哗直掉:“啊啊啊啊要死了要死了,楚老大救我!”   楚柯:“……”   楚柯没有搭理他,警惕地看着俯首进食的男人,不,应该说是妖怪。   男人身上所透露出来的的确是妖气,浑浊而肮脏,充满了令人厌恶的气味。但奇怪的是,妖气中有隐约还有一点活人的气息。   楚柯皱了皱眉,想起了在水上乐园后山所见到的那个守林的老头——当时见到那个守林人时,他已经死了,要是还活着,也许就和现在的这个男人一样。   是那个从蜀中逃出来的妖怪。   它还活着。   他心想,看向男人的目光愈发冷冽。   当初解决掉了附身在守林人身上的妖怪时,他还曾疑惑为什么那样轻易,与传闻中的实力并不相符,而现在他有了答案——那个妖怪可以同时俯身于好几个人身上,尽管单体的实力会变弱,但只要其中一个分/身还活着,它就不会死。   风“呜呜”地从毫无遮挡的窗口灌进来,宽敞的房间里除了啧啧的进食声与小水仙的求救声,其实很安静。   楚柯的目光落在了男人的身前。   男人嘴里嚼着一块撕扯下来的肉,肉上尤带着血,血滴滴答答落在地上。在他前面的是一个早已死去的老头,看身体所表现出来的特征大约六十多岁,脸颊已经被啃食了大半,面目全非,看不出原先是什么身份,但看霍水的表现好像是他认识的人。   想到霍水,楚柯又看向了他。   小水仙可怜巴巴地望着他:“那个……能不能先救我下来?”   楚柯终于满足了他的愿望,他一扬手,一道银色的小闪电凭空出现,削断了缠住小水仙的那根触/手。   霍水“哎哟”一声,自由落体砸在了地上,一抬头,眼睁睁看着一道黑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朝着楚柯扑去,急得连音调都拔高了好几度:“小心!”   楚柯冷哼一声,蛇身一扭,长长的蛇尾猛地发力,直接把朝他扑过来的男人抽飞出去。   霍水张大了嘴巴,惊讶地看着他:“啊……”   他刚才还被对方追得四下逃窜,怎么到了楚柯手里,难度系数就好像瞬间低了几个等级呢?   男人重重地摔落在地,连续翻滚了几圈才呻/吟着直起了上半身,他大张着嘴,“嗬嗬”地喘着气,眼睛诡异地上翻,露出了大片眼白。   更多的触/手从他背部生长出来,仿佛长了一个会膨胀的肿瘤一般,他的背部渐渐隆起,忽然之间,他背后的衣服被破开,一团黑影猛地冲了出来,跃到半空,对准楚柯俯冲而下。   “哼。”   楚柯冷哼,手指一点,一道小闪电再次从他指尖挥出,黑影躲避不及,被射了个正着。银色的弧形小闪电落在黑影身上,噼啪闪了几下,紧接着黑影痛苦地咆哮起来,身形不自觉地蜷缩成了一团,滚落在地,不断翻腾。   很快,就像冰雪遇到火焰被消融一样,黑影的体型渐渐缩小,淡黑色的烟从它身上冒出来,伴随着“滋滋”的声响,不过十几秒的时间,黑影已经彻底消失不见,地上只残留下一层薄薄的黑色灰烬。   霍水看得目瞪口呆:“解决了?”   说好的激烈打斗?说好的殊死拼搏?在哪呢?   他努力回忆了一下自己逃跑时的狼狈,最终把那一幕归结于:是敌方太强大,战友更强大,而他只是一个普通的小花妖,打不赢被追得哭爹喊娘才是正常的。   “解决了。”楚柯看着那堆灰烬,又看了看倒在地上生死不知的男人和残缺不全的尸体,面无表情道,“但是,还没完。”   这次遇上的比上次的那个守林人还要弱得多,二者的实力即使相加也远远达不到其他妖怪口中的恐怖程度,以此推论,这只恶妖的分/身数量至少在三个以上,甚至很可能比他想要得还要多。而且,他们还不知道它究竟是什么时候制造了这些分/身,又是什么时候什么条件下附身于人类身上。   想要将那只恶妖彻底消灭,绝对不会轻松。果然,被东方北拜托的事情都麻烦得很。   他一边想着一边变回了人形,风吹过来,凉飕飕的感觉让他有些不适,他看向正往自己身上套睡衣的小水仙,伸出手:“拿来。”   “什么?”霍水一脸茫然。   “衣服。”   “啊?”   “你的衣服。”   一瞬间,霍水捂紧了领口惊恐地望着他。   楚柯的眼皮跳了跳:“别想多,我只是要你的衣服。”   他身上赤/裸/裸不着寸缕,又不高兴变回原形,当然得问霍水要衣服穿了。   霍水恍然,原来是这样,动作麻利地解开扣子,刚要脱,突然又顿住:“不对啊,我脱了给你穿,那我穿什么啊?”   楚柯轻飘飘看他一眼:“你觉得呢?”   救命之恩,别说是脱件衣服了,就是掐光他的小叶子也只能忍!   霍水委屈地忍住眼泪,乖乖地变回了原形。楚柯弯腰捡起他的睡衣给自己穿上,舒展了一下胳膊觉得不太满意。霍水小胳膊小腿的,尺寸起码比他小了一个号,穿得能舒服才怪。   想到现状如此,也只能将就,用平时拎起苗苗的方式揪起小水仙塞到口袋里,他迈开长腿往外走,一边走不忘掏出手机通知徐安容。电话刚拨通,对面立马秒接。   “没事吧?怎么样,解决了吗?”   “嗯……”沉吟了一下,楚柯回答道,“暂时算是解决了,先报警吧。”   ……   半小时后,警车呼啸而至。   两个小时后,各大媒体记者和娱乐圈狗仔蜂拥而至,两大剧组附近出现凶杀案的新闻在一小时内迅速登上热搜榜首。   给黑猫买完票准备再刷一遍微博就去工作的陈雨彤看着新闻标题,目瞪口呆:“卧槽。”   作者有话要说:  又开始卡文了……修改了两个小时,加了大概一千五百字OJL 第81章 暂时落幕   “我的乌鸦嘴有这么灵验吗?”陈雨彤盯着屏幕喃喃自语, 突然拿过手机按下了一连串数字。黑猫瞥了一眼,“徐安容”三个字正随着通话播出而不断闪烁。   黑猫:“……”   足足响铃响了十三次,徐安容才终于接通了电话。听着电话那头关切的声音, 她忍了半天才从牙缝里挤出一句:“我可真是谢了你的乌鸦嘴了!”   陈雨彤讷讷地摸了摸鼻尖,气势少有的低落下去:“我当时就是随口那么一说,哪知道好的不灵坏的灵……现在情况怎么样?我看新闻报道说好像事情很严重, 为了调查事故原因, 所有在现场附近的人暂时都不能离开?”   “警察正在剧组里一个个问情况呢。”徐安容哼了一声,本来这事跟《妖王》剧组这边牵扯不深, 但谁也没想到助理找了一下午的赵诗嫣居然也在现场,楚柯和霍水走得急, 没有注意到她,一直到警方达到现场后才在走廊外发现了昏迷的赵诗嫣,这下好了, 哪个剧组都被牵涉进去, 谁也走不了了。   “本来我们明天就要走的, 现在也只能再次改签了。”说到这里, 徐安容忍不住又吐槽她, “你说你有这预言的本事, 怎么不去买彩票呢?”   陈雨彤:“……那我一会儿就去买?”   徐安容:“呵。”   按下结束通话按键,她转身朝楚柯走去。蛇妖大人救回了小水仙, 却“光荣负伤”,这会儿正乖乖地坐在板凳上等着上药。   徐安容拿着棉签和消毒/药水走到他棉签,盯着毫无瑕疵的帅脸看了半天, 问他:“伤呢?”   “这里。”楚柯抬起手指着脸颊上一道长不过一厘米的浅浅划痕,“看到没?”   “…………”   楚柯凑近了一点,认真道:“你看,还挺深的。”   深个鬼啊。   徐安容朝着天花板翻了个白眼,用棉签沾了点消毒水往他脸上使劲蹭了两下,满足了某蛇想要被上药的愿望。   楚柯有些夸张地“嘶”了一声,小表情委屈地看着她。   徐安容视而不见,转头看向房里另外的二人一妖。江纪舒毫无形象地趴在桌上,一头长发凌乱地散落下来,遮住了她的脸,她小声地呻/吟着,听起来意味不明。唐镜清靠窗站着,两手抱臂眺望着窗外的动静,面色一如既往的看不出任何想法。正对着江纪舒坐在桌前的是一个高挑的短发女生,两手交叉置于桌上,低着头似乎在沉思。   他们都刚接受完警方的问讯,但还没有得到允许离开,而黎木心则是因为得知霍水被楚柯所救,所以特意赶到了这边。至于霍水,作为现场的当事人之一,他接受问讯的时间明显比其他人都长。   大家心情都不好,没有人愿意说话,房间里弥漫着一种静默的尴尬。像是为了打破这种沉默,房间门忽然被人打开,一颗伤痕累累的脑袋探了进来。   包括徐安容在内,五双眼睛齐刷刷看向了他。   霍水左瞧右瞧,有些无措地挠了挠头:“干嘛都这样看我呀?”   黎木心率先站起来,一把将他拉进了房间,关上房门,按着他肩膀让他坐下,从徐安容手里接过棉签和消毒水,不发一语地开始给他上药。   霍水那张漂亮的脸蛋满是擦伤和细小的划痕,大约是在被那只妖怪追逐的时候自己摔出来的,就好像一幅精致完美的画作上被人用力涂抹了几笔,看着有些恐怖的同时又心疼于这张脸所遭受的一切。冰凉的消毒水接触到伤口,他倒吸了几口冷气,望着黎木心看似平淡的眼神下暗藏的关心,忍着疼仰起了头。   “警方都问了些什么?”江纪舒忽然发问。   “就问了问具体的经过啊,但其实我也一头雾水,挑知道的讲了讲,不该讲的我一点都没讲。”霍水又挠了挠头,“我也不傻啊,关于妖怪的事情肯定不能讲的,其他基本都说了实话,等那个老警察记完就放我回来了。”   不知道是不是这满脸伤口太有说服力,对方居然没有盘问什么特别刁钻的问题,简简单单做完记录就放行了。   说话间,黎木心已经处理完了他的伤口,霍水坐不住,跑到镜子边对着镜子观察起自己的脸来,“哎呀哎呀”叫个不停。   “要是毁容了我就没办法挣钱了呀。”   黎木心揪着他回来重新坐好:“都是皮外伤,养两天就好了,你给我乖乖坐着,别乱动。”   “噢。”霍水小媳妇似的跟着她坐下,两眼却不安分地继续在房间里四转瞄。   别看先前他还被妖怪吓得怂成一团,现在脱离了险境,立刻原地复活恢复了活力。但房间里的气氛实在太沉闷,他多动症了一会儿,也渐渐沉默下来。   徐安容摆弄着手机,一一回复了来自得知事故的熟人的问候,等回复得差不多了,房间门忽然被人打开,一个年轻的小警察探头进来,朝他们摆了摆手:“没事了,你们可以走了。” 第82章 我心里只有学习   案件似乎有了眉目, 大致经过已经一目了然,等到告别江纪舒他们,坐上回城的动车时, 徐安容看到了警方出的通告。   说是霍水剧组的制片人王某与后勤的钱某有私人恩怨,这是一场有明确报复目的的凶杀案,只是很不巧的, 二人在搏斗中同归于尽, 至于霍水和赵诗嫣的存在,则被尽可能地隐去了, 同样没有提及的就是二者之间的私人恩怨是什么。   难得娱乐圈出了这样轰动的大事,网友们哪肯甘心被一个警方通告带过去, 一个个憋足了劲在挖内/幕,挖到后来,还真出来了几个知情人, 扒出来后勤钱某的儿子似乎和王某关系匪浅, 但前阵子钱某的儿子莫名身亡, 疑似与王某有所关联, 两人很可能是因为他儿子而结怨。再之后, 任凭网友怎么八卦, 都没有了线索。   但楚柯不一样,他有东方北那样消息灵通的朋友, 还有一个成员遍布五湖四海的妖怪群,想要打听什么事情都轻而易举。很快,一份完整的事件经过摆在了他和徐安容的面前。   钱某全名钱德生, 有一个正在传媒大学学表演的儿子,二十刚出头的年轻人,又是学表演的,长相也不错,大二的时候就有意无意往娱乐圈钻,演了几个配角,因此认识了制片人王润。王润是个双,男女不忌,在情场里摸黑滚爬多年,经验丰富,和钱德生的儿子认识后一来二去就把对方搞到了手。   钱德生知道自己儿子和他保持着不正当关系,但为了儿子的前途也没有多说什么,直到前不久他儿子忽然裸身从酒店坠亡,而同处一室作为第一嫌疑人的王润却仗着背景迅速摆脱了嫌疑,钱德生才将矛头对准了他。   他不相信自己的儿子会跳楼自杀,认定了王润就是杀害他儿子的凶手,只是因为背后有人才逃脱了法律的制裁,因此趁着剧组招募后勤的时候特意来到了这里。   在剧组他发现王润又看上了演员中一个长相俊美的男孩子,于是心生一计,绑架了霍水把他带到废弃的民居里,借用他的手机诱骗王润过来,打算杀了他为儿子报仇,但他没有料想到,来的不仅是王润,还有附身在他身上的妖怪。   之后发生的事情徐安容在楚柯回来后听他复述了一遍,对霍水这走哪衰哪的运气表示了深切的同情,然后看向赵诗嫣的资料。   前面说了,王润男女不忌,赵诗嫣背后的金主就是他。但近来王润似乎对她兴趣缺缺,改捧了另外一个女星,把对方塞到了霍水剧组担任女一号。赵诗嫣对此当然不服气,事发时就是去找王润,但没想到他开着车径直往外面去,她一时冲动也驱车跟上,后面目睹了王润吃人的场景,于是当场晕了过去。多亏她幸运,王润当时只顾着钱德生和小水仙,没有对她动手,她才安然无恙地活了下来。   至于她身上当初让楚柯觉得古怪的气息也有了来源,那是她和王润亲密接触的时候沾染上的。   资料看完,动车正好到站,徐安容合上笔记本电脑伸了个懒腰。楚柯的手机“嗡”地震了下,她揉着眼睛望过去,只见楚柯点开看了眼,转头对她说道:“霍水他们剧组黄了。”   剧组出了凶杀案,制片人死了,女一号毁约跑了,投资人撤资了,导演也不愿意继续干,这样的剧组还能拍下去才怪了,解散也不过是迟早的事。   徐安容听着很是感慨:“恭喜霍水又祸害了一部电视剧,这次直接胎死腹中了。”   远方的小水仙:“阿嚏——”   “我感觉有人在骂我。”他转头对黎木心说道,“小黎你觉得呢?”   黎木心漫不经心地给他涂上消毒水,随口道:“骂你的人很多吧,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虽然霍水除了脸只有毁容式的演技,但是空降娱乐圈还是引起了很多竞争对手的警惕与防范,好几家水军在网上来来回回带风向变着法地骂他,当然,也有纯粹讨厌一个男人长了这么一张精致的脸的路人,就像黎木心说的,根本不缺骂他的人,而且骂的也不止一天两天了。   霍水摸摸下巴:“我觉得不是这样,真相,只有一个……阿嚏!”   黎木心:“……”   她把冲好的板蓝根往霍水面前一放:“真相只有一个,就是之前你裸/奔的时候着凉了!”   霍水盯着黄褐色的液体瑟瑟发抖:“本、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   黎木心眉头一挑,一拍桌子,面无表情地提醒他:“你是蒜……哦不,水仙花。”   ……   走到家门口,徐安容忽然又想起来一件事:“你说的那个妖怪怎么会附身到王润身上,他资料上不是写他出事前都没来过京市么?”   “应该和钱德生的儿子有关。”楚柯捏着下巴沉吟,“他儿子出事的时候,只有王润在场,而他的死因也很莫名,我怀疑是原本附身在他身上的妖怪放弃了他的肉身,重新找了一个宿主,也就是王润。”   “那钱德生的儿子又怎么会被那妖怪附身?”   楚柯拧眉思索了一会儿,说道:“这就要找别的家伙来回答这个问题了。”他掏出手机熟练地点开通话记录对着第一个联系人按下了回拨,响铃一声,对面就迅速接通了电话,“喂,你好,‘什么都能接‘东方侦探事务所竭诚为您服务,只要有钱我们没有办不到的事……哎哟我去,怎么是你啊?”   对面不知道骂了一句什么,夹杂着日语的“雅蠛蝶”的女声,哐当两下之后,东方北清了清嗓子,声音再次响起:“楚哥,您找我有什么吩咐吗?”   一开口不是问有什么事而是问有什么吩咐,可见这段日子来被楚柯奴役了不少次,都带出惯性来了。   徐安容若有所思地瞟着手机,装作没有听见刚刚传来的某些不和谐的声音,脑海里却不由得想起东方北说过找资源可以找他的话——原来他真的不缺啊。   咳。   思想一歪,对上楚柯瞥过来的眼神,徐安容立刻把思绪正了回来。   “你给我的资料有遗漏——”   他还没话说完,东方北就急吼吼截过了话题:“不可能啊,就差把他们幼儿园欺负小女生的事都列出来了,怎么可能有遗漏?该不会你变态到连别人的私生活都要了解得一清二楚吧?”   “……你这行干得不就是打探别人私生活?”   东方北正气凛然:“那不一样,就算我们知道他一夜几次我们也不会对外随意透露的,这是职业操守!”   见了鬼的职业操守。   楚柯:“……”   楚柯:“少扯你的职业操守了,再去查一下钱德生的儿子,他可能是上一个被妖怪附身的人。”   “真的?”东方北神情一肃,“知道了,我马上派人去查。”   “嗯,如果从他身上查不到,可以再往外查一查他的人际圈。”楚柯叮嘱道,“有可疑的线索记得标注出来。”   “好嘞,没问题,我们事务所办事那妥妥的!”   东方北越是说得信心满满,楚柯越是不放心,徐安容听着他们的对话,忽然想起来一件事,赶紧提醒楚柯:“你问问东方北,上次我们去医院看过的那个女孩子怎么样了?当时你不是说她身上也有妖气,要找东方北的人来祛除么?”   她这一问,还真问到点子上了。   楚柯把她的话向东方北复述了一次,后者拍着胸脯保证道:“你放心,已经搞定了,绝对没问题!找的还是从蜀中来的青城山的道长,仙风道骨的,可有高人风范了。就是太贵,我的妈,一张符一口价就要八万八,愣是被我还价到了六万六!”   东方北啧啧有声:“要不是当初青城山太远,我就去那拜师学艺了,画画符驱驱邪,那不比开个侦探事务所好啊。”   “……”   “……”   703门口的小情侣对视一眼,彼此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一串省略号。   “行了,没事就挂了。”楚柯说着就要结束通话,点下结束键的前一刻,他侧头看了看徐安容,一脸正经地对东方北说道,“白日宣/淫不好,容易肾虚,你哥就这个问题和我说过很多次了。好了,有事再联系你。”   东方北:“……喂!”   什么叫容易肾虚!什么叫探讨过很多次!回来给他说清楚啊!   通话结束响起的忙音残忍而无情地掐断了他未尽的话语,楚柯把手机顺手揣回兜里,摸出钥匙正要开门,门却自己向外开了。   哈士奇环着两只爪子倚在门边,耷拉着眼皮斜眼看他们:“我等着给你们开门都好久了,你们就站在门口耗着也不进来。”   枉他一听见动静就兴冲冲跑过来开门,哪知等了半天,门外的两个家伙居然还在打电话。   才几天不见,徐安容却觉得好像已经过了几个月,看见大黄熟悉的狗脸,她把手放在大黄头上亲昵地揉了揉,从塞得满满当当不留一丝空隙的包里艰难地掏出一个真空包装袋递给他:“当地的特产,真空包装的红烧肘子,特意给你带回来的。”   “谢谢。”大黄矜持地点头道谢,背后的尾巴却情不自禁摇了起来。   徐安容眯眼偷笑,推着同样大包小包的楚柯进了门,把行李往客厅一放,拿起给苗苗带回来的伴手礼就往书房走。   书房里安安静静,徐安容敲了两下门,推门而入。苗苗变成了小萝莉坐在桌前奋笔疾书,头顶的小叶子随着她写字的动作而轻轻晃动。   “苗苗我回来了,给你带了礼物噢!”   “容容姐你回!——”苗苗兴奋地回头,却在回到一半的时候,像是突然卡带了一样,声音莫名地轻了下去,动作也变得拘谨而轻柔,等彻底转过头时,她已经露出了一个十分文静的笑容,轻声细语道,“容容姐你回来啦。”   徐安容:“……!”   她心里毛毛的:“苗苗?”   苗苗柔柔一笑:“怎么啦,容容姐?”   徐安容的小心肝跳得更厉害了,她把伴手礼往旁边的柜子上一放,退后半步朝苗苗招了招手:“外面还有带回来的很多特产,要不你来看看有没有什么喜欢的?好像有很多的甜食噢。”   “好——”苗苗下意识接口,笑容刚刚扬起,像是想到了什么,嘴角又一点一点沉下去,转过身,背对着她拿起笔,语气沉沉道,“不用了,容容姐你和大蛇哥吃吧,我现在心里只有学习。” 第83章 选择   小葱妖这怕是中邪了。   徐安容心里咯噔一下, 不敢置信地又问了一次:“苗苗你刚才说什么?我好像信号接收有问题,你再说一遍?”   “我爱学习,学习使我快乐。我想做的只有一件事, 那就是学习。为了学习,甜食又算得了什么,没有学习的日子生不如死, 一天不学习我就浑身难受。”苗苗挥舞着笔, 头也不抬地奋笔疾书。   徐安容:“……”   才一周不到,怎么像被邪/教洗脑了似的。   “就算你再喜欢学习, 也得劳逸结合是吧?”徐安容小心翼翼地提议道,“你写了那么久题目, 不如先出来休息一会儿?”   苗苗义正言辞地抬起手:“不,学习使我快乐,优秀是一种习惯, 我一刻也不能停, 一刻也不想停。”   自从那天深刻反思之后, 她就已经决定要成为一个懂事成熟的妖, 不再让老蛇和容容姐担心, 而在此之前, 知识的填充是非常必要的。俗话说腹有诗书气自华,读书使人明智, 没有学历的妖怪不是好妖怪。   所以,区区零食算得了什么!   苗翠花,你要坚强!要成熟!要稳重!   苗苗握着笔重重在纸上划下一笔, 一个根号被她写得几乎力透纸背。   “……行,我知道你的决心了。”   徐安容沉默地合上门,走向蹲在行李箱前翻东西的二妖。楚柯听她脚步声沉重,抬头看了眼,发现她表情也同样凝重,顿时疑惑:“你不是去找苗苗了吗?”   “她说她要学习,我不好意思打扰她,就出来了。”   楚柯:“她会喜欢学习?这怎么可能?”   “苗苗就是这么说的,还说一天不学习就浑身难受呢。”徐安容把行李箱中专门给苗苗带回来的甜食挑出来放在茶几上,问一旁兴奋地摇尾巴的大黄,“苗苗这几天是怎么回事?真的一直在学习?受什么刺激了吗?“   大黄认真思考了一会儿:“好像是一直在看书做题,昨天我看了眼,都已经写完两本习题册了。大概是她决定洗心革面重新做妖了吧,我看她最近稳重成熟了很多,这不也蛮好的嘛。”   “我觉得不太好,苗苗这样反而让我心慌。”徐安容摇了摇头,“看着感觉太别扭了,如果不是确定苗苗不可能被附身,我都怀疑那还是不是她。”她捅捅楚柯,“你也赶紧去看看。”   “行。”楚柯点点头,从善如流地站起身,“正好看看她作业写得怎么样了。”   大黄跟在他们后面默默望天,大约,是写得不怎么样吧?   书房门刚被推开,苗苗的声音又响了起来:“容容姐,我现在真的只想学习,东西放外面吧,等我学习完再说。”   看起来还挺像模像样。   楚柯扫了一圈,目光落在桌上那一摞习题册上,伸手在门上轻轻叩了两下。   “容容姐我……”苗苗转过头,话音突然停住,“呀。”   “别呀了,看见我过来很惊讶吗?”楚柯走过去,顺手抽走放在最上面的那本习题,“听大黄说你这几天已经写完两本了,效率特别高,我来看看,顺便帮你批改一下。”   苗苗有点小得意地抬了抬下巴:“都在那里了,你批吧。”   还挺有自信。   楚柯怪异地看了她好几眼,对她莫名而来的自信感到质疑,翻开习题册,找出附赠的答案,徐安容顺手给他递了一支红笔,身子凑过去和他一起看。   苗苗的答案先不说正确不正确,至少审题是很认真的,题干中的重点都被她圈了出来,边上甚至还写了些解题步骤。楚柯随手翻了几页,眉眼渐渐舒展开来,在心里暗暗点头——看来小葱妖确实洗心革面了。   心里满意,面上却不显,嘴上也不说,他拿起红笔开始批改。   批这批着,徐安容忽然发现——这红叉叉是不是打得有点多啊?十道题里错了七八道,剩下两题不确定是不是凑巧蒙对的。再看楚柯,松开的眉头又紧紧拧在了一起,批改速度越来越快,随着“哗哗”的翻页声和“唰唰”的打叉声,没几分钟他就改完了手里的这本习题册,然后盯着满眼的红叉,脸色越来越黑,越来越黑。   “我从前……”正当徐安容以为他要训苗苗的时候,楚柯却突然冒出了这么一句追忆往昔的话。   “嗯?”徐安容发出了浅浅的疑问。   “我从前——”楚柯又起了一遍话头,刚说完三个字,客厅里不知道是谁的手机响了起来,打断了他的话,大黄往外瞄了瞄,迈着爪子溜了出去接电话。   苗苗伏案疾书,问道:“大蛇哥你从前怎么啦?”   楚柯深吸一口气:“我从前受到过燕京大学一位副校长的邀请,请我去燕京大学教书,但是我当时婉拒了他,苗翠花,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不知道啊。”苗苗低着头,认真地审阅着题目,随口回答道。   “因为,我怕我脾气不好,看到学生太笨,会控制不住自己。”楚柯一字一顿说完,把批改完的习题册按到桌子上,恨铁不成钢地点着上面的红叉,对苗苗说道,“你自己看看这错误率,哪怕都选C也不至于十题里才对两题吧?”   徐安容听着他语气有点想笑,但考虑到此时严肃的气氛,硬生生忍住了笑意,同样面无表情地看着苗苗。   楚柯接着说道:“把这换成答题卡,我就是往上面踩两脚拿去扫,说不定正确率还比你高呢。”   苗苗瞥了一眼,有点心虚,抓了抓头发,小声道:“这个……可能是个意外?”   楚柯目光沉沉地盯着她,看得她头顶的两片小叶子越缩越矮,最后直接垂在了耳朵两边。徐安容掩着嘴轻咳一声,配合楚柯进行对孩子的教育:“苗苗啊,我知道你想认真学习,这份心态是好的,但是这事没有办法速成啊,正确率也很重要,不是说写完多少题目就好的……”   “哦。”苗苗恹恹地应声,“可我感觉我都会了,我觉得我写的都是对的啊。”   楚柯:“……”   楚柯:“你那么能你怎么不去出题呢?”   “怎么说话呢?”徐安容捏了他一把,对苗苗说道,“所以,先别做题目了,休息一会儿吧?”   苗苗刚要开口,大黄又迈着猫步摇着尾巴进来了。   “苗苗,有你电话。”   苗苗张开的嘴巴又闭上了,转头看向他。   大黄点点头,补充了一句:“对,还是那个叫林修远的小子。”   林修远?   徐安容瞬间想起来了这个远房的小表弟,苗苗上回哭着回来就是因为被林修远发现了才送回来的,甚至她估摸着苗苗之所以变成这样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从这件事里受了刺激,只是随着她那次感冒和国庆出行,一时间被她给忘了,现在听大黄一提起,记忆又全都复苏了。   只是,林修远为什么会打电话给苗苗?   她若有所思地看向苗苗,发现楚柯也在审视着她。苗苗的脸上显出了犹豫和挣扎,事实上,她的表情变化很有意思,先是听见“有她的电话”时露出了欣喜的眼神,然后眼尾和嘴角都弯了起来,但在听见“林修远”三个字时,欣喜的神色又像是被人用橡皮一点点擦去,只余下淡淡的表情,只有目光不自觉地向外爬去,显露出于主人意愿相违背的姿态。   又沉默了几秒钟,苗苗低下头:“挂了吧,不要接。”   说完,她有点怯怯地抬起眼皮偷偷瞄了徐安容和楚柯几眼,嘴唇动了动,像是想要说些什么,最终却什么话也没说出来。   大黄左右看了看,极有眼色地一路小碎步跑了出去,把还在等待接听的通话掐断。   书房里忽然之间变得格外寂静。   徐安容张了张口,也同样欲言又止。   空气安静得仿佛感觉不到时间流逝,不知过了多久,楚柯屈指叩了叩桌角,打破了沉默。   “苗翠花,你现在有一个选择,你是选择是,还是否?”   这是在说什么?   徐安容诧异地看向他,苗苗也猛地抬起头。   楚柯笃笃笃敲着桌子,淡定道:“昆仑有一样东西,叫做草木之精,食之即可可以抵得上妖怪百年修行,通常是由昆仑的长老们看管,外人很难获得。如今,昆仑的大长老是水仙一族的族长,更是那个小水仙的爷爷,而我刚巧在不久前卖了小水仙一个人情。”   他敲桌子的动作忽然停了下来,看着苗苗猛然瞪大的眼睛,一字一顿说道:“你应该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徐安容在一边发问:“抵得上百年修行,意思是说……像苗苗这样原本修行还不够的小妖怪服用了,能力飞涨,可以直接化形什么的?”   楚柯没有直接回答,轻轻点了点头。   他盯着苗苗,在等她的回答。   “这个消息是我之前就拜托东方北打听的,但凡事都没有一定,是不是却有其效也很难说。但至少现在,机会给你了,怎么选择,也看你。”   提及东方北,徐安容顿时恍然。   她隐约记得那次东方北带着麻烦来拜托楚柯,后者似乎向他打听了什么事情,不过那时她在厨房,也就随便听了听,并没有往心里去,原来,他早就在为苗苗考虑了。   苗苗听完,搅着两根手指陷入了沉默。 第84章 走你!   楚柯也不管她, 径自在书桌边坐下,抽了一本高中物理书来看,顺手给徐安容递了一本高中生物, 一副坐定了在这等答案的模样。   苗苗两根手指掰扯在一起,不停地搅啊搅。   徐安容看了看她,从窗边搬了凳子回来在楚柯旁边坐下, 看似专心致志地翻起了高中教材, 眼睛的余光却一直观察着她的举动。   很快,苗苗化形的时间到了, 她又慢慢地变回了本体。徐安容眼睁睁看着她颓然地盘腿在椅子上坐下,然后揪住自己满头的小叶子开始数数, 边数还边碎碎念:“去,不去,去, 不去, 去, 不去, 去, 不去……”   徐安容看得沉默, 楚柯也十分无语地合上了书。   “苗翠花,这么严肃的事情你能不能认真点?”   决定自己未来的事情, 难道就靠着数到什么就是什么吗?那也太儿戏了。   苗苗手一顿,小声嘟囔道:“可是……”   她瘪瘪嘴,有些丧气。能成功化形当然是好的, 也是她很久以来的愿望,可是天底下哪有那么好的事,平白添了百年的修行还不用付出代价?尤其楚柯也说了,是不是有效果也未必,万一还有副作用呢?又或者,万一她出了什么事呢?   会因此而犹豫不安,不也是理所当然的吗?   楚柯从她刚成妖的时候就认识她了,养了这么久,一点小心思写在脸上几乎一眼就能看明白,出声解释道:“别想太多了,事情没有那么糟,最坏的结局也就是吃下去毫无效果。”   毕竟是养了这么久的小妖怪,他挑的自然是最安全无忧的方法。   苗苗揪着自己的小叶子,眨巴着黑豆眼:“那,要是我运气特别差,成了唯一的例外呢?”   楚柯斜她一眼:“那就说明你命里该有此一劫。”   “……”苗苗静静地移开视线,看向徐安容,“容容姐,老蛇欺负我。”   楚柯:“我说你个死丫头能不能不要在我媳妇儿面前无事生非啊?”   徐安容笑眯眯地抬起手,在某蛇的腰间轻轻掐了一把,对苗苗说道:“好了,帮你教训他了。”   这个力度,连挠痒痒都不够吧。   苗苗半月眼斜望着他们,对于自己无意间又吃了一口狗粮而感到心塞。   玩闹过后,又回归正经话题。   徐安容作为一个好奇宝宝率先提出了自己的疑问:“你说的草木之精,到底是什么东西?”   到现在为止,她只知道了这东西的名字以及用处,却不知道它的来历以及模样,听它的功效似乎是很玄幻的事物,可即便已经接受了这个世界真实存在着妖怪的设定,对于传中的天材地宝之类的东西,徐安容依旧有些不能想象。   苗苗显然对此也毫无所知,听她说完,两眼一眨不眨地盯准了楚柯。   “草木之精,其实看起来和普通的杂草并没有太大区别。”楚柯缓缓说道,找出东方北之前发给他的图片递给徐安容和苗苗看,“它之所以会出现,是因为那片土地上曾经有妖怪逝去,死前妖力没有消散于天地之间,而是因为一些特殊的原因,笼罩在了那一片土地上,在浓郁的妖力凝结下,才最终催生出了变异的草木之精。”   徐安容接过手机端详着上面的图片。这些照片不知道是哪个摄影新手拍的,每一张都多多少少有点模糊,最离谱的那张整个影都看不出来了,只能勉强辨认出照片中心有一簇绿色。她找了一张看起来清晰度最高的,点开,放大,苗苗好奇地把小脑袋凑了过来。   诚如楚柯所说,草木之精与杂草没有什么明显的差异之处,更没有徐安容一开始设想的什么仙气光晕之类的特效,它就是简简单单的一株草,没有生命也没有活力,除了看起来颜色更翠绿一点,放在路边草堆里一眼都发现不了,甚至可能把它踩在脚下都未必会知道它还有增加妖力这样神奇的功效。   唯一特殊的,是它的脉络。与普通杂草不同,它的脉络透着淡淡的金色。这种金色乍一看不起眼,但盯着看上一会儿,就会发现它似乎变得越来越耀眼,哪怕没有阳光照射,也闪烁着一种夺目的光泽,而一旦移开视线,它又变回了最初默默无闻的模样。   果然是有特殊功效的草,真神奇。   徐安容对此啧啧称奇。   楚柯接着说道:“草木之精与其说是草木凝结的精华,倒不如说是死去的大妖生前的妖力所遗留而成的结晶,这也是为什么吃了它可以增添百年甚至更多的妖力。”   徐安容若有所思:“妖怪可以通过吞食别的妖怪来增加自己的修为吗?”   她想到了那个从蜀中出逃的恶妖,许多妖怪提起它的时候都说,他不仅吃人,也吃妖,要同类们小心。   “理论上可以,但其实很难。”楚柯不用看也知道她在想什么,耐心地给她解释,“大多数妖怪都是靠吸收日月精华而获得成长的,这相当于一个自然进化的过程。当然也有少部分会进行一些修炼,但基本都是主流方式,哪怕吞食了其他妖怪也根本无法将对方的妖力转化为自身的妖力。”   “还有很重要的一点,就是这里面的转化其实是非常低效率的。就像草木之精,死去的妖怪的妖力凝结虽然是必要条件,但听上去也不难,可事实却是草木之精并没有泛滥到随处可见。东方北打探来的消息看,只有昆仑山才有它的存在,长白山或许也有,但几乎没有任何消息流出来。”   苗苗身为一个合格的听众适时发问:“为什么啊?”   “因为一个妖怪的妖力根本不足以形成草木之精,哪怕它并没有直接消散,也会有大量的缺失。而草木之精却需要成百上千、甚至更多的妖怪死后遗留的妖力才可能生长出一株变异的来。”   徐安容看着手机上的图片背景里的几点零星的白色骨骼,忽然意识到了什么:“那昆仑……”   “生长草木之精的地方是昆仑山的圣地之一,所有临死之际的妖怪都会选择去那里归天,从古至今,多少妖怪在圣地长眠,数量已经达到了一个可怕的数字。积少成多,由此生长出草木之精并不奇怪。“楚柯伸手在屏幕上点了点,分布着白色骨骼的那一块地方瞬间放大,从遗留的残迹隐约可以看出那似乎是一头山羊,“就像这样。”   “昆仑的圣地包括里面的草木之精都由他们的长老们看管,而大长老更是具有最终的决定权。霍水是他唯一的亲孙子,虽然大长老听说和他并不亲近,但关系摆在这,我救了他的命,他总不能一点表示也没有。”楚柯扯起嘴角笑了笑,少见地显露出几分大妖的气势与自信,“而且,他也不至于不给我面子。”   说完,他又笃笃笃敲起了桌子。   徐安容把手里的书合上,摞到书堆最上层,然后把苗苗捧了起来,放到上面,让她和楚柯平行,手指轻轻地点了点她。   苗苗抓住她的手指,抬头看了她一眼,像是鼓足了勇气,正准备开口,大黄晃悠晃悠走进了书房。   “苗苗,又有你电话。”   大黄全然没有感受到房里的气氛,大大咧咧道:“还是那小子的,我挂了他又打过来了,说他已经冷静完了,一定要找你聊聊,其实他没打算和你分手来着。”   事实上,林修远早在前几天就已经冷静完了,打算和苗苗再好好谈谈,但苗苗除了电话号码,几乎屏蔽了一切联系方式,而每次打电话苗苗又都在主动回避,不是一直没有接听,就是让大黄接了挂掉,直到今天才赶在大黄挂电话前把完整的一句话说完。   大黄说完,忽然发现有两道意味深长的目光落在了自己身上,他被盯得有点炸毛,夹着尾巴退后一步:“干嘛?”   “没事。”徐安容摇摇头,微笑。   楚柯同样笑而不语,只是笑容看起来并没有那么自然。   大黄:“…………”   苗苗努力地消化了一下大黄传达的信息,忽然转过头像是怕迟了就来不及一样,急得一蹦三尺高:“老蛇!我去!我去!”   不出意外的结果。徐安容心想。   “好。”楚柯颔首,同样不意外她做出这样的选择,顺手点开通讯录,找到霍水那一行,给他拨了个电话过去。电话很快接通,霍水听起来异常意外的声音犹犹豫豫地传来,“楚老大,您有什么吩咐?”   楚柯看门见山地问他:“你觉得你的命值不值一株草木之精?”   霍水挠了挠头,脑海里飞速地列出了几个公式,迟疑道:“……可能,不值吧。”   楚柯:“……”   他决定不去理会霍水谜一样的脑回路,直白地说道:“我救了你,换你昆仑一个人情,你觉得怎么样?”   “哦,那没问题啊……”电话另一头,趴在桌子上晒太阳的小水仙翻了个面,反应慢半拍地回答道,“可是……我在昆仑地位不太高诶……”   “没有关系,你不介意就行。”   不等他再开口,楚柯直接结束了通话,目光落在一脸坚定的苗苗脸上。   “确定了?”   “确定!”   “那好。”楚柯忽然站起身,往手机往兜里一揣,趿拉着拖鞋就朝外面走,边走还边问徐安容,“之前你装特产的那个纸箱子没扔吧?”   徐安容一愣:“应该没吧。”   她还没反应过来楚柯是什么用意,苗苗却已经意识到了他准备干什么,不服气地跳了起来:“不行不行不行!我不要被寄到昆仑去!我要坐飞机!”   她和霍水那颗大白蒜才不一样!她是有尊严的小葱……啊呸!兰花妖!   楚柯:“哦?”   “不,不,不是坐飞机。”苗苗思考了一下自己严重的晕机情况,再次跳起来争取自己的权益,“我要坐动车!动车!”   楚柯从善如流地点头:“好啊。”   苗苗不敢置信地盯着他:“真、真的啊?”   老蛇什么时候这么好说话了?!她怎么感觉那么虚呢。   说实话,徐安容也不太信,以苗苗那体型,只有她自己去的话,怎么可能坐得了动车呢,更别提她实际上连身份证都没有,只有寄快递才是最省心省力的方法。于是第二天,她毫不意外地看见楚柯把苗苗装进纸箱里然后叫来了邮政快递。   “现在,你可以坐动车慢慢去昆仑了。”   他拍拍被包装好的快递纸箱,说道:“走你!” 第85章 一个接一个   徐安容没想到楚柯真的雷厉风行到说把苗苗送去昆仑就直接送走, 眺望着快递小哥一骑绝尘的背影时,她还有点回不过神。   “让她单独去昆仑这样没问题吗?”   “昆仑那边的妖怪规矩多,我们一起去说不定反而会刁难。”楚柯回答道。特别是他上次送小水仙回去, 结果快递半路上失踪,谁知道昆仑那位大长老会不会看到他突然想起来这一茬,等苗苗获得了对方的允许, 他们再过去看望她就行了。   “哦。”   徐安容点点头, 对这件事也就暂时放下了。   国庆一过,天气就开始转凉了, 秋风吹得一阵比一阵冷,枝头泛黄的叶子被风一卷, 哗啦啦落了满地。雨天也比平时多了些,雨水的湿气与秋风的冷意一结合,无端生出了一种凛冬已至的感觉。   楚柯尽管已经是个大妖, 畏寒的天性却依然保留了几分, 早在第一场下雨下过后将厚厚的羽绒服穿了起来。周末的时候, 徐安容陪着大黄在客厅玩游戏, 他就裹着毛毯窝在沙发里抱着笔记本敲敲打打, 等到晚上徐安容回自己房里, 他就变成手指粗细的小黑蛇爬进她的口袋,趁着徐安容去洗澡, 悄悄钻进她的被窝。   好几次洗完澡出来准备上床,掀开被子却看到床上盘了成蚊香圈似的黑蛇,一开始徐安容还会被吓一跳, 慢慢的她就习惯了这样的方式,每天上床前第一件事就是扯开被子,揪住床单一阵狂抖。   有时候运气不好,楚柯就被她抖下了床,只能灰溜溜回自己家睡觉。但大多数时候他的运气都不错,紧紧扒着床单看徐安容拿他无可奈何的样子最后只好同意他留宿。   男朋友的权益就是靠着楚柯的不要脸一点一点争取来的。   平时睡惯了双人床,忽然之间多出一个枕边人,徐安容一时半会还不太适应。偶尔她试探着和楚柯说让他回去自己睡,他就没什么表情地看着她,黑漆漆的眸子里仿佛盛满了委屈一般:“冷。”   再厚的被子哪比得上温热的人形热水袋来得舒服。   徐安容被他看得没有丝毫脾气,只能回他一个轻飘飘的白眼——敢情你以前没有女朋友的时候一年到头都不过冬天似的。   楚柯理直气壮:“这不一样!”   徐安容回以一个眼神让他自行体会,事后也就随他去了。   天气再冷一些,徐安容就从网上重新买了一套加绒加厚的睡衣,原因无他,楚柯的睡相不是特别好。天尚且暖和的那会儿不觉得,现在温度一降,他的坏毛病就显出来了——可能是蛇妖的本能作祟,每次睡着了他都喜欢紧紧地缠着她。   睡前两人中间隔了一道缝,醒来后,四肢都交缠着,甚至有几次徐安容醒来发现自己正被一条大黑蛇像捕获猎物似的紧紧裹了起来,而楚柯的体温又比常人偏低,在一次清晨醒来,徐安容发现自己的鼻子有点堵之后,她立刻在网上下单了一套新睡衣。   对此,某条厚颜无耻的蛇妖的做法是帮她选择了一个他自认为好看的花色,甚至如果不是徐安容按着他,他还想再选一件情趣款……   大黄十分嫌弃地看着这对腻腻歪歪的小情侣,一甩尾巴,径自往楚柯房里去了。自从他开始在徐安容屋里夜不归宿之后,大黄就主动占据把自己的窝挪了过来,次卧楚柯已经发话要等苗苗回来留给她了,书房他又不想待,看了看,也只有这里还空着。   房里的靠窗的位置堆了好几箱狗粮,大黄动作熟练地从里面扒出一袋,爪子轻轻一划,拆开了包装,吃了几口后沉思了一会儿,回到窝里开始捏着笔写试吃体验。   近来他接了一个活,给宠物杂志写一些狗粮的测评,意外地还挺受欢迎,对方甚至决定专门给他开一个栏目,说要签他为特约写手。   苗苗被寄去昆仑的这半个月里虽然冷清了些,但日子却一如既往地平静过着,大家都在各忙各的事。有时徐安容半夜会醒来,拍拍楚柯的胳膊,迷迷糊糊地问他:“苗苗一个人在昆仑会不会有事啊?”   楚柯同样睡意朦胧地回她:“没事,别担心。”   一边说一边将她圈进怀里,贴着她的头发蹭蹭:“快递到没到昆仑还不一定呢……”   徐安容一听,有限的还没陷入沉睡的思维勉强运转了一下,然后被说服了:“哦,这样啊……”   情侣俩继续相拥而眠。   一直到十月底,日子都没再生出什么波澜。   作恶多端的那只妖怪依旧没有更多线索,在临市那次的露面如若不是凑巧,恐怕也不会被楚柯发现,而那之后它就彻底地销声匿迹,仿佛人间蒸发了一样,哪怕东方北也打探不出什么消息来。   林修远那似乎接到了苗苗的消息,不知小妖精和他说了些什么,总之他没有再往家里打过电话,偶尔徐安容想起来陈雨彤的嘱托给他打个电话问候一下,他也乖巧地说一切都好。   楚柯的漫画连载终于告一段落,小说也写到了结尾,这些天似乎开发了新的热爱,徐安容下班回来时经常见到他捧着菜谱在厨房里挥舞锅铲,在一阵噼里啪啦、哐当叮咚的声响后,端出一盆散发着淡淡焦味的菜让她品尝——   徐安容当然是拒绝的。   不是她有意要打击一个初学者的热情,但她实在不相信散发着这样味道的食物会有多么好吃的口感。   她不肯尝试,当然还有替补的品尝者。   徐安容眼睁睁看着大黄在连续当了一周的小白鼠后开始掉毛,心疼地劝住了楚柯:“还是我来试吧。”   深受打击的楚柯:“……”   ……   生活当然不可能一直安逸下去,在徐安容享受了一段自我感觉安逸到堕落的日子后,平静被一通来电打破了。   打电话来的是东方北。   铃声响起的时候,楚柯一手拿着削皮刀一手拿着一个土豆,徐安容当着他的面按下了扩音键。一接通,东方北急切的声音就响了起来:“楚哥,关于钱德生儿子的事情有眉目啦!”   不知道是不是他从电话里听出了隐隐约约的回音,话一说完,又突然“咦”了一声,问道:“我嫂子在边上?”   “嗯,我在。”徐安容出声道。   “诶,我就说么,我耳朵可灵了。”东方北自我吹嘘了一句,然后直入正题,“楚哥,还记得你最初在水上世界后山发现的守林人吗?根据我们的调查,在他死前曾有一个年轻人去过那里,好像是他从小看着长大的后辈,而且他和钱德生的儿子是同校同学。”   “哦?”楚柯配合地发出了疑问。   “那人叫梁坤,在他回校后没多久就死了。据说是在夜跑途中突然猝死,当时路过帮忙报警叫救护车的人里就有钱德生的儿子。”   “所以你的意思是,那妖怪先是附身在了守林人的身上,后来在这个名叫梁坤的年轻人去看望他的时候又借机附身于他,等梁坤的身体快支撑不住时,又选择钱德生的儿子作为新的宿主?”徐安容总结道。   “嫂子就是机智!”东方北不忘捧她一句,接着说道,“这个梁坤和钱德生的儿子虽然在同一所学校,但是两人平时并没有过交集,所以一开始我们在调查钱德生儿子的人际圈时并没有发现这里面的关系,直到有员工从守林人那边的线索开始调查,我们才发现两者有过这么一段接触。可以肯定,那个制片人王润附身的妖怪来源就是这么一条渠道。”   楚柯点头,接着又问:“还有别的线索吗?”   “呃……”东方北停顿了一下,“暂时没有,我们一直在监视着京市的动态,但是目前还没有发现什么可疑的迹象,京市以外的情况不太好掌握,有点难度。”   “哦。”楚柯可有可无地应了一声。   东方北听出了对自己的一丝嫌弃,摸了摸鼻尖一阵干咳,末了,想起打这通电话的另一个目的:“对了,楚哥,有件事要和你说,那个从蜀中来的大妖前辈似乎是去找你了,之前还跟我们事务所的人打听过你的住址。”   “他找我干什么?”楚柯皱眉。   “不知道,可能是因为你之前和那只妖怪交过手的缘故吧。”   “哦,知道了。”   楚柯皱着眉就要挂断电话,忽然又一道手机铃急促地响了起来,他狐疑地看向徐安容手里尚显示通话中的手机,慢慢抬头看向她,徐安容把手机往他手里一塞,慌慌忙忙地从自己袋子里摸出手机接通。   “容容,毛毛出事啦!”电话接通,同事紧张的声音就传了过来。   她的声音有点大,正好也传到了楚柯耳里,他目光一偏,落在了徐安容的手机上。   胡毛毛就是昵称为小福蝶的那位同事,徐安容和她在公司关系不错,突然听闻这个消息,顿时也慌了。   “她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不知道啊,听说好像是路上被人袭击了还是怎么的,我们正准备去医院看她,问你去不去呢?”   “我去,在哪家医院?”   “在——”同事才刚说了一个字,忽然“叮咚”一声,门铃响了。   作者有话要说:  完了,存稿定时没成功,这个月全勤没有了,感到窒息TAT 第86章 身边事   声音一时停顿, 所有人和妖转头看向大门。   “叮咚——”当着他们的面,门铃又响了一次。   “稍等。”   徐安容对同事说了一声,暂时捂住听筒走过去开门。门外穿着超市蓝色工服的小哥显然没有想到她会突然把门打开, 一手还摁在门铃上,看到她的时候不自觉地下压了一点,又是“叮咚一声。   “你好你好, 打扰了。”超市小哥尴尬地笑了笑, 半躬着身体道了个歉,将手里的传单递出去, “今明两天超市有优惠活动,欢迎关注。”   趁着徐安容接传单的瞬间, 他又往房里眺望了一眼:一个面色冷峻的男人阴沉沉地盯着自己,脚边坐着一只哈士奇,同样目光灼灼。   他被看得有些不自在, 立刻收回了目光。   “麻烦你了。”徐安容收了传单也不看, 客气地对超市小哥笑笑, “请问还有什么事吗?”   “没了, 没了。”超市小哥摆摆手, 心说再和这姑娘说下去, 里面那男人的眼神都快把自己怼穿了,他想不开才会继续搭讪呢, 连忙转身走了。   “对面是我家,传单直接给我好了。”她看着超市小哥转身向隔壁走去,好心地提醒他。   超市小哥挠了挠头, 笑得更尴尬了,匆匆抽出一张传单递给她,头也不回就往楼下走,步子快得生风。   徐安容耸了耸肩,将超市传单随手往柜台上一放,接着打电话:“刚刚有人来发传单,你说毛毛在哪家医院?”   “在京医大附属医院,你要去的话,那我们就等你。“   同事话音刚落,就像约好了似的,门铃声又一次响了起来。   “……再稍等一下。”徐安容心累地说道。她刚才开了门还没走远,说话的时候顺便回头从猫眼里望了望,空空荡荡的走廊里半个人影也没有。她心里一惊——那按门铃的人是谁?   就在她往外观察的时候,门铃再次响起。   徐安容的小心脏跟着抖了一下,将手机移开,手指巍颤颤地指了指大门,小声对楚柯和大黄说道:“外面……没有人。”   没有人在按门铃,门铃又怎么会响?   这个问题徐安容不敢深思。   楚柯的目光倏地警惕,凝望着叮咚叮咚响个不停的大门,鼻翼翕动了两下,认真嗅了嗅,忽然间脸色一变,大步走向门口把徐安容圈进自己怀里后退了半步。   “没有人,还可以有妖。”   外面那股隐隐的妖气并不明显,如果不是实力太过低微让人无法轻易觉察,那么就是对方实力高深,可以很好地收敛自身气息。   毫无来由的,楚柯更倾向于第二种情况。   “你往后退,我来开。”他低声道。   徐安容点了点头,往后退了几步,想起还在通话中的手机,连忙接起来解释了两句:“不好意思,临时有些事情,一会儿我自己去探望毛毛吧,就不和你们一起了。”   “也行。”同事爽快地应道。   挂了电话,徐安容紧张地看着楚柯,他的手已经碰到了门把,只要再轻轻用力就可以打开,大黄走到了她身边,一向摇摆个不停地尾巴难得安静地垂了下来。   吱呀一声轻响,大门缓缓朝外推开。   ……   优雅地端坐在地上的黑猫歪头盯着门内二妖一人如临大敌的模样,眨了眨眼,抬头看向门牌号——16幢703,对的呀。   “猫?”楚柯挑眉。   “黑猫。”大黄抬起爪子在地毯上磨了磨。   不论是犬妖还是蛇妖,和猫妖的兼容度都不算高,二者对视一眼,眼神意味深长。   “陈雨彤家的猫?”徐安容惊讶地喊道,二妖一人里只有她的关注点似乎跑偏了。   实际上她也不确定这是不是陈雨彤家里的那只,但那双幽绿的猫瞳实在令人印象深刻,以至于她见到时就忍不住脱口而出。   黑猫的耳朵抖了抖,目光一转忽然向她看去。   就在徐安容以为他要说什么的时候,他又平静地移开了视线,自我介绍道:“我叫周檀,应该已经有人告诉过你,我会来找你,我来自蜀中。”   蜀中……   徐安容回忆了一下,这不就是东方北刚才电话里说的那位大妖前辈嘛!东方北还说在路上,没想到居然来得这么快。   她能想到,楚柯当然也能想到,他抬了抬下巴示意黑猫进来,自己跷着腿往沙发上一坐,上下扫了黑猫几眼,忽然想到一个问题。   “你不会化形?”   大多数妖怪修行都是奔着化成人形去的,而且进入人类社会,原形哪比得上人身方便,但看周檀从进门到现在都保持着原形,楚柯不禁怀疑他是不是有什么难言之隐。当然最主要的原因可能还是源于物种天生的不合,让他对着一只黑猫说话,他莫名觉得有点不爽。   徐安容正在观察着黑猫,听到楚柯的话的同时,清晰地从他幽绿的瞳孔中看见了一丝明晃晃的……嫌弃?   “为何不会?”   黑猫反问着,慢慢现出了人形。   首先出现的是身体轮廓,紧接着从手指开始慢慢清晰而具体,最后出现的一头倾泻而下如流水般的墨发,宽松飘逸的玄色长袍罩在他身上,愈发衬得他飘渺出尘。   周檀抬起眼,一双深绿近墨的眸子清浅如水。   “这样?”   认识楚柯以来,托他的福,徐安容见过不少种族的妖怪,形形色色的俊男美女也看过很多。但放眼望去,她认识和见过的妖怪里,楚柯和小水仙已经是上上之姿了,眼前的黑猫却与他们不相上下,假如妖界要列一个排行榜,举出最好看的男妖,徐安容相信眼前的黑猫绝对能列入前三。   妖怪真是一个开了挂的种族啊。   徐安容感叹着,忽然胳膊被人捅了一下,她扭头看去,某蛇目不斜视地望着周檀,脸上肌肉微动,似乎隐隐咬着牙,用细弱蚊蝇的声音提醒她:“口水收一收。”   男朋友还在边上呢就这么直勾勾地盯着别的男妖看,太过分了吧。   某蛇心里的醋坛子冒出了酸溜溜的烟气。   徐安容还了他一个肘击,轻咳一声,收敛了目光中的热情。   冷静了片刻,徐安容也问了周檀一个问题:“你……是不是认识陈雨彤?”   她还记得进门前她脱口而出陈雨彤的名字,对方盯着她看了好几眼,那样的反应显然是认识陈雨彤的。   周檀迟疑了一下,点头。   “她于我有救命之恩。”   他说得简略,看起来并不准备就这个话题深入下去。   “果然是……”徐安容喃喃道。陈雨彤曾经和她说过自己捡来的流浪猫有问题,怀疑对方是妖怪,她当时还开解了一阵,只是后来也没听陈雨彤再提起后续,她也就以为事情过去了,没想到陈雨彤随手一捡竟然真的捡了只猫妖。   “我其实知道你。”周檀犹豫了一下说道,他的眼眸一眨不眨地盯着徐安容,“来找你们前,我调查了一些你们的资料。”   得知陈雨彤那个在京市生活的好友居然和眼前的蛇妖是情侣的时候,周檀承认他的世界观受到了一点冲击。   他这些年一直在蜀中清修,很少过问世事,妖生除了修炼就是发呆,情情爱爱从来与他无关,只是以前从别的妖口中听过几句人与妖相恋有诸多矛盾的话,一直以来他都认为人妖不可能结合,即使亲眼所见也觉得颇为不可思议,满脑子都是还能这样?   “我也早就认识你了。”徐安容想了想说道,“在彤彤的朋友圈。”   周檀:“……”   提起往事真是不堪回首,那会儿他为了不暴露身份尽力扮演一只普通野猫,结果却被陈雨彤当成普通的猫撸了又撸,导致最后各个角度和造型的猫片应有尽有。   “所以你是被带到了S市,东方北这才在京市到处都找不到你的踪迹?”楚柯挑眉问道。   周檀颔首:“是,半个月前我才离开S市前往此处。”   “不对啊。”大黄听了半天,忽然出声,“你说你半个月前就离开了S市,但是东方北说你这几天才刚到京市准备来找老大。”   东方北给楚柯打电话的时候他也一直在旁听,留心到了对方话中的小细节。   “……”   周檀有一时语塞。   如果乘飞机,从S市到京市也就半天时间,他本来也的确准备用这样的方式过来,偏偏陈雨彤在买票的时候才发现一个事实——他没有人类的身份证,放在社会上就是一个黑户。   最后还是陈雨彤脑筋转得快,把他寄了宠物托运,可他到了京市后一不小心迷了路,要不是遇上东方北事务所里的员工,说不定就要朝着南方一路挺进了……   这样的事实,让他怎么好意思承认。   楚柯从他的沉默中读懂了某种讯息,点了点头,绕过了这个话题。   “你来我找我,是因为我和那只妖怪交过手?”   提起正事,周檀瞬间严肃:“是,确实有些问题想向你请教。”   楚柯摩挲着下巴陷入了沉默,徐安容奇怪地看了他两眼,只见他突然抬起头:“对了。”   徐安容:“?”   大黄:“?”   周檀:“……?”   顶着三双充满了问号的眼睛,楚柯双手交叉撑在膝盖上,对着周檀慢条斯理道:“你能不能改一改说话的方式,半文半白的听着很难受。”   回应他的是三串省略号。   周檀:“若是楚兄觉得不适,我自然可以改。”   楚柯面无表情:“我比你小好多岁呢,别瞎喊。”   周檀:“……”   徐安容相信,如果不是周檀修养良好,换别的妖怪来,这会儿指不定就拔刀和楚柯砍起来了。   大黄扒着沙发边沿小心翼翼地告诉她,这是源自种族本能的针对,和他们自身的意愿并没有太大关系,他们其实是很友好和谐的。   徐安容斜他一眼:“信你们才有鬼哦。”   ……   病房内,胡毛毛瞪圆了眼睛,嘴巴张成“O”型,一脸震惊地看着从门口走进来的一行“人”。   她前脚刚目送着同事离开,后脚又迎来了徐安容和她男友以及一个不知名的帅哥,楚柯是有妇之夫而且见了好几次已经没有新鲜感了,但那个不知名的帅哥简直是人间极品!   虽然帅哥留了一头及腰的长发还穿着拍电视剧才穿的古装,但是这一点也没有影响他的长相,并且看起来更帅了!   胡毛毛瘫在病床上眼冒小星星:“要是天天能看见这样的男孩子,哪怕天天被人砍我都愿意啊。”   徐安容:“……恕我直言,你现在的想法很危险。”   本来她看楚柯和周檀有事要谈,准备自己前来探望胡毛毛的,结果那两家伙看她出门,居然也自发跟上了,尤其是周檀那一身招摇的打扮,来的一路上不知博了多少眼球。   前来探望的人带来的礼物已经占据了整个床头柜,徐安容把果篮放在床头柜旁边的地上,自己挑了个凳子坐下,目光落在胡毛毛包扎得和粽子似的手臂上。   “严重吗?医生怎么说?”   “也不是很严重,就是缝了几针,没伤到骨头,再就是脚扭了一下。”胡毛毛轻描淡写道。   她一抬眼,瞥见徐安容担忧的眼神,再看楚柯和那位不知名的帅哥也都一脸严肃,顿时笑了:“怎么搞得好像被砍的人是你们一样,脸色比我还难看。其实真的还好,最近天气比较冷,衣服也穿得比较多,隔着衣服砍了一刀,伤口没有特别伤,医生说我好好休养要不了多久就能好的。”   徐安容皱着眉:“怎么会被人砍的?”   一说起这件事,胡毛毛也只有无奈。   “谁知道呢,我运气不好呗。好不容易趁着周末和朋友去逛逛街,不知道是哪家的神经病没看好,拿着把刀就出来报复社会了,刚巧我离得近,就被砍了一刀。”想到那个凶神恶煞的年轻人扑上来的瞬间,胡毛毛依然心有余悸。   要不是她那会儿下意识用手挡了一下,那把刀可能就要砍在她脸上了。   她一边说着话,一边小心翼翼地侧了侧身,不知道是不是幅度太大牵扯到了伤口,她疼得倒“嘶”了一口气,整张脸的五官都扭曲地挤在了一起。   胡毛毛委屈地哭唧唧:“我错了,我不该装逼的,疼得要死了要死了!”   徐安容:“……”   刚才不还是挺轻描淡写的么,再来轻松一个啊。   她无奈地叹气,上前帮忙调整了一下枕头的位置,余光不经意间瞥见身后的两个妖怪倚着墙交头接耳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她狐疑地拧过头,楚柯和周檀似乎已经商议完了,一个双手环臂懒洋洋地靠在墙上,一个眺望着胡毛毛包裹得严严实实的手臂,站得犹如青松般笔挺。   胡毛毛顺着她的视线望过去,目光在周檀身上转悠一圈,眼里又有了笑意。   “诶,不给我介绍一下这位吗?”   “周檀,楚柯的朋友。”这回换徐安容轻描淡写了,“他正好在我们家做客,顺道来看看你。”   胡毛毛也没有追问的意思,知道名字后就冲着徐安容喜滋滋地笑:“我感觉看见帅哥至少治愈了我百分之五十的痛苦。”   “那你的痛苦还真是蛮不值钱的。”徐安容吐槽道。   周檀盯着胡毛毛的手看了一会儿,忽然走上前:“能否请你回忆一下当时袭击你的那个人,他有没有什么特征?”   胡毛毛和徐安容都是一愣。   “特征?”   “是。”   胡毛毛见他问得认真,虽然觉得有点莫名,却还是努力地开始回忆:“我记得那是个年轻人,大概二十四五岁吧,穿了一件长袖,长相挺普通的,就是看起来有点不修边幅,我可以保证我绝对不认识他。嗯……其他的应该没有了,之前警察问我的时候我也是这么回答的。”   “确定没有其他特征么?”   “确定……”胡毛毛下意识回答着,忽然一顿,“好像……那个人当时的眼睛有些发红,眼睛里似乎有很多血丝,不过我也不清楚是不是我太慌乱记错了。”   “没有别的了吗?”   “没有。”   周檀垂下眸子,不知想了些什么,从袖袍里掏出一张符纸折成一个符结递给胡毛毛。   “此符赠予你,护你平安。”   胡毛毛一脸懵逼地接了符结,朝着徐安容拼命眨眼暗示——你不是说这人是你男朋友的朋友吗?怎么跟个神棍似的!   徐安容也有点尴尬,硬着头皮圆场:“周檀是个道教文化爱好者,对,就是这样……呵、呵呵呵……”   尽管她不清楚周檀问那些话和他的举动到底有什么深意,但结合最近的事情她也能猜到一部分,只是这样的事情她不可能对胡毛毛如实相告。   再看一眼楚柯,脸上已经写上了“想走”两个字,徐安容握了握胡毛毛另一只完好的手,与她道别。   “我们还有事就先走了,过两天再来看你。”   “过两天我都出院了。”胡毛毛嘀咕道。   ……   出了病房,徐安容就拉住了楚柯,不等她发问,楚柯就像是已经预知了她的问题,提前一步说道:“她的身上,有那只妖怪的妖气。”   周檀接话道:“妖气很淡,应该是通过接触不小心沾染上的。” 第87章 真巧,我男朋友也是妖   从医院出来, 路灯都已经亮了。过了立冬,天色一天比一天黑得早,路两边的商铺都开启了霓虹灯, 不少店里还有屏幕在放着电视,徐安容和楚柯本来准备带周檀找个适合谈话的地方好好聊聊那只恶妖的事,经过一家奶茶店的时候, 徐安容往里面看了一眼, 屏幕上正好映出一张清冷若仙的脸——   楚柯:“我怎么感觉看起来有点眼熟?”   他学着徐安容探头的样子打量着屏幕上的画面,那镜头一晃而过, 紧接着出现的是各种酷炫的打斗场景,他想要回忆刚才看到的画面却发现越想印象越模糊, 眉峰不由自主拧了起来。   徐安容拍拍他:“你看着我试试。”   楚柯心里奇怪,却还是听从了她的话转过头。徐安容长什么样他早就了然于心,可现在看着她, 他却莫名觉得有种说不出的熟悉, 就好像……刚才在电视上看见过。   “嗯, 那就是我。”徐安容点点头。   不用她再说, 楚柯“唰”地一下把头拧回去对准了电视屏幕, 像是配合他验证他的猜测, 屏幕上出现了大大的“妖王”两字,底下一行白色小字渐入, 写着“明晚八点半首播”。   楚柯:“……”   从临市回来了解了那桩凶案的详情后谁也没有再去关注《妖王》剧组的消息,谁也不知道它居然悄无声息地就要开播了,而且看这样子, 预告片已经轮回播放了不知道多少遍。一想到自己已经在无数观众面前刷过脸,徐安容就有些压力山大。   老实讲,她还没有做好出名的准备,虽然一个小配角也很难出名就是了……   周檀不知道他们还有这一段往事,看看电视屏幕又看看徐安容,忽然恍然:“原来徐小姐你是明星艺人。”   他虽然在蜀中清修,可为了不在出来的时候跟不上时代潮流,大多数新奇时髦的玩意儿都是了解过的,就比如对娱乐圈的认知就是上过电视演过戏的都是明星。   有了这一层身份在,周檀看徐安容的目光就带了点敬仰了。   “能劳烦徐小姐您抽空给签个名吗?”周檀问道。   周檀自己不追星,可他清修的场所周围却有几个小妖怪热衷于追星,最常说的话就是抱怨自己不能化形不能去找喜欢的idol要签名要合照,念叨得多了,周檀对于明星的认知依旧不算明晰,但无形中将他们定位成了非常厉害的人物——要不然怎么能将那几个小妖怪迷得神魂颠倒呢?就冲这一点,周檀也对明星艺人颇为佩服。   徐安容抽了抽嘴角,盯着他不知道从哪里掏出来的纸笔,无言以对。   “……”   周檀眨了眨眼,不明所以,但很快反应过来:“是我强人所难了,我——”   徐安容叹了口气,她觉得她可能和眼前的这位前辈大妖有什么代沟,不然为什么她看不懂对方眼里莫名的敬佩呢。不过人家是好意,还是答应他的请求比较好对吧?   徐安容接过纸笔唰唰签下自己的大名,楚柯在边上看得直嘀咕:“好端端的要什么签名,这里边是有什么猫腻吧?”   徐安容只当没听见,按周檀的要求又连着签了好几页。   大约是在门口驻足时间过长,引起了奶茶店里店员的注意,一个穿着卡其色狸猫围兜的女孩子迟疑地往他们仨这边走来:“几位要喝什么可以进来坐坐……”她说话的同时,徐安容正好抬头,她停顿了一下,用一种更为迟疑的语气说道,“诶……你好像……”   她回过头去看了看电视,打量着徐安容眼神越发茫然:“我觉得你很面熟……”   怎么能不眼熟,屏幕里预告片正在放第二遍,她天天在店里看,里面的人脸一个不落都记下来了,哪怕徐安容这会儿没化妆,也怎么看怎么眼熟。   徐安容干笑了两声:“可能是我大众脸吧。”说完回头扯扯楚柯,又示意一脸茫然的周檀赶紧走,本来打算迈向奶茶店的步子收了回来,径直回了家。   ……   晚上七点半,703室准时进入晚餐时间。大黄迈着优雅的猫步跳上椅子,前爪搭在桌子边缘,殷切地盼望着厨房的方向。周檀拘谨地坐在大黄的对面,双手规规矩矩地放在两腿上,眼神看起来仍然有点懵。   徐安容和楚柯一前一后端着四桶泡面从厨房走出来,在大黄和周檀面前各放了一桶,然后自己挑了个位子坐下,姿势优雅地用塑料叉子挑起一根卷卷的面条。   空气中,荷包蛋的气味在飘香。   烟气袅袅,混合着吸面条的“呲溜”声,周檀的目光闪烁了几下,缓缓落到面前的那桶卤肉面上,楚柯正伸手过来,一边嘟囔着“放错了”一边和自己的那份掉了个个。   “……”周檀的眼神无声地望向他的脸,用目光表达了自己的疑惑。   不是说找个地方好好谈谈那只恶妖的事吗?   “这地方不是挺好的吗?私密性高,又没有人打扰,嗯,正好也到晚餐时间了。”楚柯低着头卷起面条,“说吧,你找我想问什么?”   徐安容抬头瞥了周檀一眼,招呼道:“吃呀,边吃边谈嘛。”   周檀沉默地看着眼前吃得热火朝天的二人一妖,认命地拿起叉子,问楚柯道:“你与那妖怪交过手,我想问你,它现在的实力恢复得如何?”   “你既然从蜀中一路追踪过来,应该也知道那妖怪会分裂,并且可以依附在人类身上。我和它只交手过两次,以我来看,这两次分裂出来的个体都解决得非常容易,所以也很难判断它的实力究竟怎么样,我没有办法给你一个准确的答复。”   楚柯说完,周檀的脸色凝重了些:“也就是说,他如今又可以进行分裂了,那它至少恢复了五成的力量。”   “嗯?为什么那只妖怪实力恢复得多反而要分裂?”大黄发现了一个重点。   几乎是同时,徐安容好奇地问道:“那只妖怪到底是什么来历?”   她仔细地回想了一下,从得知有个四处作恶被镇压的妖怪破封而逃的消息到现在,似乎从来没有谁跟他们仔细讲过那只恶妖的底细,它是怎么诞生的,又为什么会有与寻常妖怪诸多的不同之处,如果不是楚柯与那妖怪进行了第二次交手,他们甚至不知道它还会通过分裂寄宿在人类身上。而很显然,周檀对此应该是很清楚的。   “那妖怪诞生于人的恶念,起初并无实体,随着修行时日见长,才凝聚出了一个大致的模样,也因为这一特性,可以自由地分裂出多个个体依附在其他生灵身体上。这些分裂出来的个体通过吞噬人类或妖怪的血肉增强自身力量,到了时机成熟,本体再收回所有个体,实力就能在瞬间突飞猛进。“周檀解释道。   “但在它虚弱时期,它为了维持自身的存在是不会进行分裂的。如果楚兄所说无误,已经同他交过两次手,那么算上今日袭击那位胡小姐的人,它至少已经分裂了三个分/身,这至少需要它恢复全盛时期的一半力量才可以做到。   “至于它究竟为何会诞生,我倒是并不清楚,自我在蜀中清修,答应那个老道士在他死后帮忙看守之前,它就已经在那了。我不过是通过前人所遗留的记载对它有些粗浅的认识,知道应该怎样对付它罢了。”   “那要怎么对付?”楚柯顺势问道。   “找出它分裂的所有个体,全部歼灭。”   徐安容若有所思:“听起来似乎很简单。”   “是,听起来简单,事实上却并不容易。”周檀颔首,“只要有一丝残留,它都能再次复活,它又格外的谨慎和狡猾,很难将它彻底击杀。我上一次与它两败俱伤,本以为可以趁机解决掉它,没想到它在那样的情况下还能趁乱逃走。”   楚柯慢条斯理地搁下叉子,抽了张餐巾纸擦了擦嘴角,对周檀的话下了个结论:“所以你说了半天等于说了通废话。”   他要是动手,当然不论分裂成几个都不会放过。难道,就没有什么特别一点的、有效一点的杀手锏,或者是那只妖怪的弱点吗?   周檀:“……”虽然他脾气好,但你这么说是真不怕他生气吗?   想了想,周檀又补充了一条信息:“那只妖怪为了修出实体,已经炼化出了一具骨骼,只是他破除封印时因为被我追缉所以逃得十分仓促没有带上这具骨骼。这类妖怪想要凝出实体极为困难,它定然不会对此轻易放弃,只要有机会应该还会回到蜀中。现在的它应该较为惧怕雷电之力,而等到它彻底修出了实体,恐怕雷电之力也无法对它产生什么作用。”   大黄捧着泡面桶喝完最后一口汤,尾巴摇了摇,思索着说道:“那我们现在应该怎么做?”   “尽快找到那只妖怪以及它所有分裂出去的个体,在它回到蜀中之前将它消灭。”周檀说道。   ……   不知道楚柯对周檀说了些什么,泡个茶的功夫出来,那位一看就很正直的猫妖先生连茶都没喝上,匆匆忙忙就走了,说是要去追查妖踪。   楚柯懒懒散散地瘫在椅子上,再看一旁,大黄的姿势几乎是他的同款。   徐安容捧着泡着菊花枸杞、热乎乎的茶杯坐下来,伸手戳戳楚柯:“这件事你不打算管了?”   周檀与楚柯不熟,或许看不出来,但徐安容却看得明白,楚柯这么一副懒散的样子是因为觉得烂摊子可以甩手给别人了,才显得格外放松。   “之前他不在京市,又找不到他的行踪,东方北才来麻烦我,免得出什么大事,现在事主回来了,烂摊子当然要他自己去收拾。”楚柯揉了揉眉心,身体发挥蛇的本能,自发地缠绕上徐安容,抵着她的肩窝蹭了蹭。   大黄自觉地闭上了眼,竖起两只狗耳朵。   “真不管?”   “唔……”楚柯沉吟了一会儿,“能不管就不管,等猫妖解决不了的时候再说。”他得寸进尺地把徐安容整个圈进自己怀里,身体的重量都倚靠在她身上,“你同事那里,我让东方北找人去看看,你最近上班也小心点……我早上送你怎么样?”   徐安容受宠若惊:“你确定?”   冬天到了,尽管已经是大妖怪,楚柯的蛇性还是展露了一部分,比如他的作息,清醒的时间和睡觉的时间都快接近一比一了。当然,这只是微小的影响,完全可以自控,但以己度人地考虑一下,徐安容觉得要是换成她每天早起送男朋友上班她肯定不干……   楚柯没有任何犹豫地从鼻腔里发出一道声音:“嗯。”   徐安容正想接着说话,口袋里的手机不合时宜地震动起来,她看也不看地点开了通话,恰好是在扩音状态,陈雨彤幽怨的碎碎念立刻隔着屏幕跳了出来——   “接通接不通接通接不通接通……诶?我去!居然真的接通了?”   徐安容:“……”我的朋友怕不是个傻子吧?   徐安容:“有事上奏,无事挂了。”   陈雨彤:“别别别!等等等等等!”她轻咳一声,“其实我是准备打给大腿来着,但是他手机好像关机了没打听,所以从你这里中转一下……”说到这里,她的语气心虚地低了几度,“那啥,要是不介意的话,帮忙让他接一下电话?”   徐安容侧头看了看下巴磕在自己肩上的某蛇,淡定地回应道:“没事,他就在边上,你有话就直说吧。”   “哦……”陈雨彤在另一头酝酿了一下,特地清了清嗓子,随后——“楚大神!楚大腿!说好的番外呢??被你吃了吗?!说完结就直接完结了,能不能给读者点缓冲啊!番外也不赶紧上,知道多少人给我们杂志社发邮件和私信来骂吗!还有!赶紧准备你上次说的新连载!!!!”   “……”   “…………”   空气里流淌过一阵淡淡的静默。   电话的两头寂静无声,只能听见彼此颇有规律的呼吸。   陈雨彤听完话筒里自己中气十足的吼声的回音,尴尬地轻咳一声,自己打了个圆场:”好了,我的话说完了……“   又是短暂的沉默。   终于楚柯从记忆深处翻出了这回事,“啊”了一声。   “我想起来了。”   陈雨彤:“……所以?”   楚柯理所当然地回答道:“之前忘记了,还没开始画,可能还要个把月吧。”   这话说得,徐安容觉得自己都替陈雨彤心塞。   拖稿拖得这么理直气壮,如果她是陈雨彤,可能会忍不住从手机里跳出来打他。   事实证明,陈雨彤的想法和徐安容是比较一致的。   她咬着牙,声音仿佛从牙缝里漏出来一样,阴测测地说道:“个把月是多久?别逼我买机票去京市,吊死在你家门口。”   楚柯抓了抓头发,皱起眉思考了一会儿,回答道:“怕是不短。”   “……不短是多久?”   “怕是很久。”   陈雨彤:“……”日您。   她忍耐着掀桌的冲动逼迫自己冷静下来,将已经到了嘴边的“我X你大爷”咽了回去,转换思路,将矛头对准了徐安容。   “容姐,救我。”   徐安容笑眯眯地看着通话界面,又看一眼楚柯,伸手在他自己抓得乱糟糟的头发上揉了揉,善心地给了个肯定答复:“我帮你催他。”   她身为楚柯的小说编辑,倒是几乎没有催过稿,对比陈雨彤这位杂志社的漫画编辑,楚柯一向很给她面子,当然,这可能是属于女朋友的优待。不过,偶尔也想体验一下催稿是什么感受。徐安容心里想道。   “容姐我就知道你是爱我的!我——”   “谢谢,我不爱你。”   不等陈雨彤开口道谢,徐安容忽然又说起了另一件事。   “对了,彤彤,我今天看到你家的那只黑猫了。”   电话另一头,陈雨彤嘴角刚扬起的笑意僵在了脸上。很明显的一段停顿后,她干笑道:“长得像的猫那么多,黑猫也不少见,你看错了吧?S市和京市离那么远呢……”   谁都能听得出她话里的心虚。   陈雨彤自己也清楚,可她咬死了牙也绝不能承认。妖怪这种事,说出去谁也不会信吧。就算是信了,万一有人想对周檀不利怎么办?徐安容他们的人品倒是可以相信,不用怀疑他们会做什么坏事,可万一吓着他们呢……   短短一念间,陈雨彤的思绪犹如脱缰的野马,在脑海里一路自由驰骋,各种后果被她提起紧接着又立马被自己给推翻。   她这边急得焦头烂额,徐安容却气定神闲,听着好友明显急促了些的呼吸,微微勾起唇角,在她开口的同一时间,问道:“他是叫周檀吗?”   这一回,陈雨彤没再忍住,两个字没经过大脑,不由自主地脱口而出。   “卧槽?”   作者有话要说:  说出来你们可能不信,我在一周内先是被车怼了擦伤了左手和胳膊,然后没两天又因为骑自行车的时候躲避走路不守基本法的行人连人带车摔了……失踪的时间去养伤了,今天刚回来,接下来到完结应该不会再断更了,计划是100章完结…………应该可以吧 第88章 青城山的来电   “你你你你你……你都知道了?”   徐安容第一次见伶牙俐齿的好友结巴成这样, 难得的,对不能亲眼看一看对方的表情而由衷地生出了一丝遗憾。   “知道什么?”她故意反问。   “周檀他他他是……”   “妖?”   “咳咳咳!”   电话另一头传来了一阵猛烈的咳嗽,好半天陈雨彤才再次开口, 跟特务接头似的,声音压得低低的:“你能不能低调点!这么重大的事情!”   呃……妖怪而已,重大什么?   徐安容瞟瞟哈士奇, 瞄了瞄某蛇, 心态异常平稳。   被好友得知了周檀的真实身份,陈雨彤有些心慌, 解释都语无伦次:“其实吧……这个事听起来不太科学,但是吧, 也没什么好奇怪的对不对?不过就是妖怪嘛,你别被吓着……哎呀,我也不是瞒着你, 但是这件事本来就不好往外传, 其实……其实我……哎呀……”   “不用解释, 我能理解。”徐安容笑了笑, 说道, “其实, 我也有件事没有告诉你。”   陈雨彤心头微动,一丝不妙的预感刚刚闪过, 紧跟着徐安容的声音就从话筒里传来:“你手下的作者,我身边的这位楚柯先生,很不巧, 也是妖。”   “……哈?”   一早就预料到了陈雨彤的震惊,徐安容不为所动地继续说道:“不仅他是妖,你表弟林修远的小女朋友,也是妖。”   陈雨彤:“……”   她像是电脑死机般沉默了半天,忽然恢复正常,“嘶”着气呻/吟:“医疗兵!医疗兵!我的速效救心丸呢……”   徐安容:“……有时候我真的很想敲开你脑壳看看里面装得都是些什么。”   陈雨彤:“这不是场面太震撼,我给自己缓解下情绪么。”她捏着下巴认真思索道,“我觉得吧,这个世界好像崩坏了。”   活了二十多年,一不小心捡了个猫妖回家差点达成以身相许的成就也就算了,连认识好几年的漫画作者居然也成了妖怪?还有林修远那倒霉孩子的网恋对象竟然也是妖?这怎么可能嘛!哪有那么巧,这些妖怪都正好聚集在他们身边了,她又不是磁石对妖怪有什么特殊吸引力!   陈雨彤三观被重置的同时,徐安容也在感慨。   虽然经常说地球村地球村,但从陈雨彤的经历来看,这世界也未免太小了点。普通人甚至一辈子都遇不到一个妖怪,她倒好,身边不知不觉都聚拢了那么多。连她最初也是因为受她拜托去看望楚柯才认识了703这仨妖,从而进一步扩大了妖怪界的朋友圈。   嗯……这么一想的话,陈雨彤的确很可疑啊。   像这样碰见妖怪的概率,得是上辈子捅了妖精窝才能办到吧?   稍微胡思乱想一下,思绪立刻就像野马一样跑偏了轨道。徐安容收回心神,只听陈雨彤问道:“能不能……和我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停顿一下,她又提要求,“可以的话,麻烦长话短说。”   徐安容:“……”要求这么多,真难伺候。   抱怨归抱怨,答疑的工作还是要做的。   不过,确实也没有什么好说。徐安容想了想,从第一次见到楚柯的经历开始从头说起,挑重要的事情简略提了提,无关紧要的都抹去,勉强做到了长话短说。话音落下,陈雨彤沉默了很久,才慢吞吞应了一句。   “这样啊。”   “嗯。”徐安容点头。她解释的时候没有遗漏掉周檀,关于京市有恶妖为祸的消息也着重讲了讲,陈雨彤哪怕原来不知道周檀来京市做什么,现在也一清二楚了。   “唉。”陈雨彤叹了口气,“我需要时间来缓冲一下。”   突然从科学的唯物主义进入玄学的唯心主义,她得先静静,三观重置也是需要冷却时间的。不过在此之前——   挂掉电话的前一秒,陈雨彤再次中气十足地大声喊道:“不管大腿你是不是人!反正番外的稿子你必须交!!!必须!!这事没得商量!!!”   “啧。”   楚柯睁开一只眼,修长的手指准确地点在“结束通话”按键上,轻轻一戳,陈雨彤催稿的话语瞬间戛然而止。   世界清静。   徐安容拿着手机往兜里揣,楚柯环住她,眼睛重新闭上,嘟囔道:“困了,去睡觉吧。”   冬天蛇要冬眠,但是楚柯用不着,而且刚刚吃过晚饭,室内的暖气温度又舒适得恰到好处,加上他下巴摩挲着自己肩膀的小动作,徐安容很自然而然地想起了一句古话:饱暖而思淫/欲。   于是她不为所动地掏出手机,稳坐如山,淡定说道:“我再玩会儿手机。”   说着点开了一局消消乐……   楚柯垂下眼盯着手机屏幕不满地哼哼两声,倒也不再吭声了。   玩游戏的时候,通讯账号没有退出,消息频繁闪现,好像百八十年没发过新消息的群也跳了出来,时不时冒出的提示框挡了小半个屏幕,徐安容心情恶劣地把手头这一局艰难通关,随手戳了一条消息提示点进去,恰逢唐俊杰发了一句话。   饺子很好吃:“我二堂哥是医大附属医院的主任医师,我托他问了下,今天遇袭的那个人的确是我们网站的福蝶编辑,不过没有大碍,大家可以放心。”   唐俊杰的笔名来源于一句俗话,原话是“好吃不过饺子,好玩不过嫂子”,据说是她有好几个年轻有为又高富帅的哥哥,因为嫂子都很可爱,所以特地取了前半句当笔名。   徐安容从那句“主任医师”上漫不经心地扫过,一时半会儿也没想到其他地方去,只随意感慨了下果然年轻有为,然后在看到胡毛毛的昵称时目光凝了凝。   再往上翻记录,果然都在讨论胡毛毛遇袭一事,只不过先前大家都在猜测,唐俊杰的发言算是坐实了传言。   她那句话发完,底下立刻有人跟着回复。   “我离医大附属医院挺近的,有人要去看望福蝶编编吗?”   “想去,但是太远了……”   “太远了+1。”   “+2。”   “+3。”   “……”   这个作者群里的人虽然大多数没有跟过胡毛毛,但网站作者和编辑间的关系一向不错,再加上胡毛毛平时在论坛微博等地方也挺活跃,听说她出事,最初说自己在京市的姑娘很快就召集了群里仅有的几个在京市的人组成了探病小分队。   眼看他们已经跃跃欲试地准备出发,徐安容不得不再这个时候出现给他们泼一盆冷水。   “大家的心意到就好,福蝶编辑她需要静养,而且她也不喜欢被人围观……”徐安容说得很含蓄,“而且大家近期出门也要注意安全,伤了福蝶编辑的人还没有被抓到。”   饺子很好吃:“啊!这个我知道!”   唐俊杰又冒了出来:“我四堂哥和我说过一点内/幕,说京市现在挺危险的,出门的话最好多注意自身安全。”   手快地把脑海里的话打成文字发出去,电脑屏幕前的女孩子推了推黑框眼镜盯着自己发出去的文字却陷入了沉思:“京市的危险啊……话说回来,唐镜清那家伙应该不至于胡说八道吧……”   她摇一摇头,把无关的思绪甩出去,继续和群里的作者们闲聊,嘻嘻哈哈扯了几句,没一会儿就偏离了之前的话题。   徐安容看着她们换了话题,退出群聊,点开了另一个消息99+的群。   这是大学时的班级群,沉寂了八百年,这时候突然活跃不免让人觉得怪异。徐安容心中有些预感,点进去一看,果然也在谈论胡毛毛的事情。一群人说得仿佛自己亲历了现场一样,描述得绘声绘色,还添油加醋,愣是把一件还算普通的事渲染出了十分的恐怖效果。   徐安容一如既往地没有发言,正准备关掉,大学时期的班长忽然发了一句:“诶,你们知道吗?不仅是新闻上那个女孩子遇袭,我们学校以前那个张鑫浩,就徐安容前男友那个,他今天也被人袭击了。”   “什么?他也遇袭了?”   “这是组团报社吗?”   “那个张鑫浩怎么样了啊?没有什么事吧?严重吗?”   “……”   一瞬间,消息呈现出几何倍增。徐安容还没有反应过来,大学班长的消息就被顶到了最上面。   大学班长慢腾腾回复道:“好像是骨折了,具体的情况我也不清楚。”   明知不应该,徐安容还是抑制不住自己觉得解气的想法,恶狠狠地在心里念了句“活该”,在输入框里输入文字:“我和张某某不熟,从来没开始过,他不是我前任,谢谢。”输完,也不管会造成什么影响,“啪”地按下回车,消息发送出去。   好像涟漪层层荡漾的湖面忽然静止了一瞬,有那么几秒钟,徐安容的这条消息下没有一人再回复,但很快,数十条消息挤在同一时间冒了出来。徐安容懒得再看,利落地关闭了群聊,退出登录账号,顺带着把手机关了机。   她抬起头,左右扭了扭脖子,把缠在身上柔若无骨没个正形的某蛇妖拉开,对面大黄几乎是同步地抬起头,两只爪子捏着手机,小心翼翼地从手机边探出半张脸。   “那啥,老大,有你的电话。”   楚柯掩着嘴打了个哈欠,接过手机低头看了眼,来电备注正无声地闪烁着——“时老大。”   能让大黄称为时老大的……楚柯半梦半醒的思维重新开始活络起来。   那也就只有青城山的时家兄妹了。 第89章 乌鸦嘴   周六, 阴天。   从醒来,徐安容就望着阴沉沉的天空发呆。   “我感觉今天可能有坏事发生。”她四十五度抬头仰望天空,“这一看就是个充满了噩兆的天气。”   大黄以同样的姿势望天:“容容小姐, 你听说过一句话吗?”   “什么话?”   “好的不灵坏的灵。”   “……”   “你说的有道理。”   楚柯裹着毯子,怀里揣一个热水袋大步走过来,不由分说把大喇喇敞开的窗户关上:“屋里开暖气呢, 这么冷的天开什么窗, 关上关上。”拉着徐安容走了两步,又转过头, 看向大黄,嘴角勾勒出一个“和蔼”的弧度, “大黄,早餐已经做好了,趁热吃。”   大黄打了个激灵, 身上的狗毛根根竖起。   幽怨的眼睛慢慢移向徐安容, 他缓缓抬起前爪, 一挑大拇指:“容容小姐, 你的乌鸦嘴, 稳!”   徐安容心虚地别开眼, 从橱里拿出早已准备好的三明治开啃。   从上周周檀走后,徐安容就没有再得到他的消息, 楚柯从东方北那里问了几句,也只听说他正在追踪那只恶妖。   生活好像一下子又恢复了之前的平静,但毫无来由的, 她觉得这样的生活有一种脚踏不到实处的虚幻感,仿佛头顶悬着一把剑,随时会坠下来打破现在的安宁。   很多时候,女人的第六感并非无稽之谈。   但,希望是她预感错了。   心里想着事,表情也严肃了几分。徐安容皱着眉把三明治里的生菜挑出来放到盘里,楚柯立刻筷子一伸夹到了自己碗里。大黄深深地叹了口气——这日子没法过了啊!天天就知道虐狗!动物保护协会在哪?!单身狗狗权维护组织又在哪?!   咔嚓。   他将炸得焦黑的油条放到嘴边轻轻一咬。   咔嚓咔嚓。   他面无表情地看着眼前秀恩难的小情侣,冷漠道:“楚老大,油条的颜色炸至金黄为宜,你这个,火候太过了。”   “咔嚓咔嚓咔嚓……”   楚柯:“……”   有的吃还挑剔!   “好了,说正事吧。”徐安容点点桌子,示意他们俩回神,“大黄,你真要自己单独去青城山?”   “时老大说小灰挺想我的,而且他好像也遇到了什么难题,我打算过去看看。你和老大都没空,我独自去就行,时老大会派人接应我的。”大黄回答道。   大黄接到那通来自青城山的电话后,楚柯向徐安容简单地介绍了一下时家兄妹的来历,徐安容也因此对他们有了些了解。   大黄口中的时老大是在青城山附近修行的狼妖,叫时岑,有一个妹妹叫时妗。据楚柯说,他以前在时家兄妹落难的时候帮过他们,对方还欠他一份人情,而大黄则受过他们的指点,二者追溯远古甚至还有一定的渊源,因此称时岑一句老大。   “最近时老大好像新开了一家旅行社,大不了我跟团走。”大黄接着说道。   时家兄妹在妖怪行列属于什么水平徐安容并不清楚,但以人类社会的眼光看,那妥妥是成功商业人士。开了面向妖怪的证件仿制连锁店(卖假证)不说,名下有一家知名律师事务所,还新开了一家旅行社……   徐安容作为一个普通人类再次瑟瑟发抖。   楚柯停下筷子,沉吟了一会儿点头:“可以。”   时家兄妹的旅行社主要客户人群是妖怪,大黄单独去倒也没什么问题。   不过……   “大黄你这妈当得还挺负责的。”楚柯赞扬道。   狗崽子打电话来说想妈妈了,万年游戏宅大黄二话不说就准备去看他,这只能让蛇妖大人感慨——母爱,真是伟大!   大黄:“……我咬你啊!”   ……   温馨的早间时光还没到尾声,大门忽然被人啪啪啪拍响。   像是黑/社会催债,动静大得堪比砸门。   大黄作为在场的单身狗主动去开门,门刚打开一条缝,一个熟悉的身影就猛地从缝隙中挤了进来,左右张望了一下,冲到楚柯身边。   “完了完了完了!楚哥我和你说啊这回真的完了!出大事了!”   相比起他的急躁和忧虑,徐安容和楚柯明显淡定很多,一个示意他坐下说话,一个顺手给他倒了杯水。   东方北抓起水杯咕咚咕咚猛灌几口,随意地用袖子擦了擦嘴角,急切说道:“楚哥这回真的完蛋了!”   楚柯抬眼扫了他一眼:“什么事慌慌张张的?都多大了还这么毛躁。”   “是那只恶妖的事?”徐安容揣测道,“可周檀不是去解决了吗?他的情况怎么样?”   “周檀前辈是很厉害,解决了……哎呀…这和我今天要说的不是一回事!”东方北顺口说了两句,差点跟着她的思路跑偏,“我来就是想告诉楚哥两个最新的消息!”   “……什么消息?”   东方北好像正经了一些,语气也变得十分平静:“有一个坏消息和一个好消息,你们想先听哪个?”   “好!”   “坏!”   两道截然相反的声音同时想起,说话的双方对视一眼,忽然笑开。   “听他的,就坏消息吧。”   放在平时东方北肯定少不了对他们的几句调侃,但现在他实在没有这个心情,语气低沉地揭晓了悬念:“坏消息就是——童姗跑了。”   童姗……   尽管相隔不久,但接连发生了许多事让徐安容一时半会对这个名字的印象有些模糊,回忆了几秒钟才从记忆的夹层中翻到相关的事件,不由得感到疑惑。   “她之前不是昏迷在住院吗?跑了的意思是她突然醒了然后悄悄出院了?”   楚柯比她想得更深远一些,脸色顿时也不太好看了:“怎么回事?”   “楚哥我们被骗了。”东方北低着头不敢抬起来,“你让我找人给童姗祛除体内残余的妖气,但是我们没想到找来的那个青城山道士根本不是什么高人,他就是个没学几天就离开青城山出来骗钱的半吊子,他收了钱根本没成功把童姗体内的妖气除掉,反而告诉我们说一切顺利,然后拿着钱偷偷跑了。   “今天童姗的妈妈报警,说她女儿在她离开病房前都好好的,等回来就突然失踪了,查监控看,童姗居然还是自己离开的医院……我们也是因此才得知她突然跑了。   “以她自己的身体情况根本不可能做到这一点,而且当时正好遇到周檀前辈在,他说童姗应该是被附身了,成为了新的宿主,而且很有可能这次寄宿的是妖怪的母体……   “我知道,这都是我们事务所的疏忽,但是,但是……楚哥你帮帮我们吧!不然等那妖怪一壮大。就真的什么都完了!”东方北说得言真意切。   他倒不是对人类有什么的特殊感情,但既然选择在人类社会生活,多少也要维护一下对方的生命财产安全。更别提那恶妖吞食同类,还靠吃别的妖怪增长力量,更能引起妖怪界的恐慌与敌视。   最初听到这个消息时他恨不得把那个招摇撞骗的半吊子道士抓回来狠狠揍一顿,但眼下他只想赶紧找到童姗,赶紧把这件事结束。   都拖了这么多天了,人和妖也都死了不少个,更别说妖怪现在附身的还是一个活人。必须要赶紧找到它,然后除掉它!   楚柯没有急着发表意见,而是问道:“你说的好消息是什么?”   东方北挠了挠头,停顿了一下,讷讷道:“好消息就是周檀前辈已经追上去了,根据我们的调查和预判,那妖怪应该是往蜀中方向折返了。”   徐安容不解:“既然周檀已经追过去了,还担心什么?难道他解决不了?”   “周檀前辈说他伤势未愈,实力恢复有限,而恶妖不同的生存方式又注定他力量来得比其他人更轻易快捷……”   正说着,楚柯的手机响了。   众人的说话声戛然而止,东方北八卦地瞄了眼备注——一片空白,什么也看不出来。   只有楚柯不太意外,点开了通话。   “喂?”   “是我,周檀。”周檀在另一边淡然说道,“事情相信你应该知道了,妖怪的母体比我想象的要强劲,实力恢复远在我之上,我需要你的帮忙。”   他似乎忙着追缉,说完这一段就挂断了,也不问楚柯是拒绝还是同意。   楚柯若有所思,徐安容盯着他看了一会儿,似乎也知道了答案。果然只听他说道:“行。”   不看东方北的表情有么喜感,楚柯接着说道:“大黄,去订机票,你的青城山单人自由行要变三人同行了。”   大黄一跃而起,临走前不忘对徐安容竖起大拇指:“容容小姐,你的乌鸦嘴只有一个字可以形容,真灵!”   徐安容:“……那是两个字!”   作者有话要说:  从早上写到现在,卡文的感觉真令人窒息_(:з」∠)_ 第90章 青城山旅行团   旅行大巴颠颠儿地驶向青城山, 车里放着凤凰传奇的歌,一首接一首,听得人昏昏欲睡。徐安容打了个哈欠, 挪了下肩膀,靠着她沉沉入睡的蛇妖顺势晃了一下,被她手疾眼快地捞了回来。   她把眼睛睁大了些, 没忍住又打了一个哈欠。   手里的小红旗拿着实在碍事, 她顺手插在了前面的椅子中间,大黄看了她一眼, 伸手接过来,两只爪子各握两面小红旗, 随着音乐的节拍一摇一晃。   徐安容拧过头,长久地打量着他——人性化地坐在大巴椅子上的哈士奇把背挺得笔直,目视前方的小电视机一脸严肃, 爪子里一共握着四面小红旗, 头上戴一顶旅游帽, 帽子上五个红色楷体字写着“红星旅游社”。   仿佛感受到了她的注视, 那对毛绒绒的狗耳朵抖了抖。   徐安容平静地移开了目光, 看向前方。他们仨坐在最后一排, 从这里望过去正好可以瞧见前面一排排座位上冒出来的脑袋,乍一看和普通游客差不多, 但大多数都和大黄一样,戴着同款帽子,帽子两侧露出一双毛绒绒的耳朵。   妖怪旅行团。   楚柯的朋友新开的那家旅行社中面向妖怪的服务, 而他们刚好选择了去往青城山的那条线。   说什么快年底了机票没订到,最后还是选择了坐车。坐车也就算了,那也用不着跟旅行团吧?明明是为了帮助周檀去追缉那只妖怪才决定去蜀中的,为什么到头来还要像真正的旅行团一样坐着大巴去青城山?   徐安容看着大巴最前方拿着话筒卖力地吆喝着乘客和他一起唱的导游,再看看认真地举起小红旗跟着挥舞的大黄,感到一阵无力。   槽点太多,一时竟不知从何说起。   你们都是妖怪诶,能不能不要学人类那一套?   而且就这旅游大巴的车速,等他们赶到蜀中,黄花菜都凉了吧?   他们出来是有要事在身的,不是真的出来旅游的喂!   徐安容酝酿了半天也没找到一个合适的切入点和大黄好好谈谈自己的忧虑,刚要开口,熟睡中的蛇妖像是提前感应到了什么,伸手摸到她的脑袋,往自己这边按了按,咕哝道:“睡一会儿,很快就到了。”   徐安容:“……”   ……   时家兄妹在青城山山脚下不远开了一家酒店,接待四面八方的游客,理所当然的,这里被楚柯定为了落脚的地方。   一路悠闲地晃到酒店,在会客室等待时家兄妹的时候,徐安容终于忍不住了。   “我们不是来追杀那只恶妖的吗?你既然答应了周檀,还这么悠哉是不是过分了点?”   徐安容是个很有责任心的姑娘,答应了别人的事情都会尽力做到,尽管她相信楚柯也不是那种不负责任的妖,但从他和大黄目前的行为来看,她由衷地感觉到了一种忧虑——她感觉他们好像真的只是出来游玩一样。   楚柯坐在窗边的躺椅上,晒着冬日暖烘烘的阳光,翻着酒店介绍的小册子,喝着酒店特供的大红袍,淡定地摆了摆手。   “别急。”   “……怎么可能不急啊!”她为了来蜀中可是把最后的年假都用完了,要不是她工作还算勤奋,照她这请假的频率,换家公司说不定早把她开除了。   听这架势的节奏,感觉小两口要吵架啊。   大黄瞄了瞄他们,举起小册子挡住了自己的脑袋,一双狗耳朵高高竖起,从书页上方冒了出来。   “真的不用急。”   楚柯合拢了小册子,放下茶杯,朝徐安容招了招手,示意她过来。   徐安容背着包走到椅子边,他拉着手轻轻一拽,把人带到了怀里,动作娴熟地圈住,下巴自然而然地搁在她脑袋上。   “周檀他们还没到呢。”他说道。唇齿开合间的震动让徐安容的头顶也跟着微微的酥痒。   徐安容:“???”   “你以为周檀追着那妖怪到蜀中是一眨眼的事吗?京市到蜀中近两千公里,就算是妖怪,不眠不休地赶路也不可能这么快就抵达。”楚柯哼哼了两声,“猫又不会飞。”   再加上中途可能时不时的打斗和躲藏,耽误的功夫就更多了,没准还要再过几天才能到蜀中境内。   “啊?”   “真算起来,我们可能还有时间出去玩一天。”   “哈?”   楚柯认真地点了下头:“就是这样。”   话音落下的瞬间,会客室的大门被人轻轻敲响,一个服务生探头进来,歉意地笑道:“不好意思几位,我们老板今天有事赶不过来,几位如果不介意的话,老板让我带你们先去后山。”   后山是狗崽子小灰修行的地方。   徐安容几乎是瞬间想到了楚柯之前说过的话,看着服务生笑眯眯的脸点了点头,心下却有些讶异:这酒店里看起来平平无奇的服务生居然也是妖怪吗?   徐安容头一回生出了这个世界的妖怪未免太多了些的念头。   ……   跟着妖怪服务生,他们离开了酒店,沿着一条羊肠小径七拐八拐后,眼前忽然出现了一片与众不同的密林。   好像是突然出现在眼前,没有任何预兆,当你抬头的时候眼前的景色就变成了这样。   大约是徐安容脸上思索的神色过于明显,服务生介绍道:“这里其实设了一点小把戏,用来防范无关人等的进入,不小心走错的话,最后也只会顺着原路绕出去。”   徐安容默默点头。   类似的手段她在狐狸精们的老巢见识过,理解起来并不难。   “那边就是青城山。”妖怪服务生尽职地介绍道,楚柯正在四下打量,顺着他的指点望去,很轻易就看见了高耸的山峰。   “从这条路走,可以通过捷径到达山顶。”妖怪服务生又是一指,徐安容看见了杂草掩映下的碎石小路。   “山顶上就是道士们的居所,一般不对外开放。”服务生用闲话家常的语气介绍道,一点也不觉得身为妖怪同道士们做邻居有什么奇怪的地方,还很客观地评价道,“这些道士还是有真本事的,和外面那些江湖骗子不一样。”   “灵气氤氲,的确是修行的好地方。”楚柯眺望着山顶附和道。   服务生笑了笑没说话,接着领他们往前走。随着距离拉近,渐渐稀疏的树林中传来了奶声奶气的叫声——   “嘿呀!”   “吼!”   “猛虎落地——!”   楚柯:“……”   徐安容:“……”   大黄:“……?”   二妖一人齐齐扭头看向带路的服务生,服务生见怪不怪地笑了笑,表示这是小灰的训练日常。他送到这里就准备折返酒店,大黄盯着他的背影歪了歪头,顺着狗崽子的叫声走了过去。   林中的空地里,狗崽子的训练还在继续。   “黑虎掏心!”   “神龙摆尾——哈!”   楚柯牵着徐安容走过去的时候,身体已经抽条显出几分成年轮廓的狗崽子正上半身俯趴在地,撅起毛绒绒圆滚滚的小屁股使劲甩动自己的尾巴,边甩边配合地露出凶神恶煞的表情,虽说盯着一张蠢萌的哈士奇脸也看不出有多凶恶……   楚柯停下脚步,驻足凝视,然后皱眉。   三秒过后,他说:“什么玩意儿?”   徐安容回想着刚才听到的招式名迟疑道:“可能是……神龙摆尾?”   说话间,狗崽子一跃而起又换了个招式。他人立而站,两只前爪以极快的速度交替着向前拍出,很显然这是一种掌法。   只听狗崽子继续奶声奶气地喝道:“老汉推车!”   楚柯:“……”   徐安容:“……”   好像混进去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   大黄咬着牙挤出一句感想:“……时老大我问候你全家!”   他把狗崽子送到青城山来修行,结果他们都教了些什么东西!老汉推车是什么鬼?!   他的声音吸引了小灰的注意,正在练习掌法的狗崽子立刻停下动作连蹦带跳地朝他冲过来。   “妈妈!”   “噗——”   徐安容捂住嘴,对上大黄投来的怒视,回以歉意的微笑。   她扯了扯楚柯的袖子,后者正眼含探究地扫过大黄的身下,徐安容听到他的喃喃自语:“果然还是要回去再检查一下。”   徐安容忍住笑提醒他:“当心大黄咬你啊。”   他们这边说着悄悄话,大黄那边正在用“爱的教育”和狗崽子打招呼。   “不许叫妈妈!”大黄揉搓着爪子下的狗头,“叫爸爸。”   小灰委屈地眨眨眼:“妈妈?”   “是爸爸!”   “妈……妈。”   “不是妈妈是爸爸!”   “妈妈!”   “…………”   高冷的蛇妖大人对这种幼稚的行为用眼神表达了鄙视,轻嗤一声,牵着自家女朋友准备离开。   “已经看过了,那小子过得很好,我们先走吧。”   “去哪?”   楚柯瞄了眼已经和大黄叙完旧挣扎着准备投向徐安容怀抱的小灰,及时地揽住了女友的腰:“去山上看看。”   “青城山?”徐安容问道。   “嗯。”   “山上的道士不要紧吗?”受到楚柯身份的影响,徐安容对道士和尚这些克制妖怪的存在也多了一分忌惮。   楚柯摩挲着下巴沉吟道:“没事,青城山,我以前也熟得很。”   徐安容听着他话里的熟稔,莫名打了个寒噤。   总觉得山上那群道士以前遭过不少的罪啊。   作者有话要说:  卡文,感觉一百章完结不了了TAT 一点也不想刷怪,只想让他们回老家结婚生娃TAT 第91章 上山见闻   寒风飒飒, 枯叶飘零。   一道轻如烟雾般的黑影以极快的速度在树林间穿梭,跃过灌木丛,稳稳地落在了悬崖边。   冷冽的风吹动周檀身上黑色的绒毛, 他一动不动地盯着远方连绵的山峦,目光似乎也有些感慨。   出了趟远门,总算又回来了。   想起此行所遇到的人和事, 他的神情又多了些复杂——老道士说的没错, 女人果然是很麻烦的生物。   他的脑海里闪过陈雨彤那张灿若夏花的脸,思绪不由得恍惚了几秒, 但很快他又恢复了冷静与淡然,锐利的视线盯着对面不远处的一个山头。以他的实力自然能够感应到那里曾经留下的令人厌恶的妖气——那只恶妖先前刚从那儿经过。   他缓缓抬头, 目光顺着妖气遗留的位置向前延伸开去,忽然,他的目光凝在了其中一个方位。   “果然不出我所料, 是冲着封印之地去的。”   这些没有实体的妖怪生来就比寻常的妖多一些优势, 想彻底杀死他们很难, 大多时候只能将他们封印。但对于这些妖怪而言, 如果不能凝练出实体, 实力也无法达到一个质的飞跃。   周檀在答应老道士替他守着封印时就曾听说过, 他所追缉的这只恶妖当年在蜀中兴风作浪,使生灵涂炭, 只为修炼出一具实体,但一直到它破封而出也才只炼出了一具骨骼。如果不是当时它仓皇而逃,它势必不会留下这东西在原地。   因此周檀揣测, 不论是为了复原伤势还是增进实力,它一定不会轻易放弃自己的那具骨骼,说什么也会再回蜀中。现在看来,他的判断是正确的。   接下来……需要给楚柯他们打个电话通知一声。   封印之地离青城山不远,周檀想起来被他拜托的楚柯一家出发前说过他们要往青城山去,沉吟了一会儿,不知从哪里掏出来一个手机。   手机是最新的水果机,陈雨彤掏钱买的。   猫妖大人自幼在蜀中清静之地修行,尽管没有完全脱离人世,但也仅仅只是维持着了解信息的渠道,要说积蓄,那还真没有多少。更别提这次忙着出门,那真是一分钱也没带……   往事已矣,不多做回想。   周檀严肃而沉静地抬起猫爪,伸出一根在屏幕上戳了几下,屏锁打开,他熟练地点到拨号页面,继续在屏幕上戳戳戳,很快电话拨出——   “嗡。”   一声轻响,屏幕黑了。   一阵冷风卷着落叶吹过,风中,一只黑猫僵硬地眨了眨眼,不死心地抬起爪子戳了戳。   没有任何反应。   开机键也仿佛失灵了一样,不管怎么折腾都没有回应。   周檀很不理解,明明电量超过百分之九十,他也很确定手机并没有出任何故障,为什么突然就开不了机了?   他绕着手机转了一圈,忽然灵光一现,犹豫了片刻,化作了人形,将手机揣进怀里捂了一会儿。   十分钟之后,又是“嗡”的一声轻响,手机自动开机。   周檀:“……”人类的东西还挺有个性。   他取出手机再次拨号,这次一切都很顺利,听筒中甚至传来了一句温柔的女声——“您好,您的电话已欠费停机,请及时充值以保证您的正常使用。sorry,the phone……”   ……   “哈啾——”   半山腰上,顶着一张高冷脸的蛇妖大人冷不丁打了个喷嚏。   “又感冒了?”徐安容自然而然地想到了他们初见时的场面,从包里摸出一包纸巾递过去。   果然到了冬天,蛇类还是需要冬眠的。她默默想着。   楚柯揉着鼻尖边擦边重申:“那次是特殊情况!”   他堂堂一介大妖,怎么可能因为区区天寒就冷到感冒,笑话!   事关尊严,他又解释了一遍:“那次正好在蜕皮期,一时不小心才着了凉,我根本不需要冬眠,而且也并不怎么怕冷。”   “哦~”徐安容拖长调子慢吞吞应了一句,侧过头半月眼瞥他,“那你能不能把你的手从我口袋里拿出去?”   说着自己不怕冷的时候麻烦能不能看看他都快贴她身上了好吗?   还是嫌路太好走,非要给自己增加一点难度?   楚柯脸不红心不跳地抽出手,牵着徐安容的手,与她十指相扣,说道:“我是怕你冷。”   徐安容给了他一个眼神让他自己意会。   “刚才……”楚柯缓缓开口。   “怎么了?”   “我觉得刚才有人在骂我。”楚柯肯定地说道。   话音刚落,他忽然眉头皱起——   “哈啾!”   徐安容:“……”   楚柯:“看吧,肯定有人在骂我。”   “你怎么不说是苗苗在昆仑想你想的呢。“她解下自己的围巾套在楚柯脖子上,边说边缠了几圈,确保围得严严实实,脖子周围不露一丝缝隙,”小心点,别感冒了。“   楚柯张了张嘴不知道说什么。   忽然发现女朋友比自己还有男友力该怎么办?在线等!急!   作为一个画过不少恋爱漫画的大神,楚柯心里这会儿特别不是滋味,他琢磨着得找个机会好好表现一下自己的男友力,不说跟漫画里那样吧,至少也得帅气一点,正想着,徐安容忽然讶异地低呼了一声。   瞬间戒备。   楚柯侧身将她拦在身后,目光警惕地看向周围……什么也没有。   “那边……有……妖?”徐安容戳了戳他的胳膊小声提醒道。顺着她手指指的方向,楚柯转过头,看到了坐在侧上方一块大石头上正在啃竹子的一只熊猫……大叔?   为什么要说大叔,那是因为他给人的感觉和生活中四五十岁的抠脚大汉感觉很像,有一种浑然天成的颓废,光是那个忧郁地啃竹子的背影看起来就很丧。   不过,徐安容总觉得他有点眼熟。   也许是那份颓废的气质,也许是那双圆溜溜的毛耳朵,让她不由自主地想起在狐妖婚礼上见过的那个熊猫妖。   说实话,看久了就觉得更像了。   徐安容眨了眨眼,继续打量着那只大熊猫。   “你有没有觉得他很眼熟?”她捅了捅楚柯的腰。   “嗯……有点吧……”楚柯拧眉感应了一下,回答道,“妖气有点熟悉,应该见过。”   他们走近了几步,正准备与熊猫大叔搭话,从他的另一边忽然跑出来几个圆滚滚的小家伙,都是同样的黑白相间,毛绒绒胖乎乎,推攘着往山上跑。   徐安容和楚柯离得近,还能听见他们嘻嘻哈哈的笑声。   “快点快点!”   “再晚就没有游客啦!”   “我想要吃甜甜圈……“   这都什么跟什么?   徐安容一头雾水地听着,目光跟着他们往山上仰去,却什么也没看见,转头对上楚柯的视线,他也是一脸莫名。   对视了几秒钟,楚柯像是想到了什么,脸色忽然变得有些古怪。   “我以前好像听说过,青城山有些小妖怪会仗着自己可爱,以卖萌为生。”   卖萌?   熊猫?   那可是国宝啊!   见徐安容沉默不语,楚柯也跟着不出声,动作一致地看向还在啃竹子的熊猫妖。后者慢慢转过头,嘴边还咬着一根翠竹,开口道:“生存比较重要嘛。”   ……有理有据,无法反驳。   “说起来。”大熊猫歪了歪头,“咱们以前是不是见过?”   徐安容和楚柯的皮相都还不错,至少看一眼不至于眨眼就忘。徐安容也不意外他能认出他们,点了点头承认道:“确实见过。”见大熊猫还在思索,她提醒道,“狐妖的婚礼。”   “哦!狐妖的婚礼啊!原来是你们啊!你们就是……那个是吧。”熊猫大叔的脸上流露出一种见到认识的人的喜悦与热络,热情回应道:“自从上次别过,真是好久不见了。”   “…………”   楚柯和徐安容静静地看着他。   熊猫妖的声音渐渐低落下来,连咔咔啃竹子的声音都停了。他摸摸猫头,有些不好意思:“好久不见,你二位这么看我干嘛?”   “其实你根本没有想起来我们是谁吧?”徐安容一针见血地指出事实。   熊猫妖有些尴尬,干笑了两声,说道:“哈哈,那个,年纪大了,记忆力有点退步嘛……”他正了正神色,“自我介绍一下,鄙姓竹,虚长你们几岁,一般情况下叫我竹兄就好了。”   他这么客气,徐安容也不好意思不回应,简单地介绍了自己和楚柯的身份,她好奇地追问道:“你说了姓竹,那名字呢?”   她好像没有听说过妖怪们有要避讳真名的规矩。   果然回避不了这个问题。   熊猫妖脸上的笑意停顿了一秒,挠着脑袋用微弱的声音说道:“鄙姓竹,名小猫,你们知道就好了,千万别连起来念。”   竹……小猫?   默默地在心里念了一遍,徐安容和楚柯沉默着将眼前看起来就十分颓废不羁的熊猫大叔打量了一遍,不约而同地一挑大拇指。   “挺好的。”   “反差萌。”   “我就知道……”竹兄默默掩面。   从小这名字就让他受尽了歧视,他一个五大三粗的男妖,怎么能用这种画风的名字呢!反差萌个鬼啊!   他沉浸在自己的悲伤之中,徐安容也贴心地没有打断他,她抬头远眺,望着远处隐隐约约的一缕烟,拧紧了眉头。   烟雾升起的地方说远不远,说近也不近,而熊猫妖先前坐的大石头恰好是最佳的观察地点。   “你刚才在干什么?”楚柯突然出声。   他问的是竹兄。   熊猫妖一秒钟从活宝状态恢复成初遇时的颓废,掀了掀眼皮看了眼那缕隐隐约约的烟,咬了口翠竹说道:“在思考人生。”   顿了顿,他叹了口气又说:“我这么说你肯定不信,老实说吧,我在看那烟。”   “你们都清楚,我也就不多解释了。”熊猫妖从他们的介绍里了解到他们也知道恶妖的事,于是没有多说什么,抬起手指着半空中的那缕烟说,“那烟有古怪。”   “底下就是曾经的封印之地,一般妖不敢随意去探查,包括我也不敢,只听说里面还留着什么东西。这烟在恶妖破封而出时就出现了,但却到一个月前才突然壮大到现在这种程度。   “这两天,它似乎又壮大了一些,好像有什么东西要冲出来似的。不知道是谁传言说下面还封印了一只邪恶大妖,正准备冲破封印,搞得周围都人心惶惶。   “不过也不能怪他们,上次那妖怪出逃,我就有几个族人折在了它手里,要是再来一个……”   熊猫妖叹了口气没有再接着说。   所有的担忧都凝聚在了那句意犹未尽的叹息里。   “那下面埋的是一具虚骸骨,也是那妖怪的东西。”楚柯解释道。   熊猫妖恍然:“原来如此。”他的眼神依旧凝重,“不过,也很麻烦。今天狼王和他妹妹还特地去了山顶,大概也是因为这件事头疼,准备找山顶的道士们商量商量。”   “时岑和时妗?”   “你认识?”   楚柯扬眉一笑:“还行。”   徐安容还记得他前一句话,问道:“我一直很奇怪,既然那妖怪被封印的地方离青城山不远,山上又有那么多道士,你们还怕什么?”   “人类不能和妖比啊。”竹兄无奈笑道,“妖怪修炼百八十年还算年轻,人类却已经更新换代了,更不用说人世还有其他挫折。厉害的那批老怪物都不在了,现在青城山里的道士年纪最大的实力也就那样,何谈其他的年轻人?   “而且那是封印了不知道多少个百年的妖怪,也只有实力高深的大妖前辈才有对战之力,连时家兄妹都不是那妖怪的对手。”   “他们俩实力本来就不行。”楚柯毫不留情地吐槽道。   当年他们第一次见面,时家兄妹还是可怜兮兮被猎人的陷阱困住的小狼崽,他好心好意救了他们还险些被咬,最后他一怒之下把他们按在地上狠狠摩擦了一顿,这才算老实,屁颠屁颠地跟着他要认他当大哥……   没想到时光如梭,当年的小狼崽都成别人口中的老大了。   听着竹小猫语气中对时家兄妹的一丝佩服与欣赏,楚柯在这一刻有了稍稍的惆怅。   从来没有这么清晰地感受到自己的年纪,让他不禁开始担忧自家女友会不会有一天考虑到代沟的问题从而想和他分手……   想着想着他就不由自主地走神了,等回过神,一脸颓废的熊猫妖已经和他们告别坐回了专属的大石头上,专心致志地啃着竹子。   楚柯没再打扰他,牵着徐安容继续往前上走。   本来只想上去随便看看,既然时家兄妹在的话,那就顺便见一见好了。   不过楚柯还是有点纳闷,在他印象中,时家兄妹并不是那种忧国忧民的妖啊……   ……   时家兄妹的确在山顶。   上来后徐安容和楚柯几乎没花什么功夫就找到了他们。   原本徐安容还好奇山上这么大怎么找到对方,哪知道楚柯闻了闻,就顺着妖气轻而易举地找到了时家兄妹,顺利得让徐安容特别想问问楚柯他是哪一年生的,是不是属狗……   时家兄妹没有在屋里,反而像做贼似的趴在墙头,偷偷地窥视着某个院子,兄妹俩还时不时交头接耳几句,看起来颇为专注。   的确是很专注,以至于看到楚柯的时候,他们俩一副见了鬼的样子从墙头齐齐摔落下来……只能说不愧是兄妹,摔也摔得这么一致。   时岑:“楚楚楚……楚老大?!”   时妗:“楚楚楚楚……楚老大?!”   兄妹俩对视一眼,发现对方的耳朵都现了出来,都是一样的惊讶。再看一眼出来,兄妹俩异口同声地问:“你怎么上山来了?” 第92章 风起   “我不能上来?”楚柯一脸奇怪地反问。   “不、不不不不是!”   “当然可以当然可以!”   兄妹俩异口同声地说道。   这一刻, 什么商界精英成功人士统统都成了泡影,在楚柯面前,他们俩自觉地担当起了小弟的角色, 什么狼妖的孤傲,那都是不存在的。   楚柯蹙眉看着他们,似乎想从他们的脸上看出点什么东西。他今天觉得这两个家伙实在很奇怪, 在酒店的时候服务生说他们有事赶不过去, 结果到了山顶他们居然就趴在别人的院子围墙边偷窥,这就是所谓的有事?   而且他们俩的态度和平时比也怪怪的, 以往虽然对他也很热情尊敬,但不至于像今天这么狗腿……   是的, 就是狗腿。   楚柯若有所思地打量着他们,时家兄妹皆回以热情爽朗的微笑。徐安容站在一旁观察着,往边上的院子瞥了瞥, 虽然什么也看不见, 但隐约能听见轻微的交谈声, 再看时家兄妹, 同样也换上了一副若有所思的表情。   “你们之前在干什么?”楚柯问道。   话音落下, 时家兄妹头顶的狼耳朵立刻轻轻地抖动了一下。这不是有意, 而是一种本能的反应。紧接着,他们两个齐齐摇头, 异口同声地回答道:“没干什么。”   “哦?”楚柯眯了眯眼。   越是遮遮掩掩,他越是好奇。   不顾时家兄妹的眼色示意,他径直走到围墙边, 正要向里面看过去,时岑和时妗一人一只手拉住了他,将他拖到一边。   “给个面子嘛楚老大。”时岑说道。   “就是嘛,别问了呀。”时妗双手合十拜托道。   说这话的时候,他们俩已经收起了象征妖怪身份的狼耳朵,心态也平稳了一些,属于成功人士的自信与淡定又重新回到了身上。   楚柯没有说话,抬头望着前方,围墙的方向忽然传来一道声音。   “看到了,里面是一男一女,男的穿着道袍,应该就是山上的道士,女的穿着黑色大衣,打扮时髦,不过和男的关系看起来挺亲密的,长相有两分相似,有可能是亲人。”   徐安容拍着手从时家兄妹之前站的地方跳下来。趁着时岑和时妗在跟楚柯说话,她趁机往里面看了看,院子里两个小年轻正在下棋,虽然离墙远,但徐安容还是能够看出来,两人的样貌都是上乘的,男的俊,女的俏。   联想到刚才狼妖兄妹一脸花痴样地盯着院子里看,徐安容脑子拐个弯也不难想到是为什么了。   她把这话和楚柯一说,顿时蛇妖大人看着时岑和时妗的眼神也变得意味深长起来,直把年轻的狼妖看得狼毛差点根根倒竖。   时岑深知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早晚都要说的事,今天不说,明天也瞒不住,抹了把脸,轻咳一声,说道:“那,咱们下山去说?”   “也行,随你。”楚柯点头。   山上的景色并没有什么特别,他和徐安容上来后转了一圈也没多少兴致,前山虽然热闹,但徐安容兴致缺缺不打算,如果不是因为遇见了时岑和时妗,他们或许已经准备回去了。   想到这里,楚柯率先迈开了脚步往山下走去。   走了两步,他想到了什么,回过头等徐安容走到身边,伸出手与她十指相扣才接着往山下走。   背后,时岑撇撇嘴嘀咕道:“辣眼睛。”   时妗推推他,小声提醒:“哥,楚老大耳朵很灵的。”   ……   下山路上,时岑和时妗把自己趴在人家墙头偷窥的内情如实陈述了一遍。   说起来也简单,和徐安容还有楚柯猜测的差不多,他们兄妹俩好巧不巧地瞧上了院子里的那对兄妹,只可惜,落花有意流水无情,两个都还处在暗恋之中,只好做些暗戳戳的事情,比如说……趴在墙头偷偷地看。   “我觉得这就是缘分啊老大。”时岑斩钉截铁地说道。   他虽然在妖怪间尚算年轻,实力也不足以傲视群雄,但因为事业干得不错,又有不少产业惠及妖怪,比如他办的证件仿制就给了不少初入社会的妖怪便利,因此大家都还敬他两分。可以称得上年少有为的他向来不缺少女性的爱慕,不论是人还是妖,谦虚点说,追求者都至少可以凑一支加强连。   一直以来他没对任何人和妖动过心,直到某次和朋友去酒吧,那天夜里正巧又发生了一点骚乱,他被姜颜当成趁乱占她便宜的登徒子泼了一杯酒,他才发现自己的小心脏竟然在冰冷的酒精/液体催化下扑通扑通跳了起来,从此对这个冷艳的女人一见钟情……   楚柯听到这里觉得奇怪:“你自己不觉得这里有什么问题吗?”   时岑拧眉沉思,反问道:“有什么问题?”   楚柯:“……”   你难道不觉得自己像个——   “抖M?”   徐安容把他心里想的话说了出来。   时岑一愣:“那是什么?”   “没什么,就是用来形容你这样的家伙的词汇。”楚柯简单粗暴地解释道,说完看向时妗,“你哥的情况我知道了,你呢?”   说起自己动心的经过,一向开朗外放的时妗也忍不住有了点羞涩。   认识姜郁的原因很简单,说起来还要感谢她哥。如果不是因为她哥被姜颜误会,她也不会因为一时气愤去找姜颜要个说法。她的脾气火辣,虽然从不仗着自己妖怪的身份欺负普通人类,但也看不惯姜颜误会时岑,一时冲动就找到了姜颜所开的酒吧,恰好那次姜郁也在……   “然后你也被他打了?从此一见钟情?”楚柯接口吐槽道。   在别人看不见的地方,徐安容悄悄地给了他一个肘击,同时眼神示意:别乱说话。   楚柯漫不经心地点点头,表示自己心里有数。   时妗听着他的话,羞涩地摇了摇头:“才不是,我没被他打,反而是……反而我打了他一掌,他居然都没有还手……”回忆起当时的情景,时妗的脸上甚至浮现出了一丝淡淡的红晕,“他真的……是个很温柔的人。”   楚柯:“……”   一个因为被打所以动心,一个因为打了人所以动心,一两年没见,这对兄妹怎么看着都病得不轻呢?   徐安容仿佛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抬起头和他对望了一眼,这回她的目光里流露出了一种认同的神色——时家兄妹的恋爱观绝对有问题。   兄妹俩还在喋喋不休地念叨着:“其实某种程度上也要感谢那只破封而逃的妖怪,要不然我们和山上的道士也没那么多走动,更别说和姜颜姜郁联系了……”   楚柯听着他们嘀嘀咕咕的碎碎念,忽然想起来一件事:“你们之前和大黄说,你们兄妹俩遇到什么难题——”他停顿了一下,带着几分笃定的意味问道,“该不会就是你们的恋爱烦恼吧?”   “哈哈哈……”   “哈哈哈哈……”   兄妹俩一个比一个笑得尴尬。   “这不也的确是个难题么。”时岑小声嘀咕道。   “是呀是呀,不能因为你脱单了就嘲笑我们呀。”时妗跟着附和。   楚柯有了女朋友的消息他们也是不久前通过东方北才知道的。这个消息经过东方北这个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家伙稍稍一传播,立刻在楚柯的朋友圈里引起了不亚于地震般的震动。   楚柯这妖吧,虽然当得挺高冷,自己也不认为自己多善良,但有意无意地却帮过不少妖怪,以至于在他自己都没怎么察觉的情况下,人缘已经广得分布全国各地。当然,爱慕他的女妖也不少。但,从来没有谁觉得他有朝一日会找女朋友。   甚至有好事的家伙打过赌,说谁谈恋爱谁脱单都不可能轮到楚柯。   没有谁知道为什么大家都不太好楚柯能脱单,但大家都这么相信着,直到这个念头被楚柯有了女朋友的消息彻底击碎。   要不怎么说命运弄人呢,她和她哥这么心切地想和心上人在一起都没成功,楚柯这个不被大家看好的恋爱绝缘体反而成功摆脱了单身狗的命运,怎么想都觉得不科学啊。   时妗满脑子都是“不公平”的念头,盯着楚柯的背影眼神愈发幽怨。   “什么鬼,跟我有什么关系……”楚柯轻哼一声,懒得搭理这俩脑回路拐得山路十八弯的兄妹,牵着徐安容一马当先走在前面。   时妗偷偷地朝他的背影做了个鬼脸,凑到徐安容身边。   “说起来见到嫂子这么久还没打个招呼呢,嫂子你好,我叫时妗,边上那是我哥时岑。听闻你的大名很久了,今天第一次见,果然又漂亮又有气质!”她的长相和她的性格一样,都有些火辣,笑起来的时候又有点像个小太阳,带着一点古灵精怪,哪怕刻意地说着谄媚的话也丝毫不引人生厌。   徐安容朝她笑了笑:“你好。”   和楚柯在一起越久,她认识的妖怪也越多,但幸运的是,大多数都很可爱。   时妗显然醉翁之意不在酒,简单随意地打了个招呼就接着问道:“嫂子,其实我有个问题想问你。”   楚柯认识时妗这么久,一眼就看穿了她的小九九,拉着徐安容步子一错,直接避过了她。   “想问什么问我不就行了。”   “问你没用啊,老大你刚才还很嫌弃我和我哥呢。”时妗哼了一声,接着凑到徐安容边上,“嫂子,你教教我怎么脱单吧?或者和我说说,你和楚老大是怎么相识相恋的吧,让我学习一下经验,没准我就从里面找到了什么诀窍,然后俘获喜欢的人的心……”   她语速飞快,在楚柯眼睛瞪过来时,已经把问题都交代得清清楚楚了。   说完,立刻捂住嘴,无辜地看着楚柯,仿佛刚才什么也没说一样。   楚柯无奈,刚想说点什么,口袋里的手机就响了起来,铃声急促,好像催命一般。正好在徐安容那一侧,她顺手掏了出来,按下接通。   下一秒,周檀清冷的声音从听筒中传来。   “我已经到蜀中了。”   “它也到了。”   作者有话要说:  【二更】 第93章 差点团灭   周檀的一通电话叫走了楚柯, 徐安容回到山下时家兄妹的酒店里不知怎么的总是有点心神不宁。   是怕楚柯有危险?按理说他和周檀联手,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可如果还是有万一呢?   她心烦意乱得连饭也吃不下, 和大黄还有时家兄妹一起草草吃了几口就决定回房休息。大黄看出了她的担忧,安慰她说:“楚老大很厉害的,不会有事的。”   徐安容听了, 也只得点点头, 心里却想早知道还不如待在京市,说不定离得远了, 反而不会胡思乱想了。可偏偏楚柯多了个心眼,提防着那只恶妖往蜀中来是一出调虎离山之计, 出门时把她也叫上了。   徐安容呻/吟着在床上翻了个身,手机在床头充着电,她伸手摸过去, 还没碰到, 忽然铃声大作, 振得她的手不由自主抖了一下。   心中莫名地浮现出一个名字, 看了眼备注, 果然是陈雨彤。   “有事起奏, 无事挂机。”徐安容懒洋洋地说道。   今天精力不济,没心情闲聊。   陈雨彤咳了两声, 她那边人声鼎沸,杂音很多,听起来像是置身在一个人多嘈杂的环境里, 徐安容漫不经心地听她清着嗓子,忽然听见她语气毫无波澜地说了一句:“你住的酒店在哪里?我也到蜀中了。”   徐安容惊得立刻从床上翻身坐了起来。   “你说什么?!”   “我说我也到蜀中了,问你你们现在在哪里呢。”   “你来蜀中干什么?”   “找我未来的男朋友,不行啊?”   相比起徐安容的紧张,陈雨彤就淡定多了,轻描淡写地说道:“你把地址告诉我呗,我来找你。”   “我靠我真是见了鬼了。”徐安容嘟囔了一句,问她,“你怎么知道周檀跟我们都在青城山?”   电话的另一头,陈雨彤翻了个白眼:“你忘了周檀到京市后你给我打了个电话?能说的都说了,我还能不知道你们在干什么?”   徐安容眨巴眨巴眼,记起来似乎是有这么回事。   “而且周檀之前被我套过话,也提到过青城山。”陈雨彤接着说道,语气忽然流露出一丝得意,“更别说你个笨蛋出门居然发条朋友圈还带定位,我这么聪明,一看就知道你们要去干什么。”   徐安容:“我有开定位?”   “对啊对啊,就是你发的‘近日有事出门,无事勿扰’的那条。”   徐安容:“……”   大意了。   这条朋友圈是快到酒店的时候发的,那会儿估计正头晕,忘了关定位了。   她这头沉默着,那头陈雨彤又说:“行了,赶紧把你地址告诉我,我差不多要到了。”   “到哪?”   “到酒店啊。”   徐安容暗骂了一句,报完地址一骨碌翻身爬了起来。   等换完衣服,陈雨彤的电话又来了。   “我到楼下了,来接驾吧。”   徐安容咬牙切齿地“啧”了一声,拿这个自说自话的女人实在没有一点办法,围了条围巾就下楼接人。   在楼下陈雨彤还算正经,一到房里整个人就瘫了,放纵地往床上一躺,整个人呈“大”字型打开,伸伸胳膊伸伸腿,过半天惬意地长叹一声:“终于活过来了,坐车坐得我要累死了。”   徐安容插着腰站在床头瞪她:“这又不是什么好玩的地方,你这时候跑过来你的心到底是有多大啊?”   “这不一样。”陈雨彤翻了个身,皱着眉认真说道,“我之前做了个梦,梦到周檀出事了,我实在不放心。”   “那你过来能有什么用吗?还不是添乱。”   “谁说的?”陈雨彤振振有词,“没准我一来,他见着我了反而受到了刺激,更有动力了呢?而且离他近一点,我也安心嘛。”   “嘁……”徐安容不假思索地翻了个白眼:“姐姐,周檀现在还不是你男朋友呢,你这么主动害不害羞呀?”   陈雨彤捏着下巴想了想,说:“为啥要害羞,你没听过一句话嘛,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哦不,是女追男隔重山,不主动,这么优秀的对象跑了怎么办?我爸妈对我婚姻大事可上心了,我还打算在年前带个男朋友回去呢,周檀挺好的,我也喜欢他,干嘛不主动?”   徐安容干巴巴地说:“可他,可他又不是人——”   “这有啥?姐姐我不在乎!”陈雨彤豪气地一挥手,“人生苦短须及时行乐,而且我妈说了只要我不牵条狗回去说是她女婿,别的什么都行!”   “你妈这意思也不是让你找个猫妖回去吧……”徐安容默默吐槽,换来陈雨彤的怒目而视。   “我不管,反正我喜欢他!就是想和他谈恋爱!”   “好好好,随你随你。”徐安容耸了耸肩,好脾气地妥协道。   “这还差不多,而且还说我呢,你男朋友是人吗……”陈雨彤嘀嘀咕咕念叨着,徐安容一听,不着痕迹地别开了目光。   陈雨彤嘀咕了几句,突然从床上跳了起来,徐安容莫名地转头看向她,只见她一个鲤鱼打挺跃到自己的行李箱前。   “你干嘛?”   “找东西啊。”陈雨彤一边翻行李箱一边回答,“我过来的时候买了一盒特产还买了一个烤红薯,你要不要尝尝?”   徐安容无语望天:“免了。”   陈雨彤一边找自己买的特产一边往外掏东西,徐安容顺手接过其中一件看了看,标题赫然写着“青城山旅游指南”七个大字。   徐安容:“……”   你这纯粹就是来旅游的吧?   像是听到了她的心声,陈雨彤摆摆手说:“别介啊,你们这不都最终大决战了么,胜负成败在此一举,完了不就有时间好好玩一玩吗,旅游可是促进感情的良方啊。”   竟然觉得有那么点道理。   徐安容捏着那份旅游指南陷入了沉思,很快,指南被陈雨彤抽走,换成了一个尚且还散发着微热的烤红薯。   徐安容抬眼望向她,对方笑嘻嘻道:“只此一份,不可赠送。”   “我还不稀罕要呢。”徐安容轻哼,“楚柯被周檀叫去了,今晚应该不会回来。你今晚要留在这里的话赶紧给我去洗澡,否则别想上我的床。”   陈雨彤敬了个礼,不正经地笑道:“得嘞!”   ……   月上中天。   一直发着嗡嗡低响的空调忽然没了动静,温暖的气流骤停,随之而来的是房间里的温度开始逐渐降低。一缕幽幽的、不知从哪里刮来的冷风拂过床上睡着的两人,陈雨彤露在被子外的胳膊被冻了一下,她无意识地搓了搓手,缩回被窝里,卷着被子翻了个身。   和她相比,徐安容的睡姿明显就好上不少。睡得四平八稳,规规矩矩,只有紧皱的眉头显示出她梦中并不安稳。   万籁俱寂的房间内,风声越来越大。   温度实在是有点低了,陈雨彤迷迷糊糊地抱怨着,眯着几乎睁不开的眼打了个哈欠,伸手就去推徐安容想要提醒她把空调温度调高些。摸到身后,触感却有些不对。   陈雨彤的睡意淡了些,心里忽然打了个突——从她这边的位置刚好能看见卫生间的灯是关着的,房间里又那么安静,徐安容不可能在卫生间里,况且认识她这么多年,也没听说过她有梦游的习惯……   她伸手又摸了摸,这次她扩大了一点范围,入手的床单依旧冰冷——床是空的,徐安容不见了。   陈雨彤的瞌睡虫全被吓跑了,她哆嗦着收回手,缓缓转过身,果然被子的另一半塌了下去,而原本应该睡在那里的人却不知所踪。   要冷静。   要冷静。   陈雨彤深吸了两口气,抖着手给自己披上外衣,忽然灵光一闪,像是想到了什么,趴在床上慢慢往徐安容那侧的地板上看去——果不其然,穿着粉色毛绒睡衣的女孩子眉头紧蹙地躺在地上。   看起来是自己睡相太差,不小心把人从床上给踹下来了。   陈雨彤长舒了口气,刚想不厚道地笑,忽然目光一凝,笑意僵在了嘴角。   如果只是不小心被自己踹下了床,为什么人不是躺在地板上,反而看起来好像悬浮在地板上方?   她缓缓地、一点一点地低下头,动作僵硬地再次审视着徐安容,同时确定了刚才自己所看到的景象。徐安容的确是平躺着悬浮在地板上方,而且底下托着她的,似乎是一种暗红色的、烟雾状的东西。那东西缠裹住了徐安容,它的里面分布着无数的血管,血管里又好像有血液在流动一样,看上去格外诡异。   “容容?”她颤着牙齿喊了一句,声音都在抖。   徐安容似乎听见了她的叫声,眼皮颤了颤,好像下一秒就要睁开。但不知道是不是陈雨彤的声音惊动了缠裹着徐安容的诡异东西,只见它忽然散开,仿佛一阵风,卷着徐安容就往窗户掠去。   风声呼啸,窗帘狂舞。   陈雨彤这才发现卧室里的窗户不知道什么时候被人大开着,而自己的好友正被来历不明的东西绑架,并且对方还准备跳窗逃走。   “容容!”   她急切地伸出手,这一刻她像是突然得到了进化,不知从哪催生出来的勇气促使她不顾一切地扑了上去,拉住了徐安容的手。   下一秒,暗红色的风旋转着,将她一起吞没。   ……   天微晴,封印之地。   穿着黑色道袍的长发男子和一身黑色长款羽绒服的男子碰面。   一个手执长剑,一个手里……拿着一包餐巾纸。   两人在石碑前站定。   “那东西还真狡猾啊。”楚柯双手环臂,懒洋洋地站在半人高的石碑前,屈指弹了一下,石碑上立刻浮现起一层蓝色的小闪电,环绕着碑身劈啪作响。他望了眼石碑后正冒着缕缕白烟的坑地,很是不爽地“啧”了一声,“什么才能解决掉它,我还急着回去呢。”   本来应该搂着女友温存在被窝里的时间,硬是陪一个不解风情的家伙抓了一晚上的妖。偏偏那恶妖的本体还很难缠,又附身在那个叫童姗的女孩子身上,一时间也奈何不了他,让本就心情不爽的蛇妖大人心情愈发阴沉,眼睛横过来横过去,偶有凶光乍现。   周檀收剑回鞘,淡定地摇摇头说:“不能冲动。”   他注视着身前的石碑,石碑约高一米,碑身因为上次被恶妖破开了封印而显得有些歪斜,但依旧屹立不倒,并且仍在维持着当初的封印。这块碑不知道是哪年哪月立下的,时至今日早已饱经风霜,原本上面刻了那只恶妖的名字以及相关的来历,还用朱砂填了色,现在却都被岁月抚平了痕迹,只有最上面还隐隐约约能看出一个字:血。   这或许是那只恶妖的名字。   但,血什么呢?   没有人知道。   周檀不知道,他承过情的那个老道士也不知道,甚至老道士的师父也未必知道。他们都是一代又一代地继承师命,负责看守这一处封印,直到周檀接手。   追根究底的话,老道士甚至也可以算他半个师父。   周檀垂下眼,将过往的回忆暂时压下,语气平淡地提醒楚柯:“被那妖怪附身的女孩子还活着,我们不能直接动手。你也不想伤害无辜人的性命吧?“   楚柯撇撇嘴,没有回答,算是默认。   恶妖的实力虽然不弱,但也敌不过他和周檀联手,更别提周檀伤势没有痊愈,如果他们俩都是全盛时期,即便和它正面对上也丝毫不惧。   偏偏那妖怪狡猾得很,快接近封印之地的时候不是像条泥鳅似的躲闪得飞快,就是仗着周檀和他不敢直接对童姗下杀手进而从容逃离。害得他们明明有数次可以解决掉那妖怪的机会,却又不得不因为童姗的生死而退让,这让楚柯尤为厌恶。而一直到他们到达封印之地,那妖怪才像是有了些忌惮,暂时不敢露面了。   但它一定会出现的,因为这里有它不得不拿走的东西。   想到这里,楚柯抬头望向了升向天际的白色烟雾。   连周檀也没有想到,那妖怪不管不顾地选在这个时候赶回蜀中,除了那副虚骸确实是它不愿意舍弃的东西外,也是因为它即将由虚骸凝为实骸。   虚生实,实凝血肉,化万物。   楚柯不知道这对于像恶妖那样的妖怪来说,这一步有多艰难,但参照普通凡物想要成妖的难度来说,可以预见。   蜀道难,难于上青天。由虚化实,比这更难。   “既然这样,那么按照先前与你说定的,等此处的封印消退的瞬间,你用你的银雷毁去那具骸骨,我在他离开那个女孩的身体时,趁机将其击杀。”周檀接着说道。   “不会有意外么?”   “应该不会。”周檀沉吟道,“初到蜀中时我占了一卦,卦词说‘如美玉之瑕,无防大雅’。意思也就是可能稍有波折,但一切都还算顺利,所以你等会儿行动时自己多加小心。“   楚柯侧头睨了他一眼:“你确定你解决了他所有的分/身没有任何遗漏?你也知道,哪怕只是留下一星半点,说不定都会复活,那种妖怪可是号称杀不死灭不绝的。”   说起来也奇怪,他心里总有点不安,要知道妖怪的不安可不仅仅只是错觉,很多时候它会成为一种预兆。但他想了一圈,也想不到会出什么事,徐安容在酒店待着,那里有时家兄妹和大黄还有其余的一些妖怪坐镇,应该也不会有问题。   周檀肯定地点头:“绝无遗漏。以我对他实力的估算来看,他也不可能分出更多的个体了   “啧,那再信你一回。”   楚柯说着,一扬手,又是一道银雷落在石碑后的坑地上。   滋滋——   封印的蓝色雷火与银雷相撞,二者相互消融的同时,脚下的地面也跟着微微晃动了几下,发出一声闷响。   动静过后,一切安然无恙。   周檀对此毫不意外,平静地观察了一下,对楚柯说:“别白费力了,这封印历经多年,哪有那么容易劈开。上次要不是意外,那妖怪也逃不出去。再等等吧,快了,封印也支撑不了多久了。”   此时已经日上三竿,在场的两妖都五感敏锐,清晰地察觉到有什么东西正在逐渐升高的太阳下如初雪般消融。   是这里的封印。   它的使命延续至今终于要结束了。   ……   头顶的土层传来震动的时候,徐安容瞬间就被陈雨彤抱住了胳膊。   “容容别怕!我保护你!”陈雨彤自己的牙齿都在打架,搂着徐安容的胳膊越抱越紧,说话的声音打着飘,看起来没有丝毫说服力。   任谁被一阵诡异的风带走,醒来后出现在一口硕大的棺材里都会感到害怕的。但尽管这样,她还是尽可能用自己的身体挡在了徐安容面前。   徐安容看着她发抖却还在努力保护的模样,不合时宜地想起了初中时她们俩结伴去鬼屋的情景,心中情不自禁地涌起一股暖流的同时,用空着的另一只手圈住了陈雨彤的肩膀。   “真是的,都跟你说了别来蜀中了你还来,这下好了,被人打包买一送一了吧!”   本来是想说些安慰的话的,到了嘴边却又拐成了埋怨,埋怨的话说了两句,徐安容的话里就带了点鼻音。她侧过头,让有些湿润的眼眶自然风干,嘴里的话却没停。   “你说你,瞎逞什么能啊……”   她醒来后就发现自己离开了酒店到了一个莫名诡异的地方,边上是昏迷沉睡的陈雨彤,她们俩似乎被关在了一口硕大的棺材里,而不远处还有一具散发着荧荧红光的人形白骨。等陈雨彤恢复意识把夜里发生的怪事一说,徐安容立刻猜到了这是和他们一直在追缉的那只恶妖有关。   至于为什么要掳她来这,对方是怎么做到的,她暂时不得而知,但有一点很明显,陈雨彤只是对方在掳她走时顺带附上的,也就是说,她要是当时放着她不管什么事都不会有,这傻姑娘是被自己给连累了。   徐安容心情沉重,也愈发愧疚。   忽然,“啪”的一下,头顶被人猛拍了一记。   “干嘛?”她抬起头,疑问脱口而出。   “看你那样就知道你在胡思乱想,你才是被打包附送的那一个呢。”陈雨彤哼哼着,被徐安容刚才那么一打岔,加上震动停止,她的情绪也恢复了稳定,开始算起“旧账”来,“初二那会儿上语文课,我课上拉着你讲话,结果害得你也被老师罚抄课文,不也是连累你了?还有初三的时候,咱们在公交车上看到那个小偷想阻止,不也是我差点害得你被打?还有……”   陈雨彤絮絮叨叨扯了半天的陈年旧事,最后只想论证一点:“别觉得是你连累了我,本姑娘明明一向心善而且乐于助人,你这么多年了难道还不了解我吗?真觉得愧疚的话,回家了赶紧让大腿把番外给我!”   徐安容下意识点头,摸着下巴思索了一会儿,忽然说道:“不对啊。”   “啊?”   “我刚才想了想,还是你连累我的次数比较多。”   陈雨彤:“……”   难道刚才她一不小心说太多了?   “算旧账的事……”   “出去再说。”   “出去再说。”   两道声音不约而同地响起,相识多年的好友俩互相对视一眼,在这陌生而诡异的环境中终于感到了一丝心安。   安心过后,两人这才有了精力开始打量周围的环境。   尽管刚才已经粗略看过,但现在再仔细观察,她们发现了更多古怪的地方,比如说,棺材的四壁不仅都贴上了明黄的符纸,还用朱砂画了许多不知名的纹路,而那具白骨则被两条粗重的铁链交叉捆在棺材中央,在它的心脏部位,插着一根钉子模样的木桩,它的周身萦绕着一圈深红近黑、似雾非雾的东西,陈雨彤看了一眼就叫了起来。   “就是那个!把我们俩带到了这里!”   “我觉得……不是它。”她拧眉思考着,“它被困在这里显然不可能出去,把我们掳过来的应该是楚柯他们正在追的那只妖怪。这里……应该是他们说的封印之地。”   “那是什么?”陈雨彤问道。   徐安容没有接话,她仔细地环顾了一圈,试着站起来,头顶刚好能触碰到上方的土层。她举起双手摸了摸,左手边是土层,而右手边却是硬质的木材一类的东西,应该是棺盖。   至于为什么棺材隙开了一段距离而土却没有掉下来,徐安容自发地给它找了个答案——也许是因为棺材里的气压导致的?   当然这好像不太科学,不过自从遇到楚柯一家后,她的科学也都差不多了喂了大黄了。   徐安容淡定地把头顶上方的周边区域摸索了一遍,试探着往外推了推,土层微微松动了一些,但并没有掉下来。   虽然不知道是怎么办到的,但这里看起来也没有别的出口,她们说不定就是从这里被弄进来的,那么出去,也应该能从这里出去。   想着,她踮起脚尖加大了力气。一厘米,两厘米……覆盖在头顶上方的土层被她缓缓推起,徐安容刚准备叫陈雨彤一起来帮忙,后者忽然发出了一声仿佛见鬼似的尖叫。   “啊啊啊啊!”   发现自己一觉醒来身处棺材的时候,徐安容没被吓到,看到那具白骨的时候,她也没被吓到,现在却因为陈雨彤的一声尖叫,吓得她手一软,头顶的土层瞬间又恢复了原样。   “干什么?见鬼啦?”她无奈地说道。   “差、差不多……”   陈雨彤刚才为了观察,特地选了个距离较近的位置,这会儿整个人已经快速地弹跳出去,几乎是贴着棺材壁站着,一手指着白骨,仿佛怕惊动到什么似的,小心翼翼地说道:“刚才,我看见,它的手指动了。”   徐安容心里也是一惊,扭头看去,白骨还是安安静静躺着,她从头扫到尾也没有发现什么异样。   “没有什么问——”她转过头刚说了几个字,陈雨彤就打断了她,“看!又动了!”   这回徐安容总算看见了,陈雨彤口中的“动”是怎么一回事。   五根雪白的指骨先是微微动了动,然后收成了爪状,死死地按住了身下的棺材板。它的力气很大,大到徐安容甚至听见了它的骨头关节处发出的嘎吱声。   渐渐的,就不止是手指在动了。   白骨像是活了一样,手臂和腿也开始发力,摁着身下的棺材板艰难地尝试着把自己一点点抬起来。起初它的幅度非常微小,小到几乎毫无变化,但没多久它就把自己抬到了距离地面一拳的高度,并且看起来还有望继续突破这个记录。   徐安容和陈雨彤早就缩到了她们最初待的那个角落,盯着白骨的动静大气也不敢出。   关节间令人牙酸的嘎吱声持续传来,她们俩看了一会儿,陈雨彤搓着胳膊上的鸡皮疙瘩问徐安容:“咱们怎么办啊?这玩意儿这么邪门,等下要是出来了是不是吃人啊?”   这玩意儿还真吃人。   徐安容想了想从各个渠道得来的消息,结合自己的猜测,点了点头:“对,不仅吃人,连妖也吃呢。”   陈雨彤哭丧着脸:“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开玩笑啊,别说那些了,就说我们怎么办吧?我还没追到周檀呢,不想在这里英年早逝……”   办法?   徐安容抬头瞄了眼头顶,棺材里光线并不好,她也只是借着白骨身上的微微红光来看个大概,实在没法揣测到上面会有什么,但这里也许是唯一的办法了。   她试着又推了推,说道:“我们从这里挖出去试试。”   ……   昏暗的环境里时间总是流逝得无知无觉,头顶的土层挖了一些又往外顶出去了一些,摸起来总算薄了不少。   不知道是不是在这样的环境下待久了,徐安容隐约觉得自己有些头晕,她停下来喘了口气,忽然听见旁边陈雨彤怪异的声音说道:“容容,它坐起来了。”   徐安容下意识就要循声望去,目光却忽然瞥到了两缕不易察觉的红色丝线,线的两端分别连接在她和陈雨彤的身上,而另一端则……连接在白骨身上。   是血气。   她的脑海里突然跳出了一个念头。   她和陈雨彤的血气正在被白骨吸收,如果再不赶紧逃离这里,她们甚至会被吸干也说不定。   “陈雨彤!快!别停下来,我们继续!”   徐安容顾不上解释,只能拼命加快了刨土的速度,边上陈雨彤不明所以,但多年的默契让她什么也没问,只用同样的方式一起挖掘着出路。   又过了不知道多久,久到徐安容觉得眼前都开始发黑的时候,他们的头顶总算出现了一缕阳光,从挖出来的空隙中穿过,照进昏暗的棺材内。   两个二十来岁的年轻女孩子在这一秒差点喜极而泣,双双加快了挖土的速度。   突然,徐安容停了下来。   “我好像听到了什么奇怪的声音。”   “别管什么声音了,先逃出去再说吧!”陈雨彤犹自刨着土。   “不,不对。”徐安容沉思着摇摇头,“这个声音是……雷!”   轰隆——!   一声巨响。   紧接着整个地面都开始剧烈摇晃起来,徐安容被晃得差点甩出去,幸亏陈雨彤眼疾手快一把拉住了她。头顶好不容易挖出来的空隙瞬间被填没,努力了半天的成果一夜回到了解放前。   “我靠有没有搞错啊?光天化日怎么会打雷?我有一句话我一定要现在说。”   徐安容扶住她,靠着她的肩膀闭了闭眼,说道:“是楚柯。”   陈雨彤:“……算了,我刚才什么也没说。”   她们俩靠着棺材壁,沉默了一会儿,陈雨彤接着说道:“既然他们在外面,那要不我们试着喊一下救命?要不然再来个误伤啥的……”   轰隆隆——   话没说完,又是两道雷落在了地面上。   这回闹出来的动静更大,连站也站不稳了,徐安容和陈雨彤齐齐摔倒在地上,快摔到地上的前一秒,陈雨彤仗着自己体质好,把徐安容护在了底下。   “算还你一次账,记住了啊。”   话音落下,头顶的棺盖像是终于无法支撑下去了一样,发出了几声咔嚓的脆响,伴随着纷纷下落的尘土,在雷击下彻底地化为了灰烟。   阳光铺天盖地地洒下,刺眼得让人睁不开眼。   陈雨彤一手把徐安容拉起来,一手抹着眼睛,视力不能使用的时候,听觉就变得格外敏锐,她听见空气中那种细微的雷电声又开始作响,终于忍不住出声:“等等!下面有人!”   噗。   喀拉。   哧——   一瞬间,许多微小的声音混合到了一起,预料之中的雷声没有到来,陈雨彤睁开了眼,发现她们身处的棺材是在一个大型的坑洞里,而洞的上方,只听见她的金大腿的声音有些气急败坏地传来。   “你们怎么会在这里?!”   声音达到耳朵的下一秒,穿着黑色羽绒服的蛇妖已经从上面跃了下来,他落到徐安容身边,却好像头顶还有一双眼睛,头也不抬地往上方甩出一道银色闪电。   上方传来了一声凄厉的惨叫。   他眼睛也不眨一下,右手搂过徐安容,左手为难地把陈雨彤一捆,带着两人快速地往坑洞上方掠去。   在他下来的时候,徐安容就已经清醒了,只是失血的后遗症似乎在这时体现出来了,眼前一阵阵地发黑,而且也不知道说些什么,就闭上了眼睛一直沉默着。风从耳边吹过,她慢慢睁开了眼睛盯着楚柯的侧脸,心里却不由地懊恼——   果然就不应该听他的,自己当初说什么也应该留在京市才对。   脑海里的念头杂乱纷纷,她重新闭上了眼往楚柯怀里靠了靠,恰好楚柯带着她们出了坑洞,落在了地上,还没有站稳,偏偏这时陈雨彤又惊呼了一声。   “小心!”   身体的反应在这一刻远比大脑来得更快,在看到从底下的棺材处射来的一点白光时,徐安容下意识地挡在了楚柯身前。   如果是让她深思熟虑之后再做这个选择,她未必还会这么做,但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她像所有电视剧女主一样给自己男人挡了一刀。   后悔吗?   其实……还挺后悔的。   “噗——”   锐器扎进肉里的声音。   时间仿佛凝固了一样,蛇妖大人惊呆了,陈雨彤也惊呆了。   钻心的疼痛袭来,疼得徐安容身体一软,直直往后倒去,落入了一个并不怎么温暖的怀抱里。她哆嗦着手摸到差点扎穿了她腰子的凶器——那是一根手指,指骨分明的手指。刚从那具白骨身上拽下来,甚至可能还带着热乎劲。   她死命睁大了眼向底下看去,想看看在背后偷袭的家伙到底是谁,结果她只看到一具白色的骨架正灵活地往上攀爬着……   她终于眼前一黑昏了过去。   ……   陈雨彤觉得自己实在冷静不下来了,太乱了,太乱了,怎么事情突然就变成这样了?   她抱着鼻息微弱的徐安容缩在一旁的树下,看着楚柯往好友的嘴里塞了颗黑不溜秋的珠子后,整个妖都跟暴走了一样,分分钟现出了横据几十米的黑蛇原形,好像要在这一带直接上演一幕狂蟒之灾。而另一边的周檀似乎也受了重伤,哪怕穿着黑色道袍也能看见他胸前那个骇人的伤口。   怎么办?怎么办?   她愁得只想揪光自己的头发,在这样的时刻,她直观地感受到了身为人类的弱小和无助,妖怪的世界果然和她们是不一样的,她在这里一点也帮不上忙。。   可是,多多少少也想做点什么啊!   她不敢盯着战场那边看,又低下头观察好友。徐安容吞了那颗珠子后虽然整个人依旧出气多进气少,但看起来至少保住了命,伤口也渐渐地不再流血了,只是脸色有些诡异地发青,有点像是中毒的征兆……   在她低头的短短数秒内,战局又有了新的变化。   暴走的蛇妖像是达到了极限,忽然被甩落在地,瞬间化为了人形,而与他对战的那具融合了本体的白骨骨架则在他落地之前被他用最后的力气抽飞了出去,一道威力明显大不如前的银色闪电落在了它身上,仿佛干柴遇到烈火,瞬间燃烧起来,白骨嚎叫着在地上拼命翻滚试图将火焰扑灭。   眼看着白骨身上的火焰即将被扑灭,陈雨彤心思一动,摸到了口袋里那枚尖尖长长的东西——那是她从地下上来的时候捡到的。   她看了眼白骨,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动作轻柔地将徐安容放在树下,从口袋里取出那枚桃木钉冲着白骨扑了过去……   ……   半小时后,大熊猫带着大黄和时家兄妹赶到。   望着眼前一片被折腾得几乎不成样的废墟,他咔嚓啃了口竹子,感叹道:“这再差一点就团灭了啊。” 第94章 似李,白素贞!   无边的黑暗。   冷。   寒冷好像侵入了骨髓, 冻得灵魂都开始发抖。   仿佛是浸泡在冰冷的漆黑的海水里,耳边是遥远且听不分明的杂音,忽然某个瞬间, 声音一下子离得很近很近,有个男人的声音在对她说——   醒醒?   徐安容眨了眨眼,茫然地望向周围的黑暗。她有一种感觉, 知道在这里她不需要眨眼, 但这是生理习惯无法克制。   她张了张嘴,想问说话的人是谁, 嘴张开的瞬间,一颗半圆状的东西滑进了她的嘴里。她愣了愣, 一眨眼的功夫,那东西已经被她下意识咽了下去。   像是被劈成两半的麦丽素,不过一点甜味也没有。而且最过分的是, 随着那半颗麦丽素进来的, 还有一条软软的、湿热的舌头一样的东西。   她皱着眉用力一咬, 只听一声闷哼, 嘴里的异样感总算消失了。   小腹处莫名地升起了一股暖洋洋的感觉, 这种感觉很快遍布了全身。徐安容打了个哈欠, 睡意袭来,眼前的黑暗像是被阳光渐渐驱散, 远方的一角露出白色的时候,她如同溺水的人冲出漆黑的水面,刹那间, 又感觉到了大自然的风声与冬日的寒意,还有,嘈杂的人声。   “……你疯了吗!居然给她吃了半颗妖丹!”   “老大你冷静一点啊!”   “她只是个普通人,你想过没有她现在这么虚弱,身体可能根本接受不了你的妖丹!”   “容容小姐……”   “你有没有想过……未来……你自己……”   “楚老大……”   “……我不管了……鲁莽……”   七嘴八舌的议论声吵得像是有五百只鸭子在同时叫唤,徐安容蹙眉听着,忽然听见了一道略显冷淡的声音。   “我心里有数。”   “……”   剩下的声音再听不清,温软而柔和的白光彻底笼罩了她的意识。   迷迷糊糊地睡了不知道多久,新闻联播的音乐好像从很遥远的地方传来,一直飘到她耳朵里。徐安容缓缓睁开了眼,发现自己正站在一条小巷里。   巷子是无名小巷,脚下是水泥路,路边墙根下野草丛生,不远处的墙上有一扇窗,窗户开了半扇,橘色的灯光从里面透出来,说不出的温馨与安详。   正值夏夜,明月当头,晚风轻轻拂过,吹动草丛,惊起星星点点散发着荧光的小虫。   徐安容驻足凝望了一会儿,才想起来这里是她家。早些年,她家还没拆迁的时候,就住在这条巷子里,左手边的这两间屋子都是她家的。   只是,这场景实在有点眼熟。   大脑似乎有些迟钝,她又想了一会儿才从记忆里翻出来一段往事——小时候的某个夏夜,她似乎在这条巷子里遇到过一条奇怪的白蛇,那时候的景象,好像就和现在差不多。也就是说,那条白蛇可能还在那里。   她往前走了几步,目光缓缓地往窗下看去,橘色的灯光从窗里爬出去温柔地铺洒在地上,会发光的白蛇安静地趴在草丛里,一如当年的模样。   她走近,它抬头。   琥珀似的蛇瞳冰冷无情,倒映出女孩紧张的神情。   是的,徐安容确实很紧张。   哪怕她经历了楚柯,知道了妖怪的存在,见过他的原形,也依然对眼前这条白蛇感到一丝微妙的恐惧。   从前她以为那白蛇是截日光灯灯管,但世上并没有不通电就能发光的灯管,后来又以为是窗户里透出来的光影,可人家屋子里的电灯却是橘光。这么多年过去,她早就已经想明白,她所见到的白蛇的确是活着的生物,可世上有会发光的白蛇吗?   徐安容心想,水母到是听说过,可蛇好像没有。   会发光的蛇能是什么?   大概是妖吧。   徐安容在心里默默下了个结论。   她没有去思考自己会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多年前那条本应已经消失在拆迁大业中的小巷里,也没有心思去弄清白蛇到底是什么来历,她只是凭借着本能的反应,又下意识往前走了两步。   只是两步,离白蛇大约还有三米的距离。   等停下来,徐安容才认识到自己的行为过于鲁莽。为什么会想要上前?大约是除了楚柯外没有再见过其他的蛇妖,又或者是童年时期留存的好奇心驱使,在某一个时间点,她忽然想着要靠近对方。   但很显然,对方似乎并不领情。   徐安容看到白蛇呲出了猩红的蛇信,她不动声色地往后退了一步,再退一步。   白蛇忽然游移起来,纤细漂亮的蛇身在草地上凝出了“S”型。   它在靠近!   它正在过来!   徐安容的脑海里飞快地闪过了这两个念头,下一秒,她的内心已经被恐惧与慌乱的情绪占满,念头刚起,身体已经快速地回转,朝着身后的自家院子快速跑去。   沙沙。   蛇身擦过草地的声音。   明明无论是现实中还是梦境中都经历了多次,听到这声音徐安容还是忍不住回过了头。   背后,白蛇张着血盆大口朝她咬下……   “喂,醒醒。”   睡梦中徐安容听到了一个雌雄莫辩的声音,声音离得非常近,似乎就在她的耳边响起,她试着睁了睁眼,没成功,眼皮沉重得仿佛挂了千斤顶,刚要再试,有人冷不丁抽了一下她的额头,“啪”的一声,一点也不留情。   “现在的小姑娘,啧……”   徐安容瞬间有了点小脾气,察觉到那条鞭子尾似的东西再次落到她额头的时候,猛地出手,一把揪住了那东西,眼睛也因为愤怒而睁开了,看着对方瞪得浑圆。   “你干什么?”   话一出口,她就愣住了。   在她面前是一个轻轻摇摆着的白色蛇头,而她手里抓着的鞭尾,尖尖的,有些滑溜溜的,但细摸有些糙,像是有着细小的鳞片……她看了眼,果然那是一截蛇尾巴。   她有些心虚地松开了手,蛇尾立刻从她手心挣脱,白蛇不以为意地一甩尾巴,表情自然得好像刚才什么也没发生。   “不好意思……”徐安容讪讪道。   说着,她忽然觉得不对,明明是对方先抽了她一下,为什么还要她道歉?   再深入地想一下,眼前的这条白蛇,或者应该说蛇妖,他是哪来的?   徐安容回想了一下,表情瞬间变得有点僵硬。如果没记错的话,刚才做梦的时候她好像就梦见了一条白蛇,那条白蛇看起来还准备吃了她。   仿佛看透了她在想什么,白蛇的尾巴尖不知道从哪里钻出来,又灵活地戳了戳她的额头。   “诶我说你个小姑娘都在想些什么呀,怎么一见我就跑?好几回了都,我看起来有那么吓人吗?”   白蛇十分不满地说道,瞅瞅自己身上的鳞,洁白无瑕,还泛着微微的荧光,可俊了好不?   徐安容:“……”   能不跑吗?回头就见一张血盆大口,谁还能心大到站在原地等着葬身蛇腹啊。   蛇尾又戳了下额头:“你的小脑瓜乱七八糟地想的都是些什么鬼,我又不吃人,搞得我好像是坏妖一样。”顿了顿,又说,“而且我刚才回想了一遍,第一次见你的时候还什么都没干呢,你倒好,一次比一次跑得快。”   蛇尾巴尖看起来软,戳起来却有些微疼,徐安容瞪着白蛇敢怒不敢言。   还能说什么呀,该说的话都被说掉了,她心里想什么,对方就像是她肚子里的蛔虫似的,全都一清二楚。   读心术什么的真是讨厌了。   “哎呦,不好意思,用习惯了一时没改掉这毛病。”白蛇又接口道。   徐安容:“……”想打人。   正了正脸色,她总算压下了所有不相干的情绪,带着三分警惕、两分试探地问道:“你到底是谁?这是哪里?你把我弄到这里来有什么目的?”   刚才说话的时候她趁机打量了一圈,这是一个白色的空间,但并非压抑的白色,而是令人感到柔软温暖的白,徐安容甚至从中联想到了白云或者棉花糖一类的事物。除了她和白蛇之外,似乎还存在着别的什么东西,但朦朦胧胧看不真切,她也就没有仔细观察。   而且她记得她昏迷前替楚柯挡了一次偷袭,就算没死醒过来也应该是在医院之类的地方,突然来到这样一个莫名的环境里,她不得不把警惕心提升到了最高。   白蛇“啧”了一声,绕着她游了一圈,摇摇头道:“都说了嘛,我不会伤害你的,别这么紧张呀。”   徐安容看着他不说话。   白蛇叹了口气:“好吧好吧,告诉你就是了。”   他停下来,上身竖起,琥珀色的蛇瞳对上徐安容的眼睛,似乎咧了咧嘴,笑道:“自我介绍一下,我姓白,生于青城山,曾在临安断桥一带修行过。”   姓白?断桥?那不就是……   徐安容眼里划过一丝异色。   白蛇看了她一眼,嘴角弯起,接着说道:“这里是你的梦境,至于我来嘛,是为了救你。”   这里居然是自己的梦境?   徐安容有些惊讶,但很快她注意到了白蛇所说的那句话。   “救我?”   “当然了,现在的年轻人做事那么莽撞,居然把自己的半颗妖丹给了你,虽然已经把蛇毒祛掉了,可那么强的妖力还在,你又重伤在身,万一一个不巧,也是不怕弄死你啊。”白蛇啧啧有声,“我来嘛,帮你尽快地融合那半颗妖丹,不然你失了那么多血,腰子又差点被人扎穿,搞不好妖丹还没发挥出什么效用你就已经回天无力了。”   尽管知道白蛇说的是实话,但听起来怎么就这么别扭?   徐安容压下心里想要吐槽的欲/望,从他的话里敏锐地捕捉到了一个关键词:“妖丹?”   “对,就你对象给你的。”白蛇的脸上人性化地显出了一丝无奈,“真舍得啊,那小子,说给就给了。”   徐安容虽然没接触过妖丹这玩意儿,但凭借着多年对小说漫画的浸淫,也知道妖丹是很重要的东西,听到楚柯居然把妖丹一分为二给了自己半颗,顿时慌了。   “给了我,那他会怎么样?”   “怎么样?”白蛇沉吟了一下,“最直接的大概是会虚弱一段时间吧,往后包括实力和寿命什么的应该也会减少,这个我不清楚,没什么经验,毕竟没听说还有哪个妖干过他这样的事情。”   寿命……会减少?   徐安容摸着自己的小腹垂首不语,她好像有点印象了,之前昏迷的时候似乎有谁给她喂了什么东西,现在想想,那应该就是楚柯的妖丹。现在,她甚至能感觉到她手掌覆盖的腹部下方,有丝丝暖流从那里涌向全身每一个地方,妖丹,应该就在这里吧。   “能取出来吗?”她问。   白蛇想也不想地摇头:“当然不能了,那半颗妖丹都已经开始和你融合了。”他瞥了眼徐安容忧愁的神色,不知怎么的自己也觉得有点烦闷,“行了,别担心了,妖怪那么长的寿命呢,少两年又不会死,以后多练练没准还能练回来。”   见徐安容还是放心不下,白蛇也有些不耐了,蛇尾戳戳她的肩膀示意她躺下。   “你还是先关心下你自己吧,再耽误下去说不定你就归西了。”   徐安容的注意力被他拉回了一点,看着白蛇咬着一个小瓷瓶往她身上不停倒水,不由疑惑道:“这是什么?”   白蛇哼笑一声,咬着瓷瓶含糊不清地说道:“净瓶,这可是好东西。”   他不知道又从哪里拿出一颗麦丽素似的小丸子,塞到徐安容嘴里,紧接着又塞了一株金银花一样的植物,嘱咐道:“闭眼,接下来照我说的做。”   “首先,先感受妖丹的位置,然后……”   他说得认真,语气里仿佛自带了一种感染力,徐安容本来还有许多疑问,但看着他不容置疑的神情,顿了顿,还是照做了。   但最后一个疑惑却在闭眼之后问出了口。   “你为什么要救我?”   白蛇高深莫测地笑了笑,没有直接回答。   “你的祖上不姓徐,而是姓许,曾是临安人士,后来才举家搬迁到了外地,还改了姓。他于我有恩,我答应护他后人周全。说起来,小姑娘你就是命里犯蛇啊。”   徐安容震惊地睁开了眼。   白蛇笑眯眯地看着她,点头确认:“就是这样。”   ……   又过了很长很长时间,安静的病房里忽然想起一个懊恼的女声。   “啊啊啊啊!受不了了!我想吃肉啊!”   “陈小姐,为了你的身体健康着想,我觉得你还是不要任性的好。”大黄冷静的声音传来。   “可是……我觉得我已经好了啊!”像是怕他不信,陈雨彤抬起手臂做了几个展示肱二头肌的动作,“你看,我身体倍儿棒!”   大黄:“您还是别闹了,真的。”   陈雨彤:“唉。”   她重重地叹了口气,转头看向四周:“这不是实在憋得慌吗,话说回来,他们到底什么时候才能醒啊?”   徐安容听到这里,身体似乎恢复了一点知觉,手指无意识地动了动,恰好被陈雨彤眼尖地瞄到。   “卧槽,快看,容容醒了!”   作者有话要说:  似李,白素贞!   ————————————   看到有妹子问男主活得久,女主寿命短怎么办,还能咋办,一起死啊(喂) 第95章 不能接受的事   伴随着陈雨彤的惊叫, 徐安容费力地睁开眼,只看见上方围了一圈脑袋,将屋子里的光线遮挡得严严实实。   她闭上眼, 再睁开——还是这一圈脑袋!   “诶呀!她真的醒了啊!”   “容容小姐你还好吗?”   “我的容姐诶你可算醒了呜呜呜……”   七嘴八舌的声音忽然之间炸响,湮没了徐安容微弱的抗议声。   徐安容:“……”   她按住跳动的眉心,闭了闭眼, 气运丹田:“给我——闪开!”   “诶?”   “诶?”   一连串惊讶的声音响起, 很快,所有人和妖都识趣地往后退了一步。空气终于清新了, 徐安容大口大口呼吸着新鲜空气,目光从左往右一个一个扫过去。最左边的是大黄, 趴在病床边一脸担忧地望着她,往右是时家兄妹,再边上是一对有些眼熟的青年男女, 他们俩隔壁是一手抱着一只熊猫团子的医生——徐安容看了看他头顶那两只黑色的圆耳朵, 认出了他的身份。   最右边也是咋呼的最厉害的那位, 显然就是她的好朋友陈雨彤了。   陈雨彤这次也受了伤, 脸上贴了两个创可贴, 一只手裹成了粽子用绷带吊在了脖子上, 她挥了挥手另一只空着但同样缠了绷带的手,脸上的笑容倒是和以前一样灿烂。   “容容你可终于醒了, 你吓死我了你知道不?”陈雨彤一开口就是一嘴的东北口音,也不知道是从哪的电视剧里学来的,说得还像模像样。   徐安容恹恹地白了她一眼, 同样是受伤,这家伙体质还真好,居然这么快就活蹦乱跳恢复活力了。   “对了,楚柯——”徐安容问道,话还没说完,肚子先“咕咕”叫了起来,她顿了顿,伸手捂住小腹,直到这时她才察觉久病卧床后带来的虚弱,对食物的渴求也从未像这一刻这么强烈。   “楚柯啊……他在呢……”陈雨彤支吾着,“你要不先吃一点东西缓缓,我慢慢讲给你听?”   她说完,周围的人和妖恍若如梦初醒,一个个涌了出去,很快一个个又跑了回来,几乎是眨眼的功夫,他们就把需要的东西准备好了,然后又不约而同地退出了病房。   熊猫妖是最后一个走的,被陈雨彤推出去前,他拿着病历本龙飞凤舞地记录观察情况,一反常态的振奋,一边记一边语速飞快地说:“除了饿和体虚,还有什么感觉没有?妖丹的力量让你恢复的速度快得不可思议,但毕竟我是第一次见不清楚有没有副作用,其他地方还……”   “行了行了,等会儿再问。”   陈雨彤推着他的背把他请了出去,“咔哒”关上门,转身,病房里只剩下徐安容和她两个人面对面。   “呃……”   徐安容捧着粥碗靠在床头看着她:“我的问题可以回答了吗?”   “那……我就说了?”陈雨彤小心翼翼瞄了她一眼,挠了挠头说,“其实你昏过去之后发生了不少事情,大腿他为了救你,把自己的那什么妖丹给了你半颗,当时大家都想拦着他但是没拦住,结果就是他紧跟着也昏了过去……”   徐安容一边听她叙述,一边也想起了梦中曾迷迷糊糊听到的争吵,心中了然,原来就是那个时候发生的事情。   “说起来,我当时也晕了,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和你说的这些也是他们后来给我转述的。”陈雨彤摸了摸鼻尖有点不好意思,“反正他们说我们四个看起来像是差点团灭的样子,特别惨,一个比一个伤得重,竹医生和时先生他们到了现场之后就把我们给拾回来治疗了。”   徐安容慢慢喝着粥听她讲述,对昏迷之后的经历也有了个大致的了解。   早在楚柯和周檀同恶妖战斗的时候,竹小猫和时家兄妹就注意到了封印之地的动静,但谁也不敢轻举妄动,同时也怕不小心卷入其中被殃及池鱼,所以都只是远远观望,后来见情势缓和,恶妖败下阵来,才敢渐渐靠拢,哪知等走近一看,迎接他们的却是四个伤员。   竹小猫看着长得粗糙,气质也很颓废,却是青城山一带小有名气的神医。他还不是普通的神医,不仅精通中医药,曾经还留过洋学过西医,甚至拿了个医学硕士学位。见到现场四个伤员,他立刻就给徐安容等人做了急救,但就在担架快要抬上车的时候,昏迷中的楚柯忽然转醒,不顾阻拦跑到徐安容身边,把先前喂给她的一颗妖丹取出一分为二,又令妖丹与她融合,这才配合地继续昏迷……   “哇,你不知道那会儿差点吓死竹医生他们几个,好好的黑蛇说诈尸就诈尸,完了跑你身边咔咔就往你脖子上咬了两口,本来竹医生说你还中了蛇毒,脸青黑青黑的,他两口咬上去,你的脸立刻黑得跟炭似的!”陈雨彤夸张地说道,说到兴起忍不住伸手比划了几下,“我估计就你和第一次学做菜时的那碗番茄炒蛋一样,漆黑漆黑的……嘶!”   大约是牵扯到了伤口,她疼得咧了咧嘴,眼睛眉毛鼻子都皱了起来。   “……活该。”徐安容小声吐槽道。   当着伤员的面还揭人老底,太过分了点吧。   陈雨彤瘪瘪嘴,接着说道:“一开始他们还以为大腿是想和你殉情呢,后来看妖丹发挥作用,你的情况逐渐稳定才知道他这是用他的妖丹在救你,而且还真的有效了。我听时先生说,人类的身体很难承受妖丹的力量,你能活下来说明你的运气特别好——当然,也可能是因为有我这样的小仙女一直在给你转发锦鲤!”   徐安容提了提嘴角:“那还真是谢谢你了。”   “那是。”陈雨彤一点也不心虚地收下了谢意,拉了拉身上披着的外套,在床边坐下。   “你只说我和楚柯,你和周檀又是怎么回事?你怎么受伤了?”徐安容看着她手上的绷带问道,她明明记得她昏迷前陈雨彤还好好的。   “周檀为了救那个女孩子中了计,又受了重伤,先前的伤也没好透,雪上加霜,大伤了元气,正在隔壁病房躺着呢。至于我——”陈雨彤眨巴眨巴眼,这回终于有了点心虚,“我其实没什么大问题,就稍微缝了两针。哎呀,那会儿不是情况紧急嘛,我一时热血就扑过去了,擒贼先擒王嘛,干掉boss我们就胜利啦,所以就那什么……而且我还是咱们四个里面伤得最轻的呢,你都昏迷半个多月啦,我第二天就醒了……“   她的声音低下来:“主要是我在底下的时候捡到了一根桃木钉,就是原来钉着那副骷髅的,我就想按照设定这说不定就是最后的制胜法宝啊,然后你们当时都扑街了,也没人可以解决,所以就上去补了一刀,一不小心被那妖怪临死前的反扑弄伤了。”   “但是!”她忽然抬起头来了个转折,“这么说起来我还是你们的救命恩人呢!你干嘛摆出一副兴师问罪的表情啦,要心怀感激知道吗?”   徐安容默默看着她不说话。   “……”   “……”   “笨蛋。”徐安容说道。   陈雨彤洋洋得意:“笨蛋也比你第一个扑街好。”   徐安容:“……”信不信她真的打人啊。   玩笑过后,又是沉默。   沉默了有一分钟,徐安容轻轻地问道:“楚柯呢?”   从知道楚柯分了半颗妖丹给她后,她就一直在担心他,醒过来后也第一时间关心他的情况。这个问题她刚才问过,却被陈雨彤避重就轻地绕开了话题,所以,她又问了一遍。   陈雨彤这次也不开玩笑了,表情严肃地看着她:“楚柯就在你边上。”   徐安容心里一惊。   她边上有没有人,她从醒过来就看得一清二楚,别说人了,就是蛇也没有半条,楚柯怎么可能在她边上?   一瞬间,她的脑海里闪过了无数念头。   她一愣神的功夫,陈雨彤严肃的表情就破功了,“噗哧”笑了出来。   “哈哈哈你刚才的表情,不会是在想什么恋人死后变成星星或者守护灵之类的东西吧?”陈雨彤一点也不顾忌形象地大笑着,等笑声停下,她才看到徐安容眼神凶恶地盯着她,“咳咳……”   陈雨彤清了清嗓子,不再开玩笑,正经道:“你把手抬高,摸摸你的头发……对,再往上去一点,对,你男朋友就在那里。”   徐安容顺着她的指点迟疑地摸索过去,入手的不是自己的头发而是一条细细的、滑溜溜的……蛇?   黑蛇大约只有筷子粗细,长度看起来比筷子还短一点,紧紧地缠绕着一缕发丝,半挂在她脑袋上,因为重量实在不明显,所以徐安容从醒来到现在才在陈雨彤的提示下发现它的存在。   看着手心里的小黑蛇,徐安容的表情没忍住,崩裂了一下。   男朋友忽然变得这么小是一种什么体验?   徐安容觉得,体验感真是……糟糕极了。   陈雨彤似乎看出了她满腹的疑惑,给她解释道:“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听竹医生他们说可能是因为受了伤,又把妖丹和妖力分给了你,出于身体的自保本能和防御机制,所以变成了现在的大小。本来他和周檀是在隔壁的,但是他好几次不知不觉地爬过来,拿他没有办法,只好让他留在你身边了。”   说完,她耸了耸肩,对此事也感到很无奈。   尽管妖怪的存在已经很不科学了,但是明明还处在昏迷中却依靠身体的本能一路溜过来这种事,在妖界看起来显然也很不合理。   徐安容听了她的解释,又低头去看楚柯。   细细小小的黑蛇被她从头发上摘下来后就直挺挺地倒在她掌心上,既没有缠住她的手腕,也没有将自己盘成蚊香圈,就像一根僵直的筷子,蛇麟也不复之前的光泽,晦暗无光,看不到多少生机。   徐安容的印象里从来没有见过楚柯把自己变得这么小,也没有见过他这么死气沉沉的模样。她端详着楚柯的原形,下意识凑近了一点,温热的呼吸喷在黑蛇身上,黑蛇微微动了动,眼睛睁开了一条缝。   “你醒了?”徐安容没想到他会突然醒来,语气中带上了一丝激动。。   蛇妖似乎被她惊喜的样子吓到,歪了歪脑袋,尾巴晃了晃,轻轻勾住她的手腕,眼睛一闭重新睡了过去。   “他这是……怎么了?”   “唉,正常现象啦,周檀也这样呢。”陈雨彤叹了口气摆摆手,“别担心,没事的,人类伤了元气都要缓上个把月,妖怪也是一样的。按照竹医生的说法,这是身体修复过程中的应激反应,”   她想到隔壁那只缠满了绷带的黑猫,一开始见到好友苏醒还算不错的心情也跟着降到了谷底。   虽然可以肆无忌惮地撸猫了,而且每次捏周檀的耳朵他都会不自觉地蹭她的手,但她还是更想见到那个会一本正经地对她说女孩子要矜持的妖怪。   唉……   坐在床上几乎可以说是同病相怜的两个女人齐齐叹了口气。   “只能这么等着,让他们自己恢复吗?”徐安容问。   妖怪不像人类,必须要医生才能治疗,他们的寿命很长,体质也十分特殊,很多时候他们可以靠着时间的流逝,让身体慢慢地自我修复,只是究竟要多久才能好,这就完全是个未知数了。   万一等楚柯自然醒来已经过去了十年八年什么的……那时候她都要老了吧。   徐安容打了个冷噤,不敢想了。   不行,绝对不能这样。   一定有别的什么方法……   她抬头向陈雨彤看去,多年朋友积累的默契让对方瞬间读懂了她的眼神。   “没有别的办法。”陈雨彤揉了揉眉心说道,“我问过竹医生他们了,他们说大腿和周檀都伤得挺重的,尤其你男人还作死把妖丹给了你一半,普通的药材治不好,效果也一般,顶多只能起个辅助的作用,基本上还要靠他们自己恢复。”   “普通的药材治不好?”   “是啊,青城山这一带虽然也山清水秀、人杰地灵,但是耐不住人和妖都多,有点什么宝贝早被摘去了,根本留不到现在,剩下的都是常见的大路货了。”   “也就是说,好的药材能治?”   “呃……”陈雨彤一愣,旋即挑起大拇指,“卧槽天秀啊,我怎么没想到,而且我刚才说了这么多你居然还能找到里面的重点。”   徐安容:“青城山这边没有,其他地方有没有?”   陈雨彤沉吟了一下,耿直地摇头:“不知道。”   念头转过,她已经站起了身往外走去:“我去找竹医生他们问问。”   认识竹小猫他们还没多久,她就好像已经忘记了对方的妖怪身份,相处起来也没半点隔阂,徐安容看着她的背影回忆起自己当初认识楚柯一家时的心态,一时间不知道是不是该夸陈雨彤的粗神经。   她目送着陈雨彤把病房门关上,低头伸出一根手指摸了摸黑蛇的脑袋,脑海中不由自主地回想起刚才问陈雨彤的那个问题,渐渐的,一个答案在她心中悄然浮现。   昆仑。   ……   无论是在小说还是民间传闻,亦或是电视剧等等创作中,昆仑一直都是一个神秘的地方,传闻中它是百神所在的地方,是西王母居住的仙山,而事实上,虽然现实中的昆仑并没有那么神奇,但它依然笼罩着一层特殊的光环,至少在妖怪们的眼里,昆仑与长白山是圣地一样的存在。   当然,徐安容也并不关心这些,她只在意昆仑有没有能帮楚柯治疗的东西。   前去缴加油费的司机一路小碎步地跑了回来,汽车发动,车身传来了微微的震动,借着有些昏暗的车灯,徐安容看了一眼自己的手腕,筷子粗细的小黑蛇缠绕在白皙的手腕上,乍一看,还以为是一只造型有些奇怪的手镯。   她侧头看了眼坐在边上的人,陈雨彤闭着眼酣睡的侧脸映入了她的眼帘。陈雨彤穿着一件军绿的厚棉袄,怀里抱了一只黑猫,黑猫乖顺地趴在她腿上闭着眼,一双耳朵却警惕地支棱着,竖得尖尖的。   长久的注视引起了黑猫的注意,他疑惑地睁开眼,看向徐安容。   徐安容无声地摇了摇头,示意自己没事,伸手将从陈雨彤身上滑落的毯子拉好,同时也遮住了周檀的视线。   她仿佛能看到周檀透过毯子传递出来的视线,笑了笑,什么也没说,将自己的毯子拉过了头顶。   车身颠簸,她的身体随着汽车的行动而微微起伏,思绪也跟着上下浮动。她闭上眼,记忆回到了出发前的那几天。   陈雨彤无意中说的话让她生出了到昆仑看一看的想法,问过竹小猫等妖,也都说或许可以试一试。那天夜里她还做了一个梦,梦到了自称被她祖上救过的白蛇。她把问熊猫妖的问题又问了白蛇,白蛇听完后只笑而不语,她再问,他才说了两个字——瑶池。   神话中,瑶池是西王母的住处,而西王母又身处昆仑,也就是说,要找到瑶池就要去昆仑。再换种方式说就是,去昆仑找到瑶池或许能治疗楚柯和周檀的伤。   是不是真的存在瑶池,徐安容不知道,瑶池是不是真的有那么神奇,她也不知道。不过既然白蛇和熊猫妖他们都那么说了,那她就只能试一试。   大黄与小灰“母子情深”,徐安容不忍心拆散他们,时家兄妹和熊猫妖他们一时半会儿也走不开,她更不好意思麻烦他们,因此最后她和陈雨彤两个人轻装上阵,搭了时家兄妹特意派来的车一路朝着昆仑进发,走走停停,倒也离昆仑不远了。   而要说出发以来唯一的好消息,大概就是离开青城山后周檀终于醒了。尽管他还没办法变成人形,尽管他的伤势还没有痊愈,但至少醒了。   徐安容轻轻地碰了碰手上的黑蛇“手镯”,小声地问道:“你什么时候也能醒呢……”   ……   汽车又摇摇晃晃地开了一天,太阳落山时,总算驶入了离昆仑山最近的一个小镇里。   冬天的夜晚黑得很早,远离城市的天空繁星点点,连月光也出奇的温柔。徐安容把自己的行李箱在房间里安顿好,顺手拿了睡衣去洗澡。   水温适宜,一不留神就泡了半小时的澡,等吹完头发走出浴室的时候徐安容才忽然发现有些不对劲——房里的椅子倒了。   去洗澡前她特地把小黑蛇放在了椅子上,窗户是关着的,即便开着,外面的风也不可能把椅子吹倒……等等!窗户!   客房的窗户是飘窗,徐安容注意到窗台上似乎多了一个奇怪的黑影,长长的,直条条的……   她小心翼翼地往前走了一步,楚柯警觉地回头,下意识地支起了身体,蛇瞳不受黑夜的限制,清晰地映入了徐安容现在的样貌:她刚洗完澡,身上的水汽还没干,发尾湿漉漉的,有几缕搭在前襟洇开了衣服;她瘦了,下巴变尖了,腰好像也细了……唔,该胖的地方还胖着。   欣赏完自家女朋友隐藏在加厚睡衣下的曼妙身姿,楚柯满意地眯了眯眼,开口:“是我。”   话出口的下一刻,正准备等着女朋友说点什么的楚柯忽然看见一滴泪从徐安容眼眶里顺着脸颊滑落下来,“啪”的一声,砸落在地。   那声音其实很轻很轻,但楚柯听见了,甚至他不仅听见了,他觉得这滴泪好像砸在了自己的心里,震得他心里的一汪池水都开始波翻浪涌。   他急切地想要变成人形像以前那样把徐安容抱入怀里,等直起身体才发现他只能保持着现在的样子。   徐安容看着他,又是一滴眼泪滑落。   一滴。   两滴。   接二连三的眼泪像是断了线的珍珠,争先恐后地从她眼眶里涌了出来。   她呆呆地站了几秒,忽然笑了,用力地抹了一把脸,重重点头:“我看到了!”   她哭起来也很好看,梨花带雨的样子更是楚楚动人,可是,楚柯不喜欢。没办法化形的郁闷与此时的烦躁一结合,等他回过神时,蛇尾已经卷着徐安容一起倒在了床上。   四目相对,两两无言。   徐安容眨了眨眼,一滴晶莹的泪珠挂在她的睫毛,随着她眨眼的动作巍巍颤颤地晃了晃,蛇妖大人看了一会儿,下意识伸出了猩红的蛇信去舔,却在触及的前一刻,被徐安容抵住了头。   “?”   “我想起来了,你没刷牙也没洗澡。”   ……   等楚柯觉得自己快被洗掉一层鳞的时候,他才被允许从浴缸里出来爬上徐安容的床。   对此,徐安容表示一点毛病也没有。   “讲卫生我们从幼儿园就学了!”   楚柯:“……嗯。”   刚才暧昧的气氛被打断,他感觉自己的脑袋又有些痛了起来。他好脾气地点着头,一副“女朋友说什么都对”的姿态,把头往徐安容那边蹭了蹭,低声道:“头疼。”   “怎么会头疼?”徐安容瞬间就被转移了话题,摸了摸黑蛇脑袋,没摸到什么伤口,只有两个微微的凸起,“是不是之前脑震荡了?怎么办?要不要去检查一下?”   “没事,你揉揉就好了。”楚柯绕着她缠了一圈,自言自语,“有媳妇的感觉……确实挺好的……”   徐安容没听清他说了什么,好奇地问:“你说什么?”   “没什么……”楚柯闭上了眼。   徐安容给他揉着脑袋,又想起来他忽然间苏醒的事,问他:“你怎么突然醒了?”害她从浴室里出来还被吓了一大跳。   “不知道,突然就醒了。”楚柯摇了摇头,“可能是这里环境比较好。这里……如果我猜的没错,应该是昆仑吧?”   “嗯,是昆仑。”徐安容点头,她的疑问一个接着一个,“你刚才在窗台上干什么呢?”   “吸收月华。”楚柯仍然闭着眼,“昆仑和长白所照到的日月精华比其他地方更纯粹,所以这两个地方的妖也比其他地方更多。我大概是受到了月光的吸引,所以就爬过去了,而月光也正巧促使了我的苏醒。”   “那我再把你放回窗台?”   “不用了,已经过了月光最充足的时间了,多晒没用。”   “哦……”徐安容若有所思,“要是早点知道,我就天天带你晒太阳晒月亮了。”   说不定多晒晒还能醒得更快点?   “也不是所有的日月光华都有用,昆仑是个比较特殊的地方。”楚柯说道,他忽然反应过来,“你带我来昆仑干嘛?”   黑暗对于蛇妖来说不是阻碍,但对于徐安容来说,视物却很困难,她看不见楚柯此时的表情,也不知道他会是什么样的表情,她慢慢垂下眼,说道:“来找治疗你的办法。”   楚柯没有说话,徐安容接着说道:“我知道你把你的妖丹给了我一半,可你有没有想过,给了我你自己怎么办?”   楚柯僵了僵,别别扭扭地撇过头:“不就是半颗妖丹吗,再修就是了。”说完,他又小小声补充道,“那会儿不是情况紧急要救你吗……”   他的声音很小,小到思绪有一点点不集中都会错过,但凑巧的是,徐安容听见了。   “所以你的意思是,我救你还是我多管闲事咯?”   平淡的语气中透着一股令蛇的小心脏都怦怦跳的危险意味,楚柯连忙否认:“当然不是。”顿了顿,他又接了一句,“其实当时你不救我我也有一定把握躲开的……”   所以还是在嫌她多管闲事!   徐安容霎时觉得自己委屈极了,她都为爱情不要命了,虽然现在还活蹦乱跳的,但是好歹也为爱挡过刀嘛,结果居然嫌弃她,既然这样一开始就别带她去蜀中啊,还省得她添乱了呢……她越想越委屈,手下的力道也不由自主地重了两分。   “我没有……”   “哼。”   “我不是……”   “呵。”   “都是周檀的错!”楚柯突然说道。   徐安容停了下来:“嗯?”   “他的计划不周密导致最后出了纰漏,所以一切都是他的错。”楚柯理直气壮地把锅推给了别人,“要骂就骂他!”   徐安容忍不住笑了:“周檀也来昆仑了,和陈雨彤在隔壁房呢。”   楚柯:“……”   他叹了口气,直起身体,温柔地亲了亲徐安容的额头:“不要乱想了,我没事,而且就算不是为了救你,我也准备这么做的,你不需要自责什么。”   徐安容好不止住泪水的眼眶又红了:“你就算心里知道,也不要说出来啊!”   这一回楚柯终于没有任何阻力地吻上了她的眼睛,徐安容紧张地闭上了眼,他能感觉到她的睫毛因为紧张和情绪的激动一颤一颤地扫在他的脸上,有些难耐的瘙痒。   他的吻逐渐下移,封住了对方来不及出口的细碎呻/吟。   半晌,他挪开,盯着徐安容因为缺氧而红扑扑的脸蛋,认真说道:“我真的没事,很快就能恢复的,更不要把责任都压到自己身上,真要说这次有什么错,那也是因为我…………总之,心情不好的时候就骂骂周檀,反正都是他带出来的麻烦。你愿意保护我,我……”   他犹豫了一下,压低了声音凑到徐安容耳边:“我很开心,也……很喜欢。”   和徐安容交往的时间久了,他也慢慢地改了一点脾气,比如说在坦白心迹上比以前直率多了,当然,让他直接说出那三个字还是有点为难。   楚柯别扭了一会儿,正考虑着要不要再加上那三个字,徐安容已经喘过了气,水汪汪的眼睛盯着他,看起来有点难过:“你还是不能化形吗?”   楚柯摇头。   徐安容纠结了一会儿,犹犹豫豫地说:“那……你要快点变回来噢,我还是、不太能接受人/兽的……”   楚柯:“……!”   谁说没事的!他现在觉得自己的情况很有问题了! 第96章 龙虎斗   第二天, 徐安容是被冻醒的。   昨晚发现楚柯醒来的时候就不早了,和他闹了会儿情绪又说了会儿话,不知不觉就睡了过去, 一觉醒来,楚柯果然不出所料地将她缠成了鸡肉卷。   身上的被子不知道什么时候被甩到了地上,空气里凉飕飕的, 温度一冷, 楚柯就下意识地往热远处贴。   徐安容被卷得一动不能动,心里念着要体谅伤患, 也就一边冷得直哆嗦一边任由他缠着了。直到门外响起敲门声,她才试着推了楚柯一下, 没想到楚柯居然醒了,虽然有些迷糊,但还是放开了她。   徐安容匆匆把外套一裹, 光着脚哒哒哒跑去开门。   门外是抱着黑猫的陈雨彤。   “周檀说昨天夜里察觉到你房间里有妖力波动, 猜想是大腿醒了, 所以今早带他过来看看。”陈雨彤一边说一边探头往里看, 对上一双冷淡的蛇瞳, 她愣了愣, 随机挥手,“呀, 真的醒了啊。”   “嗯,昨晚醒的。”   徐安容说着,拿起洗漱用品就往浴室走, 陈雨彤瞄瞄楚柯,又看看周檀,心里做出了决定,把周檀往凳子上一放,转身跟着徐安容在她关门之际跑进了浴室。   “你进来干嘛?”   “一晚上没见你,想你想得厉害。”   “……”   门关上,隔绝了她们俩嬉闹的笑声。   楚柯懒洋洋地瘫在床上,眼睛漫不经心地斜过去:“有事?”   周檀站起来往前走了两步,微微颔首:“我来向你说一声抱歉。”   “如果是为了那件事的话,就不必向我道歉了,你也没有做错什么。”楚柯说道,停顿了一下又问,“死了?”   周檀点了点头:“没能救她。”   他与楚柯在于恶妖决斗前曾经计划过,等占据童姗身体的妖怪离开的刹那,他全力狙击对方,救下那个女孩子,但没想到那妖怪诡诈得很,反而将计就计设了个陷阱,等他救下那个女孩子时她已经死了,而且被妖怪控制,在他防备降低的时候给了他一记重创,导致他元气大伤,后来陷入了与恶妖的苦战之中。   周檀有时候也在想,如果不是还有楚柯他们的帮助,那场战斗的最终胜负或许还难以有个定论。   “可惜了。”楚柯“啧”了一声,不知在感叹什么。   “还是需要道歉的,若不是我坚持己见不想伤及无辜,就不会差点阴沟里翻船,害得你和徐小姐受伤。而最后也证明了,我或许确实不应该那么做。”   “所以说,你修行那么多年,红尘历练还是不够啊。”楚柯轻哼道,“武力值高有什么用,行走江湖还要靠脑子和经验,就你这样傻白甜的,会翻船太正常了。”   周檀:“……是,楚兄说得有理。”   周檀认真地回忆了一下自己的过去,从有记忆起他就一直在修行,后来也有进入过人类社会,但似乎都没有深交,浅尝辄止地了解之后就回到了蜀中继续修炼。本来没觉得有什么问题,现在听楚柯一说,他也确实发现自己对人世的阅历好像太少了。   也许接下来应该离开蜀中去各处看看?   他心里想着事,浴室的门被人鬼鬼祟祟地打开,陈雨彤小心翼翼探出头来,挥了挥手问:“容容让我问问你们,谈话谈完了吗?”   徐安容的声音在门后紧跟着响起:“明明是你自己想问,还非要扯我。”   陈雨彤头也不回:“哎呀,咱俩谁想不都一样嘛。”   周檀盯着她笑眯眯的脸看了一会儿,内心有些纠结——或许可以试试跟着她?   ……   早上的时光在闲聊中飞速逝去,转眼到了中午。   按照徐安容和陈雨彤原定的计划,她们是准备一大早就进昆仑山的,但现在楚柯意外苏醒,心中的一块大石头落地一半,当然也就不那么赶时间了,陈雨彤甚至颇有闲心地掏出了手机在各个点评APP上寻找美食。   这个小镇离昆仑山很近,大概也是最近的一个镇,镇上的游客零零散散但也不是一个小数目,甚至偶尔也会有剧组前来取景,饭店什么的倒是不缺,不过看眼下时节和地理环境,徐安容不太相信这个小镇上能藏着什么美食店,也不认为陈雨彤能在点评APP上有什么收获。   果然十分钟后,陈雨彤把手机扔进了包里。   “做人嘛,最重要的是要有一双善于发现美食的慧眼。”她推了推自己的墨镜,一副名侦探的架势,并不见半点沮丧,“靠别人的评论来发现是一种不劳而获的行为,我决定,还是要亲自出马。”   徐安容:“……那我劝你苦海无涯,及时回头,浪费时间是可耻的。”   她才吐槽完,陈雨彤就拉着她的手雄赳赳气昂昂地朝着街头第一家饭店走去,一点拒绝的余地都不给她留。   徐安容叹气:“我真是吃了撑的才信了你的邪。”还不如一大早就进昆仑呢。   被强行带出来的俩妖也暗暗叹气:不能化形了,连话语权都没有,说出来逛街就出来逛街,完全不让他们拒绝。唉。   徐安容不抱希望地跟着陈雨彤转了半条街,走到一条小巷时,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香味从巷子的深处飘了出来。   那是食物的香味。   但徐安容一时间却分辨不出究竟是什么食物的香气,为什么能飘出这么远,又为什么在闻到的一瞬间就能勾起人胃里的馋虫。   她看了陈雨彤一眼,这家伙闻到香味的瞬间就蹦了起来,眼神和饿了一年的狼一样,绿得都快冒光了。   “就是这个!”她打了个响指,“黑夜给了我眼睛,我终于用它发现了美食!”   “……”徐安容面无表情地从她身边走过,十分不愿意承认这个间歇性发神经的女人是自己的朋友。   “诶!等等我!”   陈雨彤三步跨作两步追上她,两人在一家招牌破旧的小店门口停了下来。招牌上写了五个字“天下第一粤”,用来制作招牌的木匾看起来已经经历很多年,连带着上面的字也变得有些模糊,徐安容是半看半猜才把店名念了出来。   “粤菜?”   “看起来是这样。”徐安容点头。   她们俩向店里望去,小小的店面只放了六抬桌椅,其中有两桌还是摆在门外的,但无一例外,每一桌都坐了人,一个个看起来吃得热火朝天。   离得近了,香味也愈发扑鼻,陈雨彤走不动了,眼巴巴望着店里。恰好他们到的时候有一桌吃完结账走了,她立刻跑进去,宣告性地在椅子上坐下来,朝还在外面的徐安容拼命招手。   “来来来,快来坐。”   徐安容无奈地走过去,一落座,她发现楚柯和周檀的神情都有些怪异,似乎对这家店隐隐有些抗拒。   她有点不安,低声问楚柯:“怎么了?是这家店有问题吗?”   问完才觉得自己有点傻,大庭广众之下,楚柯也不可能直接开口,不然这里还有这么多客人,岂不是也要吓到他们了。但出乎她的预料,楚柯小声地回了她一句话。   “不知道,只是觉得有点奇怪。”   奇怪什么?   徐安容也在纳闷,但楚柯仍然摇头:“不知道。”   说完这句话,他就安安静静地缠在了徐安容手臂上,只有眼睛警惕地观察着四周。也不知道是不是昆仑的水土确有神奇的功效,自从他苏醒后,体型就变大了一些,徐安容再想像之前那样藏他反而有些困难了,干脆就当成宠物蛇带出来。换成是在其他地方或许会招人非议,但在昆仑小镇这个还有人带宠物蜥蜴出门的地方,她和陈雨彤反而不怎么起眼了。   在和楚柯说话的间隙,陈雨彤已经叫来了老板。   桌上没有菜单,柜台那里也没有任何菜名,陈雨彤打量了一圈,又看了看别人桌上的菜,皱着眉头考虑了几秒,说道:“老板,来两份你们店的招牌菜。”   “好嘞!”老板唰唰记着,边记边问,“你们对食材有什么要求没——”他说着说着,目光忽然落到了周檀身上,紧接着他的目光又移向了徐安容的胳膊看到了楚柯。   陈雨彤被他看得心里直犯嘀咕——难道店里还有不能带宠物的规矩?看这家店的氛围不像那么讲究的样子啊。   心里的念头刚闪过,老板的笑声就响了起来:“原来两位自带了食材,看来也是打听过我们店的,行,那就只收你们工费好了。”   他看看周檀一身油光水滑、黑锦缎似的毛,在看看楚柯好像流光溢彩的黑鳞,称赞道:“这食材选得好啊,看这色泽,养起来肯定花了不少钱吧?普通养殖场里可养不出来这样的。”   徐安容:“食材?”   陈雨彤的声音也有点飘:“……食材?”   老板没注意到她们俩明显变了的脸色,还在洋溢着他的赞美之词:“我好多年没遇到这么好的食材了,等会儿再送你们一份酒水。啧啧,瞧这身肉,肥瘦有致,一看就是经常锻炼野外放养的,等入口后那肉质鲜嫩美味,再和蛇肉搭配上,那叫一个享受。而且正好都是黑色的,这道菜名就叫黑风煞……”   徐安容听得瑟瑟发抖,陈雨彤也听得脸都白了。   原来安安静静待着的猫妖难得失去风度地炸了毛,黑蛇阴森森地露出了獠牙,徐安容总感觉他好像下一秒就要暴走。   得不到客人的配合,老板停下来,奇怪地看了她们两眼,问道:“怎么了?难道你们不喜欢这名字?”   不,这不是喜不喜欢的问题。   陈雨彤艰难地开口:“敢问老板,这道菜的名字叫什么?”   “龙虎斗啊。”老板一脸的理所当然,“蛇为龙、猫为虎,因二者相遇必斗,故名曰龙虎斗,我敢保证,你找遍全国都找不出第二家像我们店做的这么正宗的了。”   说话间,后厨有人喊了句“水烧开了,配料备好了”,老板“诶”了一声,向徐安容和陈雨彤伸出了手:“食材给我吧,我现在就去给你们处理,要是不放心,也可以亲眼看……诶?你们跑什么呀?诶等等!水刚烧开呢!”   平心而论,老板的招呼真的很热情,但陈雨彤和徐安容听了就像被鬼追着似的,他越热情,两人跑得越快。沿路的行人只看见两股小旋风从巷子里刮了出来,瞬间就消失在了街头。   一直到听不见老板的声音,闻不到店里的香味,徐安容才扶着墙停了下来。   险些沦为食材的二妖也不由自主地吁出一口气——活了这么多年,也都是有些名气的大妖,还是第一次差点被人下锅,想想都觉得毛骨悚然。   徐安容看到他们俩如释重负的表情,顿时也恍然。   难怪还没进店呢他们俩的表现看起来就怪怪的,虽然可能因为香料没有闻出来到底是什么东西,但毕竟吃的都是同类,会产生天然的抵触那太正常了。   想到这里,她瞪了陈雨彤一眼:“看你发现的美食店,你去呀。”   陈雨彤挠挠头,小声抱怨:“还不是因为他们家香料味好闻吗,机智如我偶尔也会有雷达失灵的时候嘛。”   折腾了一中午,眼看时间一点点过去,最后还是徐安容拍板买了一袋包子随身带走。   下午一点半,她们俩带着楚柯和周檀进入了昆仑山。   ……   “妈妈呀……”林叶沙沙的树林中,一个带着颤音的声音顺着风声传向了四周,“大魔王又来昆仑啦!”   话音落下的同一时间,仿佛风吹过枝头,无数的枝叶都开始沙沙作响,悉悉索索的低语声让整个树林都变得热闹了。   “什么什么?”   “大魔王来啦!”   “大魔王是谁呀?为什么你们那么害怕?”   “别问了,快去报告长老呀!”   最后一句话说完,许多的树丛抖动了一下,仿佛有藏在底下的小动物突然受惊跑开,吹过树林的那阵风终于停歇,所有的低语都瞬间停止,林间顿时恢复了安静。   最早说话的那个声音又响了起来,疑惑地自言自语:“大魔王来昆仑干什么?”   ……   走在楚柯指点过的小路上,徐安容忽然停下了脚步。   “你们有没有听见什么奇怪的声音?好像有人在说话。”她侧头倾听了一下,耳边却只有阵阵树涛,仿佛刚才听到的声音都只是她的错觉。   陈雨彤听了听,回答道:“没有啊。”   “难道真的是我听错了?“徐安容疑惑地看了看周围,一望无际的树海,确实看不出有其他人存在的迹象。   妖怪们所在的昆仑有特殊的进入方法,她们依靠楚柯的指点才一路顺畅地走进来,要是找个普通人来,大概还没有走到入口就已经不知不觉地偏离了方向,更不用说她刚才听到的声音是那么嘈杂,好像有几十个人在同时说话。   “是昆仑的小妖吧。”楚柯忽然说道,“我记得昆仑入口都会有一些小妖怪负责看守和警戒,你听到的说不定是他们的声音。”   周檀微微颔首:“我也闻到了一点淡淡的妖气,应该是他们留下的。”   他们俩说完,徐安容又听到了那些仿佛枝叶沙沙作响的低语。   “哇,他们发现我们了!”   “大魔王果然好可怕……”   “嘘,嘘,安静!”   “呜呜呜……”   “小心,那边有个怂货快暴露了……”   这次的声音比刚才听到的好像少了一点,但依然很嘈杂,不过徐安容总算可以确定这不是她的幻听了。   她装作什么也不知道的样子,抱着黑蛇目不斜视地和陈雨彤沿着脚下的路往前走去,一直走了十来分钟,路的尽头出现了一个身影——一个扎着朝天鬏、穿着红肚兜,粉雕玉琢的小娃娃。   小朋友礼貌地鞠了个躬:“几位客人好,长老爷爷让我来引路,请随我来吧。”   陈雨彤比较心直口快,看到他的第一眼,一个疑问就脱口而出:“大冬天的你穿这么少不冷吗?”想了想,她又问,“你不会是什么人参娃娃之类的吧?”   小朋友惊讶地抬起头:“咦,这位客人你怎么知道我是人参娃娃?”   陈雨彤抽抽嘴角:“神话故事里不都这么设定的吗……”   徐安容:“……”有理有据,无法反驳。   ……   人参娃娃领着他们没走多久就到了一排竹屋前,他敲了敲最大的那间竹屋的门,得到回应后,恭恭敬敬地把门推开,将徐安容他们迎了进去,然后关门,蹦蹦跳跳地离开。   屋内,一个银发鹤须的老头摸着他的两撇小胡子焦躁地踱着步,听见开门声立刻回过了头。   “好久不见,好久不见!”   进门的二妖二人一脸呆滞地看着这个热情过头的老头,默默交换了一个眼神。   ——这人谁?   ——不认识,昆仑的妖吧,听说是长老。   ——昆仑的大长老?   ——别管他,就静静地看他表演。   眼神交流完毕,四人小团体保持了沉默。   老头的笑容在脸上僵了僵,随即又笑开:“现在的年轻人不要那么拘束嘛,大家轻松一点哈。”   “…………”   老头:“……”这对话都没法继续了!   沉默了足足有十秒,楚柯开口:“我们来昆仑……”   无事不登三宝殿,能让这家伙找上门的事,能是什么好事?   白水摸了摸两撇小胡须,趁着楚柯话还没说完,赶紧打岔:“你们是来看小葱兰的吧?苗苗那孩子已经化形了,我带你们去看看她?”   说曹操,曹操到。   刚说完这句话,竹屋的大门再次被人推开,还没看见人影,一个娇俏的声音就已经传了进来:“长老爷爷,你说我的什么人来啦?”   声音还是苗苗的声音,只比她原来的声音温柔了一点。   徐安容循声望去,只见一个扎着双马尾的女孩子推开门走了进来。她身高大概在一米五五,穿着一件长款的羽绒服,逆着光看不清脸,但徐安容大致也能猜想到她长成了什么样子。   她的情绪尚且稳定,楚柯抬了抬眼皮也十分冷静,陈雨彤和周檀不明所以,保持着围观状态,在场唯一激动的只有苗苗——小葱妖的表情从惊讶变成惊喜,最后激动得快哭了,一个健步冲过去就要拥抱徐安容……   “扑通!”   一声巨响。   徐安容伸出去准备迎接的手停在了半空,她缓缓低头,看着以五体投地的姿势趴在地上的小葱妖,愣了愣,迟疑地喊道:“苗苗?”   “不要紧。”苗苗的声音听起来还算镇定。   她动作麻溜地爬起来,再次朝徐安容伸出手:“容容姐我好想你啊!”   徐安容眼睁睁看着她迈开脚,“扑通”一声,又来了个平地摔。   一时间,一种异样的氛围充斥了这间小小的竹屋。   “意外,这是个意外。”苗苗自信地说道,爬起来接着往前走,徐安容怕她再摔,赶紧上前扶住了她,苗苗趁势将她抱了个满怀。   “哇,容容姐真的是你耶!”   “是我是我,真的是我。”徐安容摸着她的脑袋安抚她,“你是刚化形吗?还不适应走路?之前不都还好好的?”   苗苗拧眉想了想,说:“可能是副作用吧?”   “小丫头不要胡说。”昆仑的大长老这时候又显出了他的存在感,站出来替昆仑洗刷冤屈,“我们帮她化形根本不存在什么副作用,只是因为她年纪还小,化形的过程还没完全结束嘛。”   苗苗听他这么说,偷偷瞄了眼自己一马平川的小胸脯,小声附和道:“肯定是因为还没结束……”   徐安容:“…………”   大黄的性别之谜尤为解开,徐安容多看了几眼苗苗,关注点忍不住就歪了。   “苗苗,你真的是女孩子吗?”   “……容容姐你知道有句话叫士可杀不可辱吗!”苗苗气得跳脚,“还会长的!还会长的!”   徐安容慈祥地摸了摸她脑袋上翘起的一小撮头发,温柔应道:“哦。”   ……   本来想用“去看苗苗”这一招来转移注意力的,结果当事人自己乐颠颠地跑来了,白水大长老看着他们杵在屋里乐呵呵地闲聊,不知道为什么感觉有点肝疼。   他苦恼地揪着自己的小胡子,一时不察加大了力道,疼得自己“嘶”地倒抽了口凉气。也是在这个时候,楚柯从叙旧的情景对话模式中退了出来,看向了他。   徐安容安抚住苗苗,也跟着望向白水大长老。   “我们想借用昆仑的‘瑶池’。”   白水长老看看眼前的这个小姑娘,再看看她手臂上的小黑蛇,瞥瞥另一边抱着黑猫目光灼灼盯着他的绿衣小姑娘,内心哀叹一声。   麻烦,真的来了。 第97章 我要分手!   “瑶池乃昆仑重地, 这不好外借的嘛。”   沉默半天,大长老开口说了第一句话。他摸着自己嘴上的两撇小胡子,一副“按规矩办事, 我也无能为力”的模样。   “要求你提。”楚柯说道。   “虽然我是昆仑的长老,但整个昆仑也不全是我说了就能做主,而且瑶池事关重大, 你们这样不是在为难老夫嘛?”   楚柯以前就和这老狐狸似的老头打过交道, 别看他一本正经的样子,其实不过是等着坐地起价, 于是直截了当地又说了一遍:“有什么条件直说。”   “这真的不是条件的问题。”大长老叹了口气,说起了瑶池的由来, “瑶池之所以是我们昆仑圣地还要从古时慢慢说起,传说地下龙脉历经千年终有一日化得龙形,便在人间四处兴风作浪, 飞至昆仑时, 西王母出手制服了它, 使它化为了昆仑山上的一汪清池, 从此以龙脉之气滋养昆仑万物……当然, 传说有几分真假不得而知, 但瑶池说是昆仑万物的生命之源也不为过。”   等把瑶池的来历说了一遍,他一捋胡须, 慢条斯理道:“所以,不是老夫不愿意借,而是瑶池对我昆仑的意义实在太大, 也请几位体谅一下老夫的难处嘛。”   徐安容和楚柯就静静地看着他拿腔作势,装不过一分钟,竹屋的门再次被人推开,一个少年旋风似的冲了进来,流动的风吹得大长老须发飘扬。   “爷爷有你电话!”   他冲到屋里却是忽然一顿:“诶?楚老大?”   徐安容一看见他那张倾国倾城的脸就笑了:这不是小水仙又是谁?   大长老整整自己头发,眼睛一瞪:“屋里有客人在呢,毛毛躁躁的像什么样子?懂不懂点规矩?”   话是这么说,他把手往小水仙面前一伸:“手机呢,还不拿过来?”   “啊?哦哦。”霍水愣愣地把手机递给他,左右环顾了一圈,像是对眼下的情况有了点了解,磨蹭着脚步向徐安容那边挪了过去。   “老大好久不见哈。“   楚柯睨他一眼:“你怎么回昆仑了?”   “这不又快过年了吗,正好最近也没什么活,就提前回来看看。”霍水挠了挠头,“而且这不是有了对象就得带回来见见家长嘛。”   “你俩成了?”   “黎小姐也来了?”   楚柯和徐安容的问题一先一后响起,问得霍水都有点不好意思了:“也不算成了,她还没答应呢……”回答完楚柯的问题他又接着回答徐安容的,“来了,今天凌晨才到的,现在在后面的客房睡觉呢。”   “还没成你就把人带回来见家长了……”徐安容和楚柯齐齐吐槽道。   霍水听了就只是笑,也不反驳。   “诶,小帅哥,问你个事。”陈雨彤也从边上靠过来,“刚才那电话是谁打过来的啊?”   大长老虽然到屋外去接电话了,但声音还是若有若无地飘了进来,陈雨彤听了几句,总觉得有点不对劲。   “哦,那个电话啊……”小水仙一脸天真地回答道,“是从青城山打来的,打电话的好像姓时,他说是从东方大哥那里要到了我的号码,有事要找我爷爷商量。”   ……   大约过了五分钟,大长老的电话终于挂了。他握着手机,步履沉重地踏了进来,目光从屋内的人与妖脸上依次扫过,透露出一种壮士断腕般的决绝。   他长叹一声道:“瑶池可以借给你们。”   “但是——只有这一次,而且只能借三天。”   “毕竟那是我们昆仑的圣地,本来实在不应该放你们进去,但大家同为妖,于情于理老夫也只能为你们破例一次……”   大长老像是做出了某些巨大的牺牲,话说得特别沉重,在场的人与妖都被他唬得一愣一愣的,忽然——   “时岑给你什么好处了?”   冷不丁一道声音响起,大长老凝重的神情顿时一僵。   “啊哈哈哈哈这个……”   大长老飘忽着眼神不敢看楚柯,心虚的反应一看就有鬼。   楚柯哼了一声,说道:“时岑刚才给你打电话了对吧?我可是听到他说话了,需要我说出来吗?”   “其实也就答应了我一点点小条件,没什么大的好处……”   “哦?”楚柯眼睛一眯,“现金转账一百万,开通昆仑山旅游专线,旅游公司占股一成,这叫一点点小条件?”   “哦……转账?”徐安容紧跟着重复。   “旅游专线?”陈雨彤有样学样。   “一成股份。”连周檀也跟着鄙视了一把。   四双赤/裸/裸写着“鄙视”字样的眼睛看得大长老一阵阵心虚,他讷讷道:“毕竟瑶池对我们昆仑很重要嘛,要不然……让你们多待一天?”   回应他的只有四双白眼。   苗苗后知后觉地捶了下拳,一脸恍然:“哦~原来长老爷爷你之前装得那么为难,是为了多骗点好处啊!”   大长老:“……这种事你不需要说出来啊!”   ……   大长老逗归逗,原则问题上还是很有坚持的,说只能待四天就真的只让待了四天,哪怕时岑时妗兄妹再打电话来利诱,他也只是一边心痛地抹泪一边婉拒。   “不能再破例了,尽管我昆仑是穷了点,可是瑶池是圣地啊呜呜呜……”   楚柯:“……”   他爬出瑶池,自发自地缠上徐安容的手臂,看了眼正在岸边抖落满身水珠的黑猫,蛇尾轻轻地戳了一下徐安容的手。   “走吧。”   昆仑瑶池固然神奇,在战斗中所受的伤也几乎痊愈,但妖丹受损带来的影响不是那么容易抵消的,想要恢复如初显然还要一段时间,而现在也不能继续在瑶池待着,还不如回家休养。   楚柯是这么想的,徐安容也轻易地理解了他的想法。和昆仑认识的几妖打了个招呼,她带着楚柯回到了京市。   一起走的还有陈雨彤和周檀,至于其他人……小水仙留在了昆仑说要过完年再走,苗苗照老头的说法还需要再待个十天半月,大黄在青城山每天无所事事与他的“儿子”进行亲切交流……   回到家的时候,徐安容望着空空荡荡、挥挥手就能带起一片灰尘的房间很是深沉地叹了口气:没有苗苗叽叽喳喳的说话声,没有大黄搓着游戏机大杀四方的背影,这个家怎么看怎么清冷。   比冷清更大的问题是——家里的暖气好像坏了。   上楼的时候她在走道里看到了张贴的通知单,说小区里的暖气管道因施工原因近期无法使用,让居民自行解决取暖问题。   京市不比昆仑,北风一阵凉过一阵,空调的温度到了某一个数值后就再也升不上去了。徐安容穿得厚实倒还能忍受,楚柯畏寒的毛病却开始显露。   不知道是不是少了半颗妖丹的缘故,从回到家起他就一直眯着眼睛打瞌睡,看起来像是随时要进入冬眠,而只要徐安容稍不留神,他就会自发自地往一些热源处钻。   开始还好,也就是缠绕着热水袋把自己拧成麻花,或者爬到取暖器顶盖上,后来徐安容就从放满热水的浴缸里找到了泡得浑身酥软的他,再往后徐安容甚至看见他试图往微波炉和灌满开水的热水瓶里钻,吓得她把厨房列为了禁地,坚决不让某蛇妖再靠近半步。   但即使这样,某些恶劣的行为还是屡禁不止。   在第二十八次从汤锅里用筷子将男朋友捞出来后,徐安容终于忍不住长叹一声。   “我要分手!”   为了给楚柯补补身体,她特意起了个大早去买新鲜的鲫鱼,回来上锅炖了还不到一个小时,奶白色的鱼汤里还没捞着鱼肉,反倒揪出来一条滑不溜秋的小黑蛇,黑蛇的脑袋上还顶着一片葱花。那这汤到底是能喝还是不能喝啊?!合着百年蛇妖炖汤味道还能更鲜美一点?   回想起这几天来的艰难养蛇生活,徐安容忍不住悲从中来:“分手!分手!”   这日子实在没法过了!   黑蛇挂在筷子晃悠晃悠,臭着脸拒绝:“申请驳回,不予批准。”   “不予批准你个头!”徐安容哼了一声,用筷子挑着他丢到水盆,看黑蛇懒洋洋地翻了个身,露出肚皮在水里游弋,怒气冲冲地插着腰,“你自己的洗澡水你自己喝,别指望我再给你炖汤了!再有下次,必须分手!”   蛇妖大人一顿,身形忽然变大,抖了抖蛇麟上沾着的水珠,伸头就往徐安容身上蹭。   “太冷了嘛……”   徐安容一指头点住了他,面露嫌弃:“把你身上的鱼腥味洗干净再靠过来。”   楚柯:“……”   他委委屈屈地缩回去,一圈又一圈地把自己盘起来,脑袋搁在盆沿边上,无辜地眨巴着眼盯着徐安容,看得徐安容一边愧疚一边又起鸡皮疙瘩。愧疚是反省自己刚才的语气是不是太凶了,鸡皮疙瘩则是因为她代入了一下楚柯人形时的那张脸……好吧,想象不出来他用那张脸做出这样的表情。   最终还是徐安容先妥协:“等会儿我再上街去买个取暖器回来。”   小区的供暖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恢复,她真怕自己哪天煮汤的时候忘了先捞一遍,最后吃了蛇羹……   徐安容忍不住打了个寒噤。   既然要出门,徐安容就没法安心把男朋友留在家里了。为了防止楚柯再钻到一些不可思议的地方去,她出门时把楚柯也带上了。   就像以前楚柯带着还不能化形的苗苗一样,她往自己的口袋里贴了一片暖宝宝,装了点羽绒,然后把缩成小小一坨的黑蛇塞进了口袋。   今天是周日,连续阴天之后又难得遇上太晴天,出门逛街的人很多,徐安容废了九牛二虎之力从商场的人/流中挤出来,抱着取暖器的纸箱穿梭在来来往往的人潮间,正准备找个地方打车,穿过红绿灯的刹那,一个跑得飞快的身影从街边猛地蹿了出来,一下子把她撞倒在地。   装着取暖器的纸箱猛地坠落,压得徐安容胸口一窒。撞了她的那人也因为收不住势,一起摔在了地上,他挣扎着爬起来就要跑,却在看见她的样貌的时候突兀地停了下来。   “嗬……嗬……”那人口中喘着粗气,徐安容怒气冲冲地抬头,等看清他的长相时也是一愣。   这个不修边幅看起来好像刚从哪家收容所跑出来的乞丐一样的家伙竟然是张某某?!   哦……他好像本名不叫张某某来着。   徐安容从记忆的犄角旮沓里翻了翻,总算记起了眼前这人的名字:张鑫浩。   徐安容讨厌的人不多,眼前这个家伙就算一个。只是她怎么也没想到,一年前这个无耻的家伙上门来纠缠她时好歹还穿得人模狗样,一年后居然就变成了现在这么落魄的样子。   这中间究竟发生了什么?   去青城山之前她倒是在大学同学群里看到过张某某的消息,说他在路上被袭击受伤了,她当时还很不厚道地幸灾乐祸了一阵,但是受伤也不至于就变成现在这样吧……   徐安容失神了一瞬,而她摔倒在地的动作也让原本窝在口袋里的蛇妖大人不小心露出了脑袋,微眯的蛇瞳盯着张某某那张看起来特别讨厌的脸,黑蛇缓缓吐起了蛇信,要不是徐安容及时回神按着他的脑袋把他塞进了口袋,说不定大街上就要上演一幕“黑蛇狂舞”了。   说起来漫长,但从徐安容认出张某某到把蛇妖大人塞回口袋其实也就过了几秒的时间,也就是这短短的几秒内,张鑫浩突然反应了过来,从鼻腔发出的呼气声也越发粗重,整个人像一台老式的蒸汽机,仿佛有什么东西随时会从他身体里爆发出来。   不过任何预想中的场景都没有发生。   在路边的行人聚集得越来越多,张鑫浩的神情越来越癫狂,喘气声越来越重时,一行戴着口罩穿着白大褂的人和几个警察忽然出现,动作娴熟地缚住了张鑫浩的行动,然后将他匆匆带离现场。整个过程行云流水没有半点停滞,就好像这一幕已经发生过多次,所以每一个人都已经见怪不怪了一样。   这群人来时匆匆,去也非常低调,只有领头的一个人在对徐安容和哄闹的围观群众道歉:“不好意思不好意思,病人自己偷偷跑出来了。”   于是群众恍然——精神病人发疯嘛,可以理解。   只有徐安容听着对方的解释皱起了眉:虽然她讨厌张鑫浩,但那家伙怎么也不可能是精神病人啊?而且他刚才的举动看着也很怪异,事情恐怕没有这个所谓主治医师的人说的那么简单。   怀疑归怀疑,徐安容脸上丝毫不显,抱着取暖器的箱子站了起来。因为凑热闹聚集来的围观者见事情平息也都纷纷散去,忽然一个惊讶的声音响起——“你!你是不是演过电视剧?就那个《妖王》?”   徐安容循声望去,说话的是个年轻的女孩子,此时正一脸激动地看着她。   “你演的是那个……那个白衣少女剑客对不对!”   她击了下掌,终于确定了自己没有认错人:“对,就是白衣少女!是你吧是你吧?”   “呃……”   徐安容陷入了沉默,和狐狸精演的那部电视剧到现在也上映了一段时间了,她角色戏份非常少,顶多给观众刷个眼熟,而后来她和楚柯他们去了青城山,也没怎么在京市出现,没想到居然还能在路上被人认出来。   这种时候应该说什么?该说谢谢你的喜欢吗?还是应该给人家签个名?   还没来得及适应自己可能有点红了的徐安容顿在原地手足无措,而周围的群众听见这似乎有个影视明星,也都悄悄竖起了耳朵,脚步不由自主地倒退了回来。   一时间,围观的人数比起刚才似乎有增无减。   “怎么回事?为什么都聚在这里?”   很快,人群中走进来了一男一女,男的穿着警察局的制服,身形挺拔,犹如一棵青松,面目清秀,但眼神却显得有些凌厉,此时正皱着眉扫过围观人群,很明显刚才说话的人就是他。而他身边的女孩子则穿着一件厚实的羽绒服将自己裹得严丝合缝,一张小脸在黑色绒毛的映衬下显得格外白净,看起来还有几分熟悉。   ……是真的熟悉。   徐安容又看了几眼,总算认出了女生的身份。如果没记错的话,作者大会的时候她还见过对方,而且对方还有一个很令人印象深刻的笔名,平时也特别喜欢在群里作死……是的,这家伙就是唐俊杰。一个因为哥哥特别多,所以嫂子也很多,导致发誓要撩遍嫂子的……女大学生。   徐安容还记得她和唐俊杰签约的时候,这家伙特别兴奋地解释了一遍自己的笔名由来——“就是从一句俗语里转化来的啦,‘好吃不过饺子,好玩不过嫂子’这话听过吗?我嫂子都特别可爱,所以像我这么有理想的人,笔名当然要这么取啦!”   回想起唐俊杰那个“饺子很好吃”的笔名,徐安容只想捂脸,从她写文至今很多小天使都以为她是真的很喜欢吃饺子,谁知道背后居然还有那么深刻的内涵……   她认出了唐俊杰的同时,唐俊杰也辨认出了她,当即兴奋地招了招手:“哟~萌编好!”   唐俊杰身边不知道是她几堂哥的男人叫来了两个辅警开始清场,这里毕竟是在十字路口附近,围观的人聚集得多了容易引发事故。随着道路渐渐疏通,唐俊杰也自来熟地蹭到了徐安容边上。   “好久不见啦萌编~”她自发自地挽上徐安容的胳膊,“大家差点以为你要辞职了噢。”   她说的好久不见专指聊天群和站内聊天,徐安容因为去青城山加上后来发生的意外,不得已请假了一个多月,要不是公司领导都还算善解人意,说不定她已经被辞退了。   徐安容想起来这一段时期也很汗颜——认识妖怪了不起吗,男朋友是大妖又怎么样?该上班还不是要上,别看小说影视里主角们好像每天都有时间,但放现实生活里其实连拯救世界都得抽空请年假……   她心里留着冷汗,嘴上还一本正经:“最近有点私事。”   “嗯嗯。”唐俊杰点着头,也没追问是什么私事,只笑眯眯地说,“反正萌编你回来就好啦。对了,给你介绍一下,那边那个清新脱俗的俊俏男人是我三堂哥,是这一片的一个小小副局长。”   徐安容听着她的形容词忍不住白眼。   她堂哥看起来也就三十左右,这么年轻就坐到了京市副局的位子,哪怕只是某个分区的副局,也很了不起了好吗?怎么样都担得起年轻有为、青年才俊几个词了,居然还说“小小”的“副局长”,过分谦虚就是骄傲了啊。   唐云沐听到自己被提起,脚下步子一转,朝徐安容的方向走了过来:“你好,我是唐云沐。”他看了看徐安容的脸,微微一顿,然后颔首,“虽然是第一次见面,但也久闻大名了,徐小姐。”   徐安容:“诶?!!”   她不认为对方有机会认识自己,而且他看起来也不像是会看电视的人,唐俊杰总不可能和她哥八卦自己的编辑吧……   唐俊杰的反应也证明了她绝对没和唐云沐提过自己萌编,她一脸见了鬼的模样看着自家堂哥,简直怀疑这男人不是那个她所熟悉的连他小时候尿过几次裤子都记得的堂哥。   “你居然认识萌编?!!!”   唐云沐略过她,径自对着徐安容点了点头,微笑道:“东方北是我学弟。”   所以东方北说过很多次他在警局也有人脉的那个人脉就是眼前这个男人??她手底下小天使作者的堂哥是东方北的学长??!   徐安容抬头望天:“我的妈呀。” 第98章 新年快乐和求婚   唐家兄妹一个还有公务在身, 一个和同学约好了去逛街,徐安容和他们同行没多久就道别分开了。   刚回到家,东方北像是盘算好了一样, 适时地打来了电话。   黑蛇懒洋洋地翻着肚皮瘫在沙发上,左右两个热水袋,边上两个取暖器开得嗡嗡作响, 中央空调的热风也呼呼地吹, 徐安容穿着外套站在屋里都隐隐有些冒汗的迹象,他还嫌不够, 尾巴尖揿在空调遥控器上,一戳一戳地调高温度。   电话响起的时候, 他反应倒是很快,徐安容正准备走过去把手机给他,他“唰”地睁开眼, 蛇尾猛然伸长, 一勾, 一卷, 把手机拖到了自己耳边。   “喂?”   东方北的一声“嫂子”还没出口, 愣是被他冷飕飕的语气吓得咽了回去。   “楚哥你手机怎么打不通?”东方北小心翼翼地补充了一句, “我打你电话没人接才打给嫂子的。”   手机?   楚柯眉头微蹙,总算想起来了自己手机的下落。   “在青城山的时候坏了, 没来得及去再买。”   也是因为这个原因,他最近都是共用徐安容的手机,而为了方便接电话, 徐安容特意把他的几个朋友设置了专门的来电铃声。   他说完,徐安容就懊恼地捶了下手心:“居然把这事给忘了!”   买完取暖器出来她还在和楚柯说要不要顺路去买个新手机,结果遇到了那个讨厌的张某某,居然又把这件事给耽误了。   楚柯侧头瞥了她一眼,淡淡吐出四个字:“没事,不急。”   说着,蛇尾一卷,缠在徐安容腰上,拉着她一起坐在了沙发上。东方北默默地听着这一边的动静,忍不住碎碎念:“我感觉我这电话打的时机好像不太对……”   楚柯从徐安容脸上收回了注意力,问他:“找我有事?”   “哦,其实也没什么……”东方北下意识说道,说完敏锐地察觉到了楚柯结束通话的念头,连忙再度打岔,“等等等等,其实还是有事的。”他清了清嗓子,“刚我一个警局的朋友给我发消息说在路上到了咱嫂子,还差点受了伤,我这不就打电话过来问候一下嘛,顺便给楚哥你说一下时家的事儿。”   警局的朋友,那一定就是唐云沐了。   楚柯开了外放,徐安容在边上也听得一清二楚,好奇地插话道:“那位唐先生,他真的是你学长啊?”   “呃……”东方北摸了摸脑袋,有点尴尬,“以前刚入人类社会不知道学历的重要性,后来想着至少要努力增加点知识,也顺便发展下人脉,就去考了个军校。他虽然比我大一届,但正好分在了一个宿舍,就这么认识了。”   唐云沐平时看着低调,不显山不露水的,家里却好像挺有背景,托他的福,毕业创立了现在的事务所后,东方北进一步扩大了自己的人脉,而且往往能从官方渠道得到一些最新消息。   “那他知道你的真实身份吗?”徐安容又接着问。   今天见到唐云沐,对方说和东方北认识后,她就一直好奇,他们俩认识也有好几年了,东方北究竟有没有暴露过自己妖怪的身份。   “应该知道一点吧。”东方北自己也不太确定,”那家伙的心思一向藏得挺深的,而且贼机智,我也不知道这么多年有没有暴露过。而且吧,我也是才知道没多久,那家伙有个堂弟,就是狐妖长老身边的那个经纪人,说起来名字你们也都知道,就是叫唐镜清的那个。“   唐云沐是个很厉害的人类,从认识以来东方北就一直这么觉得,到了现在还要再加一条:不仅他本人厉害,他家里人看起来也都不是省油的灯。   “哦……”徐安容拖长调子,若有所思地应了一声,把话题还给了楚柯和东方北,“你们继续,你们继续。”   东方北被她的问题勾起了回忆,正说得兴起,突然被打断,不免有些可惜,冷不丁电话又被楚柯接过去,蛇妖大人没什么情绪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时家的事怎么了?”   言归正传,说到正事东方北瞬间正经了起来:“我已经按照你的吩咐,从你名下转了一百万给时岑,同时在你的基金账户里抽取了一部分投给了青城山旅行社公司,刚刚那边打来电话确认说已经收到了账款,我来和你汇报一下。”   东方北除了开侦探事务所有一手外,理财方面也颇具天赋,加上他曾经问楚柯借过钱救急,考虑过后,楚柯干脆找了他帮忙对自己的资产进行打理。他活得时间长,本身也能赚钱,名下有多少资产和现金自己算起来都觉得有点头疼,有了东方北后才算是减轻了这一负担。在京市的这些年,一直是东方北在管钱,现在有金钱支出,自然也就需要和钱的主人知会一声。   “嗯,我知道了。”楚柯应了一声,“旅行社这事,如果你哥有兴趣的话,你也可以问问他。”   东方南在快递公司当着高层,手里也有不少资源和人脉,如果他也愿意合伙,那么时家兄妹的这家公司肯定能发展更快。   对方至今还念着当初的恩情,愿意为了替他借“昆仑瑶池”而破费,他却不能这么坦然地接受,当初的一点点恩情,早在多年的相交下两清了,既然时家兄妹做出了表态,那么他也需要适当地回报一下对方。   “好,我会转告他的。”东方北点着头应下。   通话结束前的一刻,他不知怎么了,想作死的小心脏又蠢蠢欲动,赶在忙音响起前匆匆留下了一句话:“楚哥,我这最近又有了一批新资源,你要是有需要——”   “没有,不需要,滚。”   楚柯毫不留情地挂断了电话。   脑袋磕在手机上默默地磕了一会儿,他忽然像是想到了什么,转过头去找徐安容。   徐安容被他用蛇尾卷着,走也走不开,手机又被他占据着通话,只能拿了把水果刀慢慢削苹果皮。刀尖已经到了苹果的顶端,长长的果皮在她刀下慢慢往下落,感受到楚柯的视线,她抬头望了他一眼,恰好手一抖,果皮就此截断。   “你看着我干什么?”   楚柯轻轻地甩了甩蛇尾,像是在思考。   徐安容也不催促,等着他说话。半晌,楚柯忽然说:“你说我把名下的那些资金账户交给你打理怎么样?”   徐安容一头雾水:“你交给我打理干嘛?我又不是很懂理财。”她回忆着自己已知的信息以及刚刚楚柯和东方北的对话,莫名其妙道,“东方北打理得不是好好的么,你怎么突然有交给我的念头?”   楚柯脑袋抵在她肩膀上,闻言往下压了压,低低地幽叹一声:“不是结了婚,丈夫都要上交工资卡的吗?”   “谁说的,我就……啊。”徐安容说着忽然反应了过来,声音也不由自主地低了好几个度,“还没结婚呢。”   楚柯贴着她的脸颊蹭蹭,看着她脸上悄然浮现的那层薄红,舒心地眯了眯眼,“吧唧”亲了一口。   “我们去结婚吧!”   突如其来的异想天开。   徐安容心里的那一丝悸动还没压下去,这会儿却已经冷静了不少,想也不想地反驳他:“别想了,不可能的,想结婚你至少要先见过我父母,得到他们认可,然后订婚,通知亲戚,再选定吉日,进行一系列的婚礼准备,还不提要准备彩礼和嫁妆等等……”   楚柯听得稍微有点委屈:“不是见过了吗……”   甚至连徐安容家里的大门他都进过了。   徐安容听得甚至想翻白眼:“你那叫见父母吗?你还跟我爸妈说你是个卖保险的呢!”   楚柯:“那不是你先说的吗?”   徐安容:“…………好像还真是。”   一时语塞。   大眼对小眼半天,徐安容终于自然了一些,问道:“那你什么时候能恢复?”   和楚柯交往也差不多有半年了,算算时间,是时候带回家见见家长了,唯一的问题是她不可能带着一条蛇回去见爸妈,就算她能接受,她爸妈肯定接受不了。   物种差异,是横亘在恋情之间的一道天堑。   “……”   楚柯诡异地沉默了一下。   徐安容伸手戳了戳他脑袋上那两个明显的凸起。开始她还以为这是受了伤导致的,后来发现不消反长,甚至从昆仑那所谓的瑶池里出来后,这两个小包包隐隐能看出一种有东西要破土而出的感觉。   起初她特别担心,想这是不是特殊的病变,还是某白蛇在梦中告诉她,有可能是因为楚柯妖丹受损,激发了生命的潜力,导致出现了部分返祖现象,等头顶的角长出来,楚柯就能恢复了。   不过就目前来看,似乎离恢复还遥遥无期。   楚柯被她摸得心头有些莫名的瘙痒,晃了晃脑袋躲开了她的触碰,安慰道:“应该快了。”   说是安慰,其实自己也没有丝毫底气。   毕竟按照常理,身体里的暗伤内伤都恢复了,妖力也都运转流畅,没道理不能化形啊。   “你之前也这么说的。”徐安容小声嘀咕道,她把衣服拉链拉好,把某蛇往边上推了推,自己站起来,“我去给你炖汤。”   走两步,又回过身:“你就在这里待着,不要进厨房乱跑。”   楚柯:“……”他看起来像是那么不懂事的妖嘛?   ……   人要是忙起来,真的很难察觉时间的流逝。   尽管徐安容知道回来的时候已经快十二月月底了,但忙于养蛇和前段时间积累的工作,等她回过神来时才发现一晃眼已经到了一年的最后一天。   也尽管全国都习惯过春节,但当新的一年即将来临时,不论是大街小巷,还是像徐安容所在的陆北亭小区,全都透露着一股喜气洋洋的过节气息,也不乏有些人家提前张灯结彩换上了新的对联。   从早上开始,徐安容的手机动静就没消停过。   一条接一条的消息发送过来,震得手机一直嗡嗡作响。消息的发送人从亲戚朋友到老同学到同事再到手底下的作者,应有尽有,打开对话列表,屏幕左下角只有一个鲜红的“99+”。   不过这些大多数都看得出来是群发的,徐安容粗略地扫了一眼,挑了几条回复了一下,便把手机静音了扔在桌上不再理会。   等到晚上,发来消息问候的熟人就多了。包括正顶着寒风在西北一带拍戏且法定节假日也无休的影后江纪舒和她的独家经纪人,还有在青城山相夫……不对,只有教子的大黄和时家兄妹,视频通话结束的时候,徐安容还看到一群大熊猫往镜头前凑了过来……   夹在这堆熟人间发来的消息中,有一个人引起了她的注意。盯着林修远的名字看了好一会儿,她才给对面拨了一个电话过去。   想到林修远,再想到陈雨彤的嘱托,徐安容还是有那么几分愧疚的。这段时间真的出了太多的事,而苗苗去了昆仑后,她对林修远也没有那么上心,今天如果不是对方先发了消息来,她或许还不一定记得给他发新年祝福。   电话很快被人接通,不知道林修远是不是和朋友在外面玩,周围环境的声音非常嘈杂,徐安容和他没聊几句就挂了。不过短短几句话也已经让徐安容了解到了一个事实——林修远和苗苗又在联系了,并且解除了二者的隔阂后,感情比以前还要好上几分,话里话外都透着一种如胶似漆的甜蜜感。   明明自己的男朋友就趴在边上捣鼓电脑,徐安容还是感觉到了一丝微妙的羡慕与嫉妒。   无心秀恩爱,最为扎人心。   而在结束通话前,林修远的一句话又给徐安容的心上补了一刀,他说:“我已经买了去昆仑的票,等考完试就去找苗苗。”   她抓着手机捂着心口倒在床上,沉迷上网的某蛇毫无所觉,尾巴尖飞快地戳着键盘,几乎闪出重影。噼里啪啦地敲了一阵键盘后,他终于停了下来,爬到徐安容边上,戳戳她的脸颊。   “今天夜里有跨年灯光秀,一起去看吧。”   去年有苗苗在场没看成,而且那时候他们还不是情侣关系,现在去看就名正言顺了。   徐安容看了看时间,八点已经出头,再想想外面的冷风和半个小时的路程,她坚定地摇了摇头:“不去!”   为了什么灯光秀去吹冷风,她又不是闲得慌。   而且人家都是带着男朋友去的……她瞥了眼身边的某蛇,撇撇嘴,总不能就她带着男蛇去吧,那多傻。   “我刚才已经叫了网约车了。”   “那也不行!”   楚柯扭头看了眼电脑屏幕,慢吞吞道:“哦,车已经到楼下了。”   “……”   她也知道灯光秀好看啊,可是和寒冷比起来,她还是……算了算了,有了男朋友果然是会改变的。   仅仅坚持了半分钟,徐安容败下阵来。   “好吧,我去换衣服。”   ……   虽然一开始是被楚柯怂恿来的,但到了现场后徐安容心里就没有一丁点的不情愿了。   来京市好几年,出于各种各样的不可抗力……比如说懒惰,她一次都没看过跨年灯光秀。看着眼花缭乱的炫彩灯光,她忽然有了一种乡下人进城看什么都新鲜的感受。   没事,今天就当一回刘姥姥好了。   她默默安慰自己,学着周围的人的样子掏出手机咔咔拍了几张照片,顺手传到了微博,配文字:“跨年灯光秀[可爱][可爱]”   她发得顺手,一时也没注意登录的是哪个账户,发完就把手机塞回了口袋。   两分钟后,手机提示音疯狂作响,她摸出来一看才发现事情大条了——她登上楚柯的账号发了刚才那条微博。   本来发条微博而已,也不是多大不了的事情,但楚柯的账户不一样。   首先他的微博数就屈指可数,一年半载不发博,偶尔发一条还是广告,新增一条微博都能激起一层浪,其次他的粉丝很多,数百万个用户关注着他,随便炸出一波来,都能让徐安容的手机震得快握不住,最后,徐安容忽略了一个细节问题,她和楚柯的手机客户端不同,本来粉丝群众就已经很激动了,火眼金睛一看这微博里还藏着猫腻,更是瞬间被勾起了八卦之心。   多条线索一结合,人民群众嗅到了奸/情的味道,而且分析还都有理有据。   “咱们大神什么时候发过生活相关了?除了广告还是广告,所以这条微博肯定不是本人发的!”   “而且哪有单身狗去看灯光秀的,不怕被周围的情侣湮没吗?”   “顺着上面的分析再来看这条微博的客户端,大神的手机客户端从来没出现过这个牌子吧?”   “最最重要的是,我好像看见了图片里飘进去的几缕长发和一角红色的围巾,经过本人的精密推测,这应该是拍照的人的头发被风吹起,不小心拍进去的!”   “综上所述,我认为,发这条微博的是大神女朋友。评论里的单身妹子可以洗洗睡了,或者考虑一下我也行,我的手机号码136xxxxxxxx,有意者私聊……”   徐安容看得又好笑又担心,她看了眼这几条评论后的跟评,大多数人在夸层主慧眼如炬、抽丝剥茧还原了事情真相,再往下翻几条,甚至有人从楚柯的微博关注列表找到了她的微博,并且证实她常用的小尾巴和这条微博的一样。   徐安容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微博粉丝数又往上跳了一位数,有点担忧想把微博删了,她和楚柯的关系早已经有不少粉丝猜到了,但还从没有这么直白地告诉过他们。但在她要删除微博前,楚柯却阻止了她。   “不要紧,反正总是要宣布的,也不用在意到底是哪一天了。”   “总觉得还是不太习惯。”徐安容揉了揉额角。   千万不能小看网友的好奇心,哪怕她的微博也没有多少私人的东西,也被网友们找出了不少线索,并且在旺盛的八卦心的推动下,他们还在孜孜不倦地寻找着更多的信息,徐安容已经看见有人翻到了她和楚柯在《妖王》剧组时被狗仔偷拍到的那几张照片。   楚柯多少也能理解她的忧虑,眉一皱,担保道:“交给我,我来处理,你别担心。”   “嗯。”徐安容轻轻点头。   她正准备退出微博,忽然手机提示又收到了一条新私信。   未关注人的私信因为太多已经不提示了,也就是说这条私信是楚柯关注的人发的。徐安容怀着好奇点开,然后看见了一个熟悉的昵称:可爱的柯神腿部挂件。   【可爱的柯神腿部挂件:嗨(ノ ̄▽ ̄)】   徐安容:“……”   这个昵称她想起来了,就是和她聊过天的那个楚柯真爱粉,不过没想到楚柯后来居然关注了他。   【可爱的柯神腿部挂件:柯嫂好(ノ ̄▽ ̄)】   【可爱的柯神腿部挂件:我也在灯光秀现场呢,好像看见了一个系红围巾的长发姑娘(ノ ̄▽ ̄)】   【可爱的柯神腿部挂件:她还拿着手机(ノ ̄▽ ̄)】   【柯Ke:你认错了……】   看到前面的评论徐安容还只是有点担忧,现在却是真真实实的惊吓了!   有这么凑巧的事情吗?!   她不动声色地往周围瞥了一眼,人山人海什么也看不出。   小小的黑蛇从上衣口袋钻出来:“怎么了?”   “没事没事,就是可能要掉马了。你别太明目张胆,被别人看到就不好了。”徐安容把他压回去,警惕地往左右瞅了瞅,毫不迟疑地退出了人群。   再看手机,私信对话框里对方发来了最后一条消息。   【可爱的柯神腿部挂件:柯嫂真人好漂亮,鉴定完毕(ノ ̄▽ ̄)】   消息显示为两分钟前,之后没有新私信再发过来。   徐安容拧眉沉思了片刻,还是没有选择回复。把手机放回口袋,她带着楚柯开始往回走。背后的灯光秀已经到了高/潮,无数的声音从四面八方涌来,不约而同地开始倒数。   “5!”   “4!”   “3!”   “2!”   “1!”   “新年快乐。”   欢呼声震彻全场的时候,徐安容听见了身边一道极轻的声音。   她微微一笑:“新年快乐。”   ……   从灯光秀现场离开,回到家已经快一点了。徐安容只觉得自己的脸冻得几乎快没有了知觉,除了冷以外,还有冷和饿,让她迫不及待地想要钻进温暖的卧室   开门的时候她顺便翻了翻朋友圈的动态,几乎所有的人都在狂欢,有对象的晒对象,没对象的秀朋友,连陈雨彤都贴了一张周檀的侧脸照——需要注意的是,这是人类形态的侧脸照。   不出所料,底下已经有不少老同学开始逼问陈雨彤是从哪里拐来了这么优质的男人,并且强烈要求介绍他的兄弟和朋友。陈雨彤耐心地一个一个回复过去,言辞间隐隐流露出来的炫耀让徐安容看得一阵阵肝疼。   同样是妖,自家男朋友怎么这么不争气呢!   你看看周檀都已经恢复人形了,怎么你还没好呢!要不然她今晚也可以晒对象了。   徐安容幽幽地出了一口气,拧开门锁,推门而入。   房里一片漆黑,她换完鞋伸手去开灯,“啪嗒”开关摁下却毫无反应。   “诶,奇怪,停电了吗?”   她小声嘟囔着,又试着按了一下,还是没有灯光亮起。   “算了……”   徐安容无奈地放下背包,抬脚往屋里走了一步。   珰——珰——珰。   一阵悠扬的钟声不知道从哪里传来,清晰地回荡在徐安容耳边,她愣了愣,下意识地循着声音望向源头处。而当她抬眼望去时,就像是辛德瑞拉的午夜钟声响起一般,神奇的魔法降临在这间屋子里。   黑暗中渐渐地升起了一点点莹白的小光点,像是会飞舞的小精灵,俏皮地在空中转着圈,慢慢的,光点越聚越多,等徐安容的注意力从这些小光点身上转移时,她发现整个房子都变得明亮如晴天,最夸张的是房顶还不断地有玫瑰花瓣飘落。   微风轻拂脸颊,带来阵阵花香。   她疑惑地左右看了看,只看见被装饰得犹如玫瑰花海般的屋子。   花雨仍在下,她仰头望着飘落的花瓣,缓缓地伸手接住了其中的一片,朱唇轻启:“……这是什么鬼?”   叼着戒指盒刚爬到她身后的某蛇:“……”   楚柯轻咳一声,找回了自己的存在感,蛇尾尖戳了戳徐安容的腰,示意她转身。   徐安容如他所愿转了过来,但满脸都是疑惑:“家里怎么弄成这样了?是我冻出幻觉了吗?”   楚柯停顿了一下,摇头道:“没。”   他卷着戒指盒举到徐安容面前,用大概是此生最正经严肃的表情说道:“你愿意嫁给我吗?”   徐安容:“哈?”   她猛地扭过头,左右看了看屋里的玫瑰花,终于醒悟:“原来你非要我出去看什么灯光秀就是为了布置求婚现场?”   徐安容格外仔细地打量了一下,评价道:“这个创意还蛮一般的。”   作者有话要说:  周三晚上完结,嘻嘻。 第99章 欢迎回来   出师未捷身先死, 可以说是楚柯求婚时的真实写照了。   凝聚了他和一帮妖怪的心血设计出来的求婚场景居然被女朋友评价创意一般,换个心理承受能力差的来这时候都要哭了好吗!   东方北和时岑那两个杀千刀的王八蛋当时还拍着胸脯说没有哪一个女孩子能够拒绝这样梦幻的求婚,结果全都是扯淡!   但楚柯毕竟是楚柯, 从他没料到求婚时自己会因为受伤而导致无法化形的那一刻,他就对这次求婚的实施性有了一个糟糕的预判,而事实只不过是证明了他的预判非常准确。   不过不管过程多么糟糕, 婚总算是求成了。   回想着徐安容接过戒指的那一幕, 盘在扫把柄顶端的小黑蛇乐呵呵地咧开了嘴,连女朋友训话的声音都自动屏蔽了。   “你说你们那么能, 怎么不想着顺便善后一下?”   看着茶几底下、沙发缝里,还有各种犄角旮沓散落着的玫瑰花瓣, 徐安容都要被气笑了。求婚的时候搞了一场花瓣雨除了唯美一点以外就没有任何作用了,结束之后居然还要手动打扫,也不知道他们搞来这么多花瓣究竟掏空了几家花店, 反正忙活了大半个早晨, 家里还是随处可见艳丽的红。   楚柯心虚地把自己盘成了一圈——这个问题在讨论的时候还真没有谁想到。   徐安容无奈地瞪他一眼, 把扫帚往墙角一搁, 换上了大功率的吸尘器。   “我希望, 这样的‘惊喜’不会再有第二次了。”徐安容特意在“惊喜”两个字上咬了重音。   “……嗯。”   蛇妖大人乖乖地点头, 跟着徐安容的动作爬到吸尘器上,心里给出了这个馊主意的家伙统统记上了一笔。   有机会都给他等着!   谁出的主意, 谁的锅都一个个背好,小心眼的蛇妖可是很可怕的。   ……   收拾了一上午,肉眼可见的地方总算是看不见花瓣了, 唯一的意外之喜大概是收拾的过程中找到了去年年会上抽到的温泉旅行券。   徐安容拆开装着温泉旅行券的信封,惊讶地发现都快过了一年了居然还没过期。有效期截至三月份,如果她愿意的话,等春节的时候还能去玩,而且这是一份家庭套装券,可以携带两名家属同行。   楚柯凑过来看了看说:“那等过年我们一起去?”   “行啊,还可以叫上苗苗一起。”徐安容接口道,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问道,“苗苗春节那会儿能回来了吧?”   “昨天她往家里打电话说再过半个月就能回来了,我在考虑要不要把对面的次卧收拾收拾让她回来住,不管怎么说,她现在能化形了,不能再和以前那样随意。”   “也是。”徐安容想了想,点头,“等她回来我再带她去买几件衣服,家里好像都没有她能穿的衣服,还有其他的生活用品也得备上一份。”   提起苗苗,话题不知不觉就歪了。大概是小葱妖自带了一种“不省心的小女儿”的气质,徐安容和楚柯总是下意识把她当成小孩儿来宠,话题也逐渐从她的日常衣食住行聊到了身份户口登记,再到未来的学习和工作……   要不是一阵急促的铃声响起,徐安容还能接着就苗苗将来结婚的事情讨论下去。   她意犹未尽地止住了话题,顺手接起电话:“喂?”   电话的另一头,徐母坐在沙发上,身体侧歪着看徐爸爸一条条往下翻微博评论,一边若无其事地问:“最近过得怎么样啊?”   徐安容听到她的声音微微一滞,没料到自家父母还赶着元旦打电话来问候她,心里一暖,温声道:“过得挺好的,你和爸爸在家怎么样?”   “你不在家,那当然好了。”   徐安容:“……”   扎心了妈。   把我刚才的温暖还给我啊!   完全没有发现女儿被自己随口的一句话扎到心,徐妈妈接着又问:“你元旦不回来,过年总要回家的吧?机票订了吗?都已经一月了,再不抓紧就买不到回家的票了。”   徐安容纳闷地把手机拿到眼前看了看:一月一日。   没错啊,才一号呢,用得着这么着急催她去买票吗?   她看了楚柯一眼,后者摇摇头表示同样不解。   等她把疑惑问出来,徐妈妈的声音立刻高了一个度:“做事情要抓紧知道吗?就你那爱拖延还老忘东忘西的性子,我不提醒你你又得忘了。”   “妈我没有你说的那样糟糕好吧……”徐安容无奈,可能在父母的眼里自家小孩都是带着放大镜去看的,一丁点的毛病都要被放大数倍。   “也没差多少了。”徐妈妈轻哼一声,忽然话锋一转,语气都变得有点神神秘秘的,“你过年回来记得把你男朋友带上啊。”   “行……”徐安容下意识应和着,突然反应过来,“啊?”   不等徐安容说话,徐妈妈在另一头就抢着说道:“别否认啊,我和你爸在你微博上都看到了。是上回你带回家那个小伙子吧?那年轻人长得挺好看的,反正我和你爸也已经知道了,今年就直接带回家吃个饭吧,顺便见见其他亲戚。”   徐安容:“您和我爸什么时候还关注了我的微博?我怎么不知道?”   徐母:“诶你这就别问了……”   电话那头悉悉索索了几声,忽然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   徐爸接过电话的控制权就说:“行了,就这么说定了啊,过年把你小男友带回家,我们一起吃个饭,要是可以的话,也可以顺便找个时间把婚期定下来了。你忙吧,不打扰你了,挂了啊。”   “那啥,爸,这不是……诶?爸?爸?别挂啊!”   “…………”   盯着只剩忙音的手机,徐安容陷入了长长的沉默。   瞥一眼身边正忙着装蚊香圈的某蛇,徐安容不由扶额:“这让我怎么带回去啊?”   ……   果不其然,一直到小年夜那天,楚柯都没有半点要恢复的迹象。   徐安容做贼心虚地给自家父母打了个电话,情真意切地解释自己实在没有买到回家的票,不孝女今年就留在京市自个儿过年,等年后再抽空回家看望爸妈……说没说完,徐爸徐妈就特别通情达理地表示了理解,并且表示他们还有事就先挂电话了。反常的态度让徐安容的小心脏觉得凉飕飕的,一照镜子,印堂似乎都隐隐发黑。   该不会要出什么事吧?   徐安容掐指一算——当然是什么也算不出来,她把浴缸放满热水,调到一个合适的温度,看着头顶一对搓搓的小龙角的黑蛇爬进去,把毛巾放在一旁,安心地离开去处理工作上的后续问题。   过了不知道多少分钟,浴室里忽然传来“噗通”一声重物落水的声音。   徐安容一惊,刚合上笔电站起来,一个赤/身/裸/体的男人围着条浴巾,一手拿毛巾擦着头发就从浴室里大摇大摆地走了出来。   男人有着一张五官精致的脸,尽管不笑的时候显得很生硬,好像拒人于千里之外,但当他的目光只注视着某一个人的时候,那个人绝对无法抵挡他的魅力。   至少,徐安容现在就沉迷在他的美色之下。   两三个月没有再看过这张脸,再见依然怦然心动,而且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她总觉得楚柯好像比多了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是气质?似乎多了那么一丝不容犯人亵渎的高贵与神圣?   想到楚柯原形上生出的那对搓搓的龙角,徐安容若有所悟,她不由自主地抬眼往他头顶望去——还好,人形状态下是正常的。   “干嘛这样看着我?”楚柯纳闷地问道。   他使劲搓了两下头发,把毛巾往椅子上一丢,大踏步朝徐安容走来,伸手将愣愣站着的女人捞进了自己怀里,揉了揉她的头发,抵在她的肩头用力蹭蹭,发出一声似抱怨又好似喟叹的低/吟:“冷……”   徐安容从发愣中收回了心神,迟疑了一下,伸手搂住了他的腰。   “你怎么忽然变回来了?”   “嗯……”楚柯沉思了一会儿,干脆地摇头,“不知道,从浴缸里出来的时候忽然不受控制地就变成了这样,还不小心摔进了浴缸。不过,按照你认识的那条白蛇的说法,应该也差不多了,不算意外。”   徐安容点了点头,不再细究原因。妖的事情很难用科学原理解释,知道了也没什么用。   楚柯眯了眯眼,伸手牵住她的手和她十指相扣,将她转了个身,面对面而视:“现在我可以陪你回家见你爸妈了。”   徐安容:“……我刚给我爸妈打完电话说过年不回家了。”   她心说你要是早半小时变回来,她就是真没买到回家的票,也可以步行回家啊!可是现在说什么都晚了,谎已经撒了,现在改口不是打自己的脸么。   楚柯:“…………”   楚柯:“不着急,之后再见也是一样的。”   他微微低头,语气忽然变得格外惑人:“你今天涂润唇膏了吗?橙子味的?”   ……   小区里的暖气早就恢复了供应,空调也没闲置着,家里每天的温度都好像停留在春夏时节。   大概就是因为这样,所以徐安容才觉得自己热得几乎快要燃烧起来。   忘了是什么时候开始,彼此的呼吸交缠在了一起,徐安容听到自己的笔记本落到地上的声音,椅子被打翻磕在了桌沿,身下的沙发是那么柔软……一切的一切都在奔着不可预知的方向发展。   本来应该是这样的。   如果那声敲门声没有响起,如果那串钥匙没有把门打开,如果那对打扮得犹如旅行团的中年夫妻没有走进来……   徐安容看着一脸惊讶设置还有点惊恐的自家父母,内心深处生出了想要自杀的念头。   她和楚柯匆匆裹起毛毯,尴尬地望向徐爸徐妈。   两两沉默。   这个时候再问当初的自己为什么要把备用钥匙留给父母已经没有意义,问他们为什么会突然到京市来找她也没有任何意义,如果可以,徐安容想做唯一一件有意义的事就是把刚才的那一幕记忆从在场的每一个人脑海中删去。   沉默了很久,还是徐母率先反应过来:“我和你爸就是……就是趁着过年出门旅旅游,顺便来看望看望你……啊,对,就是这样!”   她一边说,一边拉着徐爸爸往门外推,同时手伸进包里掏出了一本红色的本子放在了鞋柜上。   “正好出门的时候不小心带上了这个,放你这里了……我和你爸还有事,先走了先走了……”   大门合上,不给徐安容和楚柯一丝一毫反应的时候。   “刚才……”楚柯试探着开口。   “对,是我爸妈……”徐安容哭丧着脸接话道。   “……”   仿佛有一道无形的风刮过,刮得沙发上两个年轻人一阵瑟瑟发抖,心生戚戚。   半晌,楚柯走到门边拿起了徐母临走前留下的红本子,“户口簿”三个字看得他眼皮不由一跳。   他转头看向徐安容,轻轻地扬了下户口簿:“你爸妈这意思……是让我们赶紧去领证?”   “我觉得应该不是吧……”徐安容讷讷说道。   尽管她也想不出除了这个原因外,她爸妈为什么要把这东西留下来。   “那我们——”   楚柯话还没说完,身后的大门再度被人推开,人未至,一道娇俏的声音率先响了起来。   “Surprise!”   楚柯:“……”   徐安容:“……”   见了鬼了么这不是,偏偏都赶着这个时间点来。   苗苗站在门口,探头看了看他们,抓了抓头发有点莫名:“你们俩怎么了?我回来了你们都不高兴吗?”   徐安容下意识摇头:“没有没有……”   “咦,你们怎么都站在门口,干嘛不进去?”又一道声音响起。   楚柯和徐安容对望一眼,心生悲痛的同时又夹杂了一点庆幸——还好赶在苗苗和大黄回来前被打断了,不然就要少儿不宜了。   他们俩几乎是同步开口:“没事没事,欢迎回来。” 第100章 尾声(修)   “蛇妖和人能生出什么来啊?”苗苗趴在沙发上, 双手托腮,半眯着眼畅想未来,“说不定上面一个蛇头, 下面一双大长腿,张嘴一吐,嘶溜一下, 长长的猩红色蛇信就卷着青蛙苍蝇回来了……”   她回来后倒是无聊, 开始畅想起了楚柯和徐安容的未来。   徐安容被她说得冷汗涔涔,不由搓了搓胳膊上泛起来的鸡皮疙瘩。   “苗苗你别说了, 慎人得慌。”   完了,转头又忍不住去问某蛇:“你以前都吃……呃……”被那双狭长慵懒的眼睛一扫, 徐安容就半个字也说不出来了。   某蛇长臂一揽,隔着苗苗将自家香香软软的小媳妇圈在怀里,舒舒服服地在她的肩窝处找了个位置搁下巴, 然后才回答道:“我才不吃那些东西。”   苗苗被他们挡在底下, 嫌弃得直翻白眼:“秀恩爱请注意场合, 对面还有一只单身狗呢, 你们这样是不是有点太过分了?”   “喵喵喵?”大黄抓着游戏手柄回过头。   “没事, 接着玩你的。”楚柯一挥手, 大黄点了点头转过身接着和机器厮杀。   苗苗看他这样,吐了吐舌头扮了个鬼脸, 一骨碌从沙发上坐起来,分开抱在一起的一男一女,不等楚柯开口训话她没大没小, 光着脚噔噔噔往卧室跑。   徐安容会意:“又到了她每天给小男友煲电话粥的时间了。”   楚柯牵起唇角冷冷一笑:“呵,等她打完电话我就去检查她的作业。”   徐安容嗔怪地看了他一眼,却也忍不住跟着笑。   楚柯接着刚才的姿势揽过她,以手为梳替她顺着头发,忽然问道:“明天下午有时间吗?”   “嗯?”   他低头:“去把证领了吧。”   徐安容被他伺候得正惬意,懒洋洋地点了下头:“好呀。”   楚柯的动作慢了下来,有点迟疑地说道:“要不要再打个电话和你父母说一下?”   那天双方尴尬地短暂会晤之后,等到年后他就特意抽了个时间,备上了见面礼,带着徐安容去S市重新郑重地拜会了一下她的父母。虽然没有明说,但他也知道徐安容的爸妈已经认可了他,并且话里话外都在提示他早点把证给领了,出于那天见面时所看到的场景,俩老人家怕孩子生出来没户口可上……   楚柯自诩是个好青年,自然不会让长辈的期许落空,看看日子,周六也算个吉日,就决定早点把这事定下来,毕竟婚礼准备还需要很长一段时间,领个证只要几分钟,而有了证就是合法夫妻,合法夫妻就能行使合法的权利了。   说来说去,某蛇妖的心思还是落在了合法权利上。   徐安容哪里猜不到他心里的小九九,媚眼如波横了他一眼,却是一点杀伤力都没有。   “去之前我再给他们打个电话好了。”她沉吟道,“等回来要不要再叫上东方北他们几个一起吃个饭?”   虽然国人都更重婚礼的形式,但领证怎么也算一件喜事了,用不着大摆宴席,也至少要叫上朋友一起吃顿饭吧。   徐安容是这么想的,楚柯却有一点点不同的意见。   “你的朋友可以请,东方北他们就算了吧……”   楚柯回想起除夕那天的聚餐,只感觉一个脑袋两个大。那天也是难得,能来的朋友几乎都来了,不仅东方家两兄弟勾肩搭背地过来蹭饭,连江纪舒和她家的经纪人都毫不客气地来了,正巧时家兄妹到京市办事,一听说有聚餐,带着一群熊猫精和半路遇到的小水仙也不请自来……   尽管在场还有几个女性,但妖怪一多,场面就容易群魔乱舞。忘了最初是谁提议喝一点小酒助兴,楚柯觉得偶尔有聚一起的机会就不需要那么拘束,于是默认了这个提议。   然后,喝醉的熊猫精们不负众望地开始撒泼打滚扭秧歌,东方家两兄弟带着小水仙喝到不省人事,江纪舒现出了原形坚持要饲主亲亲抱抱举高高……时岑听说楚柯和徐安容准备去见父母,拍着桌子说一切包在他身上,他准备开个婚庆公司,如果有需要的话,结婚证他明天也能让人做出来。   楚柯事后想想,几乎可以肯定自己当时会答应这群不靠谱的家伙的提议一定是脑子进水了。   再请一次,指不定他和徐安容的喜事宴都要变成一场闹剧了。   徐安容眯着眼偷笑:“其实他们来了才热闹呀,不过你要不是不欢迎他们,那我就不叫了?”   话是这么说,看着楚柯的表情她却是偷偷记下了:嗯,到时候先给东方北打个电话,再让他去通知其他人吧。嗯……胡毛毛和唐俊杰他们要是愿意来的话,也可以叫上。   ……   结婚听起来是件大事,但对于刚领完证的徐安容而言却没有什么特别。和领证前预想的激动不同,踏出民政局的那刻,她的心态趋于一种无悲也无喜的超脱境界。   也许是因为没有婚礼的那种仪式感,所以没觉得有什么不一样?   她默默想着,把喝得已经栽倒的妖怪们在酒店里安排好,自己带着楚柯打车回了家。   宴会到了最后果然又群魔乱舞起来,苗苗和大黄也嗨过了头,徐安容搬不动他们,只好让他们留在了宾馆,回到家703和704的房间又是空空荡荡的。她把睡得死沉的某妖甩上床,正准备去洗澡,不出意外地被一条蛇尾缠住了腰,用力一拽就被卷到了床上。   好在暖气开得足,没穿外套没盖被子也不觉得冷。   徐安容对这样的情形几乎有种认命的习惯,躺在床上睁着眼看了会儿头顶的白炽灯,渐渐的,微醺的酒意和困意就涌上来了。她打了个哈欠,顺从地进入了梦乡。   似乎黑暗才出现不久,还没来得及做梦,徐安容就感觉到有人在摇她胳膊。   “容容姐你怎么就这样睡着了?你还怀着孕,可别着凉了。”   耳边是苗苗清脆娇俏的声音,徐安容缓缓睁开眼,果然看见她站在床边凑近放大了的脸。   徐安容揉了揉额头,回想起她刚才的话,忽然一愣:“你说什么?怀孕?”   她记得她才刚刚领完证,和朋友们一起吃了饭,还喝了点小酒……   “是啊。”苗苗点着头,指了指她的肚子,“你看,都有六个月了。不知道宝宝生出来会是什么样呢?说不定上面一个蛇头,下面一双大长腿……”   徐安容低头看去,果然平坦的小腹像是吹了气一样鼓了起来,甚至仔细看去,还能看到一点隐隐约约的轮廓——有点像是……蛇?“   她顿时打了个寒噤:“不,这是在做梦,一定是做梦!”   “啊!”   徐安容尖叫着睁开了眼。   鼓起来的肚子犹如阴影般在她眼前挥之不去,她一醒来立刻就去看自己的肚子,好在小腹平坦一片,根本没有半点怀孕的迹象。   “果然是梦啊……”   她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还没有彻底放松下来,她的目光落到自己的手上,表情顿时一僵。   她的手里左手抓着一条小黑蛇,右手则掐着一条更细小的蛇,而在她的面前是一口烧得滚烫的锅,锅里的水翻腾翻涌,葱花等佐料的香味也是一阵阵飘出来,看样子她似乎正要将手里的食材下锅。   左手的黑蛇哭道:“老婆不要煮我啊!”   右手的小蛇跟着喊:“妈妈不要吃我!妈妈我错了!”   “啊啊啊!”   徐安容吓得手一抖,两条黑蛇落入了锅中,她再次尖叫着醒来……   睁开眼,没有黑蛇,没有大锅,一眼望去只有一排排的车座,随着汽车的行进,身体甚至能感觉到微微的颠簸。   这是一辆大巴。   从车座后面贴着的标识来看,还是一辆旅游大巴。   “我还在做梦吗……”徐安容喃喃自语。   今天也真是奇了怪了,噩梦一个接着一个,难道是所谓的婚姻恐惧症?   “怎么了?”楚柯的声音从边上响起。   徐安容顺着声音扭头看去,楚柯在她边上捧着一本杂志正看得专心。   “我……好像是在做梦?”她自言自语道,环顾了一圈,整个大巴车里坐的都是熟人,前面正在嬉笑打闹的家伙们好像感应到了她的注视,齐齐回过头,忽然抛出一片彩带。   “你终于醒啦!”   “哇!容容姐你醒啦!”   叽叽喳喳的声音同时响起,震得徐安容不由得捂住了耳朵。   这场景太真实了,真实的不像是在做梦。   “难道这次是真的?”   可是她的印象还停留在宴会结束的那晚啊。   她伸手戳了下楚柯,软的。   “我们这是在干什么?我真的不在做梦吗?”   “嗯,你的确不是在做梦。”边上楚柯点头肯定道,“我们是在去度蜜月的路上。”   徐安容:“什么?!”   怎么好端端的忽然扯到度蜜月这件事上去了?   “温泉旅游。”楚柯忽然竖起了一个信封,徐安容看了眼,正是她去年公司年会抽到的那一张温泉旅行券。   “你昨晚睡得太沉了,今天早上怎么也喊不醒你,我就直接把你抱上车了。”楚柯说着,把旅行券塞进了她手里,“你怎么一副呆愣愣的样子?睡傻了?还是说你忘了昨天晚上大家约好的事情?”   “约好的事情?”   “时岑那家伙知道我和你准备去进行温泉旅行后,非说要来承包这次旅行的一切费用,连我们现在坐的这辆车都是他公司里的。其实几个家伙嘛,全都是来凑热闹的,不用理了。”楚柯指了指前面的那群“熟人”,徐安容看到林修远和周檀也在里面对着她笑,其中陈雨彤的笑容尤为嘚瑟。   记忆渐渐复苏,徐安容揉了揉额头隐约记起来大家最嗨的那会儿好像是说过这件事,不过那时候她还以为这只是一句玩笑话,谁知道这群家伙居然当真了,而且给落实了。   数了数人数,来得还真齐全。   徐安容不由无语:“没记错的话,你刚才说的是我们俩的蜜月温泉旅行吧?”   楚柯还没说话,苗苗就先笑嘻嘻地凑了过来:“就是你们两个的蜜月温泉旅行哦。”她说着递给徐安容一本小册子,“容容姐,恭喜结婚,这本秘笈送给你,这上面记载了108种蛇的做法,如果以后老蛇做了什么对不起你的事情,你可以自行选择清炖或者红烧。”   “???”   徐安容接过小册子看了眼封面,表情微妙:“炖妖?”   周围的妖怪和人类不怀好意地笑了起来:“这名字起得是不是特别棒?哈哈哈哈……”   楚柯才不理他们的怪笑,抽走所谓的做菜秘笈,将徐安容的手牢牢紧扣:“我才不会做什么对不起你的事,这种东西留着没用。”   他侧过身,挡住前面投来的十来道八卦的目光,在徐安容嘴上印下一吻。   “我的余生,只有你一个。”   徐安容从他的瞳孔中看见了自己扬起眉微诧的表情,忽然靠近,冷不丁在他嘴上咬了一口。楚柯吃痛,下意识“嘶”了一声,徐安容朝他调皮地眨眨眼:“我只是担心我还在梦里,确认一下。”   看着楚柯好气又好笑地表情,她主动环住他的脖子,同样深深一吻。   “我也一样。”   只要两情相悦,人与妖又有什么分别呢?   作者有话要说:  写完了,也修过了,就这样了(顶锅盖溜走)   番外会有的,不过不放正文里了,大概会放在微博或者评论,如果你们还想看的话(意思就是如果你们不想看我就偷懒不想写啦)   最后,2月中旬开新文,大家有兴趣可以来捧个场~   ——————————   替蚂蚁推一下她的幻言新文:《天上掉个吸血鬼》   喜欢看吸血鬼题材的宝贝儿可以拾取一下这个安利哈 本书由 melincy 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