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书由 灰姑娘 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 《皇后画风不对》 作者:木兰竹 文案   胸似铁板能碎大石,大腿粗壮能拉车的白萌萌,那力拔山河的天赋让她无人敢惹一生无忧,却不能让她找个男朋友。   恨嫁的白萌萌一闭眼一睁眼,变成了学士府正在备嫁的大姑娘,身娇貌美的未来皇后白萌。   白萌一双美目泪眼婆娑,激动扶墙:苍天啊!万佛啊!老娘终于嫁出去啦!   哗啦一声,墙塌了。   男主皇帝当然有后宫;男女主皆脑袋有恙,且女主苏破苍穹。 内容标签: 穿越时空 宫斗 打脸 爽文 主角:白萌萌 ┃ 配角:卿昱 ┃ 其它:木兰竹 =============== 第一章   学士府刚得到喜讯,大姑娘将要成为未来的皇后娘娘,府中就出了一件大事。未来的皇后娘娘落水了。   本来心中酸溜溜的众人听闻后都在心中嘲笑,看,这就是乐极生悲。   不过他们心中再怎么嘲笑,表面上还是要做出关切的模样,好像落水的是自家闺女似的。这一段时间,各种探问的礼品像是流水一样,宫里自然也赐下不少慰问的东西。   让众人心里难过的是,那大姑娘落水之后说是十分凶险,结果第二日就醒了,御医道只是受了些惊吓,养养就好了。之前说学士府大姑娘此番十分凶险,险些丧命的人被认为是故意造谣,灰溜溜的很是没趣。   其实只有白萌自己知道,落水之后情形的确十分凶险,原本的未来皇后娘娘一命呜呼,现在身体里的,是个与此身姓名只差一个字,名为白萌萌的未来灵魂。   白萌站在一面等身高的落地镜面前,开始每日必备功课——赞美自己。   这朝代白萌没听说过,连历史也和她所知道的不同。不过科技方面,和华国的封建社会差不多,使用的也是青铜镜子。   青铜镜子是出土时候才是“青铜”。在刚打造出来并且使用这段时间,青铜的颜色是淡淡的金色。这一面大镜子还泛着银白色的光辉,虽然镜中人影不如玻璃水银镜那样清晰,但也足够人看清楚自己的长相。   白萌看着镜中的自己那一头乌黑柔顺的秀发,巴掌大的瓜子脸,盈盈美目脉脉含情,白皙光滑的肌肤,对了,还有殷红的殷桃小口与整齐的贝齿……白萌两颊透出微微的红晕。老娘怎么能这么娇弱这么貌美这么娇弱这么貌美这么娇弱这么貌美?(重要的事说三遍。)   白萌视线下移,双手拂过自己柔软的双峰和只堪双手一握的细腰,再低头看向那挺翘的美臀,修长的双腿。十五岁的小姑娘,该胖的地方胖,该瘦的地方瘦,这身材真是绝了。白萌的心都快要被自己美醉了。   “阿嚏!”白萌迅速穿好衣服,然后叫伺候的人进来。   “二妹去山上礼佛了?”白萌懒洋洋倚在靠背上,让丫鬟给她挽了个百花分髾髻,挑了几朵金托的小珠花簪在发髻上。   待打理完毕之后,白萌心里再次感叹,老娘真是美呆了,不化妆都美呆了。   “是的。”白萌身后面相比较严肃的丫鬟道,“大姑娘,今日可要施些脂粉?”   白萌嫌弃的看了脂粉盒一眼。此时扑脸的白粉流行加铅粉,白萌可不想烂脸。   不过虽然她觉得自己不擦粉已经足够好看,但在此时,见人时不擦些脂粉便算没有礼数,前几日她以生病为借口不施粉黛,昨日御医道她身体已经大好,似乎再不施粉黛去请安,便说不过去了。   白萌犹豫了一下,选了珍珠粉膏当粉擦,然后抹上了胭脂,涂黑了眉毛,蘸了点口脂。反正她皮肤好,也就借一点色。   化妆之后,白萌觉得自己的美貌瞬间下降了二十个百分点。虽然还是貌若天仙,但真不如素颜。   古代这种把脸涂得雪白,脸抹得跟猴屁股一样的化妆技术,还真是让人不敢恭维。   不过她见家中父亲妾室都蛮漂亮的,估计是自己带着的这丫头化妆技术不成吧。   当然,也有可能是她皮肤太好,不适合化浓妆。   白萌让给她化妆的丫鬟退下,自己稍稍打理了一下,终于又把自己的颜值给提回来了。   曾经白萌萌为了变美,化妆技术可没少磨练。然而她那样子,就算是全身整容都没用。虽然一身怪力加武艺让她一生无忧无人敢惹,然而随之而来那胸似铁板能碎大石,大腿粗壮能拉车的“副作用”……算了,辛酸往事,不提也罢。   现在不同了,咱是美女呢,而且是已经订婚的美女,再也不用愁一辈子嫁不出去了。白萌再次赞扬自己的美貌。   洗漱打扮之后,白萌就去给自己老爹和祖母请安,顺带蹭一顿早饭。   白萌去的挺早,她到的时候,老爹还没到。白母心肝儿宝贝肉的叫了许久,才进入正题:“委屈你了,家里也有苦衷啊。”   白萌轻声道:“孙女不委屈。孙女知道祖母是为了孙女好,本就是意外而已。”   白母见白萌落水之后,似乎更通透一些,心中松了口气。现在大孙女是未来皇后,若她真闹了起来,还真不好做。   若是曾经的白萌,定会又哭又闹,觉得家中又偏袒白茉。不过白萌确实是认为,之前确实是有偏袒,但这次家中低调行事,是为了她。   在备嫁的紧要关头,若是传出学士府庶出的二姑娘谋害嫡出的大姑娘的丑闻,二姑娘倒是肯定毁了,但学士府的家风也毁了。府中一位姑娘品行有问题,整个家族都会受牵连。那皇后的位置,白萌也就别想了。   学士府不一定看重白萌,但不会不看重皇后这个位置。   学士府对外宣称的是府中姑娘们玩闹的时候不慎落水也算是权益之举。   白萌亲妈去得早,府中又有传说中的青梅竹马表妹妾,日子过得自然不算舒心。   白萌早逝的母亲乃是当朝郡主。她外公乃是先帝同母弟。白萌母亲去世之后,她便一直被王府接去养,不然也轮不到她当皇后。虽她自幼被接去外祖父家教养,没吃过妾室们什么苦头。但在小姑娘看来,这位在自己母亲走后总揽府中后院大权的妾室,已经足够让人厌恶。   这叫“承”的朝代已经有了好几代帝王,为了限制外戚权力,皇帝会故意选些家世较弱的普通官宦女子为妻。   白萌老爹虽然官职还算高,但他是以科举晋升的凤凰男,整个家族就他一人做官,家世十分单薄。白萌外公家虽然是闲散王爷不管事,但出身在那里,在宗室德高望重,很能说得上话。   白萌的家世比起前几任皇后算是最好的。这也说明,当今陛下的位置不怎么稳,需要皇后家族支持。   白爹有能力但家世不成,外公不管事但地位很高,皇帝选白萌作为皇后,可谓精挑细选,用心良苦。   他唯独没有没有料到的是,白萌是个爆竹脾气,会在待嫁的时候被庶妹激将成功,掉入水中,一命呜呼。   白萌落水的时候对天祷告,希望恶鬼附身,替她复仇。   然后白萌萌就变成白萌了。   白萌萌可不觉得自己是恶鬼,她当然是实现好孩子愿望的小仙女啊。   只是不是现在罢了。   谁也不能扰了老娘的婚事。这是白萌萌的执念。   作为一个正常途径约炮会让人闻风而逃,好不容易花大钱包养小鲜肉结果一激动直接把小鲜肉的海绵体夹断了的正♀常女性,她终于能成功的嫁出去,过上性福生活了,白萌萌想想就口水直流。   好了,现在她是白萌了。白萌萌什么的,就让她随风消逝吧。   白萌一走神,没控制住力道,手中的青木筷子被捏扁了。   不是断了,是她手指相合处,变成木头粉了。   白萌心中闪过一丝无奈。穿越之后她就发现,一身天赋也跟过来了。这没什么不好,有自保能力,又没有副作用,何乐不为?牛顿棺材板都按不住什么的,这都是异世界了,牛顿就是从棺材里跳出来,也找不到她。   不过换了一个身体,力道有点不好控制。她现在是娇滴滴的弱女子,身边随时都跟着好几个大小丫鬟,也不可能用魔鬼训练让自己快速掌握身体的力量。所以时不时会出些小问题,小麻烦。   白萌在别人惊诧的目光中,淡定的让人换了一双筷子。   这点小问题小麻烦,比起自己获得的,完全忽略不计了。   已经到来并坐到位置上的白耘见白萌手上居然是一双断掉的筷子,以为是下人疏忽,发了很大一通火。   白耘之前对白萌其实不太满意。发妻刚去世,王府就匆匆把白萌接走,怕耽误白萌教养。   毕竟白母虽然本人很有些能耐,一手教导出白耘这个状元郎。但在世人眼中,白母出身低微,教养出来的女子的确不太让人看得起。   王府本是一番好意,也是征求了白耘和白母的同意之后才将白萌接走。但白母心里还算豁达,白耘这种凤凰男有着所有凤凰男自尊心太强的通病,心里还是觉得王府看不起他,很是有些不舒服。   再加上白萌每次回家,都会跟他妾室庶子庶女起冲突。虽然他并不看重那些妾室和庶子庶女,但白萌那态度,总像是回来找茬的,他心里舒服才有鬼了。   白母几番劝说,白耘才没有将情绪表现出来。但小姑娘已经觉察到父亲对她并不亲近,便显得更加叛逆。   不过这次白萌回家备嫁,还没住到一月,白耘对白萌的看法就有了变化。 第二章   婚期定为一年后,这一年间,白萌自然要住在自己家中备嫁。   因新嫁娘的羞涩,白萌每日躲在屋中绣嫁妆学管家,没机会惹是生非,白耘都以为白萌长大了,懂事了,心中十分欣慰。   可白萌不惹事,却有人惹她。好端端在自己小院子里绣嫁妆的白萌被白茉约了出去然后落了水,差点让白家这泼天的喜事变成大笑话。   若是白萌醒来后哭闹折腾,白耘可能又会觉得白萌不懂事,认为这次,肯定也有她自己的错。但白萌醒来之后十分安分,不但没有折腾,还反过来安慰他和白母。   相比之下,天天哭着嚷着自己是无辜的,仿佛白萌醒来之后一定会找她算账的白茉,就看上去很是折腾了。   受害者都没说什么,你这个疑似加害者怎么这么闹腾?   白耘心中纳闷,这到底是教养问题,还是嫡庶天生差别?白耘当然不肯承认自家教养女孩子的确不行,所以心中便确定,果然嫡庶有别,庶出的就是这么小家子气。   白耘再一想想自己能干的嫡子,和那几个无所事事的庶子,全然不顾他自己忙于官场钻营,嫡子也是王府在教养,庶子完全是放养,有差别理所当然,再次肯定了嫡庶有别的想法。   白母对庶子庶女的教养问题心中也很郁闷。但她早年吃了很多苦,如今精力不济,一是没精力带孩子,二也是一提带孩子的事那几个妾室就要闹腾。老人家也懒得管了,便能让谁生的谁带。反正嫡孙嫡孙女有人带着好好教导就成。嫡庶有别,庶子庶女有口饭吃,不折腾就成。   谁知道他们还真能折腾起来。白母觉得,自己这把老骨头还是得动动了,不能躲懒。   白耘本来就对白茉不满了,之后一系列事,让他对白茉的母亲也不满了。   白耘为了在发妻亡故之后也能稳固和王府之间关系,一直没有续娶,只把家中几个通房提为妾室,共同管家。   白茉的母亲是他的远房表妹,家道中落投奔于他后成了他的妾室。虽然这远房表妹因年老色衰早就被白耘冷落,肚子也不争气,只有一个女儿。但她作为白耘入门最早的妾室,对白耘和白母都小意奉承,照顾十分到位,女儿又深受白耘喜爱,手中权力自然最大,无论是月例还是用具,都是她负责管理。   当然,钥匙账本什么的都在白母手中,这些妾室,也就是管个家,没有决定权。待府中嫡子成亲之后,管家权力自然会交给嫡孙媳妇手中。   不过在正经勋贵人家眼里,妾室管家已经足够骇人听闻,也难怪王府匆匆把外孙女接走教养。   白耘一直觉得自己表妹管家管得很不错,白萌经常闹腾那是在无理取闹。但作为一个好男儿,他的视线从不放在后院,也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只是内心偏向自己那群管家的妾室们。   人心都是肉长的,对朝夕相处的人的感情,怎么也要比一年见不到几次面的人深一些。   直到白萌落水之后,白耘才开始关心白萌的生活。然后他发现,白萌住处的器具总是坏的。   筷子是断的,碗是裂的,盆子会漏水,连桌子板凳都坏了。   若是些易碎的小东西,白耘还可能怀疑是白萌故意弄坏,但铜盆木桌什么的,这是人力能弄坏的吗?明摆着是本身质量就有问题。   何况筷子断口十分整齐,并不是折断的;碗是直接碎成两半,摔在地上不是这模样;盆子更是直接出现了几个洞,难道是手指头戳的吗?   白耘十分生气。怪不得白萌每次回来都会闹腾,这能不闹腾吗?闺女都将要成为皇后了,那些妾室还敢使这些小手段。那之前闺女回来的时候,是不是吃穿用度只是表面光鲜,内在还不如仆从了?   至少仆从不会用有洞的铜盆洗脸。   白耘心想,自己以前误会白萌了。   作为要面子一家之主,白耘当然不会把自己心中的歉意表现出来,也不会想着怎么去弥补。不过他对白萌的态度比以前好上不少。   白萌当然知道这些都是误会,府中妾室又不傻,哪可能弄这么显眼的小鞋给她穿。那些东西,的确是她不小心弄坏的。   比如洗脸的时候不小心在盆地戳了个洞什么的。   让人背锅真是不好意思,白萌心中忏悔了一秒钟,然后就把注意力移到自己青葱玉指上了。   这手指,真是太美了。想想自己之前那根铁做的树枝似的手指……老天真是待我不薄啊。   “萌儿。”用过膳,吃过茶后,白母道,“虽是备嫁,但也并非需要一直待在屋里不出门。”   白萌最开始听长辈称呼她为“X儿”很不习惯,这几日听多了,逐渐开始习惯了。比起“大姐儿”的称呼,“萌儿”听上去更符合她那张娇俏的小脸。   “大姐儿”什么的,听起来太土了。   白萌放下嘴边坚果,温婉道:“孙女也想着,是该出门透透气了,不然外界不知道又会传些什么有的没有的。”   白母点头:“就是这个意思。”   白萌又道:“祖母,可否让二妹妹回来。她突然去礼佛,外面或许会有不好的传言。”   白母犹豫了一下。她看出白萌并无勉强之意,的确现在没有针对白茉的意思。不过即使白萌不会找白茉麻烦,白母也不愿让白茉回来。她担心白茉又做出什么没脑子的事,扰了家中安宁。   以前白母觉得白茉很是温婉贤淑,还曾可惜其为庶女,而儿媳妇已经过世,儿子又不会续娶,想要让白茉被记在嫡母名下,长些身份,也不可能了。   现在白母认为,白茉的温婉贤淑都是面具,没想到心里这等丑恶,连亲姐姐都要害,还险些害了整个白家。   备嫁期间,白萌在自己家中被庶妹害死,白家的人,还能抬得起头吗?恐怕连儿子仕途都会受影响。   白母早年丧夫,辛辛苦苦将儿子拉扯大,儿子就是她的命。谁碍着儿子,白母恨不得活撕了她。现在留着白茉,不过是担心让其他人家看出猫腻,毁了自家教养的名声而已。   白萌知道白母心中所想,继续劝道:“二妹因担忧我的身体,去菩萨面前求了许久。如今我已经痊愈,二妹也该回来了。就是二妹想和菩萨还愿,府里也有佛堂。”   老年人都爱求神拜佛,白母居住的院子中就建有佛堂。   白母沉思了一会儿,道:“也是。未出嫁的闺女在外面的寺庙里住那么长时间也不像话。就让她在府里的佛堂里继续静修吧。”   让白茉住在自己院子里,既可以管着白茉别再出什么幺蛾子,又可以隔绝白萌和白茉见面,免得白萌找白茉麻烦,惹出别的什么事端。   当晚,白茉就被府里人接了回来。白萌第一次见到这个原本在府中评价最高的庶妹。   白萌记忆中白茉的形象经过了原身感情的修饰,可不怎么好看。现在亲眼见到了,白萌才知道,为什么白茉仅凭长相就能在和白萌的交锋中让家人站在她那一方。   白茉的气质太娇弱了,娇弱的跟对她说话声音大一点,就会被风吹跑似的。偏偏她气质娇弱,却带着一副坚强微笑的表情,并不故作惆怅。这让她在偶尔惆怅的时候,更加动人心扉。   若论长相,白萌比白茉美太多,但白萌美的张扬,美的娇艳,再加上王府娇养宠爱,让她身上还带着一股子高傲之气。在男人眼中,大概白茉更加令人怜爱吧。   白萌觉得腻味。   白萌平日不在学士府,白茉在学士府的地位和待遇就相当于嫡女了。白茉那一副逆境中挣扎向上,绝望中乐观开朗的神态,不会让知道她真实情况的人觉得假到呕吐吗?   不知情的人,还以为学士府虐待她了呢。   也幸亏她平日不在府中,不然说不定已经传出了嫡姐虐待庶妹的传言。   不过白茉这小心思,在京中那群心眼比马蜂窝还多的贵女们眼中也算不得什么。白萌也是因为心性太傲,看不得白茉这小家子气,懒得和她计较。   谁知道白茉居然会恶毒到亲手将她推下水池。   白萌低头捏了一下手绢。不过这神情倒是挺讨男人喜欢的,或许她应该学学。   宫廷中可不能指望皇帝雨露均沾,为了性福着想,总要多些手段。可惜她现在这身份,为了安稳的活着,只能老老实实争抢一根黄瓜。若是投胎个公主什么的,她定要养一群面首好好玩玩。   罢了罢了,换了这么一副令人陶醉的身体已经够幸运了。人生哪有十全十美? 第三章   白萌低头沉思的时候,白母已经和白茉说了好些话。   白母对着白茉还是一如既往的和蔼可亲,轻言细语,让白茉心中担忧减轻不少。   至于对白萌的罪恶愧疚什么的,她当然是统统没有的。   从小便听着自己母亲诅咒白萌的母亲,她心中早被她母亲埋下了若不是白萌母亲横刀夺爱,从中作梗,她母亲便会被父亲明媒正娶成为学士府夫人,她也将是风光的嫡女的念头。   这皇后之位本也应该是她的。   白茉在学士府过得再好,在见到白萌的时候,她的心还是跟有蚂蚁在啃噬似的。   白萌身上穿的衣服,头上带的首饰,身后跟的下人,她的神态她的举止她的一言一行都彰显着她和自己的地位不同,便是自己得了父亲和祖母的宠爱,使出了许多嫁祸的手段,白萌也不过挨几句不痛不痒的训斥,自己得几句不轻不重的安慰,事情便就此揭过,还好似自己占了天大的便宜似的。   不过推白萌下水这件事,倒不是她有意为之。她单独约白萌出来,本是抱着白萌要当皇后了,自己也能沾上光,便想修复一下姐妹关系的念头。谁知道白萌对她的低声下气委屈求全不但不心生怜惜,还口出恶言,才让她忍不住动了手。   说是一时冲动也罢,说是积怨已深也罢,她现在唯一后悔的是怎么不把白萌的丫鬟支开久一点,怎么恰巧被人碰见了,还将人救了回来。幸亏祖母和父亲偏心她,一听那丫鬟的指证就让人堵了那丫鬟的嘴,丝毫不相信她说的话。   白茉一会儿想着自己要是没瞒过去会有什么后果,一会儿想着如果白萌死了说不定就是自己进宫,即使当不了皇后,一个贵妃也是可以的。这么想来想去,竟是有些痴了。   白母和白茉聊着聊着就发现白茉有些走神,干咳两声,道:“你说你礼佛的时候遇到了诚王爷?”   白茉回过神来,想起和诚王爷偶遇,娇羞点头。   白母有些担心的看了白萌一眼。若是平时白萌听到白茉出去见到某某陌生男人,估计得大发雷霆吧?但白萌仍旧平静的坐着,表情还是一如既往的优雅微笑,似乎跟没听见似的。   白母道:“你累了,先休息吧。从今以后,你暂且和我住一起。”   白茉心中一喜。怪不得今天白萌如此安静,看来是被家里敲打狠了。祖母为了护着她,特意让她迁来自己住处护着,量白萌再横,也不敢在祖母面前横。   白茉欢喜谢过,被白母身边老奴领去房间收拾行李。   白茉离开之后,白母让人在外面守着,才对着白萌声音颤抖道:“诚王爷……是不是知道咱们家的事了?”   白萌眼中闪过一丝笑意。   白茉话里话外都说着诚王爷对她有意思,显然是想把话题往那方面引。她也算了解白家人,白母和白父比起女儿家的矜持,更看重利益。诚王爷乃是太后独子,深受太后宠爱,皇帝也要给他三分薄面。若是白茉能嫁去诚王府,对学士府肯定是有利的。   便是府中已经有了一位皇后,再多一位王妃,那也是锦上添花啊。   只是白茉眼界太低了些,不清楚朝中局势,更不会审时度势。这一席话,反而让白母对她更厌恶了。   这就是世族勋贵主母教养的女儿和普通后院妾室教养出来的女儿不同的地方,后者只会教你怎么讨男人欢心,怎么察言观色善解人意,前者则从前朝局势到后院管家,每一样都得会。   官宦嫡女若不进宫,嫁出去便是一家主母。前朝的政治和后院的家眷交往息息相关,谁高升了谁贬谪了,谁和谁是一伙的,谁和谁面和心不和,这些都得知道。   后院女眷来往的亲疏,也是前朝政治倾向的一种体现。   白母出身寒微,不可能教导白萌这些,白萌外祖家才越俎代庖,请求将白萌接到王府教养。白母知道自己弱处,欣然接受。白耘虽明知这个理,还是觉得别扭。但他知道好歹,表面上还是对岳父家感激涕零。   白母对朝堂的事不懂,但知道这个节骨眼上再小心都不为过。诚王府逢年过节从未和学士府有过往来,现在突然“偶遇”白茉,怎么想都有问题。   白萌轻言细语道:“知道我落水真相,除了被打发到别庄的丫鬟之外,就只有我和二妹妹两人。诚王爷应该是不知道的。祖母请放心。”   白母道:“那诚王找到白茉,难道真的是……哎哟,看我这张嘴,对黄花大闺女胡说些什么。”   白萌笑道:“萌儿既已定亲,这些话题也不是不能聊。且不说爹爹是未来的国公爷,便是爹爹现在大学士的身份,二妹妹的出身虽说诚王正妃决不敢想,但一个侧妃还是够的着的。可现在诚王府除了正妃的位置,其他都坐满了。那诚王的居心,可就值得商榷了。”   亲王后院有一王妃两侧妃,这三人是可以计入族谱的。侧妃之后还有庶妃、通房之类,庶妃虽比通房地位高一些,也有人伺候,但其实就是个好听的名号,算不得后院的主人,其地位全看生孩子多少和是否得宠。   亲王妃自然是世族勋贵的嫡女才能担任,侧妃一般是高门庶女或者寒门小官嫡女。白耘虽然算是寒门,但位高权重,还有荣王府这门岳家。他的庶女,自然值得一个侧妃位。当然,别人看不看得上白家是一回事,但规矩就是规矩,乱了这个规矩,就是打了白家的脸。   白萌说得很细很直白,白母一下子就听懂了,立刻虎着脸道:“聘着为妻奔者为妾,他若对茉丫头有意,何不直接托人来府上问问?原来是打的这个主意!”   白萌笑着摇摇头,道:“便是留着侧妃的位置,他也不一定会到府上来。太后娘家汪家为首的势力在朝堂上对爹爹多番打压,诚王怎么会示弱,做让白府长脸的事?他便是真看中了二妹妹,也定是要爹爹求到他面前,将女儿双手奉上才是。朝堂上的事我也只知道个大概,猜不明白诚王究竟想做什么。祖母可待爹爹回家后问问,爹爹肯定能瞧出诚王葫芦里卖得什么药。”   白母对朝堂上的事一窍不通,当然不知道诚王那一派在朝堂上是和自己儿子敌对的。她只知道诚王是太后的儿子,是很受宠的王爷。   白母立刻皱眉道:“这丫头片子,真是个祸头子。”   白萌微笑不语。   只会些小道,看不清大势胡乱折腾,自己不出手,白茉也会自己往死路上走。正好,免得自己还为这些麻烦事操心。   白萌正这么想着,手背传来一阵灼热。她低头,看着手背上那颗不起眼的红色小痣,心中闪过一丝无奈。   怎么,还非得亲手报仇不可?成成成,都依你的。别闹腾了。唉,人都死了,还留着一丝怨念监督她完成承诺。算了,这也是等价交换了。   白母见白萌脸上露出不适的表情,关切道:“怎么?”   白萌面带歉意道:“最近总是容易乏,让祖母担心了。”   白母忙宽慰道:“你落水后身体还没养回来,容易乏正常,多补补就好了。明天太医来了,再让他给你开几副补药。你先回去休息吧。”   白萌点头,乖乖告辞。   陪老太太说话也没意思,还不如回家对着镜子多照照,欣赏自己的花容月貌冰肌玉骨。   白耘回府之后,白母心急火燎的将白茉的事,以及白萌的分析,统统告诉了白耘。   白耘火冒三丈,立刻就要拿手边东西撒气。   白瓷杯?摔地上肯定会碎,不行不行……白耘顺手抄起案上两本书,狠狠的扔在了地上,道:“这诚王,真是欺人太甚!他哪是看上了茉丫头?他是想败坏茉丫头的名声好拖累萌儿,让萌儿进不了宫!我就知道,汪家那群人不会乐意见着我当上国公,居然出这种损招!他诚王是太后亲子,当朝王爷,又素来有好美色的名声,这事传出去对他可没有影响。太后为了亲儿子一道懿旨,我还不得灰溜溜的一顶小轿把茉丫头送过去?萌儿的妹妹给诚王爷当了没名分的妾室,她还怎么母仪天下?!”   不管诚王有没有这个意思,是无意还是故意,白家现在正在风口浪尖上,白耘心里本就紧张得不得了。若之前白府没出什么事,白耘可能还琢磨着是不是因为他女儿要当皇后了,诚王看上白茉,是汪家想和他和解的意思。但被白萌这么一引导,白耘就忍不住往最坏的方向想。   这还真是欺人太甚!白耘自得了状元郎以来,便被汪家为首的外戚一直打压的怨气被点爆了,恨不得明日上朝的时候,就拿着手中玉牌把汪家一群人暴揍一顿。   白耘冷哼:“把茉丫头好好看起来,不准她与外界联系。我马上去荣王府,让岳母给白茉找一家外放的官宦,早早打发她出府,免得她心术不正,祸及家人。”   从白耘口中说出“心术不正”的评价,可见他对白茉是深深厌恶了。但即使厌恶,他还是对白茉这个宠大的女儿有几分感情,只想着将其远嫁便好。   白母点头:“萌儿既然订了亲,茉丫头也该相看人家了。茉丫头只是庶出,不求四角俱全,家中富足安稳便好。婚姻这事你男人不好说,我和你一同去见亲家。这事必须趁早,可不能让诚王府那边先传出什么风声……若传出来,茉丫头就得在佛堂住一辈子了。”   白耘犹豫了一下,硬着心肠点头。   虽然有些不忍,但怎么也不能耽误白萌入宫。 第四章   白萌躺在贵妃榻上,一个丫鬟给她捏腿,一个丫鬟给她涂指甲,还有一个丫鬟给她说着朝堂中的事。   这个丫鬟是从荣王府来的,是荣王专门让她来传话。   朝堂上的事,白耘肯定不会详细告诉白萌。但荣王认为,有必要让可爱的外孙女听一听。一是他觉得很有意思,让外孙女也乐一乐;二也是让外孙女心中有点谱,了解一下情况,若能学一学白耘这善言的本事,就更好了。   白耘自知道诚王的举动之后,本想先发制人,但诚王动作也快,京中很快就有了白茉和诚王的桃色新闻。   白耘当即上朝堂,一哭二闹三上吊,说诚王想逼死他闺女。   “我白耘虽然出身不好,好歹也是读书人。我家闺女即使只是个庶女,那也是安分守己,小心谨慎,从未在外面抛头露面。”白耘一把鼻涕一把泪道,“她不过去寺庙小住了一段时日,就遭此横祸。诚王殿下,你若对下官有下官有任何不满,请对着下官来,不要殃及下官的女儿。”   白耘在朝堂上哭得声嘶力竭,肝肠寸断,一片慈父之心,看得人是心有戚戚。   白茉虽然在白府很有存在感,但因白母出身低微,很少参与京中女眷互动,便是偶尔去一次,身边也只可能跟着白萌。白茉在京中,和大部分达官贵人家的庶女一样,是毫无存在感的。   白萌落水的事京中人都知道,白府所有庶子庶女都被打发到京中各处寺庙为白萌祈福——为了不泄露白茉推白萌下水的事,白府也放了很大的烟雾弹。   白茉所在的尼姑庵虽然偏僻,但因为尼姑庵表示不留男客入住,甚至男客只能在前殿行走,因此京中有不少达官贵人的女眷在吃素祈福的时候,都愿意住在这里。   京中男性知道这一点,即使现在男女大防并不是特别严格,未婚女子带个面纱也能跟着父兄出门逛街,但他们为了不冲撞女眷,得罪贵人,基本很少去那个尼姑庵。   白府选择这个尼姑庵作为白茉避风头暂时的落脚处,也是经过了深思熟虑。   白耘心中庆幸,幸亏听了岳母的提议,将白茉送到了这个尼姑庵小住,不然有嘴都说不清。   白茉从未出现在京中人视线中,一直安安静静待在白府,这次祈福也是去的京中男人会回避的尼姑庵,怎么看也是个知礼安分的人吧?   诚王明知道这个尼姑庵是什么地方,还特意前去,甚至据说见到了应该在男人止步居住的后厢房祈福抄经的白茉,还和白茉私定终身?难道诚王进入了男士止步的后厢房?还是说白茉自己跑了出来?   可白茉又不认识诚王,怎么会跑出来私会诚王?   白耘抹着眼泪道:“陛下啊,微臣那闺女长相平凡,性格软弱,平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微臣卑微,从未高攀诚王府,便是微臣除了上朝之外,也难以见到诚王殿下尊颜啊。我那庶女,有何通天之能有机会结识诚王殿下?微臣那妾室是跟着微臣从乡里来的村妇,只有这么一个孩子。虽然村妇不懂教养孩子,但至少安分守己,还是教过她的啊。”   诚王脸色瞬间不好,朝中人都在忍笑。   白耘表面上在说教养,说安分,实际上是说,他这庶女的生母是跟着他从乡里来的村妇,且只有这么一个女儿,这女儿还是那村妇生母自己教养的。从村里来可见教养不怎么样,只有一个孩子可见容貌不怎么样。诚王在京中虽然有好色的名声,也是好的高质量的色。突然和一个村妇所生的,教养、样貌都平平的寒门庶女一见钟情,私定终身,这品味变化还真是快。   白耘都这么说了,见过白茉真容,知道对方虽非倾国倾城也是个知情识趣温婉可人的小美人的诚王也不可能说,不不不,虽然你女儿是村妇生的村妇教的,但是的确是个高质量的美人。   其他人又没见过白茉,他们更愿意相信白耘口中的出身论。   其实白茉的生母来自于耕读之家,长相很精致,只是家道中落。不然也不会即使如今年老色衰,也能得白耘几分重视。只有一个女儿,只是因为她没生出来其他孩子,并不是她没得过宠。突然就这么被白耘打成了粗鲁村妇,还真是令人叹息。   白耘虽是寒门,但他状元出身,身后站了一大堆同科同门同乡,是朝堂清流的中流砥柱。朝堂清流文臣们自然是帮白耘而不是帮那个目前没有实权的王爷。   何况他们心里也有些兔死狐悲之感。白耘这种地位,还有一个女儿刚刚被点为皇后,还能被诚王说侮辱就侮辱。他们这群清流文臣,若是惹到诚王,岂不是家中女眷也会被随意污蔑?   清流最看重名声。白耘那庶女安分守己,便是出个门祈个福也是在规矩最严格的尼姑庵,就这样还能被人碰瓷。若是这次诚王得逞,说不定女眷们人在家中坐,祸就从天外来了。   诚王也没想到白耘会这么抗拒,他本以为手中捏着白茉写有含蓄诗句的信纸,就能让对方乖乖就番,一能打击白府名声,说不定能阻止白萌进宫;二还能得一个小美人。   白耘却咬死了“嫡庶有别”,他府中的庶女只懂女红,略识几个字,顶多能看懂账本,不至于成为个睁眼瞎,哪会什么舞文弄墨。   “内人早逝,微臣无心再娶,家母老迈,见识也浅薄,虽然惭愧,家里实在是没有能教导之人。小女自幼被送到岳母膝下,才不至于辱了内人风范。微臣公务忙碌,教导几个犬子便已经心力交瘁,家母能教几位庶女女红识字已经竭尽所能。”白耘一脸羞愧,“这字……这诗……王爷您高看我家了。”   字体娟秀,诗句虽说不上多有灵气的,但也是工整。可见白耘那远方表妹的妾室的能耐。   但白耘就是咬死了家里没人教,你诚王能奈我何?   我出身微末,我老母出身寒微,我内人早逝,我妾室地位都不高且生这个女儿的妾室还是村里来的,王爷您说,这位于京中贵女平均水平线上的才气,怎么可能出现在我那平庸的庶女身上?   白茉以往被白耘看重的大大超过她出身的才气,成为现在最好的推脱借口。   诚王心中怄得吐血。   白耘还在唱念做打:“虽然只是个庶女,也是下官骨肉。为人父母,只希望儿女能安顺一世,求王爷高抬贵手,放女儿一码。下官来世衔环结草,也会报答王爷的大恩大德。求王爷放女儿一条生路!这是逼死下官女儿啊!”   诚王:“……”   皇帝叹气,打圆场和稀泥道:“这其中一定有误会,说不得是哪来的贼人为了侮辱白府冒充了白府女儿。朕这弟弟大事上还是清醒的,知道那尼姑庵有许多京中女眷住着,不会做出莽撞之事。他一定被人利用了。朕会查清楚,还白爱卿和诚王清白。”   白耘当即感激涕零叩谢:“谢皇上!”   诚王嘴角抽了抽,也只能叩谢:“谢……皇上。”   ——————————————   丫鬟一字不差的将荣王要求传的话说完,白萌忍不住笑,差点让指甲花掉,那涂指甲的丫鬟立刻下跪求饶。   白萌挥了挥手,表示不在意,让丫鬟继续涂指甲。   她对那丫鬟道:“回去告诉外祖父,我知道了。家里我会看着,会让白茉乖乖的。”   丫鬟道:“是。王妃还让奴婢传话,五日后的赏花宴,大姑娘还缺什么衣服首饰?下面新送来一匣子东珠,大姑娘可喜欢?”   白萌笑道:“我这里什么都不缺,东珠还是给外祖母、舅母用吧。替我谢过外祖母。”   丫鬟行礼告辞。   白萌的指甲也涂好了。   她将手放在眼前,指甲殷红的色彩,让纤纤玉指显得更加白皙娇嫩。   白萌心想,这具身体无论哪个部位,都美得让她炫目。她能投身于这么一副美丽的身体中,真是老天厚爱。   所以,为了安安稳稳的当一个美人,前主的愿望必须尽快达成呢。   只是身边环绕着这么多伺候的人,便是她一根手指就能戳死白茉,也找不到戳死白茉的机会啊。   白萌眉头轻皱,眼中含愁,显得脆弱又无助,令人见了不由生出怜惜之意。   白萌的嫡亲兄长白思从外地匆匆赶回来,本想质问妹妹为何又欺负白茉,但看见白萌这副忧郁脆弱的小模样,脚步顿时停住了。   在他印象中,白萌一直是趾高气昂的模样,如今这副柔弱的样子,只会出现在白茉身上。 第五章   白思和白萌是同胞兄妹,又一起在王府长大,按理说应该坚定不移的站在白萌这一边。   当初的白萌也是这么认为的。   但显然,白思并不是“妹妹说什么做什么都是正确的”这种妹控人设。他认为他很理智。   荣王府对白思不错,可他们对待白萌更好。谁让白萌的母亲是那一代中唯一的姑娘,白萌也是这一代唯一的姑娘。   古代再重儿子,儿子多了也不值钱了。唯一的姑娘,自然被宠上天。   白萌还和母亲、和外祖母年轻时长得十分相似,让王府更是爱屋及乌,说是掌上明珠都轻了。   这种宠爱,从王府称呼白萌为大姑娘,俨然把白萌当做荣王嫡亲的孙女而不是外孙女,就可见一斑。   王府几个辈分的主人都真心疼爱白萌,除了荣王爷夫妻和世子夫妻将白萌当做心尖尖疼爱,白萌几位表兄也是对这个漂亮活泼的表妹喜欢得不得了。   当然,这种喜欢纯指兄妹之情。谁让荣王府介绍白萌的时候,都说让王府中几个小子将其当做亲妹妹。   而他们还没从兄妹之情,意识到表兄妹可以结婚,将其转化成男女之情的时候,白萌就被点为皇后了。这感情,也就定格在亲情了。   比起在荣王府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白萌,白思虽然待遇和王府中几个表兄弟差不多,但自觉受了白萌不少气。   白思又并非一个妹妹,比起这个“飞扬跋扈”令人头疼的妹妹,他在白府有好几个温柔贤淑,娇弱可怜的妹妹。他的心偏向那些每次白萌回白府,都会被欺负的柔弱妹妹们,也难免。   特别是白茉。白茉柔弱又坚强,才情容貌不输于贵女,却偏偏出身低微,只是个贱妾所生的庶女,未来不可能比得过高门贵女。这本就够令人心疼了,白萌每次回府,偏偏还非得找对方麻烦。   有人嚼舌根,说白萌嫉妒白茉。白思作为白萌同母兄长,知道并非如此。   即使他对白萌性格有所不满,但也肯定自己这个被外祖母和舅母手把手教出来的妹妹从才情上胜过白茉太多,而容貌上,虽然白茉那带着坚强笑容的楚楚可怜面容让人心疼,但白萌继承了母亲的容貌,也胜过白茉许多。   白萌自身也骄傲得很,哪可能有什么嫉妒的情绪。   白萌只是厌恶在母亲去世时便以白府女主人自居的姨娘,顺带厌恶姨娘生的女儿。   白思也厌恶这个姨娘,但他认为,上一辈的恩怨是上一辈的事,不应该延续到下一代。白茉和姨娘不同,白茉那么善良,那么柔弱,被姨娘拖累的已经够可怜了,白萌不应该迁怒她。   白思因为白茉的事,没少和白萌吵架。   虽然最后都是他赔不是,将白萌哄回来。但比起每次让他哄的白萌,会偷偷给他绣帕子荷包,偷偷对他这个大哥表示眷念、对白萌拥有哥哥表示羡慕的白茉,在他心中分量越来越重。   以至于每次白萌和白茉起冲突,白思第一反应就是,白萌又欺负人了。   这次白萌落水,在外地游学的白思得到白耘消息,说是白茉推的白萌,让白思赶紧回来,帮忙处理家事的时候,只看到信纸上只言片语的白思不知道事情严重性,还以为白萌和白茉玩闹或者争执的时候不慎落水,迁怒白茉了。   他急匆匆回府,听姨娘那边的下人哭诉,白茉已经被软禁在佛堂多时,而白萌什么事都没有,心中就更确定了这一点。   只是当他看到难得显露出脆弱模样的白萌,心一下子软了。   这毕竟是他同母的妹妹,是他从小看到大的妹妹。便是这次真是她的错,他也顶多温言劝说白萌闹一闹就放过白茉,别欺负太狠。   白思心中觉得很是无奈。摊上这么个妹妹,他还能怎么办?   白思进院门的时候,满脑子怎么戳死白茉却不得其法,而十分忧郁的白萌就注意到了这位帅哥。   白萌美貌继承自母亲,可见他们的母亲长相多好;白耘能被点为状元郎,还被荣王府看中,可见他的容貌也是一等一的。白思的脸继承了两人的优点,当然是一枚极品的帅哥。   白萌心中惋惜。可惜,帅哥是亲哥啊,啧。   “大哥。”白萌从贵妃榻起身,飞扑进白思的怀抱。   便是亲哥,也先占占便宜揩揩油。丧心病狂的色女白萌想。   白思吓了一跳。白萌自他为白茉说过几句好话之后,就再也没对他撒娇过。后来白萌也长大了,男女授受不亲,即便是亲哥也需要避讳。   像这样扑上来抱着他,白萌大概是真的受委屈了吧。   或许这次白萌落入水中真的是白茉不小心推的,肯定吓到了。   白思叹了一口气,轻轻搂住白萌,拍着白萌的背,道:“吓坏了吧?别害怕,我回来了。”   白萌带着哭腔“嗯”了一声,在白思胸口蹭了一下,带着惊恐道:“诚王真是太可怕了。”   白思愣了一下。白萌不是被白茉不小心推下水吓到了吗?和诚王有什么关系?   白思道:“诚王?”   白萌抬起头,美目中泪光点点:“二妹妹也是魔障了,诚王说什么她信什么。那诚王侧妃位都满了,怎可能娶她?”   白思满头雾水:“啊?”   白萌又将头埋入白思怀中,用悲伤的声音道:“以前和二妹妹闹别扭,那也只是姐妹之间拌拌嘴。可二妹妹怎么就鬼迷心窍信了诚王的鬼话?还写了诗给诚王?这不仅是害死咱们一家,也是害死她自己啊。她还心心念念等着诚王来接她……诚王根本不在乎她,诚王只是想害爹爹,她怎么就不明白?”   白思晃了晃自己被白萌的话炸成了浆糊的脑袋,终于有一丝清醒:“你是说,白茉她……是因为诚王才……”   白茉因为诚王才推白萌下水?这是诚王主使的?   好歹受了荣王府这么多年教育,白思也不是傻白甜,立刻开始阴谋论:“诚王想……害你。让你不能进宫?对了,如果家中出了这种事,父亲也难辞其咎。可是为什么茉儿……不,不可能,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白萌心中“呵呵”一声,果然如记忆中一样,这同胞哥哥心中偏向的,可不是自己的同胞妹妹呢。   白萌离开白思怀抱,捏着手绢擦拭了一下眼角,道:“我也不信。直到诚王和爹爹对簿朝堂……哥哥快去劝劝爹爹吧,爹爹怄得好几日寝食难安了。”   白思感觉呼吸都有些困难了,他完全无法相信,白茉会做出这种事。可如果这是真的,诚王真的对白茉许诺了什么……   是了,白茉才气高,心气也高,一直为自己庶出的身份郁郁不乐,若她真的被诚王迷惑了,以为可以嫁给诚王……   所以她为了一个男人,连父亲、连整个白府都不顾了吗?!   就为了一个诚王……就为了一个诚王?!   “我、我去看看父亲。”白思深受打击,离开的时候深一脚浅一脚,那蹒跚的样子很是失魂落魄。   白萌目送白思离开,打了个哈欠,躺回贵妃榻上,让丫鬟继续给她捏肩膀捏腿。   周围丫鬟们低眉顺眼,丝毫没察觉白萌这转化如此之快的表情有哪里不对似的。   男人啊,就是这样。他们总说女人是感性的,男人是理性的,实际上男人不理智的时间也很多啊。比如一个女人若给他留下了很好的印象,他便不明是非的偏帮,特别是在这个女人和其他女人的冲突中,定会站在这个女人这一侧。便是有千万个女人说这个女人如何不好,那也是女人家之间的嚼舌根,让他印象好的那个女人定是纯白无辜的。   可若你告诉他,这个纯白无辜的女人为了另一个男人变了,变得庸俗,变得恶毒,他却是很容易就信了。   不仅会信,还会感叹一句,女人就是这样,为了男人就变了。   白萌脸上露出略带讽刺的微笑。没办法呀,谁让他们自己就是男人,对自己的性别总是有优越感的。便是在她生活的那个混乱的时代,所有的地位都依靠自身的力量,男人们也没多大改变,习惯性用自己的性别低看比他们力量更强大的女人。   白萌摸了摸自己滑嫩的脸颊。嘛,她倒是喜欢男人这点,让她拥有了时间得到可以让她一生无忧的力量。只可惜,为了力量速成,她也失去了很多。   许多人都说她这个层次的异能者都是疯子,总是计较一些莫名其妙的事。白萌可不这么认为。人就是喜欢追求没有的东西,这是人性不是吗?就像她执着于美貌和嫁人,就像是隔壁那区的小子执着于当一个以理服人的文雅人,还有那个决定要当天皇巨星的……他们都只是执着于现在没有的东西而已,算什么疯子?   上天眷顾,她死在了最后的混战中,却获得了自己求而不得的东西。那几个人知道之后恐怕会羡慕死吧。   最强者的桂冠,哪有美貌和嫁人重要?白萌拿起手边镶满珠宝的小镜,端详着镜中自己美貌的容颜,再次露出痴迷的笑容。 第六章   白思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跨过几个小院子,走到父亲书房门口的。   他脑袋里像是被锤子锤了一样闷痛,脚下跟踩着棉花似的。白思仍旧不愿相信他心目中最善良最单纯的妹妹会为了一个男人置家中于不顾。但他理智却告诉他这是可能的,女人只要有了深爱的男人,就会变得盲目顺从。   白思也知道,总有一天,妹妹会嫁人。嫁了人之后,便是以夫为天,夫家才是她的家。可他未曾想过,只是有一个男人说逃娶她,她便把那个男人当做自己的天了。   白思迷迷糊糊的走进白耘的书房,他抬头看向神情疲倦,面带愁绪,似乎比他离家之前老了好几岁的父亲,心中酸涩更甚。   “父亲……”白思喃喃道。   白耘叹了口气,对白思道:“你回来了……最近京中不太平,你好好待在家里,不要出门了。”   白思低头道:“是……父亲。妹妹落水的事……茉、白茉真的是因为诚王指使,才会想害妹妹……害咱们家吗?”   白耘先是疑惑皱眉,然后突然一拍大腿,有醍醐灌顶之感。   他之前一直对白茉行事百思不得其解。难道她之前的性格都是装出来的?白耘想着自己被白茉蒙蔽了这么久,真当这个女儿是最贴心最好的,他心里就堵得慌。   白耘不愿意相信,自己这么聪明的人,居然会被一个小女孩蒙蔽。   现在听白思这么一说,白耘恍然大悟。他怎么可能被一个小女孩蒙蔽呢!白茉以前的确是个好女孩,她就是被诚王欺骗了,才变成现在这幅恶毒的样子。   没错,一定是这样!   诚王说和白茉在尼姑庵偶遇一见钟情,还交换了定情信物。可世间哪来那么多一见钟情?他不信自己教导出来的女儿会在见男人第一面就不知廉耻的送上情诗,定是早就和诚王有苟且。   白茉究竟是怎么勾搭上诚王的?难道他府上有诚王的奸细?白茉的母亲是否知道这件事?后院交给那群头发长见识短的妾室们管理,该不会已经被管成漏子了吧?   白耘顿时后怕不已。幸亏以前他家里人口简单,嫡子嫡女又都在荣王府,不然说不定怎么遭殃的都不知道。   现在盯着白府的人越来越多,必须尽快给儿子找个高门贵女媳妇,把后院好好管着了!   白思见白耘沉入沉默,脑袋像是被冰水冲洗过一般,冷得让人发抖的同时,也让他慢慢清醒过来。   白思沉声道:“父亲……请保重。诚王说不定还有后手,现在不能乱了阵脚。”   白耘沉痛的点头,道:“你母亲去了之后,为父无心再娶,你和萌儿被托付给了岳父家,后院也没什么人,便让几个妾室随意管理了。现在居然出了这种事,不知道白茉那孽畜什么时候和诚王搭上了线,又已经为诚王做了多少事……唉,我们什么时候亏待过那孽畜,她居然为了一个陌生的男人如此不知廉耻,连家里都要害了。可惜可叹,那诚王从始至终都是骗她的。没了白府,她什么都不是。”   白思神色黯然。白茉果真为了诚王要害了全家吗?自己之前为了她多次和妹妹吵闹,真是一场笑话。   他没有妹妹看得透,一个恶毒的女人教养出来的女儿,能有多好。终究还是撕破了美好的面皮,露出了丑陋的内在。   “父亲,我今日见到妹妹,妹妹似乎太过安静了,一直愁眉不展。”白思道,“是否她落水后身体仍旧不适?”   白耘见白思转移话题,也不想再提白茉那孽畜,便配合道:“御医多次诊断,道萌儿身体无碍,只是受惊了。发生这种事,便是萌儿和那孽畜关系不好,但萌儿心思纯善,也难以接受亲生姐妹做出如此恶毒之事。况且,落水后萌儿情况一度凶险,好不容易挺了过来,心里肯定是害怕的。你此次回来多陪陪她。待京中局势稍稍稳定些,你还是带他去荣王府住着。为父要亲自清清这后院,否则后患无穷。”   白思点头应下,便和白耘告辞,去和祖母请安。   白耘站在桌前半晌,深深的叹了口气:“静兰啊静兰,若你还在,家中何至于此。”   白耘脑海中浮现出一位娴雅女子的容颜。   都说他不续娶是为了荣王府,他自己也是这么告诉自己的。但是在疲惫的时候,他总忍不住回想起与他执手的女子的一颦一笑。   那个被王府娇养,却如同朝露一般惹人怜爱,善良纯洁的美好女子。   白萌与她容颜有七八分相似,却和她性格完全不似。自己本以为白茉是性格最像她的,现在看来,这种想法就是对她的侮辱。   白耘晃了晃脑袋,将不合时宜的思念埋入心底。   ——————————————————————   白思回到家之后,一反之前和白萌礼貌疏离的态度,对白萌关怀备至。   白萌对身边有一个帅哥逗她乐也开心。虽然不能摸不能吃,养养眼也不错。   白思见白萌变得温柔体贴,对他似乎很是依赖,一边心疼妹妹落水后受到刺激太大,一边又很是享受飞扬跋扈的妹妹的改变,被白茉伤透的心也渐渐痊愈了。   白思心想,他有同胞妹妹可以宠,何必去在乎一个贱妾生的庶出女。   白萌将白思看得透彻,不仅有些同情那个被关在小佛堂里的二妹妹。   她费劲十几年心思博得的家里人的宠爱,瞬间就烟消云散了。便是二妹妹做错了事,这家人心里挣扎和痛苦的时间也太短了。她只是稍稍一挑拨,便将二妹妹十几年建立的美好形象砸了个粉碎。   真有趣。   进宫之后应该会更有趣吧。虽然自己为了安安稳稳嫁人,甘愿被关进那个四方天中。反正上辈子什么地方没去过?这辈子就当养老休息了。可若是太无聊,心里还是稍稍有些不舒服呢。   至于撺掇皇帝出游什么的,她可是当一位妻子,就要当一位最好的妻子。皇帝最好的妻子,那该是贤后吧?这种事,一位贤后可是不会做的。   所以也只能看看宫里的人生百态找找乐子了。这也算她为数不多的爱好。   只是本以为这还算是有秩序的世界,乐子会少一些。不是说人在绝境才会被激发出兽性吗?这人性,貌似也没比兽性好到哪去。   这样正好,日子才有趣。   白萌用软绵绵娇滴滴的声音对着白思撒娇,白思笑得一脸灿烂,两人一看就是感情很好的同胞兄妹。   实际上,他们也的确是感情很好的同胞兄妹呢。   白耘走到白萌所住的小院门口,看着院子中有说有笑的儿女,这段时间累积的疲惫减轻了不少。特别是看见白萌的笑容后,他猛然发现,经过此事蜕变后的,和亡妻越来越像了。   白萌被指为皇后时,他曾担心白萌的性子不能适应皇宫。男人都爱温柔的女人,白萌这火爆性子,怎能适应皇宫。   现在,他想自己不用担心了。   “爹爹。”白萌早早就发现白耘来了,但当白耘走入视线的时候,她才做出一副惊喜的样子,莲步轻移,迎向白耘,脆生生的撒娇道,“爹爹今日回来的可真早。可是有什么好事?”   白耘见白萌迎过来,白思在她身后摸摸鼻子,带着一脸无奈笑容,走过来给自己行礼,笑容更深了一些:“萌丫头,怎么知道为父带来的是好事?”   白萌挽着白耘的手臂,娇笑道:“爹爹是笑着的啊,肯定是好事。”   白耘点了点白萌的鼻头,看着白萌娇憨的神情,道:“是好事。诚王终于服软了。”   虽然太后横插一杠,说不管原因如何,既然诚王喜欢,一个庶女而已,指给诚王算了。但这么无理取闹的话,别说皇帝不同意,勋贵和清流都难得联合起来表示对太后的不满。最后荣王直接带着一干宗亲去找太后麻烦,问太后对他的亲家是不是有什么不满,还是诚王只是借题发挥,想要折辱荣王府?   太后自知说错了话,这懿旨也就作废了。   白耘面带嘲讽的笑,道:“萌儿,待你进宫之后,可能不会受太后待见。不过你是一国之母,便是太后也无法折辱你,你只要面上过得去就成。关键是,要和皇上好好过。皇上不容易。”   白萌收起笑容,严肃道:“女儿知道。女儿定不辱白家家风,好好照顾皇上。”   白耘拍了拍白萌的肩膀:“也不用太紧张,还有半年多时间。你最近待在家里也腻了吧,收拾收拾,明日和容之去荣王府小住一段时间吧。”   白萌立刻慌张道:“留爹爹和祖母在家里吗?没关系吗?诚王……诚王他真的会善罢甘休?”   白耘摇了摇头,对白萌道:“不用担心,你们离开,我和你祖母才好清理后院,相信为父。你们两的安危,才是为父和你们祖母最在意的。万事小心。”   白萌和白思同时带着沉重的语气道:“是,爹爹/父亲。” 第七章   在记忆中,王府对白萌而言,是一个非常美好的地方。   白萌从小在荣王府被娇宠养大,吃穿住行都是去了郡主行头的郡主标准。回到白府之后,白萌吃住不习惯,穿着审美和家里不一样,看着那一府没大没小的下人姨娘,心里更是难受。   白耘和白萌这个女儿不合,总觉得这女儿太傲太苛刻,但对于白萌而言,过惯了精细日子,见惯了井井有条的王府,回到白府这个姨娘管家,吃穿庸俗粗糙,从长辈到下人一概不知道规矩为何物,这一切和白萌的认知相违背,白萌心里不舒坦可想而知。   白萌在王府处处被宠着,回到白府连个贱妾所生的庶女都敢对他耀武扬威,白萌能忍下这口气?   强烈对比下,白萌对王府的依赖就更强了。便是现在前身只余一缕执念怨念,白萌也能感受到不输于自己安心雀跃。   白萌很是不高兴。这不是提醒她,身体还不完全属于自己吗?白萌很想立刻完成原主的执念,可就算是白府这么规矩散漫的地方,她身边也随时都有下人环绕,想偷偷做什么可真不容易。   白萌安慰自己,快了快了,白耘已经认定白茉和诚王有染,要暗害家人,他肯定会很快处理掉白茉的事。只是希望这个爹爹能更狠心一些,让白茉暴毙或自杀,一了百了。若是这个爹爹心里还有良知,还想着虎毒不食子,那她还得继续头疼。   一个死前怨念强大到能召唤出她这个实现人愿望的小仙女的人,她的执念消散,肯定是需要用命来偿还的。只是凄惨的活着,可不能让执念满意。   白萌撇嘴。执念这东西,真是又执着又愚蠢呢。若是人还活着的话,比起让她痛快的死去,哪比得过让她凄惨的活着,长长久久的活着,更解(you)气(qu)?   “妹妹,怎么?不高兴?”白思道,“你以前回王府可不是这样的表情。”   白萌勉强微笑,眼波含愁道:“只是担心爹爹和祖母。”   白思叹了口气,替白萌理了理两鬓的碎发,道:“相信爹爹,爹爹只是专心前朝不管后院,他若是要管了,后院这些小事不过举手便能完成。”   白萌的笑容这才真切些:“也是,是我多虑了。”   白思道:“担忧是人之常情,并不是妹妹多虑。”   白萌点点头,道:“希望一切顺利……不要再有人针对咱们家了。”   白思苦笑:“这恐怕难。”   白萌嘟囔:“都是我的错,如果我没有被点为皇后……”   白思立刻打断道:“妹妹慎言,皇后是天大的荣耀,光宗耀祖的事。”   白萌道:“可是给爹爹,给你添麻烦了啊,二妹妹也……”   白思皱眉,道:“不招人妒的是庸才,便是没有妹妹被指为皇后之事,以爹爹权势,盯着我们家的也不会少。至于白茉……妹妹你不必再想她。”   白萌沮丧低头:“我知道了。”   白思笑了笑,劝慰道:“打起精神来,外祖母和舅母见你愁眉不展的样子,肯定会抹眼泪,到时候王府又是一番鸡飞狗跳免,那你才是真罪过了。”   白萌娇嗔道:“外祖母和舅母才不会抹眼泪,哥哥你不敬长辈我要告状。”   白思立刻求饶:“是,是,妹妹手下留情,可别告状,不然舅舅又得罚我写大字了。”   白萌冷哼道:“现在才不会罚哥哥写大字呢,哥哥不是快考举人了吗?舅舅肯定会罚哥哥写文章,每天都要写。”   白思笑道:“啊,那还真是太可怕了。所以妹妹可不能告状。”   白萌一本正经道:“给我画个扇面我就不告状。”   白思严肃点头:“成交。”   白萌噗嗤笑出声,白思也跟着笑了出来。   看着白萌重新变得明媚的笑脸,白思心里松了一口气。虽然面带轻愁的妹妹很是惹人怜爱,但是看久了让人觉得心里难受。还是以前那个笑得一脸张扬的妹妹那无忧无虑的样子让他更放心,便是被她气很了的过往,现在想起来也觉得很是怀念。   自己这才回来多久,就有这种想法了?溺爱着妹妹的荣王府,看着妹妹现在这样子,想必更难受吧。   白思面上带着笑,心中愁绪万分。果不其然,进到王府一下马车,外祖母和舅母就扑了上来一顿“心肝宝贝”的乱叫,那眼眶也是通红。   倒是白萌没有因为见到放心的长辈就倾诉委屈,反而带着坚强的笑意安慰王妃和世子妃,别说荣王爷和世子,便是白思看着,都觉得心中酸涩。   白萌长大了,不再是以前任性的小姑娘了。可看着她成长的这么快,心里真的不好受啊。   白萌安慰了荣王妃和世子妃之后,又安慰荣王爷和世子。安慰完荣王爷和世子之后,又开始安慰自己几个表兄。   荣王爷对荣王妃笑道白萌长大了,和女儿越发像了,荣王妃则横了荣王爷一眼,说宁愿孙女不长大,自己护着孙女一辈子。   荣王爷只能摸摸鼻子耸耸肩,不敢说话了。   他其实也是这么想的,但是白萌被指为皇后,就只能逼着自己长大。皇宫里,他也无能为力啊。   ——————————————————————   白萌和白思在荣王府有自己独立的小院,世子妃早就差人将住处打扫好了,白萌和白思只需要入住便可。   白萌看着自己房间和记忆中相比,又多了不少东西,笑得一脸无奈。   在这种环境下长大,怪不得前主长成虽然骄傲,但不失善良大度的性子。来自亲人的爱意,前主从来不缺。   这些让白萌感到有些怀念。   她隐约记得,似乎自己也有温暖的家庭。只是记忆太久远,太混乱,她也不清楚这记忆是真是假了。   拥有秩序的世界还是很不错的,她不但能得到梦寐以求的身体和丈夫,还能得到这些在她那个世界,显得很是奢侈的爱。   白萌高兴,遗留在她身体里的执念可不高兴。或许是这温暖的感情更加刺激了她的怨念,让白萌手上的红痣持续发烫,很是打扰了白萌的好心情。   白萌叹了口气。罢了罢了,等价交换,真是让她一口气都不能放松。   过段日子,还是得找借口回白府,找机会把白茉的事处理了才成。   白萌这提不起兴致的样子,让荣王府很是担心。   荣王妃决定将赏花宴提前,让白萌散散心,顺便让那些想看白府笑话的人闭嘴。   虽然她心中很难过,但白萌经历此事已经长大,便是面对那些贵女们的恶意,也能坦然面对。   后宫中人心诡测,可是比这些未出闺房的贵女们的酸言酸语更伤心。   “不只是伤心,还伤命。”荣王妃手掌盖住白萌的手背,仿佛这样就能让白萌安心,“本来想早一些告诉你,但那一场落水折腾了这么久,只剩下半年多时间,不知道还来不来得及。以前只教导你如何当一位好的主母,阴私什么的你只需要知道,不需要做,荣王府会护你一辈子,谁也欺负不了你。可进了宫就不一样了,这皇后虽然也是主母,但可没有普通人家主母那么风光。”   明明是母仪天下,却是身不由己。 第八章   之前荣王妃没教过白萌宫里的事,是因为他们没想到白萌会入宫。   白萌虽然被荣王府教养,但没有母亲仍旧是一个短板;白耘虽然才华横溢,在朝中也说得上话,但出身的确是个大问题。   这些问题,在白萌成为任意一个达官贵人正室,哪怕嫁给宗室成为王妃的时候,都不算什么大问题。但要成为皇后,可就不太合适。   若是一个地位稳固的帝王,荣王府和白萌那官位较高的亲爹,都会成为减分项;而一个地位不稳固的君王,比如当今圣上,要在权贵中找一个四角俱全的太容易了。大把比白萌条件更好、更适合入宫的贵女等着排队入宫。   世家贵女的傲气让她们虽然不一定愿意成为皇帝的妾室,但当皇后还是很愿意的。   白萌被指为皇后,是卷入了皇帝和太后,以及以太后外戚为首的官员势力的博弈中,是两者妥协之后的后果。   这一局,皇帝略胜一筹。白家和荣王府都是他需要拉拢的,至于皇后本身有些许瑕疵,这些都不是需要太过在意的问题。   荣王妃心里愧疚。其实最后这博弈中,荣王府也出了力。   荣王虽然现闲着,但因为荣王和先帝是同胞兄弟,深受先帝信任,宗室都以荣王为首。一群闲得发慌的老爷们虽然平时不怎么管事,关键时候,就算是太后也奈何不了他们。   平时这群宗室都是一副不管事的态度,但荣王内心还是希望坐在位置上的是当今皇帝。从规矩上来说,当今皇帝是元后嫡子,也是嫡长子,从出生起便是太子,是继承大统的唯一人选。从对整个旻朝来说,已经坐在位置上的皇帝统治稳固,就代表着整个国家内部的稳定。当今皇上没有显示出昏君之态,何必要去换一个?   最重要的是,荣王看不惯诚王,看不惯太后,更看不惯汪家那一家子。   其他宗室们也都是这么认为的。因此在这场博弈中,本来两不相帮的宗室们选择了支持皇帝。   白萌就是宗室们第一次改变旁观态度,给皇帝送上的第一个筹码。   但虽说一个皇后对许多女儿家来说都是泼天的荣耀,但对于白萌来说,她被教导得太过光明,性子也被宠得过分骄矜,真的是很不适合进入后宫。   后宫里那些女人,各个都是人精。皇帝又不同于旁人,会对妻子做一个知冷知热的体贴人。单从女儿家的幸福想,白萌进宫是大大委屈了她,甚至是一件很危险的事。   果不其然,白萌还没进宫,便发生了落水的事。紧接着,又出了白茉的事。   白萌落水之事的真相,荣王府是知道的。荣王一家子也和白耘之后想的一样,认为白茉是为了诚王娶她的承诺才会加害嫡姐。   幸亏白耘自己嘴皮子厉害,再加上太后那猪脑子拖了诚王和汪家的后腿,把清流和勋贵都惹恼了。   荣王妃怜爱的看着白萌。只希望接下来的教导还来得及,能让白萌适应后宫。   或许这次落水也是一件好事,白萌的性子变了,或许进宫后也不会太难熬吧。   荣王妃道:“皇帝是元后嫡子,一岁时元后薨,太子被皇帝亲自带大。太后对他不冷不热,但是相反他却莫名对太后十分眷念,对诚王也十分容忍。”   白萌点头,看来皇帝有恋母情节,说不定还是个M。   荣王妃又说起太后的事。   太后娘家本来不怎么显赫,在其为继后时,汪家几个兄弟都很能干,被先皇重用,这才慢慢发迹。先皇去的突然,没有确立托孤大臣。汪家凭着自己太后外戚的身份,这才成为如今将近汪半朝之势。不过因为太后经常拖后腿,让本来想给自己、给诚王树立好名声的汪家老是受挫。   因先帝身体状况日益糟糕,为了巩固太子的位置,先帝本来给太子内定了一个家世显赫的太子妃,这个宗室们都知道。但先帝前脚刚去,后脚太后就发懿旨,给诚王和那家姑娘栓了婚。   虽然在百日内,的确可以指婚。在大丧期间,许多人家都是趁着这百日给儿女订婚,以免错过婚期。   但是皇帝的婚事还没着落,太后就急着给诚王指婚,这也太匪夷所思了些。而且朝中不知道这家女子是被皇帝相看过的?   于是在汪家和诚王还没考虑好夺位之事,太后就给诚王扣上了一顶人品糟糕的帽子,诚王这时候才十四岁。   支持当今皇帝的官员差点没笑死。   太后只是想着要给儿子积累够多的资本,这么好的姑娘当然不能便宜皇帝,一定要给自己儿子。先帝既然认为这个姑娘能给皇帝带来助力,显然也能给她儿子带来助力。   但她也不想想,这王妃不是娶进门,娘家就一定会帮诚王,何况还是以这种屈辱的方式进门。   最后这件事也是闹了挺大的笑话,太后最终还是撤回了懿旨。那家姑娘被迫进了尼姑庵为先帝念了三年佛,然后被家里匆匆嫁了出去。   所以太后撤回懿旨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她总是想趁着皇帝没反应过来匆匆派人宣旨,然后又在众多大臣宗亲的抗议下被迫收回旨意。这么奇葩的太后,也是罕见了。   白萌点头,看来先帝对自己的太子很看重,专门选了一个蠢的继后。便是汪家这么局势大好的情况下,太后也能不屈不挠的给汪家、给诚王拖后腿。先帝英明。   不过这么蠢的太后,皇帝还一副希望得到她的重视的样子,果然是缺母爱缺到M了吧。   荣王妃道:“因为太后从中作梗,宗室大臣又除了皇后之外,对后宫其他妃嫔位置并不关心,因此现在后宫四妃全是汪家的人。贵妃和淑妃姓汪,德妃和贤妃姓李。这个李家,太后嫂子的娘家。其余妃嫔,乃是从太子东宫通房所封,都是些不入品的,不值一提。”   白萌差点笑出声,她道:“也就是说,太后接了娘家四位女子,占了妃位,然后就不管陛下后宫了?”   荣王妃笑道:“就是如此。她认为四妃都满了,其他贵女也就不可能入宫帮扶皇帝了。她倒是给诚王又选了一门好亲事,只是第二年就把诚王的侧妃给封满了,还送了几个通房侍妾给诚王,深怕亏待了诚王。唉,先帝封她为皇后,大概是看她单纯可爱吧。”   白萌手绢抵住嘴唇,亮晶晶的眼睛看着荣王妃。外祖母还真是幽默啊。   荣王妃笑了一会儿,又继续给白萌说宫里这四妃的事。这四位妃子的容貌都是极好的,才情性格各有千秋,若不是一窝蜂进宫,其实进宫做个宠妃资本还是有的。只是这么一窝蜂挤进来,汪家野心家的形象一下子确立了。   汪家倒是想拦着,但这次宗亲和其他大臣不拦了,懿旨都发到了他们府上,还有官员不断送礼祝贺,他们也只能捏着鼻子选人进宫。   太后再次当了一次皇帝的神队友。   白萌感慨:“陛下敬重太后是应该的,太后对陛下多好啊。”   荣王妃干咳了一声,道:“倒也是这个理。”   然后这祖孙笑作一团,把进来的世子妃吓了一跳。不是说宫里的事吗?这么严肃的话题,婆婆和萌儿怎么笑得这么开心?   她听了白萌的复述之后,也忍不住捂住肚子笑了。世子妃用手指戳了白萌的额头一下,道:“鬼精灵,进了宫可别这么跳脱。”   白萌装作无辜道:“我才不跳脱,我可沉稳了。”   世子妃笑道:“是是是,你沉稳的很。母亲,秋嬷嬷已经同意和萌儿一同入宫。媳妇让她准备一会儿,过几日就来王府伺候萌儿。”   荣王妃拍了一下把手,笑道:“好,好,那个老顽固终于同意了。”   白萌好奇的看向荣王妃。   荣王妃笑道:“那秋嬷嬷是思皇后大丫鬟,出宫嫁人后,又回到宫里,成为太子奶娘。当今太后封后之后,换掉太子身边旧人,秋嬷嬷在太子两岁的时候再次出宫。先帝知道此事后,便将太子身边的人全部换成了自己的人,并亲自教养太子,秋嬷嬷也就没机会进宫了。秋嬷嬷只一个已经外嫁的女儿,她本来跟在女儿身边,现在肯来帮你,你进宫之后会顺利许多。”   思皇后指的是元后,也就是当今皇帝的生母。元后追谥“思”,是当朝难得非子嗣追封谥号的皇后,可见先帝对其的感情。   元后的大丫鬟,皇帝曾经的奶娘?白萌明白了荣王妃大费周折找到这个人送到她身边的意思。   白萌问道:“是否还有其他东西让我带给陛下?”   荣王妃点点头:“萌儿就是聪明。外祖母派人寻了思皇后还在时给太子留的旧物,到时候单独装一箱,给你作为嫁妆,带进宫。”   世子妃笑道:“思皇后论亲属关系,我勉强能厚着脸皮叫一声姑母。思皇后重病时,担心太子年幼,前途莫测,给太子留了许多东西。这些该物归原主了。我们贸然求见陛下,被太后知道又会闹了。以你嫁妆的形式将这些东西还给陛下,也算全姑母一颗慈母之心。”   白萌感叹:“思皇后真是想的周到。”   思皇后去世的时候太子才一岁,她大概是担心自己去世之后,先帝有了新欢,太子会被废吧。若是太子性命无碍,有了她留下的东西,好歹能过得宽松些。 第九章   白萌听着荣王妃主讲,世子妃补充的,她进宫之后需要做的可能会提升皇帝好感的事,心里觉得有些古怪。   她总觉得这两位长辈传授的好像是……对了,就是手下某小子喜欢打的那种攻略游戏的通关秘籍路线?她无聊时跟着打过几次,只是那时候激动时无法控制力气,不小心捏碎他几个游戏手柄,便被赶了出来。   虽然那个世界没有人制造游戏机,游戏机都是绝版货,但是为了这个就把她这个当老大的赶出来,也实在是太过分了,也没看自己帮了他多少次。   白萌心神飘忽了一下,又重新聚拢心神,听荣王妃和世子妃传授宫斗经验。   她虽然有一世尔虞我诈的经历,但这个时代的女子拥有这个时代独有的智慧,多听多学,总不会错。   就像是她学着白茉的神情,瞬间刷爆了父兄的好感度一样。   白萌在王府中的日子,就在荣王妃和世子妃教导她后宫生存技能中一天一天过去。终于,她翘首以盼的赏花宴到来了。   在这次赏花宴上,荣王为自己乖外孙女请到了皇帝亲自到场,准备让这小夫妻两悄悄提前见一面。   虽说这时代都是盲婚哑嫁,但对子女比较宠爱的家人,还是会在定亲之后,让小两口有接触的机会,好让他们在婚前就交流一下感情。   本来若是太后是皇帝生母,此事应该太后来做,召白萌入宫“聊天玩耍”,再和皇帝偶遇的。现在太后不乐意做关心皇帝的事,就只能荣王这边出手了。   谁都知道荣王府此次赏花宴是为了白萌,即使前些时日,京中贵女们看了白府很久笑话,在白萌面前,也得装出个姐妹情深来。   如今皇帝有了清流、勋贵和宗族三方支持,只有太后外戚苦苦支持,可见皇位已经稳固。白萌这个未来皇后,至少现在,肯定属于被人拉拢的对象。   至于以后谁家有没有人进宫,有没有人和白萌争夺圣宠,那是之后的事。   白萌在京中也有几个好姐妹,都是爽直的人。她们见到突然变娇弱的白萌很是不习惯。当知道白萌的改变是因为落水,以及诚王对家里的侮辱受惊之后,这几个姐妹一个个都拿出了大姐姐的姿态护着白萌,表示赏花宴上谁敢嚼白萌的舌根,她们定会撕烂对方的嘴。   白萌笑道:“这可是荣王府的赏花宴,谁会这么没眼色,不用姐妹们出手,下人就把她轰出去了。虽说她们不一定愿意给我面子,我外祖父外祖母的面子,还是会给的。”   几位姐妹纷纷称是。   和白萌交好的几位姐妹都是勋贵、世家或是宗族女子,虽然白萌的爹属于清流一脉,但荣王妃带她结识的人,肯定属于荣王的圈子。   清流说白了就是刚通过读书进入朝堂的那一群人,待他们做了几代的官,立了几代的功,也就成了世家勋贵。他们嘴里嫌弃勋贵,只是因为自己没达到这个地步而已。   哪个科举做官的寒门,不是盼望着几代之后进入世家勋贵的行列?   “白姐姐今日气色不错,人比花娇啊。”   白萌正和这些小美女们聊得开心,突然一个不怎么和善的声音响起。   白萌抬头,从记忆中搜寻这个人的信息,搜寻了半天也没搜出来。   看着白萌带着疑惑的脸,那穿着水红色罗裙的女子脸上出现一丝薄怒。   “萌儿,这是左丞相……庶女。”一相熟女子道。   白萌懒洋洋道:“一个庶女跑到我们面前来干什么?”   另一女子笑道:“大概因为丞相家的嫡女要么已经入宫当你未来的姐妹,要么年纪和我们相差太多吧。”   白萌似笑非笑的瞪了那女子一眼,道:“这么说,她也是想入宫,才厚着脸皮叫我一声姐姐了?”   周围女子统统笑了起来,笑得那女子脸色一阵红一阵白。   白萌扬起下巴:“好了,你的愿望我已经收到了,只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便是你要给皇上做小,也得你父母同意才是吧?只要你进得了选秀最后一关,再叫我一声姐姐不迟,你觉得呢?”   周围女子的笑声都快把周围花瓣给震掉了了。   这女子顶着周围人不怀好意的笑容,狠狠道:“我已经不是庶女……”   白萌仰头:“被记在嫡母名下了?怎么,这件事也要和我说一声?可是我根本不认识你啊。你找我分享什么喜悦。”   那女子脸涨得通红,提着裙子跑掉了。   白萌心想,欺负小姑娘,真好玩。   “本以为你受惊之后脾气变好了,结果还是这么暴躁。”一翠衫女子笑道,“这人你不记得,我可还记得,上次就是她怯生生叫你白姐姐,要和你一起坐,被你拒绝了,这次大概是被记在嫡母名下了,来找场子的吧。”   白萌道:“找场子?这有什么好找的。再受辱一次吗?”   翠衫女子笑道:“听闻汪家有意再送一个人进宫。”   白萌用扇子掩住嘴,笑得眼睛都弯了:“还送?四妃还不够?那干脆除了我这个皇后之外,把九嫔、二十七世妇、八十一御妻全一块儿凑齐吧。”   翠衫女子掩面笑道:“你这张嘴啊,真是讨打。”   “是讨喜还是讨打?”   “当然是讨打。”   一干贵女皆笑得直不起腰,与白萌相熟的几位闺女还作势用团扇敲白萌,白萌非常配合的左闪右躲。一群贵女像是花蝴蝶一样穿梭在花丛中,很是闪花了不少偷偷注意着这边的年轻公子们的眼。   如今朝代男女大防不是很严重,荣王赏花也叫了男人,这种赏花宴也算是大型相亲宴了。年轻公子在阁楼中高谈阔论,年轻贵女在阁楼下的园子中赏花。一低头一抬头,就可以窥见异性面容。特别是那些未曾婚配的年轻男子,若是有看中的贵女,回家也好打听打听,家世合适,说不得就是媒婆上门了。   皇帝也一身便服,坐在阁楼最高处。他身边坐着荣王。两人神情可不怎么愉快。   荣王冷哼:“这次终于不带着诚王那小子出来了。不知道你明知道他母子对你恶意,还处处让着他,究竟是为何。”   皇帝平静道:“王叔慎言,他毕竟是朕的弟弟。”   荣王气得拂袖走人。他就是每次看见皇帝对太后和诚王忍气吞声的样子就心头冒火。   荣王妃瞪了荣王一眼,对皇帝道:“陛下赎罪,他就是这个暴脾气,怎么也改不了。”   皇帝苦笑着道:“王叔只是关心朕,朕明白。朕也有苦衷。”   荣王妃柔声道:“陛下的苦衷老妪明白。便是诚王再荒唐,陛下也得明面上护着他,做出友悌的样子,才不会被御史诟病。陛下辛苦了。”   皇帝摇摇头,没有说话。   他看向楼下笑闹的女子,道:“穿黄杉的女子,可是白萌?”   荣王妃笑道:“正是萌儿。”   皇帝道:“被赶走那女子……”   荣王妃道:“是汪家一庶女。”   皇帝叹道:“汪家越发嚣张了。”   荣王妃笑道:“陛下大婚之后便可亲政。”   皇帝再次点头,继续看向楼下。   先帝后宫无论皇后嫔妃,都是先生了一堆女儿之后才开始生儿子。先帝儿子本就不多,皇帝和诚王还都是他的老来子。因此皇帝虽然只比白萌大两岁,但辈分可比白萌长一辈。   不过入宫为后为妃,是不看这个辈分的。   皇帝脸上无悲无喜,荣王妃看不出来皇帝对白萌是否满意,心里有些忐忑:“萌儿这丫头被我们宠坏了,性子太过活泼。入宫之前,老妪定会好好教导她,把她性子掰成熟些才成。”   皇帝道:“活泼没什么不好,只是宫里太过沉闷,恐委屈了她。”   荣王妃听皇帝此言,不像是对白萌不满意的样子,立刻笑道:“能入宫伺候陛下,是萌儿的福分。哪有委屈之说?”   皇帝笑了笑,没说话。   荣王妃道:“陛下坐在此处也无趣,让承哲带陛下逛逛如何?”   皇帝知道荣王妃是想让他单独见见白萌,也不拒绝,道:“那就麻烦堂兄了。”   世子道:“陛下折煞微臣。”   皇帝跟着世子下楼。他下楼的楼梯和阁楼底下几层并不相通。这一层就是专门修给特殊的客人的。荣王妃起身送皇帝离开之后,身边侍女立刻将阁楼窗户挂着的风铃收了起来。   在院子里正在和命妇交谈的世子妃一直注意着窗户,风铃一收,她立刻和身边命妇道有事暂且离开,然后走到白萌身边,说是荣王妃有事找她,带她去见荣王妃。   周围命妇贵女都露出了然微笑。   谁都知道这次赏花宴是为了什么,也都知道陛下被请来了。世子妃是领着白萌去见陛下了吧。   未出阁的贵女们对皇帝还是有几分心思,但一想到后宫里四妃都已经塞满了汪家的人,就顿时熄了这份心思。 第十章   “陛下是很和蔼的人,萌儿不用紧张。”世子妃温言细语道。   白萌微笑:“舅母不用担心。萌儿不紧张。”   世子妃点点头,见白萌确实不像是紧张的样子,心里想着,不愧是自己一手教导的孩子,就是大气。   白萌跟着世子妃走过弯弯曲曲的走廊,走进一片竹林中。小小一片竹林隔成曲折小道,白萌已经感觉人就在五米外池子边的小亭子里,但硬是来来回回绕了很多圈,才看到亭子。   白萌低头看着自己被露水泥土竹叶沾湿的绣花鞋和裙角,心里略微有些不爽。   第一次见未来的丈夫,居然如此狼狈。真想一掌推开竹林,直接走过去。   “到了。”世子妃笑道。   白萌抬头,她的舅舅和一位锦衣玉簪的青年,正坐在小池塘便的亭子里小声聊着什么。   这个小池塘位于竹林中央,很是清幽。坐在亭子中的人,可以看到竹墙外的人影,但不会将人看得真切。池塘水底高低错落,放上了水车,水声不绝于耳,说话稍微小一些就被水声掩盖住了。在这里,是一个主人家准备的密谈的好地方。   “萌儿。”荣王世子坐着的方向正对着白萌,他对着白萌笑着点点头,“快给陛下行礼。”   白萌站在亭子台阶前,屈膝躬身:“民女恭祝皇上万福金安。”   “起来吧,在外面不必拘礼。”锦衣玉簪的青年清亮的声音在白萌耳边响起。   白萌抬起头,视线落在已经转过身来的皇帝脸上。真是一副好相貌,虽算不上精致,但这浓眉大眼的正派长相,再加上冷漠严肃的表情,更加符合她的胃口。   总觉得这张脸,哭起来肯定很好看。   白萌这想法只是一闪而过,但她如此想的时候,面前人眼神中居然闪过一丝慌张忐忑。   白萌眨了一下眼,难道是她眼花了?   “坐下吧。”皇帝语气平淡,仍旧看不出喜怒。   荣王世子和世子妃心中有些担忧。这陛下对白萌是满意还是不满意?   夫妻两对视一眼,荣王世子道:“陛下擅弈,微臣不擅长这个,斗胆请外甥女陪陛下对弈一局,不知陛下同意?”   皇帝犹豫了一下,轻轻点了一下头。   白萌有眨了一下眼,她觉得皇帝似乎有些紧张?虽然她舅舅和舅母都没有发现,但她以她纵横那个混乱的世界那么多年培养出来的敏锐观察力发誓,皇帝的确在紧张。   难不成,这个坐拥后宫的主儿,居然还是个和女人单独相处会害羞的雏儿?   应该不是。他似乎不是因为自己是女人的缘故。   白萌原本对皇帝很合自己胃口的相貌而升起的兴趣又多了一分。   白萌和皇帝坐在桌子上,一人执黑子,一人执白子对弈。荣王世子和世子妃主动离开,说是去池塘另一边的小亭子钓鱼。   这样既给两人单独相处的空间,若有什么事也能及时赶到。   伺候的下人们也走到亭子外面,将亭子留给这对未来的小夫妻。   白萌在感觉皇帝有些不对的时候,就将注意力更加集中。这次她敏锐而清楚的看见,皇帝在最后一个下人退出去的那一刻,身体绷紧了一瞬。   哦豁,他好像不是紧张,是在害怕?   他在害怕什么?   皇帝为尊,这次陪着对弈自然免去了猜子的环节,由皇帝执黑子先走。   皇帝在下棋的时候,似乎心情轻松了一些,没有之前那么忐忑了。   虽然这种忐忑,估计只有白萌这种观察力才能发现。   不过恶趣味的白萌开始在棋盘上凌虐黑子的时候,皇帝的动作又开始有些僵硬了。白萌甚至能看到皇帝眼中的委屈和慌张。   白萌抿了一口花茶,轻笑道:“陛下,你的眼眶红了。”   皇帝立刻伸手去摸眼眶。然后他对上白萌一张似笑非笑的脸。   “陛下,是小女什么地方做的不对吗”白萌仗着自己面对着池塘,除了皇帝之外没人看得见自己的表情,故意撤去之前那张温柔娇弱的面具,想证实一下自己的猜测是否正确。   反正就算不正确,得罪了皇帝也没关系。皇帝不敢也不能悔这门婚事,她只要进了皇宫,总有办法让其屈服。   “不、不是……”皇帝感觉自己浑身汗毛都炸起来了。   他从小培养出来的对对方气势和恶意敏锐的感知又开始给他发警告,告诉他面前这个人很危险,非常危险,危险到可以和他那暴躁的父皇一个级别。   从刚见面,皇帝就直觉眼前这个娇弱女子绝对不是表面上看到的那样温柔美好。虽然这种直觉来得毫无依据,但他的直觉已经救了他很多次,帮他做了许多次正确的选择。   若不是他的直觉让他趋利避害,他可能早就被打死了。   “既然没有,那就继续下棋吧。”白萌手指曲起,轻敲了一下棋盘,“陛下,你不是擅长对弈吗?可这棋艺好像不怎么样啊。陛下你没有认真吗?”   皇帝看着白萌突然变得强势起来的态度,不知为何,脑海里回想着另外一个人的声音,“你这手棋是不是根本没有认真!你到底在下什么?!”。   不,不,我有认真,真的,不要骂我,不要打我。皇帝神情有些恍惚,但手中下棋的动作却未停下。   白萌一边直视着皇帝的脸,一边手下攻势更加凛冽。棋盘如战场,她一点一点将棋盘上的黑子吞吃殆尽,就像是一个最凶残的野兽,面对可口的猎物一样。   自地位稳定之后,白萌就开始疯狂学习她所认为的完美女性应该学习的东西。比如什么美容护肤化妆着装,什么琴棋书画歌舞女红,她都有超出常人的天赋和毅力,以及足够多的时间和资源,将其一项一项的精通。   在那个时代,这些“爱好”都是独属于她这个层次的奢侈的癖好。她还养了许多美好柔弱的女子,将她们塑造成自己喜欢的完美女子的样子,以满足自己的幻想。   养不成自己,就养成别人聊作慰藉了。   当然,男人她也养了不少。只是只能互相用工具什么的,还是让她很难受啊。她想体验一场真实的性,为此她拥有足够的理论知识,就是没条件付诸于实践。   罢了罢了,过往不提也罢。现在她换了一具她心目中完美的身体,力量也逐步能够控制,再不会发生前世那样的事。   毕竟前世那相貌和无法控制的力气以及完美的防御,是异能速成的副作用,也是她为了获得更强大力量主动的选择。   现在她不需要全方位无死角防御和力量压制,只要控制好跟随来的这一身异能,就没有问题了。   前世学来的技能,这一世定会让她成为最完美的女人,最完美的妻子。   比如现在,她就能在棋盘上,将皇帝的黑子杀得溃不成军。   “你输了。”白萌懒洋洋道。   皇帝在确定胜负之时,已经愣住了。他神情恍惚,好似被白萌逼入了梦魇之中。   白萌露出惋惜的神情。   这种人他见多了。心中有严重的创伤的人,便是伪装的再完美,只要稍稍一逼迫,轻轻那么一推,他的心理防线就瞬间崩塌,丢盔弃甲,溃不成军。 第十一章   自父皇驾崩之后,卿昱已经好几年没有感受到这种恐惧了。   这种心里对自己默念一千遍一万遍,“父皇是爱我的”,“父皇只是恨铁不成钢”,“父皇不是故意的”,“父皇也很痛苦”,但是仍旧抑制不住想要蜷缩成一团瑟瑟发抖的恐惧。   母后去世的时候他还小,不记得有没有恐惧;太后针对他的时候他也还小,也不记得有没有恐惧。但被父皇亲自教导养育这十几年,恐惧是时时刻刻存在的。   前几年还好,父皇对还是小孩的他较为宽容。他自幼聪慧,启蒙也比较快,得了父皇不少夸赞。   虽然也曾因调皮或是没完成学业受过罚,但那些受罚比起之后,已经可以忽略不计。   那时候的他是幸福的。这种幸福的感觉,现在已经快记不清了。但这种感觉的确存在,是长久以来支撑他不要恨父皇的理由。   在大概七岁的时候,父皇的身体突然恶化,重病一场。病愈之后,父皇就显得很急躁,对他的要求也越来越严苛,动手的次数也越来越多。   父皇是从战场厮杀过的。父皇的的气势很可怕,就像是要杀人一样;父皇的手劲很大,每次都跟骨头要被打散一样;父皇有时候控制不住脾气,手上有什么就用什么打。   不过父皇在控制得住脾气的时候,还是比较注意分寸,所以大部分挨打之后他只是皮外伤,只是很疼,不会造成不可逆转的伤害。   他只是浑身青紫而已,药酒揉一揉就散了;   他只是皮外轻伤而已,第二天就结疤了,用特制的药膏擦一擦,伤疤痊愈后连红痕都不会留下;   他只是被骂被吼而已,这都是他没用,是他活该,是他不能达到父皇的要求。   每一天,每一天,每一天……从习武到兵法的运用,从练字到治国的道理,从自己喜怒不形于色,到从对弈、闲聊中都必须占据主导地位。父皇好似想将一切都一股脑塞给他,并且让他瞬间学会。他从疲于应对,到培养出如同食草动物一般的直觉,能分辨父皇每一次情绪转变的征兆,能瞬间察觉对方的危险性,能做出最适合的求饶姿态,减轻对方对自己的伤害。以免父皇的愤怒累积到控制不住脾气的地步。   别打了……好疼……   别骂了……好难过……   对不起,是我没用,是我没有达到父皇的要求,父皇别生气了,我会努力……我一定会努力……   求求你……求求你……   “啪!”   一声清脆的击掌声将卿昱从梦魇中唤醒,他的视线重新聚焦,看轻眼前的人是自己未来的皇后,而不是那个已经沉睡地底的父皇。   卿昱先是松了一口气,然后心里更惊恐了。   这个女人很危险,和父皇一样危险。   明明他已经十七岁了,而且武艺在父皇的高压之下也算是不俗,面前只是一个十五岁的小姑娘,怎么看也不会给他造成危险。但他相信救了自己十几年的直觉。   这十几年,他唯一相信的就只有自己了。   毕竟他的一切,都是他的父皇给的。他身边的人,都是父皇的。他若是对身边人诉苦,很快他的父皇就会知道。之后结果,他已经体会过了。   现在面对白萌,卿昱竖起了自己曾经在父皇高压教育下的伪装,将直觉发挥极限。明明亭子外面有很多下人,他只要吼一嗓子,那些远远离开将这单独相处空间让给他们的下人们就会飞速的赶过来。   可他知道,不能叫,不能喊,只能乖乖听话。   白萌道:“棋下完了,可否需要民女陪陛下看看风景?”   白萌指向池塘。   虽然现在下人们没有注意到皇帝的异样,但伺候的人都是人精,难免不会注意到。还是面对着池塘,空无一人,只要皇帝不出声,就不会有人发现。   白萌手中捏着一颗白子笑得开心。   卿昱看着白萌的笑容,一言不发的起身陪她走到栏杆处,看着池塘波光粼粼的水面。   “你……不是白萌,不可能是白萌。”卿昱压低声音道。   随着这句话他说出口时也觉得匪夷所思,但……白萌不可能和父皇一样,拥有在战场上血海尸山闯荡过来的血煞之气。他对这种气势太敏感了,敏感到现在晚上偶尔还会做噩梦。   白萌笑意盈盈的看着卿昱,卿昱忍不住抖了一下。这一次发抖的幅度,若是旁边有其他人在,都能看得真切。   卿昱感觉白萌更加可怕了,就像是一头老虎,而自己则是一只可怜兮兮的兔子。明知道对方一口就能吞了自己,却腿软得连逃跑的心思都生不起来。   就像是面对父皇的责打一样。   卿昱带着的淡漠木然的面具上的裂痕越来越大,额头上开始沁出细汗,脸颊微微泛红,心脏跳得快要从喉咙蹿出来似的,瞳孔也渐渐失去了焦距。他耳边好似又响起了父皇的声音……责骂声,脚步声,摔砸东西的声音……近了……近了……父皇要来了……又要挨打了……   “停!”   卿昱感觉一双柔若无骨的手覆在了自己手背上,他瞬间回神,低头一看,自己握着亭子栏杆的手已经绽起了青筋。抬起头,他看到了白萌关切的眼神。   只一个眼神,他心中的警报的钟声突然停止了。   “我的确不是白萌。但以后我就是白萌了。”白萌覆在卿昱手背上的手轻轻握紧,另一只手放在卿昱眼前,手掌一翻,跟变戏法似的,手心出现了一个锦囊。   一个绣工精致,但略显陈旧的锦囊。   卿昱从未见过这个锦囊,但他一眼就认出了这个锦囊。   在他千百次被梦魇折磨的时候,只有握着和这个绣工图案相似的锦囊,才能入睡。   “她放不下你,不愿轮回,苦苦哀求,所以我来了。”白萌的声音极尽温柔缠绵,“我来此世唯一的目的,就是爱着你,保护你,不让你受到任何伤害。”   卿昱看着白萌,用的直觉判断,白萌没有危险性。他又用从父皇那里学到的观察能力判断,白萌没有说谎。   可是……   “便真是如此,你又能如何保护我?”卿昱重新恢复了淡漠的神情。   白萌将锦囊塞卿昱怀里,又跟变戏法似的翻出一颗白子在手心,轻轻一捏,然后张开手掌。玉石做的白子,跟沙子似的,被风一吹,就飘走了。   不,不是就像沙子似的。棋子的确变成了沙子。   卿昱腿一软,差点一屁股跌坐在地上。 第十二章   白萌将手掌收回,轻轻对着手掌吹了一口气,让棋子变成的沙子随风散去。   她微笑道:“陛下,这下您相信了吧?”   卿昱的嘴张张合合好几次,才将话说明白:“你、你……就是是何方精怪?真正的白萌……”   白萌微笑道:“我就是一普通人啊。我就是白萌啊。”   卿昱淡漠的表情终于换成了一副苦瓜脸,看得白萌差点笑出声。   “放心吧陛下,我可不是什么精怪,是活生生的人类。”白萌道,“陛下不是已经感受到我手上的温度了吗?”   卿昱这才注意到,白萌的手还放在自己的手背上。   白萌手心的温度的确是温热的。卿昱尴尬的将自己的手收回来。   白萌看着卿昱一副纯情的样子,心里好奇急了。卿昱后宫人数不算少,也没听说他不近女色,怎么还一副纯情的模样?   这疑问,可能要她等到进宫才知道吧。   “陛下只要知道,我是娘娘在神灵前苦苦求来的,为此,娘娘在我出现的那一刻才轮回转世就成。陛下可不要辜负娘娘一片慈母之心啊。”白萌神神叨叨道。   卿昱从怀里拿出陈旧的锦囊,沉声道:“你怎么证明你是……是母后求来的。”   白萌笑道:“我需要证明什么?我只是通知你一声罢了。你信也罢,不信也罢,和我有什么干系?我又不需要你做什么。我护着你,又不是你护着我。”   卿昱嘴角抽了一下:“朝堂中的事,不是武力能解决的。”   白萌手指轻轻滑过栏杆,将栏杆横木的棱角慢慢抹去,木屑从白萌指尖滑落:“朝堂中的事,陛下自己能解决不是吗?我只需要护着陛下安全便是。有我在,没有人能伤得到陛下分毫。陛下可以放心大胆的做自己的事,不用担心会被任何人伤害。便是陛下将来想上战场,面对着千军万马,我也能护陛下周全。陛下可信?”   卿昱撇过来,不去看白萌的表情。他知道白萌很可疑,这种怪力乱神的事简直应该被拖出去烧死。   但是他能吗?能说白萌是妖孽吗?   白萌可没在其他人面前这么坦诚,她伪装得好得很。卿昱这么想的时候,心中诡异的觉得安心。   只对自己坦诚,只属于自己的秘密。他便是成为了皇帝了,也还未拥有过。   毕竟他这个皇帝当得并不安稳。虽他从父皇那里学了一身的本事,但是只要感觉到对方有怒意,立刻就不敢与对方争辩。   都说他过于孝悌,他自己知道自己不是孝悌,只是不善于和人争执。只要对方一激动,他就会害怕。   他知道对方伤害不了他,但他莫名的对自己不自信。若安全感是建立在自己身上,那他或许要过很久,才会自己给自己树立起信心。   “你怎么可能上战场。”卿昱最后只说了这么一句,“我朝还没有皇后上战场的先例。”   “反正我和娘娘约好了,会一直在你身边。你若是要上战场,那我肯定是要上的。借口什么,总能找到的。”白萌懒洋洋道,连对皇帝的尊称都没用了。   卿昱竟也没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他看着白萌这很有些目中无人的高傲态度,只觉得这样子好似更适合白萌。   比那娇弱样让他更舒服些。   说了这么一会儿话,卿昱腿也不软了,身体也不发抖了,心情也平静下来了。   他偷偷看了白萌一眼,然后很快收回眼神,道:“朕不需要你保护,你保护好自己,别在别人面前胡言乱语,朕可救不了你……你真是母后派来的?”   白萌一字一顿道:“是求来的。除了娘娘,谁还会这么用心对你?嗯,现在还加上一个我。”   卿昱忍不住瞪了白萌一眼。   白萌看着卿昱那好像是被惹急了的兔子似的表情,笑意更深:“陛下,该坦白的我已经坦白了,舅舅舅母还在那里等着,咱们是继续下棋,还是去和他们打招呼。说真的,陛下你的棋艺真烂。”   卿昱又忍不住瞪了白萌一眼。   他虽然胆子莫名的大了一点,但是也只敢用眼神瞪白萌。   他还记得白萌指尖滑落的棋子碾碎后的沙子,还有木屑。   头疼,母后到底给他找了个什么人啊,这武力值也太可怕了吧?一看就不是普通人。只希望她真的有心隐藏,不然还得他收拾烂摊子。   “再下一局。”卿昱道,“朕的棋艺不差。”   只是被白萌的气势吓到了,不自觉脑子就钝住了。   “这次可、可不能……”卿昱想找一个合适的词。   白萌接嘴道:“可不能乱放杀气,把陛下吓着呢?”   卿昱忍无可忍的哼了一声。敢情刚才是故意的?!说好的是来保护他的呢?   白萌笑着和卿昱重新下棋,然后发现少了一颗白子。   卿昱:“……”   白萌干咳了一声,道:“虽然少一颗,但下棋也不一定会用完所有棋子嘛。就算用完了,你把吃掉的白子还给我一颗不就好了?”   卿昱默默低头,下了自己第一手棋。   白萌笑着接上。   ——————————————————————————   白萌在“坦白”的时候,就丝毫没担心皇帝不接受。   这种人她见得多了。在她那个混乱的时代,人性什么的已经不存在了,被伤害的人比比皆是。虽然有的人熬过来了,变强大了,但也有的人被伤害的记忆折磨,无法解脱。   她拥有了领地之后,急需普通劳动力恢复社会生产。从伤害中走不出来那群人,可不能白养不干活。   温和的手段和关怀不说有没有这个时间和精力,便是那些人自己,在那个混乱的时代,都不会相信所谓的温情。   他们需要在心里树立一个天神般的,可以绝对保护他们的人物。这个天神般的人物,会让他们远离一切伤害,再不用害怕任何梦魇。   既然是天神,当然是与普通人不同的。   她的领地,这天神自然是她。   只是那时候她为了让这些人走出来,用的类似于宗教的方式。现在这方式可不能照搬。   不过方法都是差不多的。既然皇帝不信任身边人,那就不是“人”就好。一个从未出现但留下的东西足以表现自己对皇帝爱意的母亲,是一个很好的切入点。而她,直接不是人类就好了。   就算精怪之类再可怕,但只要沾上“独属”二字,就会变得无比安心。   至于皇帝以后会不会改变,变得害怕她,想要除掉她……白萌微微一笑。她会蠢得给对方机会吗? 第十三章   白萌这次和卿昱下棋的时候没有乱放杀气,棋路也平和不少。卿昱也终于能发挥出自己应有水平。   两人在棋盘上你来我往,杀得还算势均力敌。   白萌一边下棋,一边用很随意的语气,说起卿昱生母思皇后的事。   她告诉卿昱,思皇后给他留下了许多东西,这些她会尽量找齐,放到嫁妆里,带到宫里来。   “如果是直接给你,恐怕宫里有人会闹吧。”白萌道,“虽说是放进我的嫁妆单子里,实际上房契地契都是你的名字,其他金银细软也不会少你一分。”   卿昱拿着棋子的手僵硬了一瞬,装作漫不经心道:“朕缺这些东西?你拿着便是……母后这些也告诉你了?”   白萌道:“这些事当然是反复叮嘱。当母亲的不容易,离开的时候为你做了最坏的打算。”   卿昱低头下棋不语。   母后是担心自己被废掉,出宫后的生存问题吧。听父皇说,母后在临终之前求的不是太子之位,而是希望无论将来如何,请给他留一条命。   “现在已经不需要了。”卿昱道。   白萌道:“怎么不需要?你动一动内库,多少人指手画脚?总要有些不被人知道的私房钱来源吧?你不养些只听你话的人吗?有钱能使鬼推磨懂吗?你母后为你考虑的很周全,便是你不接受你母后的考虑,好歹为我想想。我说服他们把这些让我带进宫还给你,容易吗?”   卿昱嗤笑:“朕都是皇帝了,这些东西朕既然不知道它们的存在,便是自己拿了又如何。朕又不会出宫问他们讨要。”   白萌道:“是这个理。但楚家还是主动全拿出来了,一样不少。他们也牢记着思皇后的嘱咐呢。”   卿昱大着胆子白了白萌一眼。   刚才还说说服他们不容易,现在又说人家主动拿出,怎么说都是你。   白萌眨了眨眼,无辜笑。   不小心把舅母家的功劳算自己头上了。不过楚家应该不会介意才是。毕竟她听舅母说,若不是有着自己进宫,要为自己置办嫁妆,顺便博得皇帝好感的借口,楚家是真打算吞了的。   舅母虽然觉得不太好,但她一个嫁出去的女儿,也不好说得太过。   所以说太子如果真出了什么事,这些东西能不能到太子手中救急,也是很大的问题呢。   看着楚家作为太子真正的母家,这些年在太子面前一点存在感都没有,完全被汪家抢足了风头,就知道这届楚家人,不太行。   不过先帝可不像当今皇帝那样地位不稳,思皇后家世本就一般,楚家人脑袋不怎么灵光也自然。其实太后家世本也一般,只是汪家出了几个能干人。   幸亏楚家还没糊涂到这份上。看着皇帝统治逐渐稳固,汪家的优势在太后不断“神助攻”下渐渐消失,终于回过味来在皇帝面前卖好了。   这次对他们而言,算是大出血吧。   虽然这些本来就是思皇后留给皇帝的。   “好吧好吧,不替楚家说好话,也不给自己揽功劳了。是舅母出了很大力,成了吧?”白萌道,“荣王府,还是很希望陛下好的。虽然外祖父脾气暴躁了些。”   卿昱神色稍黯:“王叔脾气和父皇很像。”   所以每次见到荣王他都想绕道走。幸亏荣王妃能管得住荣王的脾气QAQ。   一局下完,两人和局,卿昱有一种意犹未尽的感觉。   他其实是挺喜欢下棋的,只是棋艺容易受心境影响。   卿昱想,这皇后虽然来历奇异了些,但娶进宫后,能陪着他下棋也不错。   白萌:不不不,我可不想陪着你下棋,我想陪你做最爱做♂♀的事。   两人下了两局棋,时间已经过了许久,卿昱也该回宫了。   棋下完,白萌重新给了卿昱一个新的锦囊。   “我绣的。”白萌道,“娘娘的锦囊,陛下在宫里也不好挂在身上。以后陛下想带什么娘娘留下的东西,都放入这个锦囊里便可。陛下喜欢什么样式?我多做几个给你换着带。”   卿昱木着脸把白萌绣的银底金龙锦囊接过来,看着锦囊上霸气的龙纹,道:“你绣的?你还会绣锦囊?”   白萌挑眉:“陛下是对我的女红有什么疑惑吗?”   卿昱:“……不,没有,朕收下了。”   白萌失笑。   这个皇帝真的好逗好有趣,让她真生出了一二分保护欲了。   卿昱依照白萌所说,将新得的母后给他做的锦囊塞进白萌送他的锦囊中,然后将自己腰间的锦囊换掉。   卿昱想了想,把自己腰间的锦囊给了白萌:“兰草的,你带应该也可以。”   白萌笑着将皇帝的锦囊挂自己腰间。   当荣王世子和世子妃过来的时候,就眼尖的看见皇帝腰上挂着的锦囊变了,而皇帝本来佩戴的兰草锦囊挂在了白萌腰间,夫妻两交换了一个满意的眼神。   咱们萌儿就是厉害,瞬间获得了皇帝的青睐。   ————————————————————————   卿昱回宫之后就撞上了太后叫来传话的宫女。   听那宫女的话,太后大概又要卿昱为她亲生儿子做什么事了吧。   本来卿昱心情很好,被这么一打扰,瞬间有些生气。他摸了摸自己腰间的锦囊,想起了自己的生母,突然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居然鼓足了勇气说自己乏了,要回寝宫休息,有事待明日再说,然后扬长而去。   宫女傻眼了。她是太后身边的大宫女,为太后跑腿也不是一次两次了,皇帝可从来没有拒绝过太后的“召见”啊。   宫女脑袋一抽,情急之下伸手拉住了皇帝的衣袖,道:“这可是太后召见,陛下你快去吧,不然太后又该生气了。”   卿昱:“……”   他刚想说什么,低头就看见腰间锦囊上那张牙舞爪的龙纹。   卿昱反省。自己这个皇帝是不是当的有点失败?怎么一个宫女也敢对自己拉拉扯扯?   这样白萌进宫之后会不会又笑话朕?卿昱陷入沉思。   我才不要女人保护呢,母后就是操心太多,好好去投胎,下辈子投个福寿双全的人家便是。卿昱心中勇气又莫名足了一点,一挥手便让人拿下那宫女,宫规伺候,自己施施然走了。   只是待他回到寝宫洗漱沐浴完就寝,一个人躺在床上的时候,那仿佛神经搭错线的脑袋突然回过神,然后开始抱着脑袋呻吟。   卿昱含泪抱着脑袋在榻上滚来滚去。天啦,我没去见太后,还把太后贴身宫女打了,明天该怎么办?太后肯定要生气!肯定要骂人肯定要砸东西肯定要吵得他耳朵疼!   QAQ好可怕,要不明天再出宫躲一天? 第十四章   卿昱抱着躲一天是一天的心理,第二天、第三天,他都找借口没去太后那里。   卿昱只是单纯的怂,但这行为在其他人眼中就有了更深层次的解读。   卿昱是从荣王府回来之后才一改对太后容忍的态度,终于强硬起来,所以,是不是他和荣王达成了什么协议,不再担心汪家,不需要再对太后虚与委蛇?   还有人打听到,卿昱这次去荣王府是和白萌见面。他们又猜测,白耘那个老狐狸是不是也通过女儿让对皇帝承诺了什么?   对此,白耘和荣王都微笑着说自己毫不知情。   其他人相信才有鬼了。   太后本想闹一闹,被汪家派人及时劝住了。   汪家虽然权倾朝野,但并非一手遮天,更不到摄政的地步。因没有托孤大臣的存在,皇帝虽然未曾娶亲,但也一登基就亲政了。虽说受制于权臣,但也没到完全丧失主动权的地步。   皇帝本就是正统,他继位时年纪只十五岁,不算大,可他从出生起就是太子,支持他的人不少。诚王的助力只有汪家一伙,如果宗室的领头人和清流的领头人旗帜鲜明的站队,其他官员也会朝着皇帝靠拢。   其实他们本就只是惧怕汪家,而不是看好诚王。又觉得皇帝太纵容太后和诚王,他们怕对上汪家,反而被皇帝拆台。   现在皇帝态度强硬了,他们在朝堂上对汪家的态度也强硬了。弹劾汪家的折子如雪花般的飞到了皇帝桌子上。   太后要找皇帝“算账”,可汪家认为,如果皇帝真拿太后不当一回事,不想做表面功夫,太后这样,汪家的风评会更差。   现在即使汪家形势再好,也不到可以篡位的程度。诚王更是扶不起来的烂泥——先帝对太子灌注了所有心血,诚王虽然是先帝老来子,也算是颇为受宠,但也就是赏赐大度了些,先帝从未亲自教导过诚王。诚王又有太后溺爱,自己性子也混不吝的,读书都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且诚王比太子小一岁,太子继位的时候他才十四岁,还不到接触政事的时候。   事实上若不是先帝早逝,事出突然,皇帝又太过孝悌,对太后和诚王太纵容,汪家也到不了如今声势。   至于太后在宫中的嚣张,那更是完全依托于皇帝的看重和容忍。   如果皇帝对太后冷淡,即便是太后,在宫里也跟个隐形人似的,绝对不会好过。   何况太后还并非皇帝生母,便是皇帝连面子情都不愿做,宫外也不会说皇帝不孝顺。   继后也是继室,民间的继室在原配面前还得执妾礼。作为原配嫡子,皇帝对太后敬重是他孝顺,对她冷淡也不会有人站在道德制高点嚼舌根。   既然皇帝已经撕下伪善的面具,太后越跳,皇帝清算的时间就来得越早。   汪家甚至阴谋论,皇帝之前这么纵容他们,是不是就是等他们坐大。   皇帝为了顾及名声,不能直接对兄弟和大臣出手,所以才容忍他们,让他们越来越嚣张。   所谓欲使其灭亡,先使其疯狂。   左丞相心里咬牙切齿。不愧是先帝亲自教导出来的太子,果然不容小视。   对此,卿昱表示,这群人想太多。   不过卿昱不会去解释,更不会跑去已经被汪家劝得暂时安分下来的太后那边去找不自在。   本来就没有任何规矩规定皇帝每天必须去太后那里请安,卿昱只是不擅长拒绝一个强势且脾气暴躁的人。   卿昱作为先帝亲自教导出来的太子,虽实践经验不多,作为皇帝的理论知识储备还是很丰富的。   别人的误会以及误会后的行动给朝堂带来的影响,他瞬间就看出来了,乐得让人这么误会下去。   其实若不是他性格缺陷,他刚登基的时候就该着手削弱汪家。   只是太后一吵闹,朝堂一吵闹,卿昱就忍不住一缩再缩,像一只可怜的小乌龟,把自己塞进壳子里,假装与世隔绝,躲避纷争。   这次误打误撞,倒是为他把控朝堂提供了契机,还让朝臣误以为他心机深沉。   卿昱将思皇后留给他的锦囊从白萌送他的龙纹锦囊中倒出来细细摩挲。   和白萌见面之后,运气就变好了。这一定是母后在保佑他。   他一定要振作起来。   ————————————————————————————   皇帝的改变,荣王和白耘都问过白萌是否知道些什么。   白萌疑惑道:“我就陪陛下下了两局棋,陛下什么都没说。宫里可是发生了什么事?”   荣王和白耘表示没什么坏事发生。   皇帝对太后和诚王的态度强硬起来,其实是好事才对。   荣王拍着桌子,笑骂道:“我就说皇兄亲自教导出来的太子怎么会那么纯善,原来是扮猪吃老虎呢。这小子蔫坏蔫坏的,等着汪家狂妄,这样人收拾了之后名声也得了,哼哼。”   荣王妃道:“你嘴上注意些,叫皇上什么呢?就算你是长辈,你也是臣子!”   荣王忙道:“是是是,这不是太高兴,不小心口误了嘛。乖萌儿,陛下现在强势起来了,你在宫里也好过些,不用看那傻妇人脸色。”   荣王妃干咳一声。   荣王忙改口:“是不用看太后脸色,太后。”   荣王妃哭笑不得。   白萌端着一张天真无邪的笑脸道:“萌儿只需要跟着陛下便是。我想太后也不至于为难我。”   荣王嗤笑了一声。荣王妃道:“这可说不定。她想什么,做什么,我们可预料不到。你注意保护自己,她若责骂你就听着不应,她若要求你就多问陛下,她若是不顾脸面规矩要责罚你,你直接不理睬。便是太后,也没有责罚皇后的权力,她敢欺负你,你与她直接撕破脸便是。重要是讨好皇上,一定要让他护着你。”   白萌道:“萌儿省得。”   白耘听荣王和荣王妃说完之后,才开口道:“岳父大人,岳母大人,小婿想将萌儿接回府些时日。小婿无心再娶,后院交给家母管着。家母年老,精力不济,家中人口稀少,对后院没怎么上心。这次白茉的事让小婿惊出了一身冷汗,想亲自将后院梳理了一下。只是小婿对后院之事也不是很了解,还需让萌儿帮帮我。”   荣王妃微笑道:“你的女儿,你想带回家就带回家,不用多解释。萌儿跟着你回去,也可以用此事练练手。意远已经定亲,你待新媳妇进门,日子就轻松了,别着急。”   虽然白萌在荣王府一直练着管家的手段,毕竟荣王府规矩严,下人足够老实,还有世子妃做最后的决定,白萌没遇到过多少麻烦事。   这次去白府那乱成一锅粥的后院,上面又没人主导,正好训练训练白萌的管家手段。   “待后院的事理顺了,小婿再将萌儿送来。”白耘道,“宫中的事,只得依仗岳母大人多教教了。小婿实在是有心无力。”   荣王妃微笑着点头:“你放心,萌儿是位好姑娘,又已经得了皇上几分喜爱,一定会没事的。”   白耘笑道:“萌儿越大越像静兰,被人喜爱是自然的。”   荣王和荣王妃同时叹了口气:“是啊,越来越像静兰了。”   只是,萌儿可不要学静兰,情深不寿才是。   特别是在宫里,若动了一个情字,便是万劫不复。 第十五章   白萌跟着白耘回到了白府。   这都是她计划好的。   具体过程大约就是跟着白思唠叨几句,说想回去帮帮爹爹,爹爹作为大男人怎能斤斤计较后院之事,在大嫂没进门前,理应由她这个当女儿的为爹爹和祖母分忧之类的话。   根据身体原主的记忆,白萌对白耘和白思一脉相承的某些性格思维知之甚深。知道白耘即使已经下定决心自己亲自处理后院的事,心里还是觉得这些事是女人家做的,男人做总觉得有些丢脸。   只是事关紧急,丢脸也比丢命好。   这次白茉的事被阻止了,那是白萌命大。若诚王或者朝堂其他政敌买通府中人,再来一次什么投毒纵火之类,那后果可不堪设想。   但若这事有更好的人选出手处理,白耘心中的大男子主义又会出来作祟。   白思现在虽和白萌一样住在王府,但每隔一两日就会回白府向白耘请教功课——便是荣王府,在科举方面,也找不到比白耘这位状元公更好的老师了。   白思将此话说给白耘听,白萌的话能让白思深以为然,自然也会让白耘深以为然。白耘就来接白萌了。   白萌整治后院,白耘在旁边指点,这样他又放心,又不因男人插手后院事丢脸。   世家勋贵的男子,早早就自己管理自己的小院。如荣王这种皇子,还未指婚,或者刚指婚就出宫分府,后院之事总不能给几个通房侍妾,整个内务都是自己一手处理,待王妃进府之后,才将这些事交到王妃手中。   所以京中底蕴深些的权贵并不会因为白耘府中无正妻,自己处理后院之事而看轻白耘。所谓后院之事,其实也就是掌管个钥匙,做重要决定时点个头便可。具体琐事有管家负责,白耘后院人口简单,也累不到哪去。   只是白耘这些个寒门士子,一边对世家勋贵规矩嗤之以鼻,说他们陈腐,一边在一些无关紧要的细节又特别注意自己的形象面子。   比如沾染了后院之事,就显得自己不够男人,不够脱俗似的。被人笑称臭书生假清高。   荣王府也知道自己女婿这个性格,只是为了给女婿面子,外孙外孙女又都在王府,白府那乱糟糟的后院影响不到他两,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假装没看见罢了。   只是明明白思是在王府中被教养长大,性格却和白耘相似。只能说,父子血缘,就是这么神奇。   所幸白思已经定了个好亲事,待媳妇进府,那乱糟糟的后院就有人管了。现在白萌将白府后院理一理,应该能撑到白思的媳妇进府。   白萌回府之时,白耘将已经整理好的下人的来龙去脉,以及可疑之处都告诉了白萌。   这些前期准备白耘都已经做好了,只需要白萌下手整治。   白府的下人,要么是亡妻的陪嫁,要么是从外面采买来的清白人家,没有所谓盘踞好几代的家奴,清理的时候不需要太多顾忌。至于荣王府过来的陪嫁,白耘碍于荣王府的面子不好出手,但白萌可以随意处理。   下人什么无需在意,几个妾室白耘也让白萌当做普通下人便是,只庶子庶女他会自己安排。   唯一比较头疼的是白茉。   白耘虽然对白茉这个女儿好感度急剧下降,到了想起来就厌烦的程度。但虎毒不食子,便是白茉想害白家,白耘也只打算将女儿远远嫁了,眼不见心不烦,做不出更过分的事。   可虽然他在朝堂上为白茉据理力争,让知情者以为白茉只是诚王用以针对他的借口,从他口中说出来的类似于“平庸”“鲁钝”之类的评价,也还是让白茉很不好找婆家。   本来以白耘的地位,给白茉找一个外放的小官员还是没问题的。但这风口浪尖上,那些小官可不敢冒着被汪家和诚王厌恶针对的危险,去娶一个被白耘这个当父亲的都评价为才华平庸,相貌普通的白家庶女为妻。   若要求再低些,那些个什么富商落魄举人之类还是很乐意娶白茉为妻的,但选这种亲家,白家自个儿就丢份子了。白耘在同僚那边可丢不起这个脸。   一般官宦之家遇到庶女嫁不出去的情况,大多会将庶女养到二十多岁,给家世较好的官员当续弦。但白耘可不想留白茉这个祸头子留那么久。谁知道她会不会又因为恋爱脑,做出什么危害白府的事。   现在白茉还被幽禁在白母院子的小佛堂内。白茉的母亲因为多次为她女儿求情,也已经被禁足。白耘知道白萌便是成长了,对这个差点害死她的杀人凶手肯定心里还是很不满的。他很担心白萌的心情。   若是白萌不高兴,他就准备将白茉母女迁到别庄去。   白萌苦笑道:“便是女儿不乐意见到二妹妹,可将二妹妹迁往别庄,诚王再派人接触二妹妹该如何是好?别庄上,二妹妹好歹算是个主人,那些下人可管不住她。”   白耘眉头紧皱,显然他也想到了这个问题,才没有将白茉迁出去。   留她们母女两在府中既碍眼又担心自身安全,但放到别庄又担心他们被自己的政敌忽悠又做出什么蠢事,白耘心里为难得很。   白萌看着唉声叹气的白耘,心想,都这样了,白耘也没想过放弃白耘母女的性命。从她那个时代的观点来看,这是优柔寡断了。   但若放在这个时代,这或许是一种重情重义的美德?白耘心底还保存着底线的良知?不会轻易放弃枕边人和血脉的生命?   不管如何,最终还得自己想办法为身体原主报仇这一点,让白萌很是不开心啊。   白萌道:“父亲不用太忧心。或许二妹妹已经知错了。二妹妹素来敬重祖母,让祖母多劝劝她,她若是醒悟过来,自觉和诚王断了联系,咱们只需等些时日,风言风语过去了,一切变好了。二妹妹年纪不大,等得起。”   白茉比白萌小一个月,和白萌一样都是十五岁。便是等个一两年,也能找到个好婆家。   白耘听白萌劝慰,点了点头。   白萌放下了对白茉的仇恨,一心为家里着想的样子,让白耘愧疚更深。他琢磨着,就算留白茉母子在府中,也不能让这两人出现在白萌面前,坏了白萌的心情。   而白萌则在琢磨着,怎么找机会见到白茉,好让白茉“意外身亡”。   真是烦恼啊。非得在待嫁期间做这些事,二妹妹的丧事,被人说白府不吉利,影响她出嫁,她可就郁闷了。若是可以嫁祸个什么人,把白茉的事推到别人身上,让白茉的“意外”被人认为是其他人针对白家的阴谋,不让人以为是白家“风水”不好,那多好啊。   白萌只是这样想的,没想到老天还对她真好,事情还真按照她所希望的发展。   太后下旨,召白萌白茉两姐妹入宫陪聊。   白萌接到太后懿旨时,笑得眼睛都弯了。 第十六章   太后本来是没打算召见白萌的。   太后这个人很单纯,爱恨都表现得很明显,不会因为对方地位的变化而改变自己。   比如卿昱还是太子,深受先帝看重的时候,这位刚成为继后的直爽女子,就敢光明正大的欺负太子,简单粗暴的将太子身边的人全部换掉。   先帝接手卿昱的教养,将卿昱身边的人都换做自己的人之后,她也丝毫没想过在先帝面前弥补一下,对卿昱释放一点善意,而是直接忽视卿昱的存在,完全撒手不管。   她就是这么清纯不做作。   卿昱登基之后,她的脾气还是一如既往的直爽。先帝尸骨未寒,她就下懿旨把原本内定的太子妃指给自己儿子。   虽然被拦了下来,但她并没有因此改变自己的性格。   太后仍旧那么溺爱自己的儿子,为了补偿没有娶到内定太子妃的儿子,她给诚王的内院飞快塞满了家世好的女子。然后她担心那些家世好的王妃侧妃伺候不好儿子,又给儿子内院塞满了年轻貌美知情识趣的侍妾。   至于皇帝,她试图给皇帝后位妃位都塞满歪瓜裂枣,但被汪家劝住了,改成将四妃都塞满汪家的人。但她想继续依葫芦画瓢,插手后位的时候,被满朝文武给怼了回去,连民间都唱起了含沙射影的歌谣。   太后倒是一哭二闹,说太后本就有权力给妃嫔升份位。宗室拿出从开国时就定下的规矩,道,除了皇后是直接迎娶之外,后宫妃嫔都必须走选秀的程序。太后有权力给已经在宫里的嫔妃升份位,可没权利直接将人塞进宫。便是太后升已经进宫的嫔妃的份位,也需要皇帝同时同意才能升。   那四妃本就不符合规矩,理应将其赶出宫,走正规选秀程序进宫才是。   太后都变身市井泼妇开始撒泼了。   最后还是皇帝和稀泥,让满朝百官和太后各退一步。这四妃还是保留着,只是太后以后得按照规矩办事,无论是直接塞人进后宫,还是不经过皇帝同意就提升后宫女子的份位,这些事都不能做了。   太后还想闹一闹,被汪家阻止了。太后之前太过胡作非为,皇帝又并非傀儡,她在后宫权力被收回是既定之举。四妃都是汪家的人就够了,再闹下去,太后和汪家就成为众矢之的了。   虽然现在太后给汪家拉的仇恨已经足够多了_(:з」∠)_。   其实汪家最开始只是表示,让太后在选秀时努力,让汪家女子成为四妃之一。谁知道太后会直接下懿旨点了汪家和汪家的亲家李家的四位适龄女子进宫为妃,皇帝居然还没有阻止,直接默认了。   这神操作汪家也没想到,又不可能自己去拆太后的台,只得遵从旨意。   大概是不小心把妹妹的智商都吸走了的太后他同胞哥哥,当朝左丞相汪益,非常后悔在妹妹闺中的时候没有建议父母多多教导妹妹。   但是那时候的他可没想过妹妹会选秀成功入宫为妃,更没想到妹妹会成为继后,还生下儿子。   即使在妹妹入宫之后,汪益都觉得,自己妹妹那么傻,能从宫斗中全身而退,有一子或是一女傍身,就已经是汪家列祖列宗保佑。   谁知道傻人有傻福,妹妹还能成为皇后?   汪益以己度人,心想,怕不是正因为自己妹妹太蠢,先帝才选择妹妹当皇后。   只是妹妹的蠢,帮助汪家得势,似乎也阻拦了汪家更近一步。   说实话,汪益在先帝驾崩的那一刻,是的确动了支持外甥的念头的,然而现在……   嗯,他还是想着,怎么维持汪家现在的权势就成了。   太后和诚王实在是太蠢,为了汪家,他可以牺牲掉这两人,将其作为向皇帝投诚的资本。   只是虽然太后和诚王很蠢,但皇帝显得太纵容太软弱,汪益决定再观望一下。   可是最近皇帝好像强硬起来了,以往的忍让好像是故意设的局。   汪益又开始犹豫了。   不过不管是投诚与否,宫里四妃继续留在宫里是必须的。太后蠢,这四位女子可不蠢。希望四妃能早点生出皇子。只要有了皇子,即便是太后和诚王垮台,汪家的荣耀仍能持续下去。   为了这个目的,汪家让因为不能在后宫搞事,就和还当皇后时那样,开始对皇帝和后宫用“我不理你我无视你”大法的太后多和白萌接触接触,看看这姑娘对宫中妃嫔的态度。   太后还是很听哥哥嫂子的话的,虽然她经常自作主张。   太后立刻派人召白萌和白茉进宫。   为什么搭上白茉呢?当然是为了看看让自己宝贝儿子心心念念(诚王:其实并没有……)的小妖精究竟是何方神圣了。   当汪益得知太后同时召白茉进宫的时候有预感要糟,被妻子宽慰道:“太后只是因为诚王的事才想见一见白茉吧?我听闻白萌和白茉姐妹关系不睦,便是太后对白茉态度不好,白萌也只会高兴才是。”   汪益点头。   或许后院女子的事,还是同为后院妇人的妻子看得更明白。   不过汪益还是让自己妻子进宫“陪着”太后,若是太后气劲上头,好劝住太后,别把事情搞砸了。   因此白萌带着白茉进宫的时候,上座除了坐着太后,还有汪李氏。   ————————————————————————————   白茉被关了这么久,通过姨娘之口,总算知道自己为何会被厌弃。   她一边甜蜜诚王居然为了娶她,在朝堂上和爹爹争执,一边愤恨为何白萌会先被指为皇后。   白茉认为,定是白萌坚持反对,爹爹权衡利弊,觉得一个皇后比一个王爷侧妃更符合白家的利益。   明明诚王侧妃和皇后不冲突,都是白萌见不得自己好。白萌阴险恶毒,居然还让祖母来当说客,妄图让自己放弃。她怎么可能放弃?诚王如今仍旧心悦她,千方百计想要娶她进府,便是爹爹,也拗不过王爷吧?   看,现在可不是太后都出面召见自己了,哼。   白茉志得意满,认为荣华富贵唾手可得。   白萌知道白茉的小心思。因为,本就是白萌吩咐白府下人误导白茉,让她以为诚王对她情深意切,坚若磐石。便是诚王在朝堂上丢了脸,也不放弃娶白茉的打算,甚至放话若白茉将来有了儿子,就会将白茉扶正。   白茉母女两丝毫没有怀疑这些话的真假。她两认为自己在白府这么多年,下人们肯定都向着自己,就像是以前一样。   但她们忘记了,普通老百姓对皇权的恐惧。   白萌的确没有给他们发月例,也不会留在白府左右他们的生死。但就凭着白萌是未来皇后这一点,就足以让白府下人们倒戈。   何况,白茉母女明摆着已经失宠。   白萌唯一没想到的是,下人们传的话这么夸张,假到没边,一点逻辑都没有,白茉母女居然全信了。白茉母女平时挺聪明的样子,这样突然蠢起来,还真让她有些吃惊。   白萌转念一想,好像也没什么吃惊的。眼界太低太窄,信息不对等,综合起来,可不就是个蠢了吗。   ……   ……   白茉为了给太后留下个好印象,此次进宫是拿出了压箱底的好东西,打扮得很是娇俏动人。再加上她一贯楚楚可怜中又显得坚强乐观的表情,让怜香惜玉的男人看了,估计骨头都酥了。   可惜,上首坐着的不是男人,而是男人的妻子男人的妈。   太后本就对白茉印象很不好,现在一看白茉,太后已经停息很久的宫斗雷达立刻滴滴滴报警。   这脸蛋,这身段,这神情,活脱脱一狐狸精!   白耘那老匹夫果然是睁着眼睛说瞎话,什么庶女长相普通性情庸俗,明明就是你女儿勾引我儿子!   太后选择性忘记了儿子其实也没多喜欢这姑娘,选这姑娘作筏子只是为了打击白家。太后只一心一意想着自己那在朝堂上为了这个狐狸精被众臣群嘲的可怜儿子,顿时怒火中烧。   至于汪李氏,她只是觉得这姑娘的长相神情不是一个宜室宜家的正室该有的模样。不过男人就好这一口,诚王想纳她也情有可原。   白茉刚随着白萌娇滴滴的请了一声安,太后这爆竹脾气就忍不住发作,立刻拍着桌子,唤人来对白茉实施杖刑,要打死这只狐狸精。   且不说白茉吓得花容失色,也不说汪李氏吓得赶紧劝说,便是正想着怎么挑起太后怒火的白萌,都愣住了。   这这这……这太后是怎么回事?怎么突然发这么大的火?难道是她曾经在旧时代文献中看到过的,年老女性特有的症状,更年期发作了? 第十七章   不管太后怎么想的,这时候白萌该做的事,当然是维护白茉了。   白萌虽的确打算惹怒太后,可太后这样一言不合就打人,就有些过了。   大臣不是你家下人,便是皇帝无缘无故打骂大臣都会引来御史撞柱子。白茉虽是白府一个被厌弃的庶女,进了宫代表的也是白府的脸面。白萌想了几十种方法让白茉触怒太后遭受责罚,好让她有动手脚的契机。但这样刚见面就打人,还嚷着往死里打……   嗯,这到底是更年期还是失心疯?   白萌立刻上前挡住白茉,大义凛然道:“太后这是何意?白茉好歹也是官宦女儿,太后便是要打要骂,也该给个理由。若白茉真犯了什么罪,白家也绝不可能包庇。可这无缘无故就要打死人,是不是过分了些?”   太后怒道:“不过是个四品官的庶女,哀家就是无缘无故打死了又能如何?”   白萌严肃道:“本朝以仁德治国,普通百姓也不能无缘无故被打死,太后便是看不起大学士这四品小官,先帝时有妃嫔无故打死宫女都会被责罚,太后为天下妇人表率,岂可如此暴戾。”   正在劝说的汪李氏脑袋里轰的一声,心道要糟。   太后就是个牛脾气,脾气上头了,只能顺着撸。白萌这话太过强硬,无异于火上浇油。   早就听说白萌也是个直肠子暴脾气,现在看来果然如此。居然指着太后鼻子骂太后暴戾,和太后这可不是火星遇爆竹,直接炸了?   太后被白萌刺激的暴怒,连汪李氏的话都听不进了,甚至连白萌也要打。   白萌冷笑:“太后宣民女进宫,就是为了折辱民女姐妹吗?”   太后口不择言,道:“是又如何?便是打死你,皇上又能把哀家如何?”   汪李氏急忙道:“太后,消气,消气,你忘记老爷的话了吗?”   汪李氏搬出汪益,总算让太后被怒火冲昏的头脑渐渐冷静下来。但是她又觉得,就这么妥协,很没有面子。现在她是承朝最尊贵的女人,她怎么能丢面子呢?她当皇后的时候针对太子,先帝也只是给她不痛不痒的罚俸禁足惩罚。现在即便是在一个四品官宦的女儿面前口不择言了又如何?难道还要她道歉不成。   太后转动她那聪明的脑瓜子,决定给白萌递梯子:“你一边去,这狐狸精勾引哀家的诚王,哀家召她入宫就是为了教训她的。黄花大闺女,居然如此不知廉耻,哀家是替你们家清理门户。”   汪李氏嘴角抽搐了一下。太后啊太后,你这么说,不是把白家的家风给骂进去了吗?为了白家女儿的闺誉,白萌也是绝不会承认的啊。   汪李氏看了一眼白萌,果然白萌脸色更难看了。   白萌冷声道:“诚王已经澄清谣言,表示从未和二妹妹见过面。太后何苦咄咄相逼。二妹妹虽是庶女,也是学过女德女戒,平日更是谨小慎微,恐堕了白家家风。同为女人,太后也知道闺誉对女儿家的重要,太后不但是要折辱民女姐妹,甚至要逼死民女姐妹吗?”   被吓傻的白茉不可置信的抬起头,看着白萌的眼神十分复杂。   白茉虽然有强大的自信,或者说,用这种盲目的自信来遮掩自己的恐惧,相信其他人都被她骗了过去,认为白萌不是她故意推下水的。但是作为当事人的白萌,肯定知道真相。   白萌应该恨自己入骨吧,为什么现在要挡在她身前保护她?   白茉看了白萌娇弱的背影,低下头苦笑。   是她想岔了。白萌保护的不是她,而是白家。她若在这里被太后无缘无故的打死,那是丢白家的脸。   至于诚王什么的……她抓住不放的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原来其实是她的催命符啊。   白茉不是没有受过书香人家的教育,只是其中的道理她嗤之以鼻。   若真遵循这些道理,她的母亲就只能在乡下闭门等死。若不是像现在这样,名义上是个妾,实际上是被人伺候着的半个官太太。   想要努力往上爬,有错吗?   白茉曾经想过,任何阻拦自己往上爬的障碍她都会解决掉。   比如白萌这个嫡女。   但若这个障碍是当朝太后呢?   白茉笑着笑着,眼泪就止不住了。   白茉在被家里幽禁的时间,一滴眼泪都没流。她坚信着自己一定能够否极泰来,等到转机的出现。   这时候,她心中树立的防卫好似一瞬间崩塌了。她甚至想着,是不是最开始,她的结局已经注定了。   可她不想死,真的不想死!不想死在这里!   “民女……民女冤枉,民女没有见过诚王!真的没有见过诚王!”白茉的理智终于回笼,她知道这时候唯一能够救她的只有白萌这个差点被害死的姐姐。只有将自己和白家女儿的名声绑在一起,白萌才会救她。   白茉跪在地上不断磕头,磕得额头都红了:“太后息怒,民女真的没有见过诚王。民女自出生起只出过一次府,民女去的是普照庵,一直都在吃素念经,根本不可能见到外男啊!”   白萌眨了一下眼。哎呀,这二妹妹的智商终于上线了。   “太后,连诚王都说了,没有去过普照庵的后院,你何必咄咄逼人。”白萌用紧皱的眉头和苍白的小脸以及颤抖的声音,“普照庵的后院住着多少女眷,太后你难道没有想过她们的名声?”   太后也不蠢,怎么会被白萌绕进去。她冷哼:“诚王当然不会去普照庵后院,是这女人不知廉耻自己跑出来的。”   白茉继续磕头道:“普照庵不是偏远之地,若民女从后院出来,总有人看到。民女自进普照庵之后,从未从自己的院子出来。”   因为本来就是诚王半夜偷偷遛进她的院子和她互诉衷肠!她和诚王之前只是互传书信和信物,除了那首诗之外,她送的信物都是不足以拿出来当证据的。诚王送她的东西,已经被全部搜走毁掉。至于那个传信的丫鬟,也已经“暴毙”。除了诚王那边的人和她自己,没有任何人知道这件事的真相。   就连她自己对白府的人,都是说的外出偶遇!   太后语塞。   她当然知道诚王的确进了后院,还是半夜去的。但是这种话她作为女人很明白,说出来会引起怎样的轰动。   怕不是当时住在普照寺后院的女人都得出家为尼,便是太后再头脑简单,也知道这事绝对不能爆出去。   然后,她对白茉的杀意更浓了。   只要杀了白茉,那么就没人知道诚王做的这件荒唐事。现在太后非常庆幸,白家咬死了白茉没见过诚王。若是当时白耘承认了这点,非要把白茉送到诚王府,那么诚王岂不是京中女眷众矢之的了?   幸亏白耘短视,以为家里有了个皇后就了不起了,居然看不起诚王府,哼。   太后想明白之后,挥手将劝说的汪李氏退到一旁,大声让人拉开白萌白茉姐妹两,让人给白茉执行杖刑。   太后还给身边嬷嬷打手势,让她去监督,让执杖的太监换能把人打死的板子。   嬷嬷立刻点头照做。能成为太后身边的红人,嬷嬷早就练就了一副不追究原因,只需要顺太后心思的本事。   白萌被两粗壮嬷嬷按着跪在地上,听着殿门口的白茉先还有哭喊声,之后连哭喊声都没了。   她心里算着时间,顾忌着白茉快不行的时候,轻松挣脱束缚,朝着殿门口狂奔。她奔跑的陆上,宫女、太监、嬷嬷们就跟闯关游戏遇到的红名小怪一样,朝着她扑过来。她的背后,有指挥小怪的boss和只知道尖叫的路人NPC。   白萌凭借自己敏捷的速度风骚的走位,快速穿过红名怪群,红名怪群连她的衣角都没碰到。她轻松的闯关成功,来到已经快没了气的白茉面前,在执杖太监和监督嬷嬷目瞪口呆的注视下,扑到了白茉身上:“够了!有本事连我一起打!”   太后气急败坏:“好啊,哀家就连你一起打,哀家亲自打!”   “既然要连朕的皇后一起打,那要不要连朕一起打了。”   “皇上驾到!”   两个声音同时响起,所有人都一瞬间进入静止状态。 第十八章   低头扑在白茉背上小声抽泣的白萌,被人一把拉了起来,抱在怀里。   白萌刚想着,这小皇帝这次居然这么勇敢,就感觉到了卿昱身上的颤抖。   她本想再演一下,哭几嗓子,像一个正常的柔弱的女子那样撒一下娇。在感受到卿昱的颤抖的时候,白萌叹了口气。   以卿昱的性格,主动掺和进纷争之中,还要面对被行刑的人,心里肯定很害怕吧。   即使表面伪装得再好,但扯掉皇帝那一身猛兽的皮,露出的仍旧是那只可怜兮兮瑟瑟发抖的大兔子。   白萌伸手回抱住卿昱,轻轻拍了一下卿昱的背,道:“陛下,我没事,别担心。”   白萌的语气很冷静,卿昱也听得出来,白萌是真的很冷静。   在旁人耳中,白萌就是故作冷静,故作坚强了。   便是太后这边的人,包括汪李氏在内,都在心中感慨,坚强理智的女人或许不会得到男人的怜惜,但白萌的确很适合皇后这个位置。   卿昱颤抖的心冷静下来,他低声道:“这里没你的事了,交给朕。”   白萌轻轻嗤笑一声,道:“放心,我不会打爆太后的狗头。我还想继续陪着你呢。”   打爆太后狗头……卿昱黑线。这家伙说话真是粗俗。   不过,听起来意外的很爽。   卿昱松开白萌,把白萌拉到身后,看了一眼已经双目呆滞的白茉。   卿昱熟知宫中刑罚猫腻,白茉这样子已经废了。不过他还是叫来了御医给白茉治疗。活些日子是些日子,总不能让人死在皇宫里。   卿昱扫了一眼太后身边已经跪下的宫女太监和还在骂骂咧咧的太后,心里又开始紧张。   这时候,白萌伸出手,拉住卿昱衣袍后摆。   这种一点都不规矩的动作,让伺候卿昱的宫女太监们眼皮子一跳。   白萌不仅拉住卿昱衣袍后摆,还扯了扯。   卿昱心中紧张消散。他干咳一声,轻声道:“别闹。”   白萌见卿昱身体僵硬已经缓解,知道他已经从紧张中走出来,乖乖放手。   卿昱不着痕迹的深呼吸了一下,道:“来人,将这里伺候的人都拖走。”   卿昱身后太监立刻行动。   太后高声骂道:“竖子尔敢!”   众人听到太后骂皇帝,心中都是一颤。   卿昱平静道:“太后虽现在闲了下来,以前也曾管理过后宫,宫规还是记得一些吧。随意责打臣女,甚至闹出人命,太后也应该知道是多么大的罪。便是朕,也难以向文武百官交代。为了护住太后声誉,这些人一个都不能留。请太后见谅,这时候以皇室声誉为重。”   太后在骂人的时候,太监们动作停了一会儿。   以前皇帝经常因为太后责骂而妥协,他们虽然听命于皇帝,但也要顾及太后。   当卿昱说完这段话之后,太监们的行动再无迟疑。   他们心中还有些扬眉吐气之感。   按理说,皇帝身边伺候的人,才是这个宫里下人们最得意的一群人。但因为太后太过嚣张,连带着太后身边的人都飞扬跋扈,不将其他人看在眼里,他们可吃了太后身边这群人不少亏。   太后当然不会被卿昱这番话给“说服”,她见卿昱这次居然不听他的话,居然高举起手中龙头拐杖,要来打卿昱。   卿昱身边伺候的宫女太监立刻慌张上前拦住太后。   卿昱心脏猛地一跳,不由往后退了一步,背部正好撞在白萌身上。   白萌趁着周围人慌乱往前涌,没人注意她的动作之际,偷偷伸手捏了皇帝屁股一下。   卿昱:“!!!”   这混蛋!母后到底在佛前求来的什么东西?!   卿昱压抑着因恼羞而急速增长的怒气,第一次在太后面前怒吼道:“你若是真不在乎皇家声誉,要不要让父皇再教教你?”   或许是第一次见到卿昱发怒,太后居然愣住了。   汪李氏反应很快,立刻磕头道:“皇上息怒,皇上息怒!太后只是被顶撞了太生气……”   卿昱打断汪李氏的话,道:“太后今日之事缘由朕心底明白,不需你花言巧语。今日之事你没有拦着太后,朕稍后跟你算账。来人,把太后请回宫,让御医瞧瞧。”   卿昱转身,淡漠道:“太后平日仁厚宽和,今日做出如此不可理喻的行为,怕不是被什么魇住了,还是让御医好好看看吧。一日治不好,太后就一日在宫里休养,别出来了。”   “你、你敢!”太后惊恐道,但是这时候她发现身边的人完全不在乎她的威严了,居然真的将她架起来,往寝宫里拖。   汪李氏急得眼泪出来了。她跪着爬向卿昱,不断道:“陛下息怒,陛下息怒……陛下息怒啊!”   卿昱背对着汪李氏,道:“朕可没有生气,朕是关心太后啊。待太后病愈,自然就可以出来了。”   说罢,他伸手拉住白萌,将装得一脸惊恐未定的白萌拉上了自己的銮驾。   白萌虽然已被定为皇后,但毕竟还未入宫。这举动可不符合规矩。不过这时候所有人都被难得霸气一次的皇帝给镇住了,没人提醒皇帝。   卿昱刚坐进銮驾,就指着白萌道:“你呀……”   白萌默默捂住耳朵,然后用天真无邪的眼神看着卿昱。   卿昱顿时哑住了,泄气了。   罢了罢了,这本就不是世间人,让她完全遵守世间人的规矩,是不可能的事。何况在自己来之前,她已经忍耐得很好了。   至少……没有真的“打爆太后的狗头”。   至于刚被性骚扰的事,卿昱下意识装作忘记了。   白萌见卿昱不准备说教,放下捂住耳朵的手,没脸没皮的调笑道:“陛下这次很勇敢啊,我还以为陛下不会来。”   卿昱讪讪道:“知道你会被太后为难,朕……总是该出现的。”   虽然在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卿昱第一反应的确是想装作没听见。   他很害怕太后那生气时狰狞的样子。虽然明知道现在太后根本伤害不了他,但是太后的表情总是会然他想起父皇,然后不自觉开始害怕,开始退让。   他不善于与人争执,不善于将自己暴露在别人的恶意中。   卿昱当时想,白萌那么厉害,便是自己不去也没关系吧。   可他低头看到腰间锦囊上那张牙舞爪的龙纹的时候,他不由自主就吩咐下人,立刻驱车赶往太后寝宫。   对此,卿昱是这么说服自己的。若是太后惹白萌生气,白萌压抑不住脾气大杀八方,说不准会被上天提前收走。   白萌自己说的,她虽有神力,可保护皇帝,但不能在下界暴露,引起下界恐慌,否则就会被迫离开尘世。   白萌听着卿昱吞吞吐吐,明白了卿昱的意思。   她忍不住伸手将卿昱脑袋抱怀里揉了揉:“知道知道了,放心,我永远不会离开你的。”   卿昱:“放、放手!”   母后救命QAQ,你到底遣了个什么在儿子身边! 第十九章   白萌特别喜欢卿昱那明明委屈却非要装得淡然的脸。   撩(欺)拨(负)起来特别带感。   卿昱好不容易从白萌那发育良好的两座小山峰中把脸拔出来,白萌就黏上去挨挨蹭蹭摸摸,还想下嘴啃。吓得卿昱都缩到了马车角落,威胁白萌再这样就把她赶下去。   白萌掩嘴笑道:“你叫啊,不担心引起外面人注意你就叫啊。”   卿昱:“你你你,你别太过分啊!”   白萌道:“有吗?咱们可是夫妻,这哪里过分了?”   卿昱急道:“我们还没成婚。”   白萌道:“那不是迟早的事。”   卿昱道:“但是还没成婚。而且,成婚也不能动手动脚。”   白萌非常严肃道:“我拒绝。这是夫妻交流感情的方式,不能省。你也不想要无爱的婚姻吧?”   卿昱脸已经红透了:“你就不能学这个世界的女子学像一点,别总把情情爱爱挂嘴边。”   白萌道:“我可没有时时刻刻把情情爱爱挂嘴边,我只说给你听而已。”   卿昱:“……”   不,他一点也没有感动!   卿昱觉得和白萌的对话,完全是鸡同鸭讲。他算是真正相信了白萌并非此世之人的身份,此世的女子才不会、才不会这么不知廉耻QAQ。   所幸,白萌对卿昱还是很尊重的。在卿昱拒绝之后,她就没有继续调戏卿昱,只是与卿昱双手十指紧握,然后好奇的透过窗帘的缝隙观察皇宫。   只是双手紧握,卿昱勉强忍了。在白萌如此强大的武力值面前,他能据理力争,让白萌退了这么多步,卿昱觉得自己已经很厉害很不容易了。   而且……卿昱感受着掌心、指间传来的属于白萌的温度,还有隐隐约约的不知道是自己还是白萌的脉搏的律动。他的心逐渐平静下来。   不是之前自己一直以来伪装的平静,是真正的平静。之前在太后面前强撑的忐忑,之后可能处理一大堆麻烦事的沮丧,都好似烟消云散了。他感受着身边人的温度、呼吸、香味,不知不觉闭上眼。   白萌感觉肩膀一沉,转头一看,卿昱居然睡着了。   她用手指点了点卿昱的黑眼圈,卿昱一点反应都没有。居然真的睡着了?   “这是得多累啊。”白萌叹气。   听荣王说,朝堂上现在党派林立,小皇帝虽然是正统,但因为先帝去的太突然,他自身性格也太过宽和,对这些拉帮结派的大臣们并没有多大震慑力。   但即使这样,小皇帝还是兢兢业业调停各个党派纷争,力图让政事勉强运行下去,不因为党派斗争而停滞。   白萌小心翼翼护着卿昱,不让卿昱的脑袋从自己肩膀滑落。   真是辛苦了呢。   待车到了宫门口的时候,太监小声道:“皇上,已经到宫门口了。荣王府的马车已经在外面候着了。”   白萌轻轻拍了拍卿昱的脸:“陛下,醒了,我要出宫了。”   卿昱哼哼唧唧了几声,不满的皱了一下眉头:“唔……啊,这是哪里?呃……”   当他看到白萌的时候,瞬间反应过来。卿昱尴尬的把身体坐直,松开在沉睡过程中也一直握着的手,道:“到了,那就下去吧。”   白萌笑道:“陛下注意休息。在我进宫保护你之前,你可不要把自己累垮了。”   卿昱恼羞道:“谁要你保护!快出去!”   白萌道:“我会做些带着安眠香料的香囊,待做好了就让外祖父带进宫,陛下睡觉时挂在窗幔上,可能睡眠会好一些。”   卿昱道:“朕不需要。”   白萌道:“陛下需不需要,我都要表达自己一片心意嘛。陛下若觉得过意不去,可多一点回礼啊。”   卿昱冷哼:“你就是想要回礼吧?”   白萌笑眯眯道:“陛下圣明,那就这么定了?”   卿昱继续冷哼:“随你。”   白萌替卿昱整理了一下睡乱了的头发和衣服,收起笑容,十分认真道:“陛下一定要好好保重自己,若朝堂上哪些人对你不好,你可派人悄悄告诉我名单,我会尽力让他们出意外的。”   刚觉得白萌的叮嘱有些暖心的卿昱,瞬间被一盆冷水……不,一盆冰水泼了个透心凉,感觉一股凉意从脊椎往上窜。   他把脑袋摇得跟拨浪鼓似的,连忙道:“不不不,不需要,我自己会处理的!”   白萌看着吓得连自称都变了的小皇帝,微笑道:“那就说定了哦。陛下若是自己处理不了,一定要告诉我。便是你不说,我也会知道的。”   卿昱连忙摇头,然后觉得不对,又使劲点头。   白萌捏了捏卿昱的脸,在卿昱反应过来之前,下车离开。   銮车外的太监宫女们恭恭敬敬的等着,没有因为白萌迟迟没有下车而催促。他们甚至神情都没有任何变化,还是那副恭顺的样子。   白萌心里点了点头。至少这小皇帝对身边的人还是能够管得住,这样她不用担心待自己入宫之前,小皇帝就因为自己的性格缺陷被人害了。   童年的心理阴影也就罢了,他本性也太过善良,实在让人难以相信。   若是她那个时代的领导者,在一个强大异能者给出承诺的时候,不管是否信任对方,都会毫不犹豫的将自己需要除掉的人的名单交与对方。   即便是对那异能者有怀疑有忌惮,但只要名单上的人被除掉了,对自己是有益无害。之后的事之后再慢慢说。   小皇帝知道自己的能力,只要给自己创造机会,那些在朝堂上给他添乱的人就可以被自己轻轻松松的解决掉。但小皇帝显然并不打算用自己的力量来维护统治。   看他对待太后宫里那些下人,也不是真下不了手要人的命。但他还是拒绝了。   是欣赏朝堂上那些人的才华,认为他们最不该死,还是单纯不想让自己出手?   白萌想着卿昱鼓足勇气来“救”自己,不由笑着摇摇头。   莫不是自己给他画的饼太大太甜,让他开始以来自己,把自己当做唯一可以信任的“亲人”了吧?   那还真是有趣呢。看来,暂时不需要再试探他,可以不改变现有计划。   不过,这样的小皇帝挺有意思。让她越来越期待当一个贤后了呢。   ————————————————————————   太后急召白萌和白茉入宫,白母因为年纪大了最近正卧病在床起不来,白府没有可带着白萌和白茉的人,只有这两姐妹自己入宫。   其实白母就算入宫了也没用,太后可不会给白母任何面子。   白萌一边换衣服进宫,一边让人通知荣王府。   汪益可不想让荣王府的人早早进宫,搅了他的计划。他早早派人等候在白府和荣王府附近阻拦传话的人,拖延荣王府得到消息的时间。   白府的人没经过多少大事,很容易就被汪益的人看出端倪,成功拖延了时间。   因此,当荣王府知道此事后,荣王妃亲自赶往皇宫的时候已经太晚,事情都结束了。   事关太后“丑闻”,卿昱很体贴早早派人在宫门口等候荣王府的人,提点她不要入宫。   荣王妃听皇帝已经在处理此事,便安心在马车里等着。   白萌一出来,就被荣王妃抱住。荣王府哭着道:“萌儿啊,幸亏你没事,若你有事,外祖母有何面目去见你娘啊。”   白萌一边抽泣一边安慰荣王妃:“外祖母,没事的,没事的,萌儿很好,不用担心。只是可惜二妹妹……”   荣王妃捏着帕子先给自己擦了擦眼泪,又替白萌擦了擦眼泪,道:“我们回府再说。我已经跟你爹说了,以后你就一直住在荣王府,免得那人又召你入宫。”   白萌点头。   荣王妃安慰白萌,道:“别太生气。她蹦跶不了不久的。”   皇帝也该对她忍无可忍了。   白萌苦笑着点头。   都被禁足了,可不是蹦跶不了多久了?好期待太后被禁足的消息传出后,那朝野上下一片轰动的样子呢。   她现在无所事事,也只能看看这些有趣的戏,来打发时间了。 第二十章   虽说之后直接住荣王府了,但白萌还是得回白府一趟,把需要交代的内务交代清楚了。   最近是她在管家,既然她要离开了,这些事就要交出去了。   可怜白耘刚把这俗事交出去,又得自己操劳了。   他只能期待着,儿媳妇能快点入门了。现在两家在合八字算婚期,只希望婚期能早一点。   白茉被御医紧急治疗之后,也回到了白府。   虽然卿昱表示御医随便用,但谁都知道,白茉活不了了。   便是这次不死,她也成了一个直不起身的废人。这样子,还不如死了好。   不出所料,白茉在回到白府的第二天晚上就高热不退,去了。   去世的那日下午,白茉突然清醒,希望能见白萌一面,和白萌说几句话。   白家人担心白茉临死前发疯,对白萌做些什么不好的事。不过白萌心地善良,同意了。   这个心地善良是别人认为的,白萌自己当然不可能是因为心地善良才去见白茉最后一面。她只是遵循体内残存怨念的要求,去看看白茉临死前凄惨的样子,完成怨念最后的要求,快点把这怨念赶走而已。   白萌见到白茉的时候,白茉的精神状态还算不错。   这模样,大概算是回光返照?   不过临死前这么平静,没哭没闹没绝望,白萌体内的怨念是有些不满的。白萌感受着手背上那颗红痣逐渐升高的温度,心想,真是个小姑娘,仇已经报了,还这么纠结细枝末节。   白茉看着白萌,道:“我们能单独说会儿话吗?”   白萌点头,让下人退出门外。   下人们有些犹豫,白萌道:“出去吧,有什么事我会叫你们。”   下人这才离开。   当下人将门合上后,白萌道:“你要和我说什么?”   白茉的语气十分淡漠,无悲无喜:“我都快死了,你对我还是这么不客气。”   白萌道:“便是你快死了,我也装不出姐妹情深的样子。你明白的。”   白茉道:“是,我明白的。所以你挡在我面前的时候,我很惊讶,也很后悔。”   “如果我对你没那么大敌意,是不是现在我的结局就不一样了?”白茉看着白萌,道,“便是你对我不冷不热,但以你对白家声誉的看重,你定会为我们这些庶妹找个符合白家地位的人家。即使你再看不上我们,也不会允许别人欺辱我们,因为我们是白家的女儿。”   白萌冷漠道:“不到那一步,谁知道呢。”   白茉叹了一口气:“是啊,不到那一步,谁知道呢。”   白茉沉默了一会儿,白萌也没有搭话。两姐妹就这么静静的看着对方。这或许是她们两第一次这么安静的独处一室。   半晌,白茉道:“我对你的妒意来自于你是嫡女,你天生就比我地位高,我便是想尽手段,也无法拥有你的未来。你对我的不满,是因为……我的母亲吧。你怀疑嫡母的去世,和我的母亲有关系。”   白萌感觉自己手背上的红痣跟快烧起来似的。   白萌按住手背的红痣,道:“你都知道啊。”   白茉道:“我不但知道,还知情。我想用我知道的事,换一个承诺。”   白萌讽笑:“你觉得你能换到什么?”   白茉道:“若你自己查,肯定查不出来。我将真相告诉你,你有了目标,就能找出证据。”   白萌看了白茉许久,笑道:“先说出你的要求,让我听听。”   白茉道:“我母亲虽是知情者,也说过嫡母的坏话,但她这个人很怂,只敢嘴上抱怨,实际上没有做过任何坏事。我离开之后,母亲无子无女,留在府中,肯定会受人欺负。可能她最好的去处便是常伴佛灯了。常伴佛灯虽然辛苦,但母亲已经吃斋念佛多年,应该也能习惯。只希望你能给她选个好去处,让她带上积攒的一些细软,以免后半生过得太辛苦即可。”   白萌打量了白茉许久,道:“这叫‘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吗?”   白茉并不在意白萌说她是将死之人,她本来就是将死之人,虽然害怕也没用,不如趁着还清醒这段时间,为母亲做更多的打算:“求姐姐答应。虽姐姐无事,我也算是欠姐姐一命,如今再提要求实属厚颜无耻。但这府中,大概只有你是善良的,可以信任的。我只求能给母亲找个可以栖身的地方。”   白萌没答应,也没说不答应:“我可没有资格劝说父亲将姨娘送走。”   白茉道:“这事我已经和母亲说过,她会自请出家。以我对爹爹的了解,他会同意。”   母亲早就失宠,自己又出了这么大的事,与其看着厌烦,不如远远打发了。母亲在佛前为“枉死”的女儿祈福,还能让人更同情白府。   白萌沉默了一会儿,她道:“你怎么知道,我口中同意了,就会照做。”   白茉道:“说是相信你,你可能不信。但我只能做到这些了。”   她差点害死白萌,白萌还是挡在了她身前,哪怕只是为了白府的声誉。思来想去,这个府中唯一能够信任对方的承诺的,居然只有白萌了。   白萌手背上的红痣的温度渐渐降了下来,那怨念好似平复了似的。   看着白茉躺在床上快死的模样,怨念没有平复。听着白茉表现母女情深,怨念居然被安抚了。   白萌心想,白茉看得没错,原主的确是个善良的人。   她虽不是什么善良的人,但她对白茉口中拿来交换的“真相”很感兴趣。   没办法,虽然她很喜欢现在平静的生活,还是觉得有些无聊啊。   至于为白茉的母亲说几句好话什么的,她本来就与白茉的母亲无冤无仇,白茉的母亲满口咒骂的人也不是她亲娘。连原身的怨念都似被感动了似的,她当个什么恶人?   “你说吧,我答应你,不但会让你的母亲带着积蓄去生活较为舒适的寺庙,看在你临死的时候还记得孝顺生母的份上,我还会每月让白府给她寄去月例,以表示她背后还是有白府罩着,免得她被人看轻欺负,如何?”白萌轻笑,“你可满意。”   白茉眼珠子动了动,泪珠划过眼角,道:“满意……满意,谢谢姐姐,谢谢……接下来之事,姐姐听后且不要激动,最好也不要采取过激的行动。反正她已经没几年好活了,姐姐切莫因为生气而耽误自己的前程。”   只有白萌过得好,她的承诺才会兑现。   白萌道:“你说吧。我冷静着。毕竟你这么说,我大概已经猜到是谁了。”   白茉道:“的确是她,不止嫡母,我母亲再也不能生育,也是她搞的鬼。这些年,爹爹宠过的侍妾无一例外,要么出事要么被厌恶,都是她的手段。很难想象吧?我得知时,也觉得难以想象。只是她做得太明显了,又都是女人,一眼就瞧出来了。后院所有女人大概都知情,只要有子之后,便全装出个粗俗或者木讷的样子。谁也不知道她为何这样做,大概是担心爹爹因为情爱耽误正事?呵。”   “理由无所谓,她做出了这些事就够了。”白萌看着手背上的红痣居然消失了一瞬。这肯定不是执念被解除的原因,大概是被刺激得差点消散?   “你是如何得知的?你母亲既然知道,为何又对我母亲咒骂多年?”白萌好奇道。   白茉见白萌这么冷静的样子,心想,该不会白萌早就知道了?若她知道了,还同意自己的请求,她还真是个傻傻的好人呢。   这让她更加后悔了。如果她没有想着和白萌比肩,而是讨好白萌,一定会有不错的未来吧。 第二十一章   白茉去世的那日,白茉的母亲看上去精气神一下子被抽空了。   白茉的母亲看上去心存死志,不过最终还是按照白茉之前的要求,向白耘提出要去寺庙终老。   白耘有些犹豫。他认为女儿刚死,就将其生母打发到寺庙似乎有些不太好。   白母劝说道:“茉丫头是个可怜的孩子,有个人为她在佛前祈祷,她去了地府也少受些罪。”   白耘还是有些犹豫。   白萌叹了口气,道:“爹爹,姨娘心里难受,去佛前为二妹妹祈福,日子也好过些。京中人也会夸赞爹爹仁慈。”   白耘心想,还是萌儿能看出我心中的忧虑。   他叹了口气:“只是寺庙比不过府中,还有人照顾。”   白萌道:“外祖母和普照庵的主持大师有些交情,普照庵是有名的寺庙,京中有许多女眷时常会去普照庵小住,条件还是不错的。姨娘虽去了普照庵,但我们白府每月该给的月例还是该给的。依女儿的意思,虽然二妹妹去了,二妹妹该得的那份月例府里也可以给姨娘,权当替二妹妹照顾姨娘了。”   白母立刻道:“萌儿心善,我觉得可以。府里也不缺这点钱。唉,茉丫头是个可怜的孩子。”   虽说现在没有女儿赡养父母的说法,毕竟女儿都是要嫁出去的。但白府的确不缺这点钱,还能得个好名声。白耘点头同意了。   白萌又道:“姨娘即使去了普照庵,也是我们白府的人,由不得别人欺负。爹爹请放心。”   白耘苦笑:“我自然是放心的。委屈你了。”   毕竟白茉曾经差点害死白萌,而且这次被太后杖责致死,别人不清楚,他是明白的,白茉的确和诚王有苟且。这纯粹是白茉咎由自取。   只是为了白府的脸面,他们必须做足了被冤枉被迫害的姿态。还得善待白茉的母亲。   白萌摇头,道:“不委屈。只是有些悲伤,有些……愤怒……”   白耘知道白萌的意思。白萌对白茉可能没有什么姐妹之情,但是眼睁睁看着太后嚣张的打死白家的女儿,若不是皇帝出现,可能连白萌都要遭受厄运,能不悲伤,能不愤怒吗?   白母不断抹眼泪:“天杀的,天杀的啊!”   白萌看着白母,白母神情很悲痛。   这悲痛是真情实意的。   从身体原主的记忆中,白母无论是对于嫡出的还是庶出的孙子孙女,都非常慈祥。这慈祥,也不是一视同仁,她态度鲜明的更偏向嫡出的一对孩子。即使当年白茉和原主闹得很厉害,府中都偏向于白茉,白母内心也看得出偏向白茉,但是她仍旧会在处理上偏向原主。   原主闹得再厉害,顶多得几句不痛不痒的训斥。   从荣王府中人的话语中,原主的母亲嫁过去之后,白母对其无微不至,比起荣王妃这个亲生母亲也不差了。原主的母亲每次回门,都对自己的婆婆赞不绝口。   原主的母亲被教养的善良大度,又对白耘极其信任,无论是白耘的那个远方表妹,还是以前的通房丫头,原主的母亲都大度的表示纳妾也没关系。   白耘也回应了其信任,在原主母亲去世前,除了白茉这个醉酒后的意外,白耘没有其他庶子庶女。这不是流掉了,而是白耘几乎不会去侍妾房中,若是遇上原主母亲身体不方便的时候,白耘顶多去书房。   甚至在原主母亲怀孕期间,白耘也没和妻子分房。遇上公务晚归早起,怕吵到自己妻子,他就住在外间。   白耘觉得,深爱的妻子怀着自己的孩子,若夜晚不守着,他就不安心。   白府其他庶出的孩子,都是在白耘严格为妻子服满了一年齐衰后才有的。这也是原主对白耘其他庶子庶女只是冷淡,对白茉母女则十分厌恶,时常针对的原因。   虽说这时候丈夫要为妻子齐衰一年,但是真的做到的十分罕见。荣王府对白耘也是十分满意的。   虽然原主的母亲月子中突发疾病,去得令人惋惜。但荣王府对白府心中并无多少芥蒂。   很难想象吧,白母居然是害死原主母亲的凶手。而且后院只要能得白耘青睐的女人,白母一个都没放过。轻则折腾到白耘对其爱意散尽,并且让其再不能生育,比如白茉的母亲;重则丧命,比如原主的母亲。   不过白母是真心爱着白耘的孩子们,无论庶子庶女,主要是出生了的孩子,她都会尽心照顾。   所以白耘后院的那些女人也回过味来了。只求有个孩子,有了孩子就乖乖过自己的日子。   如果是身体原主,肯定不会信。   但白萌一早就知道了。   白母对白耘后院的所作所为瞒不过后院的女人,又怎么瞒得过白萌?白萌刚来这个世界,卧床休养的那段时间,很是无聊,全亏了打听这些后院阴私当故事打发时间。   白萌的异能是自身强化,这强化可不仅仅是力气方面。她要偷听个什么也很容易。   白萌只是没想到原主的母亲也是被白母害死的。毕竟白母经常将这个早早去了的儿媳妇挂在嘴边,每次说起来都是发自内心的怀念和悲伤啊。   白萌即使没有证据,也能分析出白茉的话是真的。白萌能分析出,她体内的执念自然也清楚了。   只是白萌无法理解,明明白茉的母亲的遭遇可谓是白母一手造就,她自己也清楚。但她对白母只是惧怕,恨了十几年的人却是生前对她不错的原主的母亲。   这人性,还真是复杂呢。   ——————————————————————   当夜,白萌入睡后,意识来到了一个灰暗的空间。   白萌,或者说白萌萌,低头看着自己那筋肉盘结的躯体,嫌弃的撇了一下嘴。   她抬头,看着面前那披散头发,身体湿漉漉的,跟刚从水里钻出来似的少女,心里更不满了。   这模样,是自己现在熟悉的模样。   “仇报了,你该践行你的诺言了吧。”白萌萌有些沙哑的声音响起。她再次不悦的皱了一下眉。   还是现在的声音好听。   白萌的灵魂或者说执念呆呆的看着白萌萌,没有说话。   白萌萌无奈道:“怎么,知道了你母亲去世的真相,想让我帮你把你母亲的仇也报了吗?可以哦,我说过,可以答应你两个要求。”   白萌的神态终于有了些变化。她嘴张张合合,然后留下了眼泪。   然后,白萌的执念消散,化作了光点涌入白萌萌的身体。白萌萌看着自己的身体慢慢发生变化,变成了自己现在熟悉的模样。   “这下子,我就真的是白萌了。”她抚摸着自己脸,用宛若夜莺般婉转的声音道。   只是对这姑娘第二个要求不是为母亲报仇,而是希望自己能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照看一下荣王府这一点,还真是令白萌萌有些惊讶呢。   明明这姑娘对白母没什么感情,但对于那个未曾见过面的母亲,则看得很重。   第一个承诺必须解决死亡的因,第二个承诺可以随意发挥了,这姑娘居然没选择报母亲的仇,而是照看好母亲的家人。   她还以为,对于执念,仇恨会比爱更深刻。   这姑娘,果然如白府的人评价的那样,是个傻白甜呢。 第二十二章   白茉下葬的那日,天空下起了蒙蒙小雨。   世人道,连老天都为白家这女子的冤屈而哭泣。   白茉母亲在白茉下葬之后,就住进了普照庵。   让白耘不高兴的是,本来白茉的母亲应该带发修行——她还有个姨娘的身份,白耘认为自己还活着,白茉的母亲剃掉头发不吉利。   但白茉的母亲自己把头发绞了。   白萌劝说白耘道:“姨娘以后不会再回到白府,剃度也没什么。现在有人说我们白府做戏,姨娘剃度了,正好掌了那些胡言乱语的人的嘴。”   白耘点头。也是,只要不回到白府,碍不到他的眼,也就无所谓吉利不吉利了。   于是白茉的母亲正式在普照庵剃度,还领了佛号。   白萌亲自送白茉的母亲上了普照庵,替她打点上下,让她日子好过些。   在离开之时,白茉的母亲感慨了一句:“你和你母亲很像。”   白萌正好有点小小的疑惑,便问道:“既然母亲很照顾你,让你变成这样子的也另有其人,你为何恨得是母亲?”   白茉的母亲淡漠道:“因为真正该恨的人太可怕了,不敢恨。但如果心里没点仇恨,日子又熬不下去。所以恨一个善良的、已经死去的人不是更容易吗?”   白萌点头:“原来如此。”   原来是这样啊,人之常情而已。她还以为身体原主的母亲额外做了什么事呢。   只是如果白茉的母亲没有找个人迁怒,没有时时刻刻在白茉耳中灌输这些,或许白茉现在不至于丧命?   谁知道呢?反正事情已经发生了、过去了。   白萌上马车时,回头看了一眼笼罩在烟雨朦胧中的古刹。   这景色,还真有些佛界净土的感觉。   白萌突然有点被这景色净化了心灵似的。她想,待自己出嫁之后,就找机会替原身的母亲报仇了吧。   为什么要出嫁之后呢?当然是因为祖母死,她得服丧一年,耽误婚期啊。   希望白母能活到这个时候,要是在她下手之前寿终正寝可不太好。   能不能报仇,就看老天是否给面子了吧。   ————————————————————————   一旬后,已经住在荣王府的白萌接到了册封的旨意。   从今以后,她就是县主了。   荣王的孙女会有县主的封号,不过外孙女可是没有的。   这封号,从父不从母。   白萌得了县主的封号,明眼人都知道,是皇帝为了白府庶女之死安抚白府和荣王府。   当然,浪漫一点,也可以说皇帝给自己未来的皇后撑腰。   荣王府的人都信皇帝就算有安抚的意思,但肯定也是因为喜爱白萌,才会给白萌封号。   因为荣王已经给白萌当了几次信使,给这对未婚小夫妻传递了多次信物。   白萌送的都是自己绣的荷包、香囊、扇套等小物件,皇帝最开始回的是珠宝首饰,后在得了白萌的书信之后,变成了雕工不错的木头小摆件。   荣王笑话白萌,说白萌客气客气,写信说不要贵重的东西,这皇帝居然真的送不值钱的了。   白萌但笑不语。   她在信中写的可不是要不值钱的,而是让皇帝亲手做点东西。   她送的东西都是自己一针一线绣出来的,那小皇帝就从内库里挑点东西回礼怎么成?   只是白萌本以为皇帝会送些字画扇面,哪知道他居然送的亲手雕刻的小东西?   这小皇帝还喜欢雕刻?这要是被朝堂那群老顽固知道了,还不撞柱子说皇帝喜欢奇思淫巧“恐亡国之兆”?   听闻小皇帝关了太后之后就没让她出来,诚王闹了一下也被禁足,现在汪家为首的外戚老实了起来,但朝堂中一些自诩为老臣迂腐文臣开始对小皇帝指手画脚。   这皇帝的生活还真是不好过,希望小皇帝枕着她送的香囊,能睡个好觉。   在皇宫里偷偷摸摸小心翼翼拿着锉刀锉木头的卿昱打了个喷嚏,然后崩溃的看着自己好不容易雕好大半的大老虎的耳朵被锉掉了。   他要送给白萌的木头大老虎QAQ,只能重新雕了。要不试试看能不能镶嵌个耳朵上去?   卿昱趴在桌子上,陷入沉思。   算了,还是先批阅点奏折换换脑子吧。   卿昱摸出白萌做的香囊,深深吸了一口,脑海里浮现出说着“需要我打爆她的狗头吗”的话语的白萌的微笑脸,心中顿时充满了勇气,感觉能面对那堆写满了跟吵架似的激烈言辞的折子了。   ————————————————————————   之后的日子平静了许多。   因汪氏外戚的退让,朝堂上看上去和睦许多,连带着京城中都少了些紧张的气氛。   至于白府那个庶女的事,再没人提起。   便是提起,也只是说皇帝用白府一个庶女,就让嚣张无比的太后和诚王一直禁足到现在,帝王心术真是了不得。   说的好像白茉这事是皇帝主导的似的。   白萌窝在王府中老老实实绣嫁妆、和皇帝互传书信礼物、学习一个皇后应该学的事,顺带掌握了现在一身异能,不会再不小心捏碎东西了。   因为不需要面对时时刻刻存在的危机,白萌不需要让异能处于自动防卫的状态,可以自主使用,也不存在因为需要让身体时刻处于强化状态下而改变整个人体的副作用了。   从战斗和安全来说,比起前世肯定差了不少,但现在已经够用。她又不是去争霸世界,而是当个贤妻良母。   白萌端详着镜子中自己的脸,做每日必须的赞美自己的容貌的功课。   “县主,听闻这次聚会,诚王殿下也会去。县主要不找个借口推了吧?”身穿藕绿色衣衫的丫鬟一边给白萌梳头,一边小声道。   这丫鬟是跟着白萌从小长到大的大丫鬟,对白萌忠心耿耿。她也是在白萌昏迷不醒时指证是白茉将白萌推下水的人。白耘将这丫鬟放到庄子里严加看管,白萌醒来之后将这丫鬟要了回来。   现在这丫鬟是白萌身边第一得意人,偶尔会对白萌说些逾越的话。   不过这丫鬟对白萌忠诚到死心眼的地步,偶尔一些逾越的话也是从关心白萌出发,白萌没有特意让她改过来。   有个能说话的人也不错。   白萌指着一朵花蕊镶嵌着嫩黄色宝石的珠花,道:“诚王才被放出来,应该不会再找事才是。便是他真的想做什么,左丞相府也会竭力阻止。”   毕竟,这次左丞相府邀请自己,明摆着是想和白府、和荣王府、和自己这个未来的皇后修复关系。   汪家现在在朝堂上已经旗帜鲜明的朝着皇帝这边倒,企图和太后、诚王割裂开。   汪家没有谋逆的心,只想老老实实当个权臣而已。无论之后如何,现在被太后和诚王推到风口浪尖,并非他们本意。   就算将来真的生出什么心思,他们也不会选择太后和诚王这一对猪队友。   左丞相一家也算是被坑怕了。   只是他们也没办法拒绝太后和诚王,毕竟他们的荣耀最初是太后带来的。太后便是再蠢,也是太后。   其实白萌倒是真希望诚王能做出点什么来。这样才有趣啊。   丫鬟见白萌已决定,便不再多言多语。她小心翼翼将白萌选好的珠花戴在白萌的头上,眼中露出惊艳之色。   县主挑选的,总是最适合她的。 第二十三章   白萌被指为皇后之后,白府出了好些事,许多人都看了笑话。但当白萌被封为县主,又有小道消息说皇帝对这个未来皇后非常满意之后,看笑话的人心里都堵得慌。   之前出了再多事又如何?笑到最后才是赢家。   白家折了一个庶女,让将要成为皇后的嫡女入了皇帝的眼,提前得了皇帝的愧疚和怜爱,真是羡煞人也。   只是皇帝后宫嫔妃虽然不多,但四妃却满了,还全是左丞相的人,一些心里酸溜溜的人,就等着看白耘和汪益两只老狐狸掐起来。   白耘虽然只是四品大学士,但大学士这官职可不看品级。在先帝时期,大学士除了陪皇帝读书之外,还增添了皇帝幕僚、起草诏书等职责,甚至连奏折都会先经过他们之手才会到皇帝手中,被朝中暗地里以“副相”称呼。   从承朝开国起,每一代皇帝都在削弱相权。若不是皇帝这继位来得突然,自己性子又太懦弱了些,左右丞相也不会重新掌了权。   在先帝时期,丞相手中权力说不得还比不过大学士。   白耘和汪益又分别代表清流和外戚,其余人很乐意看着他们两掐得死去活来,自己好浑水摸鱼,趁机壮大实力。   这次白萌去左丞相府赴约,就让许多人私下笑称是左丞相府试探这未来皇后的虚实。   事实也差不多。   这让更喜爱让她显得柔弱的服饰的白萌,只得将自己往雍容方面打扮。   这时候许多人等着看她行事态度,若表现得太软了以后可能会有人不长眼给她增加额外的麻烦。   白萌只是个十五岁的小姑娘,故作雍容可能会显得不伦不类。她的衣裙配色便以淡黄色基调为主,辅以暗金色花纹装饰,发髻上珠宝也以白金二色为主,既不会显得老气,又增添了一分富贵之气。她再化了一个凤眼吊梢眉的妆,嘴角一勾,眉梢一挑,便是个傲气凌厉不好惹的模样。   白萌一出场,围观群众心里都在笑,心想这未来皇后,果然是来汪府示威的。   无论是汪太后的欺人太甚,还是宫里那碍眼是四妃,这未来皇后能给汪家好脸色看才有鬼了。   不过白萌进了左丞相府,见到汪李氏的时候,却没有如围观吃瓜群众的意,直接对汪李氏表示不满。白萌该有的礼数一点都没少,看上去好似和汪李氏并没有过节似的。   倒是全程旁观了白茉被打死的汪李氏,脸上止不住的尴尬,手脚都不知道怎么放,跟白萌一比,就很是小家子气了。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汪家发迹的晚,和汪家结亲的李家地位本也不高,这些年靠着汪家,才在朝中有了一席之地,跻身了权臣的圈子。汪李氏当了这么多年左丞相夫人,虽说大方面已然不错,但心里尴尬狠了,还是难免带出点小家子气。   只是就算带出来,以她身份地位,也没人敢笑话,都捧着她而已。   因汪李氏自己气势弱了一成,对上白萌就不自觉的带出些讨好的姿态,这样白萌刚一进左丞相府,就占据了主导地位。   连汪李氏都捧着白萌,何况其他人?于是,一时间,白萌身边围了一圈人,跟众星捧月似的。   之前挑衅过白萌那位被记在汪李氏名下的庶出姑娘,本想以主人的姿态来招待白萌,结果被挤到外围,根本连话都搭不上。   这让她心里很是挫败。本以为自己也可能进宫,又被记在嫡母名下,以后便可以和白萌同起同坐了。现在看来,她和白萌还差得远。   不过进宫之后,什么地位都是虚的,皇上的宠爱才是最重要的。她总有将此次屈辱讨回来的时候。   白萌根本不知道这姑娘还在将她当做假想敌。知道了她也不会有什么反应。   这姑娘这么蠢,汪府多考察一下,就不会将其送进宫。便是送进宫了,也是给已经是四夫人的姐姐们当炮灰的。   何况以小皇帝对汪太后的惧怕,汪家的姑娘想要在后宫占有一席之地,还真是难于登天。   如果汪家的人聪明,应该放弃汪氏已经入宫的女子,选和汪家有利益关系的、其他姓氏的女子入宫才是。   只是待她入宫之后,一切手段都没用了。   有了她,小皇帝还会有精力去其他女人宫殿吗?便是在月事和孕期不能同房,她也能让小皇帝舒舒服服的,比和任何女人做都舒服。   她那群小可爱们可是都验证过她用道具的技术的。她前世的经验,可不是现在这些保守的小姑娘们能比的。   ————————————————————   白萌这边聊得和乐融融,她身边围了一圈命妇,好似提前过上了皇后的生活。   另一边,陪着白萌一同前来的白思可没白萌那么好运。   他遇到了诚王的挑衅。   即使现在谁都知道诚王的处境不妙,诚王自己可能也意识到了,但诚王毕竟是亲王,白思还是只能敬着。   面对诚王的胡言乱语,白思要么只听不说,要么四两拨千斤顶回去。在口头上,白思一点没吃亏,也让人看出来,白思不会是白耘、白萌的弱点。   和白耘一样,白思私事上可能有一丁点拎不清,但大事上绝对清醒。被荣王和白耘两人手把手教导,白思即使还没有进入仕途,也拥有了足够的警觉和心机。   诚王本来脑袋就糊涂,没学过多少东西,平时都是靠着自身嚣张勉强压过对方,现在白思心中底气足,并不惧会被他报复针对,诚王就在争锋中落了下乘。   诚王倒是想继续嚣张,比如直接揍人什么的。之前他没少做这些事,都因为汪太后的偏袒和皇帝的退让,顶多不痛不痒的陪两句不是,这揍大臣的事便不了了之。   只是他想乱来,在左丞相府,也乱来不了。   汪益同样不怕诚王,而且诚王被他母亲影响,对汪益反而有些惧怕。当汪益这个主人家出来“劝和”的时候,诚王即使不想,也得顺着汪益递的梯子下台阶。   这次争锋,算是白思大获全胜。   回府之后,白思和白萌兄妹两一交流各自的情况,就知道这是左丞相府故意放出的示弱的讯号。   白耘只让他们明白就好,其他他会处理。至于白萌进宫之后,该怎么争就怎么争,不需要顾忌什么示弱不示弱。   便是白耘这种极端大男子主义,也知道后宫之中,可没什么良善之辈,也没什么真正的结盟。一旦心思手软,便是白萌占了皇后的位置,下场也觉得不会好。   —————————————————————   自去了左丞相府赴宴之后,白萌就基本上宅在家里。除了宗室几位相熟的郡主县主的邀请,其余大臣的帖子,她都推掉了,安安心心备嫁。   现在小皇帝送给她的小东西已经积攒了一个小箱子,她经常拿出来擦拭,然后露出意义不明的微笑。   看着的人都以为她在思念,只有她自己知道自己在思念美好的春天,满脑子都是金色的好东西。   就当白萌以为自己这段时间可以安安静静的度过,顺顺利利的嫁到皇宫的时候,老天好似跟她作对了。   不对,不是老天,而是宫里的那老妖婆又开始跟她作对了。   这太后,居然病了,病得起不了床的那种病,还在病床前要求这个未来的儿媳妇侍疾?   已经控制住异能,好久没有失手的白萌一激动,不小心将面前石桌掰了一块下来。   她淡定的将石块扔进旁边花丛中,伺候的丫鬟表情一动不动,好似没看见似的。 第二十四章   白萌本以为太后被禁足了那么久,应该老实了,谁知道她又来作妖?   生病也就罢了,居然还让她侍疾?   便是普通人家,也没说让未来的儿媳妇来侍疾的。这太后简直是脑子有病,病得不轻。   现在太后的懿旨根本出不了宫城。太后这无理的要求,皇帝当然不会答应。白萌只是听到小皇帝心急火燎的传话,然后让白萌不用担心,他会处理。   哪怕太后闹着自己要死了,说掐指一算只有白萌给她侍疾才会病愈,皇帝不让白萌进宫就是不孝顺,要发动天下人骂他,皇帝也顶住了。   这让白萌对小皇帝再次刮目相看。   现在小皇帝好似已经能顶住太后的无理取闹,真是成长了呢。   她却不知道,卿昱每天晚上夜深人静的时候,就把白萌送他的一匣子东西捧出来,对着其念叨:“我要努力我要顶住!让白萌进宫侍疾,太后的头就要被打爆了……”   (划掉)呜呜呜QAQ,请赐予我力量!(划掉)   白萌生气,她家人当然也气得不行。   白耘没办法找太后麻烦,他就发动自己这边的人,每天在朝堂上弹劾诚王,大有你想欺负我女儿,我就弄死你儿子的架势。   荣王则带着一群宗室天天去围堵太后,让太后“三思”。   但太后就是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硬是不松口。   甚至汪益都派了汪李氏出马,都没有用。太后是连她哥的面子都不给了。   白萌很是奇怪太后为什么这么执着。莫不是想趁着侍疾为难自己?但这为难也不急于一时,待她进宫慢慢为难即可,何必做到这一步?   卿昱也是这么认为。太后现在的行为完全没有逻辑,根本想不出她这么做的理由。   最后还是卿昱安插在太后身边的眼线给他解了疑惑。   上次太后杖责白茉,她身边的下人被清理了大半,之后的人都是卿昱给点的。   卿昱在不和人面对面争执的时候,做事是很靠谱的。他在先帝跟前学了这么多年,还是学到了不少东西。   太后当然不会信任卿昱送到她宫中的人,但卿昱本来就在她宫里安插有眼线,现在不过趁着太后宫中下人大换血,在太后不信任新来的下人,只信任原本宫里旧人的时候,趁机上位,成为太后心腹。   之前太后的心腹都是从她刚入宫的时候就跟着她耀武扬威的老人,卿昱安插的、以及从他爹那里接收的太后身边的钉子,还达不到让太后推心置腹的程度。   卿昱安插的钉子在得到太后此举真意之后,吓出了一身冷汗的同时,又不敢相信这是真相。   她在旁敲侧击了许久,才确定这是太后真意,不是胡言乱语,才连忙将消息递给了卿昱。   卿昱得到钉子传来的消息之后,差点没忍住真的一道旨意传白萌进宫。   侍疾就侍疾吧,太后既然这么想被白萌打爆狗头,那他就不拦着吧。爱作死就作死,他不管了!   卿昱把白萌送来的香囊拿在鼻子前狠狠嗅了几下,才冷静下来。   虽然他现在恨不得太后死,但太后在这个节骨眼死掉,麻烦太多。   他还没有将后宫完全纳入掌控,如果白萌出手,他定不能将其遮掩干净。所以,必须留着太后的命。   卿昱脑袋里一团乱麻,他最终决定出宫去找白萌,将此事亲自告诉白萌。   只有他知道白萌的真实面目,所以和白萌合谋之事,不能假于他人之手。   卿昱联系了荣王,匆匆出宫找白萌。   荣王心里乐得很,心想皇帝真的将白萌放在了心上,还专门出宫安慰她。他孙女进宫,日子肯定不会难过。   只要有了皇帝几分喜爱,又能把持得住自己的心,不对皇帝付出爱,基本上在宫廷中就能立于不败之地。   接下来,只希望能在白萌出嫁之前,让白萌牢记住,不要爱上皇帝就行了。   白萌一直住在荣王府备嫁,到了临近出嫁才会回白府,所以她不需要准备什么,直接等着卿昱就成。   她和卿昱私会的地方还是那个竹林小池塘边的亭子里。这次为了让两人聊得尽兴,荣王府的人没有像上次那样,候在池塘另一边的亭子等他们。   竹林里除了下人,就只有皇帝和白萌两人。   卿昱让下人们离远了些,然后才将此事告诉了白萌,深怕白萌直接发飙,被人看出不对。   临到说的时候,卿昱又支支吾吾的,有些羞于说出口。   太后的计谋实在是太蠢……又太毒。   白萌去宫中侍疾,肯定是需要留宿吧。太后准备在白萌熟睡的时候,扔一个赤身果体的男人到白萌床上,然后叫人去捉奸。   这样白萌不但当不成皇后,性命也没了。连他爹白耘,甚至作为外祖家的荣王府都吃不了兜着走。   谁让京中人都知道,白萌是在荣王府教养长大?白萌的名声,也是荣王府姑娘的名声。   当然,这计谋实在是蠢。事情一发生,只要脑子没问题的人都知道白萌是冤枉的,加害者肯定是太后。   但即使知道又如何?最后计谋拆穿又如何?白萌床上有一个赤身果体的男人是事实,白萌便是因为被冤枉,留得住性命,这一辈子也毁了,常伴佛灯是最好的结局。   不过古代的女人为了自己和家族的名声,自我了断才是她的首选。便是不为了名声,背负着这种污名和痛苦活下去,还不如死了。   卿昱说完之后就忍不住屁股往后面挪了一点。虽然他坐的是石凳,屁股往后面挪动也没用。   白萌却没有当场发飙,她只是笑得让卿昱感觉毛骨悚然。   这种笑容……他感觉自己又要犯病了QAQ,好可怕。   “原来太后抱着的是这种心思。”白萌笑道,“有时候蠢人的杀伤力真是大啊。不说聪明人,便是普通人,在做事的时候也会瞻前顾后,除非是深仇大恨,不然计划的事情结果即使不利己,好歹也不要损害自身。太后这招毒在谁都想不到她会这么做。她自己也是女人,宫里出现个陌生男人,这满宫的女子都得受牵连。她自己也得完蛋。陛下甚至可趁此事,一举铲除汪家朝堂势力。”   就想白萌出事会祸及家人,汪太后做的太过分,照旧会祸及汪家和诚王。说不得外人还会乱传,像太后这种一言不合就扔果男的女人,那诚王也不是先帝的崽也说不定。   看着白萌的笑容,卿昱脑袋摇得跟拨浪鼓似的:“我、我绝对不会这么做!”   好可怕好可怕QAQ!   白萌身上的杀气淡了些,笑容也和善了一些:“当然,陛下心中是有我的。”   卿昱连忙摇头:“才没有!别乱说。”   这人又口无遮拦了!这种话挂在嘴边就不会不好意思吗?   当卿昱条件反射将拒绝的话脱口而出之后,看着白萌挑眉戏谑的表情,立刻怂了:“你、你说是就是吧。”   识时务者为俊杰QAQ。   白萌轻笑道:“好了,陛下,放心,既然知道太后的打算,她的算盘就已经打不下去了。我只是好奇,她和我有什么仇什么怨,非得这么害我?呵。”   听着白萌的尾音,卿昱又抖了一下。他支支吾吾道:“根据太后自己说的……她好像觉得她这段时间的倒霉都是在你被指为皇后之后发生的,她认为你是她命中注定的灾星克星,只要你死了,她又能回到原来的生活。”   便是见多识广如白萌也不由沉默了。 第二十五章   白萌和卿昱面面相觑了许久,最后两人都捂着嘴移开视线,就连刚才身体僵硬小心肝抖啊抖的卿昱都笑出了声。   “虽然这计谋毒,但不可能实现。”卿昱道,“便是有臣女入宫给太后侍疾的先例,但太后前不久杖责死了白茉,谁都知道你进宫侍疾就是送死。谁知道太后什么时候狂性大发又做出不可理喻的事?”   虽然最后死得肯定是太后。白萌那一身怪力,宫里哪个人经得住?卿昱腹诽。   “她的懿旨出不了皇宫,朕不许,她什么也做不了。”卿昱现在沉着脸的样子,还真像个真正的皇帝。   虽然他的确是真正的皇帝。   白萌看着卿昱这样子,好似看着一只拍着胸脯给她做保证的严肃的大兔子,让她忍不住想提起对方的长耳朵晃一晃。   当她刚这么想的时候,卿昱立刻露出惊吓的眼神。   白萌失笑。这小皇帝的直觉还真是敏锐,这可能算是有一定精神力异变了吧?许多人在经历了极端情况之后,精神力就会发生异变。不过这异变在这个世界,大概也就是直觉敏锐了些这一个用处了吧。   “其实,也不用一直和太后耗着。”白萌体贴的转移话题,安抚皇帝心中的恐慌,“任由太后闹着也麻烦,说不定还有些脑袋里不知道塞了什么的老顽固,非要扯什么孝道,对陛下你进行劝诫呢。”   卿昱脸一下子黑了。   朝中还真有这种人。他们也知道太后不怀好意,知道白萌进宫“凶多吉少”,但他们就是要扯一些大众都不认同的观点,来显示自己有多么与众不同,多么清新脱俗。   皇帝不答应太后的要求是不孝,未来媳妇不听婆婆的要求是不孝,臣女不听太后的要求是不忠,皇帝不能做不孝的事,白萌更是不能不忠不孝,所以白萌必须进宫。   什么?你们都反对我?那是因为你们不善良,你们不忠孝,你们用恶意揣测人!俗言,别人在你眼中是什么,你自己就是什么。你们这么充满恶意,说明你们自己就是恶人。   反正,嘴上吹一吹,付出的是别人,用别人的行为来彰显自己的善良忠孝与众不同,这些居心不良的迂夫子是最擅长了。   当然,这其中也不一定都是居心不良的迂夫子,还有正儿八经觉得雷霆雨露皆是君恩的(卿昱:……朕才是皇帝吧?),还有对白萌出事翘首以盼的白耘的政敌。   白萌看着卿昱的表情,就知道朝中是怎么一团乱相。   这朝臣和皇帝,你强我弱,你弱我强,相互转化。先帝即使给卿昱铺了路,甚至连最大的阻碍太后和诚王都被他故意养的蠢得不可理喻,满头的小辫子,随便卿昱揪。但卿昱自己弱势了,还是造成现在这种被朝臣挟制的状况。   白萌道:“陛下别理睬那些人,他们看不透,若任由太后胡作非为,遭殃的是整个皇室的声誉,甚至会动摇民心。毕竟老百姓可不知道太后和你不合。只要抓住这一点反驳,陛下就可以随意处置这些人了。趁此机会处置一批不听话的人,陛下也能让朝堂里的人安分一些。”   卿昱难道不知道此事吗?他知道,但他就是有点立不起来。   白萌知道卿昱的性格,道:“现在有我陪着陛下,陛下担心什么?谁能通过我,近得了陛下的身?便是朝堂上我不方便去,陛下身边的侍卫又不是摆设,谁敢近身,不仅自己性命没了,那一家子都会受牵连。”   卿昱点头:“朕知道。”   他知道他不是以前的他,不用担心那些朝臣。只是他们嗓门一大,还是本能的有些怂。   下次多挂几个白萌做的香囊再去上朝。闻着香味,他心里就会安定许多。   白萌道:“虽然这些人好处理,但外面若有异心之辈肯定还是会用此针对陛下。”   卿昱道:“无所谓,不过是嚼嚼舌根。”只要不在他面前大吼大叫,他就不怕。   白萌轻笑道:“可听着也烦不是吗?何不听我一言?”   卿昱小声嘀咕:“你肯定是愿意进宫啊,可是现在太后还不能死,你忍忍吧。”   白萌哭笑不得:“你觉得我是那么残暴的人吗?”   卿昱连忙摇头。虽然他心里点头。他的直觉从来出过错,他知道,白萌手上人命绝对不少。他见过的那些饱经沙场的老将们身上的血煞之气也没白萌这么可怕。   白萌哪看不出来卿昱口是心非?她虽然手上鲜血多,但和残暴有关系吗?无故杀害人才叫残暴,她是正当防卫正当竞争。   不过看着卿昱可怜兮兮的样子,白萌决定放过他。白萌道:“我是准备入宫,不过不是如太后的意,就这么灰溜溜的进宫侍疾。这样也丢了你的脸,让人看着好似你又妥协了似的。”   卿昱道:“那……那你意下如何?”   白萌挑眉:“民间有长辈重病时,晚辈匆忙结婚冲喜的习俗。咱们何不将婚期提前,给‘重病卧床’的太后冲喜?虽然婚礼匆忙了些,但我的嫁妆是早就准备好了,宫里的迎亲大典也是依例举办,费不了什么时间。便是有疏漏,我们两一片孝心,旁的人也说不得什么。”   “我既然嫁进了皇宫,那么给太后侍疾,也是理应之举了。太后也不会嚷着你不让我入宫侍疾是想让她死,是不孝顺了。”白萌眨眨眼,“陛下你说可对?”   卿昱表情很是古怪。   太后做此举就是不想让白萌进宫当皇后,白萌这应对,太后估计没病都得气出病来。   白萌入宫为后之后,即便是去给太后侍疾,夜晚也是要回自己寝宫的。太后总不能赛个人进皇后寝宫吧?她可没那本事。   太后这么一作妖,白萌提前入宫,皇帝得了孝顺的美名,自己的目的泡汤,真是……真是太好了!   卿昱立刻点头:“就这么定了。朕回宫立刻宣旨,选择最近的黄道吉日马上完婚。”   白萌看着卿昱想象着太后那憋屈的脸后有一点小得意的样子,忍不住给卿昱抛了个媚眼,想逗逗他:“看陛下如此,也和我一样,等不及完婚的那一日了吧?陛下,我一定会好好伺候你的!~”   卿昱立刻夸张的抖了一下,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恨不得立刻真跟一只兔子一样,努力蹬着后腿逃得八丈远。 第二十六章   白萌看着卿昱那浑身炸毛的模样,笑着伸出手握住卿昱放在石桌上的手,还在其手心勾了一下。   卿昱炸毛炸的更厉害了。   “我突然想起来我政事还没有处理完!我要先回宫了!”卿昱飞快道,但是不敢收回手。   白萌笑着收回手,道:“陛下今日和我对话,弄错了好几次自称,陛下和旁人说话的时候,可要注意些啊,免得又被朝臣唠叨。”   卿昱心里苦。他平时才不会弄错自称,这不是因为太紧张了吗?白萌明知道他是因为紧张还逗趣,真是恶劣。   不过因为紧张就不小心弄错自称还是需要改,若是在朝堂上紧张起来说错了,那还真的会有一群人念叨他没有帝王威仪。   白萌开了个玩笑后就放卿昱走了。接下来要准备大婚提前的事,卿昱回宫还有许多要忙的。她也要和家人商量。   卿昱回宫之后,白萌就将提前大婚,为太后冲喜之事告诉了荣王和荣王妃。   当然,在她口中,这件事当然是皇帝提出来的。   荣王妃叹了口气,道:“提前大婚的确能堵住众人的嘴,只是你这么早面对太后……唉……”   虽然皇帝已经没有那么纵容太后,但太后毕竟是太后,占着长辈的名分,总能膈应到人。   何况她还想多教导白萌一段时间。荣王妃认为自己这外孙女即使经历这么多事之后成熟了许多,但仍旧不到到可以当好皇后的地步。她恨不得将自己所知道的倾囊相授,却苦于时间不够。   若早知道白萌有如此造化,她定会将白萌从小培养。可人算不如天算,先帝早逝,当今皇帝太过仁厚被外戚挟制,原本不会进入皇后候选圈子的白萌成为皇后最终人选。   “萌儿也觉此事处理最好。”白萌依偎在荣王妃身边,小声道,“萌儿迟早要面对,现在进宫,也算打乱了太后的计划吧?有一个皇后的身份,能做的事,肯定比现在多,也比现在安全。”   荣王妃又叹了口气,道:“是啊。我陪你回白府,你们家没有个主事的人,我替你张罗,心里才踏实。”   世子妃立刻道:“何必婆婆劳累,交给儿媳便成。”   荣王妃道:“我毕竟是白耘岳母,是他长辈,去白府张罗勉强不是越俎代庖。这时候还是要给白耘面子。你在大婚之日再来帮我吧。”   荣王妃是铁了心要在白府住一段时日了。   世子妃为难的看向自己的公公,谁知道荣王不但不反对,还准备自己也住过去。   荣王妃看着荣王主意已定的样子,嘴角抽了抽,心想女婿肯定得郁闷。   不过……自己丈夫虽然在萌丫头大婚上没什么用处,但他陪着萌丫头,就是一个支持萌丫头的信号,对萌丫头有好处。   至于不符合礼仪……宗室中人混得好的,有几个符合礼仪?除了诚王那种真心傻的,其余人都是故意让自己行为上有一定污点,这才能过得更加潇洒。   京中大臣也早就对宗室无关大雅的“荒唐行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会多言多语。   ——————————————————————   白耘得知消息之后,对荣王和荣王妃暂时住到他府上之事难得没有大男子主义发作,而是真心表示了感谢。   白萌封后之后一连串麻烦事,让白耘心力交瘁。有荣王和荣王府坐镇,他心里也安稳。   而且岳父岳母作为亲王亲王妃,居然为了白萌屈尊到这种程度,他心底还是很感激的。   这时候他难免又想到自己已经去世多年的夫人。原本他以为迎娶郡主,委屈是少不了的。却不曾想,妻子温婉贤惠,体贴入微,比他曾经所想象的最完美的妻子还要好。   生于这种环境中,妻子如此完美也是理所当然吧。就像是他的女儿,平日那么骄纵,指婚之后经历了这么多麻烦事,不但没有退缩,反而瞬间蜕变,越来越像是他妻子的样子。   想到这,白耘突然感受到了嫁女儿的老父亲的难过。   这么像妻子的女儿,马上是别人的了。嫁人之后,他不但没法给她撑腰,甚至连见一面都难。   白耘这平时对儿女没多少温情的大男人,忍不住红着眼眶给白萌的嫁妆中又塞了一叠压箱底的银票。   虽然他出身差,但当了这么多年京官,一路坐到了大学士这权利中枢的位置,便是不贪污受贿,得到的“正轨”额外收入也不可能少。   看着白耘情绪低落的样子,荣王叹了一口气。   他当年也是这样,女儿嫁人的时候,难受得连饭都咽不下。   女儿早逝,他曾怪过白耘没照顾好女儿,现在看着白耘同样为出嫁的女儿而难过的时候,他突然释然了。   罢了罢了,外孙女都这么大了,他心里再有芥蒂,也没意思。而且就算他心里有芥蒂,也没拿白耘怎么样,哼。   荣王拉着白耘喝了一顿酒,翁婿间感情好了不少。   白思这时候和白耘差不多,也是难受得不行。妹妹要嫁人了,连以前飞扬跋扈的样子都变得可爱起来,何况这段时间的妹妹非常温柔体贴,完全是他最喜欢的妹妹类型。   但……“萌儿这么安静,我真是不习惯。”白思找自己荣王府的表兄弟吐苦水,“一想到她进宫之后会更加安静,我就更难受了。”   平日看不顺眼的表兄弟们此时表现的情感十分一致,他们都点头道:“以前表妹活泼,那是因为无忧无虑。现在出了这么多事,表妹性格变了也难免……只是真的难受啊。”   “以后我们兄弟要团结起来。”表兄弟们凑在一起发誓,“就算不能给萌儿撑腰,也不能给她添乱。”   呜呜呜,还我无忧无虑活泼开朗高傲肆意的妹妹/表妹!   亲人们的反应,也传到了白萌耳中。   绣着嫁衣的白萌忍不住笑着摇了摇头。   这时候两府气氛真是和乐融融啊。如果白老太太的事曝光,这两府还能这么和谐吗?   显然不可能。所以她只会告诉白耘和白思好了。连带前因后果,连带所有受害者的事,在她进宫之后会全部到白耘和白思父子两手中。   丈夫和亲儿子,总该是有知情权吧?   至于荣王府,还是蒙在鼓中最为幸福。她答应了那可怜的姑娘,要好好照看荣王府。就让他们认为白萌的母亲只是命不好,但是是在幸福和关爱中去世。   反正这仇,她会帮着报了。 第27章   皇帝提前大婚的决定,没有在朝堂引起多少异议。   太后自皇帝订婚之后就闹出了不少事,大臣们也心力交瘁。这北边西边有战事,东边南边有水灾,大臣们虽然各有各的利益诉求,但仍旧需要维持这个国家基本的运转。本来事情就多,他们实在是不想管皇帝的家事了。   连汪丞相也对此事表示支持。   他也是怕了这段时间不断出昏招的妹妹了。只希望在白萌入宫之后,她能消停。   汪丞相甚至希望,白萌进宫之后能够压制住太后。他已经不指望太后能为汪家带来什么好处,只希望她能老老实实不捣乱就成。   这个妹妹之前还能听得进他的话,这段时日就跟疯了似的,一意孤行的做些完全无法理喻的事。连汪丞相都觉得,是不是白萌真的是汪太后、是汪家的克星。   但阻止白萌进宫已经不可能,只能阻止太后进一步犯傻了。   汪丞相心里苦。如果没有太后这一系列神奇的操作,就算不可能将白萌拉到和汪家同一战线,让白萌这个小姑娘稍稍被迷惑一下总是可以的。进宫之后也好对其动手。   现在白萌对汪家、对太后充满了敌意,在对方充满防备的前提下,他们想要再动手就非常困难了。   何况太后现在已经失去了对后宫的控制,皇帝甚至直接跳过了宫里的四妃,将后宫大权直接收回手中,美其名曰给快进宫的皇后留着。   这样子看着,皇帝连皇宫里的四妃都不信任,也不知道那四妃还有没有出头之日。   只要霸着四妃的位置,应该是有希望吧?汪丞相不确定的想。   希望渺茫啊。或许,他应该重新想办法了。   或者,重新定位家族的未来。   无论朝中人怎么想,大婚提前这件事就算确定了。   钦天监将日子选在五日后。宫里迎娶的准备早已经妥当,五日时间,足够布置。   白府有荣王妃亲自操劳,筹备的事宜也有条不紊。   只汪太后在知道皇帝要提前大婚之后,好似忘记了自己生病的事,一哭二闹三上吊,说自己绝对不接受新皇后的叩拜。   大臣腻了汪太后这番无理取闹,白耘联合大学士们给皇帝上书,汪太后并非皇帝生母,乃是继后,按照规矩,皇帝皇后应该去拜见思皇后的牌位。至于这汪太后,既然她病着,那就只在门口磕头便是。   宗室也纷纷出面,说这很符合规矩。继后也是继室,皇帝应该先去拜祭思皇后。   两方都抓着汪太后继后的身份说话,汪丞相有苦说不出。   能让宗室和清流站在同一战线上,汪太后也是很牛逼了。   卿昱当然非常开心的同意了。白萌本来就是他母后求来保护他的人,拜祭母后是理应之举。   汪太后就好好卧床养病吧,到时候让御医灌她两碗安眠宁神的药汁,让她一觉睡完整个婚礼。免得她到时候冲出来捣乱。   卿昱悄咪咪让人递消息给白萌,告诉自己想的灌太后安眠宁神药的好主意,白萌乐不可支的给他回了一个新画的大白兔子晒太阳的扇面。   卿昱拿到扇面之后满心郁闷。白萌怎么不给他画个白虎白龙白麒麟什么的,大白兔子虽然可爱,但是用起来不符合身份啊。   可是卿昱又担心白萌看到送的礼物他没有用会生气。最终卿昱还是屈服在白萌发怒的想象中,让人将扇面做成扇子。   自己偷偷用,不被人看见,就不会损坏形象了。   不过用了几次之后,卿昱越看那只大兔子越顺眼,他同时又发现,好像并没有人对自己用什么扇子指指点点,就干脆一直用了。   卿昱心想,对哦,现在我是皇帝,先帝已经去世了,宫里的人不会在为他的喜好而告状,大臣也不会揪着他扇子上画了什么的小事唠叨他。   于是卿昱的专用图案,就这么变成了大兔子,他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喜好就这么改变了。   后世考古学家说瑞兔是吉祥的象征,宫里才会有那么多瑞兔图案的用具。   事实上,谁知道呢?   ——————————————————————   五天时间转瞬即逝,白萌终于披上了自己梦寐以求的嫁衣,该嫁人了。   荣王妃请了相熟的宁王妃作为全福太太给白萌梳头,她亲手为白萌带上带上凤冠后盖头。   “萌儿,以后的路,就要你自己走了。”荣王妃哽咽道。   恍惚间,她面前好似出现了女儿的幻觉。好似她在重复着送女儿出嫁那一幕。   那时候,荣王爷因为故作低调,没有选择世族勋贵联姻,而是装作在琼华宴上对状元公一见如故,请先帝赐了婚。   他们提前打听好了,这状元公虽然家境贫寒,但为人处世都挑不出毛病,也不好女色,女儿嫁过去,虽生活没有嫁给世族勋贵精致,多带些嫁妆,一进门就当家,生活也不会难过。   而且白耘没有家族支撑,肯定不敢得罪荣王府。若女儿有什么委屈,荣王府也好为其撑腰。   虽然这婚事也算深思熟虑。但女儿本来可以找个四角俱全的人家,因为府中需要低调,需要向先帝示忠,必须委屈自己的婚姻,荣王妃心中仍旧痛得不行。   幸运的是,女儿懂事,白耘也是可靠之人,夫妻两婚后感情如胶似漆,白老太太也对女儿视若珍宝,女儿还很快就有了儿子。   荣王妃那时候想着,即使夫家家世差了,但这份幸福,是许多嫁到豪门世家的女子们所没有的。女儿有这份造化,她也放心了。   谁知道乐极生悲,女儿早早的去了。   现在,和女儿几乎一个模子印出来的外孙女也要出嫁了。   当然,这个“一个模子”不过是身为母亲、身为外祖母自带的滤镜,白萌的相貌应该是继承了父母的优点,比父母都更胜一筹。   但在荣王妃记忆中,女儿就是最美的。   荣王妃越想越悲伤。   无论是世族中的女子,还是宗室中的女子,家人顶多只能保证其在在出嫁前被如珍似宝的宠着。在出嫁时,这些女子就可能会为家族的利益牺牲自己;在出嫁后,这些女子就可能只有自己保护自己,照顾自己。   娘家只能尽可能的在挑选亲家的时候擦亮眼睛,在女儿出嫁之后也只能提供一些很少的帮助。   或许女儿受了委屈他们能找上门,但实际上日子还得她自己过下去。娘家只能让女儿的夫家不至于太嚣张罢了。   可进宫之后,便是这点帮助,都做不到了。   荣王妃哽咽着哽咽着,就泣不成声,连祝福的话都说不圆了。   宁王妃拍着自家老闺蜜的背,叹了口气。   世人都道家中出了皇后是走了大运,对家里说可能是,对女子而言,却不一定是。   历代皇后,能善终走到太后位置上的有多少?   大多皇后在皇宫里郁郁而终,便是有儿子,都不一定熬得到儿子登基那一日。   就像是思皇后一样。   “萌儿,走吧。”宁王妃道,“时辰到了。”   白萌低头看着荣王妃的鞋子,对着荣王妃深深一拜,荣王妃用帕子擦了擦眼泪,扶起白萌,带着白萌朝着门外走去。   前庭中,宫中侍卫早已经将十六抬的礼與停放好。白萌跪接了皇后的金册和金宝之后,准备登轿。   白思上前一步,对白萌道:“妹妹,哥哥没办法像其他人家那样背你出门,这几步路,让我背你吧。”   白耘对着礼官鞠躬:“大人,请通融一下。”   礼官点头:“可以,快一些,别错过吉时。”   皇后在入宫前就得了皇帝几分看重,白耘官途又正是顺畅的时候,这点小小的改动,他自己可以做主,自然会给皇后一家面子。   白萌将金册和金宝交给会陪她一同入宫的秋嬷嬷,然后俯身,让白思背着她,一步一步走向礼與。   白萌身上的装饰很重,白思背着有些吃力。他想起小时候,和白萌还能一起玩耍时。他也曾经背着自己年幼的妹妹,在荣王府的别院中撒欢似的乱跑。   他的身后,追着的是一群要跟他抢妹妹的表兄弟。   那时候他只知道有这么一个妹妹,也只宠着这么一个妹妹。   当他渐渐长大,渐渐会为了妹妹比自己更受宠爱和重视而嫉妒,会为了其他庶妹比这个妹妹更温柔而偏心。可到了现在,他才深刻的体会到,这个妹妹和其他妹妹是完全不同的。   白思想了想,其他庶妹出嫁,他只会祝福。可现在背着白萌,他却很难过,那种想让妹妹不要出嫁,就在家里留一辈子的难过。   明明作为一个男人,他知道女人嫁给男人,是天经地义,是幸福,是常理。妹妹真不嫁出去,会被人嘲笑、鄙视。   可他就是忍不住这么想。   这时候他甚至有些恨自己。之前和妹妹计较什么。妹妹总归是要出嫁的,而且为了家族,妹妹可能没有多少自己选择的余地。只有短短十几年的时间,她本就该受尽家里的宠爱。   因为嫁出去了,丈夫和婆家,不会有自家这么贴心。她要受的委屈太多太多。   便是继承了父亲大男子主义的白思也知道,女子出嫁之后,要受的委屈太多太多。   嫁进了宫里,便是受了委屈,他也只能劝说妹妹忍着,没办法为她出头。   “妹妹,保重。”短短几步路,白思已经流泪流到看不清路。   这时候,他才发现,这个和他一起长大的妹妹,在他心里有多少分量。   “哥哥,保重。女儿不孝,爹爹,就拜托哥哥了。”白萌听着周围抽泣声,拿好秋嬷嬷递过来的金宝和金册,眼前便是一暗,礼與的帘子放下来了。然后,座位开始摇摇晃晃,轿子被抬了起来,正一步一步的走出白府。   白萌将盖头掀起来,从帘子缝隙看着为她出嫁哭泣的家人,深深叹了一口气。   他们都不知道,自己哭泣的人,已经早早离开了。   白思在后悔没有对白萌更好,白耘也在后悔对女儿的忽视,没有太多和女儿相处的时间。可连她都没办法让他们弥补了,更何况已经去投胎的真正的白萌。   只可怜荣王府。他们宠着的女儿和外孙女,都香魂早逝。   “既然答应了小姑娘,若荣王府不碍着我,我会替小姑娘好好孝顺的。”白萌自言自语。   白萌低头看着自己怀中的金册和金宝,露出灿然一笑。   小皇帝,我来了,想我了吗?   “阿嚏!”卿昱虽然为了形象忍了又忍,最终还是没忍住,打了一个喷嚏。   旁边伺候的太监,立刻要为卿昱加衣服。   卿昱揉了揉鼻子,摆了摆手。   他这边接受了百官的朝拜,流程已经走完了,只需要在皇后所住的凤宁宫等着皇后坐轿子过来。   这是规矩,但卿昱心里有点发憷。   他知道民间男子迎亲都是要亲自去姑娘家中,作为皇帝他不可能屈尊去臣子府上。但就这么在凤宁宫等着,白萌会不会不高兴。   卿昱想了想,至少自己该站在凤宁宫门口等着吧?   于是卿昱现在就跑到凤宁宫门口等着了。   现在他打了个喷嚏,觉得白萌可能在念叨自己,便又开始胡思乱想。   自己只在凤宁宫门口等着,白萌是不是还是会不高兴?白萌是母后亲自从天上求来的,和凡间的女子不同。所以即使再逾矩一点,祖宗也不会怪他吧?   于是卿昱打定主意,要直接在宫门口迎接白萌。   等宫门一开,他就骑着马来到白萌面前,白萌一定会非常感动。   可卿昱这奇思妙想并不受周围礼官支持。   皇帝大婚都是定好的流程,皇帝跑到凤宁宫门口等着已经是很给皇后面子,现在居然还好跑到宫门后等着?这实在是太没规矩了。   卿昱这时候脑子转得飞快,他道:“太祖迎娶皇后时,便是在宫门口迎接。既然有先例,便不是逾矩之事。为了给太后冲喜,大婚本就仓促,已经委屈了皇后,若不给些补偿,恐又有人以为朕怠慢皇后,对皇后指手画脚了。”   礼官面有苦色。   既然陛下你这么有主意,怎么在敲定大婚流程的时候不和大臣商议,偏偏现在来为难我?我们这就几个人,劝得住你吗?   不过卿昱这话合情合理,也的确有先例,他如今渐渐在大臣面前有了威严,礼官也不想在皇帝大喜的日子做让皇帝不高兴的事。   反正卿昱是在第一道宫门之后迎接,外面百姓看不到,大婚其他流程也不需要改变,只是皇帝自己挪个位置而已,于是礼官便苦哈哈的同意了。   白萌的礼與随着一队敲敲打打的队伍,带着十里红妆,在百姓羡慕的眼神以及祝福声中来到皇宫最外侧的宫门,享受着后宫女子中唯有皇后可以享受的,中门大开相迎的待遇。   当门扉缓缓打开,她的礼與却没有立刻前进。周围还响起小声的惊呼声。   白萌正在奇怪时,突然听到马蹄声,然后,有些紧张的声音响起:“萌萌,朕来接你了。”   白萌眼波一转,心中好似被暖呼呼的东西抚过。   这小皇帝,记得她说过,萌萌才是她的真名呢。   居然跑到宫门来迎接他,等下次早朝时,他又得面对朝臣的狂轰乱炸了吧?到时候,他定又是表面上装的淡定,实际上心里害怕的发抖吧?   不过现在,有她安慰他了。   白萌满嘴是爱,心里却不知道什么是爱。   爱什么,在她所处的世界太奢侈,也太天真。   但若谁对她好,她也会对谁好。   凭着现在小皇帝顶着被朝臣炮轰的压力还来宫门口迎接她,给她尽可能最大的脸面,那她今夜一定会给小皇帝一个最难忘的夜晚,以报答他的尊重和爱护。   礼與在卿昱的带领下,继续朝着内宫前进,几扇宫门都中门大开,迎接着皇宫的女主人到来。   卿昱想,白萌现在一定感动的说不出话来了吧?   卿昱却没想到,白萌现在满脑子金色废料。   他若是知道了的话,大概会哭吧。   ————————————————————————   卿昱带着礼與,来到了凤宁宫门口。他下马,来到礼與前,在礼官掀开门帘之后,他亲自伸手将白萌扶了出来。   “小心脚下。”虽然知道以白萌的能力,可能这一句话是废话,卿昱还是忍不住叮嘱了一声。   白萌轻轻点了一下头。   卿昱得了白萌的反应,开心的领着白萌往宫里去。一路上,卿昱给白萌介绍凤宁宫的建筑摆设,甚至一草一木。那殷勤的样子,让旁边太监宫女简直吓得腿软。   皇帝这到底是对皇后有多满意?看来宫里又要出现一尊必须供着的大佛了。   “宫里的草木少了些,便是御花园,也没什么可看的。”卿昱道,“不过咱们夏天去避暑,冬天去避寒,一年有大半年时间都可以不住在宫里,放心。”   礼官嘴角抽搐。陛下你这样埋汰宫里真的好吗?!而且一般避暑避寒的时候,后宫需要留人主持宫务,跟随皇帝出宫避暑避寒的后妃人选都是需要争夺的。你这意思是,以后不管别人,直接确定会一直把皇后带着了?   现在陛下对皇后还真是稀罕呢。   只是皇帝的稀罕,能延续到何时呢?   礼官心里摇摇头,跟在帝后二人后面走进了凤宁宫,继续接下来的流程。   祭拜天地,祭拜先祖,单独祭拜先帝和先后……每祭拜一次,卿昱和白萌就要吃一次象征夫妻同席,喜庆吉祥的餐点。虽然都是冷食,味道也不咋样,但等祭拜结束的时候,卿昱和白萌也吃进了不少。再加上两人在婚礼前垫的食物,肚子差不多就半饱了。等会儿亲热,两人也不至于饿得心慌。   祭拜完天地之后,卿昱揭开白萌的盖头,看着头戴凤冠,妆容端庄的白萌,他突然有了一丝羞涩的感觉。   羞涩的同时,他又觉得很是心安。   在和合卺酒的时候,卿昱都忍不住一个劲儿的盯着白萌看,心里傻乐傻乐的,自己也不知道在乐什么。   合卺酒之后,女官说了一箩筐吉祥话,整个礼便成了。卿昱起身去隔壁厢房换了常服,白萌也在宫女的伺候下脱掉礼服冠冕,卸掉脸上妆容,然后躺在床上等待着卿昱。   等卿昱换完衣服回到洞房之后,所有人都悄悄退去,终于只剩下这一对新人了。   “起来,咱们说说话呗。”卿昱戳了戳在床上躺得笔直的白萌,道,“朕已经让他们离得远些,他们听不到我们说什么。”   正全心期待洞房夜的白萌一脸无奈的爬起来,道:“洞房花烛夜,陛下你不快点享受,说什么话?”   卿昱立刻闹了个大红脸,吞吞吐吐道:“你这人怎么……怎么……”   这么不要脸QAQ,不要一副不要废话,快点脱光衣服上床的样子啊,这样有点可怕你知道吗?   白萌叹了口气,伸手拦住卿昱的脖子,道:“好吧,先陪你说话,说什么?”   白萌一边说,一边膝盖还往卿昱两腿间蹭。   然后,她就清楚的感受到了卿昱的僵硬和恐惧。   白萌眼睛立刻眯了起来。   这反应不对啊。   于是白萌又蹭了一下,这次卿昱整个人都绷紧了。   这种绷紧,可不是为了强迫自己坐怀不乱的绷紧,而是那种想要逃避但是又不得不忍耐下来的绷紧。   白萌心里咯噔一声,确认了自己的猜测。   在她那个混乱的时代,许多相貌姣好,又自身实力低微的男性女性都会有不堪的过往。这些不堪的回忆,会让他们的身体对性这种事产生排斥。   她不是喜欢强迫别人的人,即使她相貌身体并非普通男人接受的类型,但为了她的权势力量和庇佑,还是有大批美人心甘情愿贴上来。   但她庇佑过不少这样的人,所以她对这种反应很熟悉。   谁让她怜香惜玉呢?美人都爱往她这躲。   只是卿昱作为皇帝,谁会让他有厌恶性事的经历?总不可能是先皇吧?   但先皇虽然儿子只有两个,但公主可不少,后妃也不少,更没有断袖之事传出过,不像是会做这种事的人。   白萌脑海里想了许多糟糕的事,卿昱心也好似掉入了冰冷的水中,一点一点的沉下去。   他知道,自己瞒不过白萌的。   “我、我身体没问题的……”卿昱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他应该找个借口,或者是直接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毕竟他现在已经吃药了,从外表上绝对看不出来的。   但是话一说出口,就不受脑子控制了。他就像是一个犯错的孩子一样,双手拽着衣服两侧,垂着脑袋,等候发落。   白萌伸手戳了戳卿昱硬邦邦的某处,道:“吃药了?这药会不会损害身体?”   她早就目测到这一处,所以心里很是期待的躺平,心想这小皇帝虽然看上去纯情,原来是个花场好手,喝杯合卺酒就硬成这样子。   但看着他这精神状态,肯定是药物的原因吧。   卿昱听着白萌还在关心他的身体,并不是嫌弃的样子(白萌:其实心里已经很嫌弃了。),稍稍松了一口气,道:“不会……宫里常配着这些药。”   皇帝后宫三千,没些壮阳的药物,怎么支撑的住。   白萌又问道:“这事,有多少人知道?”   卿昱低声道:“知道这事的已经被……父皇处理了。现在……只有萌萌你发现了。”   说完,卿昱头更低了。   之前隐藏的很好,就算他身体有抗拒,但是别人也只会以为是自己的问题,不会想到他头上。为什么萌萌这么敏锐QAQ,不愧是天上下凡的。   天上:我不是,我没有,这个锅我不背。   白萌叹了一口气,拍了一下卿昱的肩膀,道:“坐直,别怂成一团。我给你倒点茶你冷静一下,把具体的事说给我听,我看能不能治好你。”   卿昱忙道:“我身体真的没病,我、我自己……就没事……”   在白萌的视线中,卿昱的声音越来越低。   白萌道:“你是想说自己撸的时候就好好的,面对着女人就硬不起来了是吧?那面对男人呢?”   卿昱那神情跟吞了苍鹰似的。   白萌噗嗤笑道:“好了好了,我知道你没有断袖之癖了。如果是你身体上的原因,还只能找御医,我可治不了。心理上的原因,我才能帮你。怪不得思皇后……嗯,母后要找个女人来帮你,我还说一个能臣干将比后宫的女人更可靠些,原来还有这原因。这的确只能靠女人来解决了。”   卿昱这次是真快哭了:“这事母后都知道了?”   好丢脸QAQ。   白萌抱着手臂,似笑非笑的看着卿昱:“都能弄个人在你身边了,你觉得呢?你以为她放弃累世的功德为你求来的是什么?”   卿昱这次是真的哭出来了:“儿子没用……”   白萌拎着帕子给卿昱擦脸:“别哭了。这也不是没有回转余地的。你便是不能成为千古明君,只要这辈子不成为昏君暴君亡国之君,母后的牺牲就是有意义的,之后仍旧会受到你功德的反哺。”   “……你说话也太不吉利了。”卿昱忍不住道,昏君暴君亡国之君什么的,你跟我说这些真的好?   不过……“只要做到这种程度,母后下辈子的福运就会回来吗?”卿昱小声道。   白萌道:“肯定不能全部回来啊,但是投胎到一个小富之家,过上普通的幸福一生肯定还是可以的。你以为皇帝好当吗?当皇帝的无功无过,大部分百姓的日子就能过得去了。这已经是功德。”   卿昱胆大妄为的抢过白萌的帕子,使劲揉了两下眼睛,道:“我当然知道当皇帝不容易……”   白萌下床给卿昱倒了一杯温水。这时代虽然安稳,但就是科技差了些,连个保温壶都没有。虽然皇宫不缺热水,但还得叫下人去茶房取。现在可不适合让下人进来,只能将就着壶里的温水勉强喝着,泡茶是不可能了。   卿昱不挑剔,拿着水杯咕噜咕噜灌了半杯字水,终于好似平静下来了。   白萌把被子叠着放在床头,做成靠背的样子,道:“躺在说吧,这样舒服些。唉,我说这枕头,换成软的多好。”   卿昱本想说这样坐没坐相,但是看着白萌靠得很舒服的样子,他也跟着靠在床头。嗯……的确很放松……   “你现在是皇后,想要什么枕头吩咐宫人就是。”卿昱刚说完,就被白萌揉脑袋,“……住手,我又不是小孩子。”   白萌笑眯眯。十七岁的大男孩,怎么不是孩子?猜猜她多少岁?嗯,当然是永远的十八啦,大一岁也是大姐姐哦。   卿昱被白萌闹了一阵子,心情轻松不少,对之前的事,好似也没那么难说出口了。   而且……他看着白萌那一脸了然的表情,自暴自弃的想,说不定白萌已经猜到了。就像是当初她一下子就猜中,父皇对他过分苛责一样。   在白萌的微笑鼓励下,卿昱吞吞吐吐说起自己对女人的心结。   这心结的确还是来自于先帝,当然这是纯洁的“来自于”,不是让人想歪的那种“来自于”。   先帝因自己一场大病,就变得异常焦躁,这种焦躁可能混杂着他对自己逐渐衰老的恐慌,也可能混杂着继承人还年幼无知的担忧。一切混合起来,就让卿昱遭受了许多超过常人的痛苦。   不断的苛责和无法控制脾气的责骂责打让卿昱养成了害怕与人争执的性子,甚至严重到一旦察觉到对方对自己强大的恶意,就会不断陷入以前被责打的回忆旋涡中,甚至眼前会出现幻觉。   除了被经常责打造成精神创伤之外,先帝的一些急躁的举动,也让卿昱在生活其他方面出现了这样那样的问题。   比如很难信任他人,几乎没有面部表情,对快乐和放松有负罪感……以及对女性的恐惧。   白萌一边听,一边忍不住做出了扶额的动作。   这个时代贵族的男子很早就会进行性教育,一般出现梦那啥生理反应之后,家中就会张罗通房丫头。   家风好的人家在婚前不可能出现庶子庶女,甚至婚后也不一定会有侍妾。但没有侍妾和庶子庶女,不代表后院没有其他女人。只是说这些人的后院没有“妾”而已,通房丫头肯定是不会少的。   现在的科技根本做不到避孕,所谓避子汤其实只是用损伤女子身体方法来降低其受孕概率,比如添加比如令其宫寒的药物、含有毒性的水银、或者其他有毒性的药物。与其说是避孕,不如说是让刚怀上的孩子流掉。   从男子方面出发的避孕手段也有,比如用纯天然的材料制作的羊肠鱼肚避孕套等。但一是麻烦,二是男性地位高,在自己麻烦和损害女性身体中一般都会选择后者,所以广大贵夫人们只能靠自己。   不想损害身体的贵夫人们,就会在自己已经有儿子,且年纪已经比较大,再生孩子就是踏入鬼门关的时候,不断给丈夫塞通房丫头。   这不是贤惠,这是保命。   综上所述,贵族男子家的通房丫头必不可少,嫁进去的女人也不会将其当回事。那么,皇子们就更是如此了。   而且,皇子甚至可以先有侧妃再有正妃,提前出现庶子庶女也是正常的事。毕竟皇族对于继承人这种事太过重视,庶子也是继承人,多一点也是好的。   在卿昱出现青春期生理反应之后,按照规矩,就该给他做性教育了。卿昱的教导是由先帝亲自负责,性教育自然也是如此。   可虽然戏说男人都是下半身动物,但实际上男人也不是对着什么都能发情的,更何况十一二岁的小男孩。并且,卿昱被先帝“教育”了那么多年,养成了仿若恶意雷达般的过人的直觉。他能清楚的感受到,后宫几乎所有嫔妃对他强烈的恶意。至于那汪皇后,更是赤果果的将恶意表现在脸上。   单纯的小卿昱还不懂分辨群体和个体,他那时候对所有女性都是报以排斥态度。   当然,这事情也好解决。你突然扔个女人在单纯的小卿昱床上让他做那啥,便不是对女人有恶意的小男孩,也不会饥渴的扑上去,而是吓得落荒而逃。如果是后妃给儿子塞女人,肯定是燕肥环瘦塞一堆,然后让这些人好好伺候儿子,培养感情,等儿子看上谁就选谁。甚至,他们可以从盖着被子纯聊天开始困觉。   但先帝不是体贴的女人啊,他是一个暴躁急躁总之各种燥的糙汉子帝王。当小卿昱对先帝赐给他的暖床的丫鬟表示没兴趣之后,先帝就急了。他觉得,这孩子是不是男人那方面有问题?于是他又是找御医,又是换女人,又是给小卿昱看册子甚至看真人秀……嗯,小卿昱就更排斥了。   特别是看着那粗壮的男人额头青筋暴绽的做活塞运动,被他压在身下的女人又哭又闹又是尖叫,两人在铺着毯子的地上扭来扭曲像是两条肉虫的时候,小卿昱差点被恶心吐了。   先帝就更忧虑了。他想,莫不是这孩子是个断袖吧?   然后他又检验了一下,嗯,还好,儿子不是断袖,不然他就该换继承人了。   “后来,他就让我喝了壮阳的药,然后赐给了我两个女人……”卿昱吞吞吐吐道。   白萌一脸惨不忍睹:“然后你爹赐给了你两个女人,你就被两个女人给强jian了……”   卿昱眼眶一下子红透了,好不容易止住的眼泪,马上就要夺眶而出。   强、强什么!才不是呢!男人被女人压了,能叫强那啥吗! 第28章   看着卿昱一副“我不是我没有男人被女人能叫那啥”的委屈样子,白萌没有继续插刀,她叹气道:“怪不得你会对此事如此厌恶。”   卿昱垂头丧气点头。先帝重病无暇管他的时候,他甚至有一种松了一口气的感觉。   这让他很有罪恶感。卿昱虽然很害怕先帝,但理智上知道先帝其实是为了他好,是想尽快让他成长为一个优秀完美的帝王。   是他没用,达不到对方的期望,才会被对方责骂责打。   白萌伸手揉了揉卿昱的头发。   被持续长时间伤害后,有些人不会恨对方,反而会怀疑自身,在自身找原因,认为是自身的没用才导致一系列悲剧,从而加倍的对加害者百依百顺。   小皇帝这心态,大概已经是这样子了。他没有恨自己的父皇,反而觉得是自己没有达到父皇的期待。便是他不小心生出了愤怒的情绪,也会被他愚蠢的善良和孝顺给掐灭,反而进一步责怪自己。   人能承受的负面情绪是有限度的。小皇帝的内心,这些黑暗的情绪,他能承受多久呢?   白萌又揉了一下卿昱的头。   卿昱弱胜弱气的抗议:“别揉了,我不是小孩子。”   白萌笑着收回手,转移话题道:“看来自先帝去世之后,后宫那些女人你都没碰过了。”   卿昱做出一副生无可恋的表情:“她们对我的抗拒和恶意都快溢出来了。”   别说碰,连看一眼都难受。   白萌笑道:“漂亮不?明天妃嫔命妇都会来拜见我呢。”   卿昱想了想,道:“还成吧,汪丞相不会选歪瓜裂枣进宫,他们还想再出一个太后呢。但是啊,都说外甥肖舅,没想到外甥女也有长得像姑姑的。汪家的那两人都和太后年轻时相貌十分相似。”   白萌露出同情的神色,也不知道该同情卿昱,还是同情那两位女子。   太后既然能被选进宫为妃,还能成为太后,生下龙子,自然除了蠢之外,相貌也是极好的。   若不是长得美,这么蠢的女人,先帝想将其捧成宠妃,也下不去口。   只是太后不说给卿昱造成了多少心理阴影,至少也是让卿昱绕道走。汪家的那两女子长得居然和太后相似,就别怪卿昱对她两也绕道走了。   李家的女子稍稍好些,卿昱对其长相没有恶感,但也就仅仅这样了。   白萌道:“那先帝赐给你的那几个美人呢?”   卿昱顿时脸上表情放空,半晌,才道:“在父皇病重时,都被赐死了。大概是担心她们知情……乱说吧。”   白萌表情也忍不住空白了一瞬。   她能理解老皇帝这么做的理由。老皇帝赐给卿昱的女子肯定是他的心腹。只是等他死之后,那些女子不一定会对卿昱抱有同样的忠诚。卿昱需要吃药来维持自己那行为的事,在这个时代闹出去是重大丑事,老皇帝自然要解决掉知情人。   至于之后,卿昱自己知道怎么隐藏自己的问题。年轻的时候靠吃药,等有了孩子,卿昱可以正大光明不亲近后宫,还能落下一个不好女色的好名声。   而且,老皇帝也看得出来,卿昱对那几个女子很是抵触。他想,走之前帮儿子收拾一下烂摊子。   但是他却不了解卿昱的性格。卿昱被他虐的精神有些不稳定,如果那几位女子还活着,卿昱肯定会冷落她们,但是和自己睡过同一个被窝的人就这么因为自己被杀了,卿昱连做了好几晚的噩梦,对性事的恐惧更严重了。   白萌叹了口气,突然非常强势的将卿昱拉到自己怀里埋胸:“乖,以后没有人会伤害你了,我会保护你了,别害怕,不用担心。这种事也不是什么难事,我帮你慢慢调理,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白萌稍稍用了一点力气,虽然不至于弄疼卿昱,卿昱也趴在白萌胸里挣扎了半天起不来。   “别……别……呼吸……”卿昱可怜兮兮的求饶。   白萌笑着放开卿昱:“不是什么大事。既然你现在不能接受完整的性事,那我们从不完整的开始慢慢来。你是因为对这件事感觉恐惧才会影响到身体,只要你不再排斥这件事,会为这件事感觉到愉悦,就不会有事了。”   卿昱面红耳赤的整理头发。虽然听起来好像是这么回事,白萌看上去也似乎无所不能的样子,或许真的能解决他身体的问题。但是……但是这么直白的说出来,真的不会不好意思吗!   卿昱看着笑意盈盈的白萌。好吧,这个人不是凡间的女子,估计真的不会不好意思。   “好了,现在我来看看你这个到底是怎么回事。”白萌拍了拍卿昱鼓起的那一坨,卿昱身体又是一僵,“你药效还没过,这样也很难受吧。唉,别躲啊,放心,今天我不脱衣服。我只是帮你检查一下。”   不知道是不是得了白萌的保证,卿昱身体放松了一些,道:“真的只是检查一下?”   白萌点头:“顺便帮你弄出来。不然药效过不去可能会伤害身体。”   卿昱犹犹豫豫道:“可是你不是说你不……”   白萌道:“不只是男女交欢才会有享受啊。用其他东西也可以让你感受到愉悦。这段时间我不会直接触碰你,先隔着东西试试看。等你习惯了,觉得舒服了,我用手让你舒服,然后再换其他部位。等你全部习惯了,我们再……”   卿昱忙道:“别别别……别说了,你说的太详细了吧!”   白萌挑眉:“给你治疗,当然要说详细点。让你有点信心。”   说完,她三两下就扒了卿昱的衣服,还拍了拍卿昱的腹部:“哎呀,看不出来啊,身材还挺好的。这六块腹肌,啧啧。不是说皇帝都是白斩鸡吗?”   卿昱抖得跟鹌鹑似的:“我、我骑射很好的……”   白萌点头。   是被老皇帝精英教育虐出来的文武双全吧。   白萌看卿昱实在是抖得厉害,又在他身上摸了两把,道:“放松。这是舒服的事,怕什么?”   在卿昱惊恐的眼神中,白萌不知道从哪摸出一个小箱子。   白萌打开小箱子,看着里面的东西,很是怀念。   出嫁时习惯性的收集了些东西带来,本来只是因为以前夹断了别人海绵体之后,习惯用东西而不是自己亲自上,现在带着算是护身符,或者是对过去的告别。   没想到,现在还真能用上。   可怜自己换了一副好身体,结果还是要靠道具。   白萌看着那个可怜兮兮缩成一团的小皇帝,无奈的叹了口气。   罢了罢了,嫁都嫁了,还能怎么办?至少人家硬件是完好的,相貌身材都是自己好的那一口。好好调理,还是能用的。   ——————————————————————   第二日,卿昱是被白萌公主抱到卧室隔壁浴桶里去的。   白萌身边的侍女淡定无比,好似什么都没看见。进来伺候宫女太监则被吓得不轻。   白萌只给了他们一个轻飘飘的眼神,那几个宫女太监就立刻垂目低头,和白萌身边的侍女一样,装作什么都没看到的样子。   卿昱等到了浴桶里才清醒过来,差点吓得叫出声。   浴桶很大,可以把白萌一起装进去。不过白萌知道卿昱现在心里还是不能接受和女人一起鸳鸯浴,便早早叫人烧了两桶水。   见卿昱醒了,白萌披着薄纱进入另一个浴桶里:“我还以为皇后宫里好歹用的是大浴池,怎么还是浴桶啊。”   清醒的卿昱刚想起昨晚的事,恨不得把自己脑袋埋进浴桶水里。听到白萌嫌弃的话之后,他半晌没回答。   白萌对着卿昱勾了勾手指,道:“我问你话呢,你睡得地方也是用浴桶洗?”   还以为可以游泳呢。她好久没游泳了。   记忆中荣王府是有大浴池子,但是自己住的地方没有,好似在别庄。她备嫁期间没去过。   卿昱老老实实回答:“一般洗澡都用浴桶,不过也有澡池子。澡池子烧水放水都挺麻烦。”   一般澡池子是拿给皇帝玩乐时用的。这里又没有温泉,水都得烧。每天洗澡烧那么对水,即使是皇帝,这挺太浪费的。   卿昱一直受到的教育,是要做一个不铺张浪费的好皇帝。   何况……那么大的澡池子,一个人洗澡也怪可怕的。   白萌道:“真抠门,怎么不给我宫里也弄一个?”   卿昱道:“你宫里也有的。只是早上沐浴用不着吧?你要喜欢,让他们给你烧水放水就好。”   白萌道:“不是温泉水?”   卿昱哭笑不得:“宫里哪有温泉?你要喜欢温泉,冬天带你去的别宫有,你可以泡个够。”   不愧是天上下来的,就是会享受。   看着卿昱的尴尬慢慢缓解,白萌笑了笑,道:“罢了,既然都来凡间了,我也不指望过上以前的日子了。我泡够了,先去换衣服。对了,咱们没圆房,我还得滴点血在被子上,免得下人收拾床铺的时候说三道四。”   卿昱脸红透了,也不知道是害羞还是被蒸汽熏的。 第29章   卿昱蹲在浴桶里让自己冷静好,让人伺候着穿好中衣出来的时候,白萌已经穿戴整齐,正在涂脂抹粉,梳妆打扮。   见卿昱出来,白萌随口道:“要我伺候陛下穿衣吗?”   卿昱脑袋摇得跟拨浪鼓似的,然后飞速拎起太监捧着的衣服自己飞快的穿好。   正准备伺候卿昱穿衣的太监们:……   白萌忍不住笑出声,让给她梳头的侍女不小心扯了一下她的头发,连忙跪下请罪。   白萌挥挥手让她继续梳头,笑着道:“陛下还会自己穿衣?”   卿昱黑线:“这有什么不会的。”   虽然这么说,但衣服上琐碎的佩饰还是要太监们帮他完成。   至于宫女……卿昱不喜欢女性近身伺候,这会让他有不好的联想。   白萌笑道:“我就不太会穿。”   男性衣服上的佩饰比女性少很多,卿昱很快就穿戴整齐,坐到白萌身边,让太监帮他梳头:“有人伺候,不会也没关系。这金冠重吗?反正只是在长寿宫门口磕个头,不需要穿太正式。”   白萌头戴金丝编织的凤冠,凤冠两侧还插着鸟嘴衔着流苏垂珠的凤钗。卿昱想象着自己头发上戴那么多东西,顿时觉得头发扯着疼。   白萌伸手扶了一下一侧凤钗,道:“虽然只是走个过场,好歹表面上做得完美些,免得这事传出去,有人扯着这些细枝末节胡言乱语。这后宫可不是如同铁桶一般。”   卿昱接嘴:“是如同戳满了洞的铁桶一般。”   头发梳好的白萌噗嗤笑道:“周围还有人听着呢。”   昨晚小皇帝先是羞涩,然后有些崩溃,最后破罐子破摔仍由白萌折腾,一直到后半夜才睡着。今天醒来,他好似昨晚刺激太大,在白萌面前,连惯常的伪装都懒得做,包袱也甩得一干二净,显得稍稍有点活泼了。   只是这活泼……其实是话多吧?   卿昱看了一眼周围,宫女太监们都垂着头,神色紧张。   他冷哼了一声:“听着就听着呗。”   白萌早就调教好了自己的侍女,化妆什么的都是按照自己培训的来,和如今时兴的将脸刷的惨白惨白的妆容很是不同。今天拜了太后之后,还要接见宫妃和命妇,白萌照旧选了比较凌厉的妆容。   细小的狼毫笔沾了上好的石黛粉调和成的汁,在眼睛上下一勾,白萌天生的杏眼就变成了凌厉妩媚的凤眼,就像是换了个双眼睛似的。   卿昱看着侍女用来给白萌化妆用的那大大小小一排毛笔,道:“仿若画画似的,这是你教给她的?”   白萌勾唇:“当然。”   卿昱看上去有些蠢蠢欲动。听说有些恩爱的夫妻,丈夫会为妻子画眉。他的画虽抵不过棋艺,但也是严苛的父皇都夸过的。要不要问白萌,让自己帮忙画眉呢?但是有点不好意思说出口……卿昱陷入纠结中。   白萌瞟了卿昱一眼,笑道:“陛下,你会画牡丹花吗?”   卿昱不解道:“会……你想要扇面还是绣样?”   白萌指着自己额头道:“不在纸上画会吗?在我额间画一朵,要金红色的。大小你自己看,画得不好看我就捏你脸。”   卿昱不满嘟囔:“朕又没画过,怎么知道如何画好看。”   虽然这么说,他还是在那一排大大小小毛笔中选了一根细小的狼毫,沾着银粉调制的颜料,打量了白萌半晌,比划斟酌了好一会儿,开始下笔勾勒牡丹的轮廓。   勾好轮廓之后,他又斟酌了一会儿,重新换了笔,将牡丹染成金蕊红瓣,然后有些不自信道:“如何?”   白萌一边对着镜子欣赏自己的美貌,一边夸赞道:“不愧是陛下,这花就是比旁人画的有气势。侍女们虽然也会画牡丹,但总觉得缺少了牡丹雍容的魂。”   卿昱不自觉的露出有丁点得意的笑容:“花朵朕还是很擅长的。可惜梅花画额间不好看,朕最擅长的是梅花。”   白萌指着自己眼下到太阳穴的位置,道:“这里可以画梅花,一定很好看。”   卿昱笑着点头:“下次给你画。”   两人一边讨论着什么样的花画在脸上什么样的位置最好看,一边出门去给已经被灌药昏睡过去,现在还没醒来的太后磕头。   周围太监宫女静悄悄的跟在两人身后,看着卿昱拉着白萌的手,直接一同上了銮车,心里都知道,这皇后不简单,以后要小心伺候了。   而且这不简单,也不简单的过分了吧?听皇后和皇帝对话,皇帝明显讨好着皇后,皇后对皇帝也没有任何敬畏之情。并且,两人好似十分熟悉,而且是那种知根知底的熟悉。   一些比较精明的宫人已经品出阴谋的味道,心中生出“这皇后真的是那位白家的女儿吗”的荒谬疑问。   这疑问刚在心底生出来,宫人们就不敢细想了。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这都不是他们该管的事。他们只要知道,宫里有了一个受皇上信任看重的女主人,就够了。   这内宫里,是真正的要变天了。   ——————————————————————   一路上,卿昱的话就没停过。   白萌真不知道,小皇帝还如此健谈。   不过她想到小皇帝曾经受到的高压教育,估计连个说话的伴都没有,现在终于有可信任的人在身边,说个没完没了也情有可原。   卿昱懂得很多,又很会察言观色,白萌听得觉得有意思,也就由着卿昱继续说了。   卿昱谈了刚刚由白萌那里受启发,想了许多可以运用在白萌妆容上的图案,并由此衍生出许多新首饰新衣服样式的设想。   要是先帝还在的时候,他敢谈论女人的妆容打扮,肯定会被先帝揍死。   作为皇帝,对女人的妆容打扮感兴趣,这肯定是沉溺于女色的前兆,一定要揍回来!   但白萌不会揍他,不会训斥他,还会夸奖他。   看着卿昱眉飞色舞的样子,白萌突然发现,好似小皇帝越来越好看了。   以思皇后那让先帝念念不忘的颜值,小皇帝本就该生得不错。只是他表情淡漠,神情阴沉,眼神麻木,又因为经常失眠精气神不足,两颊消瘦,皮肤也有些暗沉,再好的颜值也经不住折腾。   但就算这样,在第一眼见到小皇帝的时候,白萌还是觉得这张脸是她喜欢的类型。   从初次见面到现在,应该有小半年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些日子太后被禁足了没人在宫里折腾,哪怕昨夜没睡多长时间,小皇帝的精神仍旧不错,两颊也长了些肉。现在他聊得眉飞色舞,眼睛更是十分有神,瞬间颜值就拔高了不少,有个小美男的雏形了。   白萌一边听着卿昱已经发散到用什么颜料画花朵更娇艳的话题,一边想着卿昱的衣装打扮也可以再打理打理,便是帝王常服总脱不开那几个款式,也可以在细节上做做文章。既然底子不错,那可不能浪费了。她的男人,可不能在穿着打扮上太马虎,岂不是显得自己很没有品味。   两人各想各的,嘴上还能聊到一块儿去,白萌这一心二用的本事还真是不一般。   来到长寿宫前,因为太后还“病着”,长寿宫静悄悄的。   很难想象,在几月前,这里还是宫里最热闹的地方。太后无视着皇帝的威严,经常召集舞姬歌姬,带着后宫嫔妃甚至召诚王和娘家女眷在自己宫殿大开宴会,大把的金钱流水般的赏出去,简直是要将自己当皇后时在先帝高压下没享受过的都享受一遍。   “她不但开宴会,还养着面首。”卿昱附在白萌耳边,悄咪咪道。   白萌眼皮子跳了跳。说好的皇宫规矩森严,怎么太后宫里还有陌生男人进出?   经卿昱解释之后,白萌才知道太后的面首来自于她召进宫献艺的民间艺人,以及宫中貌美的小太监。   虽然小太监去了势,但也能让太后玩得很开心。不然,寂寞的宫女太监怎么会结成假夫妻对食?   宫里表面上规矩森严,死气沉沉,实际上乱的地方,真是乱得很。特别是在后宫上层开始乱来的时候。   白萌促狭道:“陛下,你懂得很多啊。”   卿昱做无辜状。   白萌微笑。面首啊……其实她之前做了如果这个小皇帝不是让他很满意的话,就快点当太后,然后抱着年幼的皇帝,养一堆面首的打算的。   只是她前世那几块地盘已经让她殚精竭虑,实在是腻了负责那么人的未来的日子。她现在第一梦想就是当一个身体上契合的丈夫的贤妻良母,好好做一次传统的女性。如果身体上实在是契合不了,才会考虑更麻烦一点的事。   现在小皇帝虽然心理上有点问题,影响到了生理,但是他昨日表现很好,对自己教导的东西学得挺快。多调理调理,便是不做到最后一步,应该也很快就会让她感受到快乐。   只要他继续信任自己,身体上的契合,应该是迟早的事。所以她暂时还没有考虑改变计划。   不过,无论是民间的艺人,还是宫里的小太监,这面首质量真是太低了些。太后也真是没用,既然都要违背宫里的规矩,何不做得大一些?若是她到了这一步,定是要先掌权,然后好好细选一番才是。   小皇帝都登基两年了,别说前朝,她把持着后宫,却居然连后宫都没能掌控住,实在是蠢得没药治了。   先帝为小皇帝准备的后手,还是有用的。听着小皇帝对宫里的秘(ba)密(gua)了解甚多,小皇帝虽然心理和性格有些问题,这皇帝也不是当得稀里糊涂。   离开长寿宫的时候,白萌坐在銮车中,小声道:“陛下,你准备什么时候国丧?”   卿昱笑着的表情僵了一下。   “别说的那么可怕。”卿昱摸了摸鼻子。   白萌挑了一下眉。   卿昱干咳了一声。算了算了,比起之前说的打爆太后的狗头,现在用国丧代指打爆太后的狗头,白萌已经很温柔了:“让她继续病着吧。刚大婚就国丧,多不吉利。”   白萌点头:“那就让她继续病着,出不了宫门吧。这么大年纪,中风瘫痪也是正常。”   卿昱摇头,道:“御医要是检测出来太后被下毒,这可是会出大问题的。太后惜命,她身边的御医都是她信任的。朕给她灌宁神药都废了不少功夫。”   没办法,宫里被太后之前管的跟漏子似的,他要在太后身上做太大手脚,可有许多探子盯着。   白萌道:“谁说我要下毒来着?太后就不能摔一跤,摔成瘫痪吗?”   卿昱目瞪口呆的看着白萌,白萌对卿昱娇羞一笑。   卿昱继续目瞪口呆的看着白萌,白萌仍旧是美美的娇羞笑容。   “你……咳咳咳咳。”卿昱被口水呛到了。   白萌笑着轻轻拍着卿昱的背,道:“不是说好了吗,我会保护你的。这点小事,交给我就是了。”   卿昱好像把头埋进手臂里。他觉得自己现在的表情一定很丢人。   算了算了,白萌都能打爆太后的狗头了,捏断太后的骨头……也不是多难想象的事。   不过真的好可怕啊QAQ。   卿昱的内心深处正在瑟瑟发抖,就被白萌一把搂住,将其脸按在了自己胸前。   这下卿昱算是完成了把自己脸遮住的心愿,然而他又差点窒息了。   他不理解白萌看上去娇小,为什么胸这么大,他不能呼吸了……   “别……别这样……”卿昱怕被别人听见,压低声音求了好久的饶,白萌才将卿昱放开。   白萌笑着替卿昱整理被她弄乱的头发,道:“开个玩笑,真要给太后弄出什么明显的伤,御医肯定会发现。你说我让她脖子骨骼错位如何?这样她没有外伤,御医就算查出原因,肯定也以为是她自己落枕了。”   落枕会脖子骨骼错位,我见识少你别骗我!卿昱那可怜的小心肝抖得更厉害了。   白萌看着被他吓住的小皇帝,忍不住上前亲了一口。   虽然眉飞色舞的小皇帝有些小帅,被吓得表情一片空白的小皇帝也十分可爱。   卿昱这还哪发现不了白萌是在故意吓唬他,他的表情不自觉带出了几分委屈:“萌萌……”   白萌又忍不住亲了卿昱一口,道:“你害怕什么?我所有的力量都是为了保护你,我越强大,你越安全,不是吗?为我的力量自豪,因我的力量安心,我无所不能,你便也无所不能啊。”   卿昱重点没抓对:“你、你真的无所不能?”   白萌道:“当然不可能。我也就力气大一点。大概?”   卿昱扭头:“朕还以为你会飞呢。”   白萌失笑:“怎么,原来你还想过飞到天空去?”   卿昱有些不好意思的挠挠头。   白萌道:“凭人本身的力量是不可能飞起来的,不过借助机械的话,或许还是有可能的。”   真喜欢飞,她做一架简易飞机就成。她那个时代,人人都是手工帝。只是现在她不会拿出那么多东西。   她嫌麻烦。   不过如果小皇帝哪天心理病愈,能给她一个开心愉快的夜晚,做简易飞机哄他玩也是可以的。   她就暂且记着这件事吧。   卿昱听了白萌的话,使劲点头道:“朕也觉得。”   说完,卿昱开始跟白萌分享自己的奇思妙想。   白萌心中有些惊讶,卿昱居然对机械挺感兴趣,还自己偷偷摸摸做模型。   当然,现在科技水平下的机械都是没有动力源,都是要靠着人力畜力水力的简易机械。   白萌没想过提前发展这个世界的科技——这太麻烦,她只想老老实实当个普普通通的贤后而已。   根据她搜集的资料来看,承朝的科技虽然在她眼中落后,但在这个世界还算是顶尖的水平。只要朝中局势安稳,皇帝不犯浑,她这一辈子就能安稳富足的过完。   白萌有预感,虽然异能跟过来了,但是自己的寿命还是这个身体的寿命。短短百年,吃好喝好享受好变成,她该争夺的权势该享受的刺激都已经经历过了,现在这个世界相当于是来养老的。   谁愿意养老还起那么多波澜?   没想到她不感兴趣,卿昱倒是很有点兴趣。从她搜集到的介绍旧时代的书籍,古代的华国贵族阶层不是很看不起这些技艺,将其训斥为“奇思淫巧”,若有子弟对其感兴趣,会被训斥嘲笑吗?   白萌好奇的问了卿昱这个问题,卿昱顿时整个人都蔫了。   白萌瞬间明白。看来卿昱为这个爱好,吃了先帝许多责罚。只是他明明这么怕先帝,还造成严重的心理创伤,居然还是没放弃这个爱好,看来是真的很喜欢了。   一般有这种经历的人,要么从此不敢再碰这个爱好,将爱强行转化成厌恶;要么会在没有束缚之后变本加厉,沉溺其中。   无论哪种发展,都不是好事。白萌叹口气,觉得自己好像要操的心更多了。还好这爱好也不算没用,稍稍引导一下,对这个国家说不定是好事。国家不会因小皇帝的爱好动荡,她能继续舒舒坦坦的当她的贤后。   只要把卿昱对华而不实的机械的兴趣,往和民生有关的方向引导就成。   白萌伸手捏了捏沮丧的卿昱的脸颊,道:“失落什么?既然你喜欢,就做出些样子来。上行下效,之前先帝厌恶这些事,认为其是奇思淫巧,不堪大用,世人便一同鄙视。但若你喜欢,立刻就有人投你所好。何况,上古黄帝发明杵臼,教会百姓种田;发明机杼,教会百姓纺织;发明舟楫,教会百姓在水上航行。你若能做出些利国利民的东西,说不得和黄帝一样,千古之后还有人称颂你的功德。”   卿昱揉了揉自己被白萌捏的有点疼的脸,不自信道:“黄帝……的确有此事。但……黄帝那么厉害,他已经类似神灵了吧?”   白萌道:“史书中,不说多少朝代下旨鼓励百姓改良工具,便是明君能臣自己,也有发明和改良工具的。你做的事和他们一样罢了。他们能做得到,你怎么做不到?便是没做出什么有用的东西,百姓们看着皇帝都在为了他们的生计尝试改良工具,他们自己的积极性也会调动起来。这样对民生难道不是一件好事?”   卿昱想了想,道:“是好事。那朕就不需要藏藏掖掖的?大臣也不会骂朕?”   白萌嗤笑道:“那可不一定,你做什么都会有人骂。有少数大臣自己没本事,做不了实事,他们要显得自己有用,除了骂骂你和其他大臣,给其他人找茬,也没有其他途径了。你做的再好,也会有人骂,好显示他们的与众不同。”   卿昱眨了眨眼,心想,好像朝中有几个人还真是和白萌说的那样。   “罢了罢了,暂时不想这些了。朝中还有许多事要操心。待朝中稍稍安定一点,再想怎么让百姓有更好的日子过吧。”卿昱皱眉叹气,“这些麻烦不解决,别说百姓,连朕都没好日子过了。”   白萌噗嗤笑道:“放心,有我陪着你,很快麻烦就能结束。”   卿昱本想嘴贱一句,前朝你又帮不了什么忙,但他看着白萌做了一个握拳的动作,顿时不敢说话了。   卿昱有一个荒谬的预感,如果自己无法和平解决朝廷现在的麻烦,白萌可能就会去堵那几个刺头,将其像小鸡仔一样,一个一个的捏死。   为了避免将来出现这么可怕的景象,自己成为史书上鼎鼎大名的暴君,他一定要振作起来,将朝廷快点整治好。   至于为什么是他成为暴君,当然是因为那几个被白萌捏死之后需要自己善后,锅也要他来背的缘故啊QAQ。 第30章   在长寿宫门口叩拜了太后之后,卿昱又带着白萌拜祭了列祖列宗;紧接着,白萌需要接受后宫女子与命妇的朝拜;最后一步,则是白萌带着后宫嫔妃朝拜皇帝,以显示自己率领后宫的女主人身份。   白萌一身盛装出现在宫妃命妇面前的时候,很多人偷偷用视线打量白萌。   后宫跟漏子似的,卿昱亲自在第一道宫门后迎接白萌的事,早就传到了京城权贵耳中,宫妃们更是早就得知了此事。宫妃们和京城命妇都很好奇,这新任皇后是怎么在入宫之前就勾到皇帝的心的。   还是说,皇帝只是做个样子拉拢以白耘为首的清流,和以荣王府为首的宗室而已?   大约除了荣王府的女眷,宫妃和命妇都更愿意相信皇帝只是做个样子。   只是她们偷偷瞟了和皇帝肩并肩坐着的白萌一眼,看着那个和皇帝神情亲密的皇后,记忆中那个娇俏直爽没多少心机的小姑娘的形象渐渐瓦解,心中升起了一种或许皇帝是真的有几分稀罕皇后的荒谬感觉。   便是连荣王妃都有些不敢相信这是她刚嫁出去的外孙女。   白萌只有十五岁,这种年纪,无论是盛装还是浓妆,都是压不住的。白萌不仅压住了这一身皇后装扮,还让人觉得有一种喘不过气的霸气气场。   她们的视线悄悄扫过白萌高挑的眼角,最后定格在白萌额间怒放的牡丹花上。   此世间还没有在脸上画花朵的妆容,现在最流行的妆容在脸上用粉扑的白嫩,再往两颊涂两团圆圆的胭脂,然后再刮掉眉毛,在眉毛出画一条细细的线,或是两个黑黑的椭圆点。   这妆容多是妇人装扮,没出规格的小姑娘很少化这么浓的妆,只是扑上少许的粉,再抹一丁点胭脂口脂,就足够俏丽。   白萌入宫前的妆容也是差不多的。成为皇后之后,盛典上就不能在妆容上这么“马虎”了。   白萌此次的确是盛装打扮,但妆容和她们完全不同。如果白萌不是皇后,她们可能会背后嘲笑讽刺白萌不懂流行。但白萌是皇后,皇帝看上去还挺看重她的样子。   所以……是不是这妆容更好看一点?是不是这妆容吸引了皇帝的视线?   宫妃和命妇们在心里嘀咕起来。   之后白萌几次出现在群臣和命妇面前,额间、眼角、脸颊甚至嘴角处都有花草妆容,有时候是描绘的,有时候金箔银箔等珠宝制作好图案直接黏上去的。   宫中女子们率先效仿,紧接着宗室女子也在额间脸上描绘花草图案,之后命妇们也争相模仿。最后,未出闺阁的少女,民间的普通女子,甚至青楼女子,也纷纷跟进潮流。   一时间,在脸上或贴或描绘图案成了最流行的妆容。因这妆容是从白萌这里传来的,因此即使白萌身处深宫,也美名远扬。   这美名,是真的“美”的名声。哪怕这天下大多数人没见过白萌这个皇后,也都能将白萌的美貌吹上天。这时代,更是流传下来不少夸赞白萌美貌的诗篇。   古代的一些男人,一边对女人的美丽容貌大加贬低,好似一个女子貌美如花,便已经定下了祸水的未来似的;另一方面,他们又会用夸张的笔调去夸奖身处高位的貌美的女子,并且用尽全力去讨好身边貌美的女子。   白萌作为皇后,父亲又是著名的朝中清流代表,文人们夸赞她的美貌的同时,也将其德行吹了起来。连脸上描绘花朵的妆容,也被文人们写成白萌生性节俭,不喜铺张浪费,不好金银珠宝,于是以颜料和花瓣为装饰代替金银珠翠,最后反而比金银珠翠更让她显得娇艳动人,京中女眷纷纷效仿。   珠翠都是簪在头发上的,后来被称为花钿的妆容是贴在脸上的,花钿怎么就变成代替珠翠,来显示白萌节俭了?这还真是全凭文人一杆笔了。   后来卿昱成了明君,白萌如愿以偿的成了史书中歌颂的贤后,这种关于妇德的小故事就更多了。后人读着这贤后的故事,还以为她真的高洁如天上的白云,当真应了她形式中的“白”似的。那真是人美心更美,完美无缺,简直不像个真人。   因为本来就不是个真人真事。   这都是后世的事了,白萌再神通广大也看不到那么远。她接受了宫妃和命妇朝拜后就带着宫妃向卿昱朝拜,终于走完了整个大婚流程。她也终于可以用午膳了。   不走完流程不准吃饭什么的,还真是反人类。   其实本来这顿午膳应该是太后宫里吃的。按照礼节,太后会在宫里设宴,邀请皇后、皇帝和宫妃一起吃个饭。太后还会在这场宴会上敲打一下宫妃,表示一下对皇后的看重和支持。   现在太后“病”着,这宴请自然就免了。卿昱早就吩咐好了御膳房,在凤宁宫摆好了饭。   “宫妃们就让她们自己回去吧。”卿昱道,明摆着就是不想和陌生女子一起吃饭,特别是那群陌生女子中,还有两人长着和汪太后年轻时相似的脸。   “那就让她们回去吧。”白萌道,“等你去上朝了,我再宴请他们。”   卿昱点头,然后沮丧道:“还有一天。”   皇帝结婚,只有三天假期。后天他就得重新上朝处理公务了。   白萌失笑;“现在忙一点,等权力收拢了,以后日子就没这么难熬了。你要不想在宫里待着,大可以去别庄园林处理政务。”   卿昱道:“是你不想在宫里待着吧?”   白萌叹气:“是有点。这宫里光秃秃的,太没看头了。就只有御花园那么一点花花草草稍稍有丁点看头,但也太小了吧。”   后宫宫妃独门独院,但占地都不可能太大。便是凤宁宫,庭院里能栽几棵树,花坛中再摆几盘花,就是极限了。   皇宫里要威严,要安全,空旷的地方都是整整齐齐的石板,装饰都是精巧的雕塑装饰,不可能像宫外富人家中那样,将家里弄得小桥流水,绿树成荫,步步成景。   宫里能称得上花园的地方,一个巴掌都能数的过来。最大的花园,自然是御花园。   可一个御花园看上一辈子,也无趣了。   显然,皇帝不可能亏待自己。京郊和燕州的交界处有一处很大的行宫,作为皇帝的避暑之地。承朝前几代皇帝有近半年时间都在行宫度过。   而到了冬季,回到了京城,京郊也有一处带着温泉的精美园林行宫。   那处皇家园林本是前朝末代皇帝修建,为修建这个园林,他横征暴敛,引发民怨。   因承朝打进京城的时候是有内应接应,京城没怎么遭受战火。前朝亡国之君在京城修筑的那些精美的奢侈享受的庄子都便宜了承朝的皇帝,稍稍修缮一下就能入住,还不用为了自己的享受被大臣指着鼻子骂奢侈。   只是卿昱现在处于弱势地位,只能兢兢业业待在皇宫中焦头烂额的处理政务,不敢和先帝一样在避暑行宫一住就是半年。   他顶多在最热的一两月去避避暑。   而京郊的温泉行宫,他享受的时间就更短了,必须趁着两次大朝中间的那十五天享受一下,遇到大朝就得回来。   虽然大朝没卵用,只是走个形式,谁都知道政务其实都是在小朝上解决,但是卿昱不敢翘。   要是先帝,天气稍稍凉一点,他就住到了温泉行宫。政务都是在行宫解决。   白萌拍了拍卿昱的肩膀,道:“暂且忍忍。”   卿昱叹了口气,将朝堂上被朝臣压制的怨气吐出来,然后重新打起精神给白萌介绍御膳房端来的食物。   虽然食不言寝不语,但那是宴会的时候。两人吃饭,当然可以聊天。华国人的交谈,多是在饭桌上进行,无论古今。   只是卿昱这么殷勤的样子,还是再次让周围伺候的宫人惊掉了下巴。   御厨的手艺确实不错,但味道都不太符合白萌的口味。   不仅不符合白萌的口味,卿昱也没用多少东西。   白萌用帕子擦了擦嘴,让人叫来御膳房的总管,问道:“太后喜欢甜口的?”   那总管先是愣了一下,然后立刻冷汗淋漓。   白萌看了卿昱一眼,然后对总管道:“太后喜欢甜烂的食物,长寿宫没有小厨房吗?还是说整个御膳房都成了太后的小厨房了?陛下用没用多少膳你们伺候的人眼睛都是瞎的吗?”   说完,白萌轻轻的拍了一下桌子。   这下不止总管,伺候卿昱的人也立刻跪了一屋子。   卿昱喝了一口水……嗯,蜜水。本来想冲淡一下嘴里的甜腻之味,现在更腻了。   “萌萌,别气了,朕都习惯了。”卿昱扫了一眼跪着的人,平静道。   其实他对吃的不是很在意,因为他父皇教导,不准他看重口腹之欲,更不能将自己喜好的东西表露出来。虽然他旁观自己父皇的生活,和教导他的并不一样。但他的确已经习惯了。   吃的喝的不符合胃口,他也没想过去责怪谁。他一直都是这么忍耐过来的,现在他自己都忘记自己爱吃什么不爱吃什么,以为自己真的是食量较小而已。   白萌冷冷道:“陛下习惯,我这个皇后可不能这么习惯了。我可没听说过有主人家迁就伺候的人的事。这是哪门子的规矩?”   白萌起身,淡淡道:“秋嬷嬷,差几个人随我去小厨房。看来这宫里要得吃口合胃口的,还得自己亲自做。”   说罢,她笑着对卿昱伸出手:“陛下可要陪我去?”   卿昱好奇道:“萌萌还会做这些?”   白萌道:“为自己的丈夫洗手作羹汤,我当然会了。放心,不是做什么复杂的东西,顶多两炷香时间就好。”   虽然甜烂之物不和胃口,但两人肚子里也垫了些东西了。两炷香的时间,不算难捱。   凤宁宫有自己的小厨房,新鲜的食材和各式各样的调料也早就准备好。只是因为刚大婚,凤宁宫乱糟糟的,各处伺候的人也还没有分配好,又有皇帝一同用膳,所以才会让御膳房准备好了送来。   御膳房的人也听说了新来的皇后受皇帝看重,也算使劲了浑身解数。可他们拍马屁拍到了马蹄子上。   其实他们也挺冤的。之前后宫都是围着太后转,卿昱又从来不表达自己的意见,御膳房当然是以太后的喜好为主。之后太后看上去垮台了,但卿昱没提出过意见要求,御膳房还是按照以前的菜式口味来。   谁知道皇后会在吃御膳房做的第一顿饭的时候就对着御膳房发难?连带皇帝身边伺候的人都被她训了一顿。   皇帝也没有对皇后训斥他的身边人表示不满。所以……难道这是皇帝借皇后之手训斥他们?顺带让皇后在后宫立威?   跪着的众人越想心里越害怕。   白萌带着人已经去了小厨房,但没有叫跪着的人起来。这里跪着的人就只得继续一直跪下去,知道白萌想起他们为止。   先帝驾崩之后,这后宫就没规矩过。他们也好久没有“享受”过罚跪了。   太后自己纵情享乐,发现对皇帝这边伺候的人插不进手之后,就和以往一样,对皇帝报以冷落无视的态度。除非凑到她跟前,她也不会特意去找皇帝身边的人的茬。   而卿昱惯于忍耐,对身边伺候的人与其说是纵容,不如说是不会表达自己的要求喜好,自然也谈不上伺候不好惩罚人。   渐渐地,便是他们仍旧忠诚皇帝,但是在细节上的确渐渐怠慢。   在小厨房里,白萌一边指挥着自己带来的下人处理食材,一边指着卿昱的脑门道:“你到底是怎么教的下人?我还以为你的消瘦是天生的,结果你在宫里连口想吃的都吃不到吗!怪不得这么瘦,都瘦得皮包骨头了!”   卿昱捂着脑门:“哪有那么夸张……我身体很好。少食也是养生之道。”   虽然不和胃口,但是糖分足,肉类足,卿昱的营养还是充足的。他还精于骑射,连腹肌都有,哪有皮包骨头那么夸张?   “你现在正是长身体的时候,朝政又耗费精力。等你哪日长到太后那般岁数,再想着少吃一点养生吧。”白萌早就卸下了一身珠翠,在进小厨房前,她换了一身朴素的衣衫长裤,就像是普通民间的女子一样。   当然,那看上去朴素的衣衫的料子,可不是民间女子能卖的起的。   这个时代的调料已经比较丰富,有植物油用于烹饪,还有各种来自于西域的香料。   因时间不够,白萌只准备做一碗简单的面条。   她让人下了一锅面条,过凉水之后用芝麻油拌均匀装入白瓷盘中;又煮了好几块鸡胸脯肉,将其撕成鸡丝,盖在芝麻油拌好的面条上;最后将黄瓜切成丝,覆在鸡丝的上面。   这些都是白萌指挥下人做好的,她亲自做的,就是用醋、茱萸油、花椒油、蒜末、姜末、盐、少许糖等调味。   “秋老虎还没过去,今日就不吃汤面了。”白萌道,“看你只对桌上面食和辛味重的菜式吃的稍微多一些,这应该合你胃口,尝尝?”   卿昱还没见过这种面食。他在宫里一直吃的都是汤面。   白萌亲自用筷子卷了一小溜面条喂进卿昱嘴里,卿昱的舌头刚接触到面条,就有一种口舌生津之感。   他眼睛亮晶晶的看着白萌。   白萌笑道:“吃的多丰富多金贵不重要,合胃口,吃得饱,才是最重要的。我做了一小盆,够咱两吃了。我们去后院的葡萄架子下边乘凉边吃,让他们继续跪着反省。”   卿昱使劲点头。   他现在满脑子都是面条好吃,估计连白萌说了什么他都没有听清。   就算听清了也是白萌说的算。白萌要在后宫立威,他当然需要表示支持。   不要怪卿昱为了口吃的失态。他大概是近十年来第一次吃到合胃口的食物,也是近十年年来第一次有“馋”的感觉。别说口水冒了出来,他连肚子都咕噜咕噜叫了。   而白萌就凭着桌子上那一会儿的观察,就判断出卿昱的口味。卿昱的那些伺候的人,的确不合格。   不过在分享面条的时候,卿昱还是对自己的下人表示了理解:“朕从父皇那学到的就是不能让别人知道朕的喜好,呈上来的菜顶多只能夹三筷子。他们不了解朕的喜好,也不怪他们。”   白萌给了卿昱一个大大的白眼:“然后呢?先帝是这么做的吗?”   卿昱讪讪道:“这个……”   白萌道:“我听闻先帝爱吃烧烤,还专门请了北方游牧民族擅长烧烤的厨子进宫教导御膳房?”   卿昱埋头苦吃,不说话了。   他敬畏父皇,就算是事实,他也会说父皇的不是。   大概。   白萌笑着递给卿昱一杯厨房刚熬好并用冰镇过的酸梅汤,道:“慢点吃,别噎着。喝点酸梅汤解解暑气。虽然放了糖,但酸味重,你应该会喜欢。”   卿昱端着喝了一口,使劲点头。   白萌道:“这一罐酸梅是我从家里带来的。喜欢我就多腌制点。它解渴解腻,待下次去围场的时候就多带点去,免得吃烧烤上火。”   卿昱继续点头,然后继续埋头苦吃。   一小盆鸡丝凉面,白萌只吃了一小碟,其他全被卿昱吃光了。   卿昱摸摸圆滚滚的肚子,第一次有需要散步消食的感觉。   看着吃饱喝足之后显得有些懒洋洋傻乎乎的卿昱,白萌笑着摇摇头。   如果不是亲眼所见,谁能相信,卿昱又不是末代身不由己的傀儡皇帝,居然一顿鸡丝凉面,都能让他露出仿佛一副从来没吃过饱饭的模样?   待卿昱吃饱之后,白萌才让秋嬷嬷去传话,让跪着的那群人起来。   至于桌子上那些没吃掉的饭菜,让宫里下人自己分掉。   虽然甜烂之物不符合她和卿昱的胃口,但那桌饭菜精贵的食材对于宫中下人而言,还是不错的享受了。   宫里贵人吃剩的饭菜糕点都会被宫女太监分掉,并且只有地位比较高的宫女太监才有资格分走这些饭菜糕点。便是白萌不特意说这么一句,那些饭菜也不会被浪费。   因卿昱吃的有些撑,白萌便陪着其在葡萄架子下来回走了几圈。待卿昱胃里舒服一下之后,两人就摆着棋盘开始对弈。   卿昱身边伺候的太监在结束罚跪之后立刻屁颠屁颠的走过来,接过伺候卿昱的活计。   他们的神态仍旧那么恭顺,丝毫没有因为自卿昱登基以来头一次被罚有什么不忿之色。   白萌瞟了卿昱身后的太监们一眼。   这群人不但没有不忿之色,反而神态更恭顺,更小心翼翼了。   这才对嘛。她的丈夫,怎能由得别人怠慢?   卿昱也看出来了。他心里稍稍有些不好意思。   他真的不是任由别人怠慢,只是真没觉得被人怠慢而已。   不过……吃到好吃的东西,真的很高兴。   卿昱心想,今天这么高兴,应该赏给白萌一些东西吧?赏什么呢?白萌喜欢什么?   他正在思考着,白萌就把刚下完一盘棋的他拉进屋里,拿出一个木匣子,道:“这里是母后给你留下的庄子和商铺,以及这些年的账册,你点点看。”   卿昱:“……”   他正想赏白萌什么,结果白萌先塞了他一匣子财产。虽然这些财产本来就属于他。但如果不是母后告诉白萌,白萌尽心周转,这些东西也回不到他手中。   虽然早就知道白萌会将母后给他留下的东西带进宫,但正当他思考着送白萌什么东西的时候白萌率先将木匣子拿出来,卿昱心里莫名有一种复杂的感觉。   白萌道:“你点一点,之后找个信任的人管。”   卿昱干咳一声,道:“你是朕的皇后,朕的妻子,这些财产你管就成。明日朕差人把皇庄内库的册子都拿过来,你心里先有个数。朕没时间管这些,都交给了内侍,以后就麻烦萌萌了。”   算了,还赏什么啊,她想要什么就拿什么好了。反正他也没个信任的人帮忙管理内库和皇庄的收益,不交给白萌还能交给谁?   白萌虽然心里有些意外,但面上却不动声色道:“交给我也成,我争取明年帮你把内库的金钱翻一倍。”   卿昱脑袋点的跟小鸡啄米似的,丝毫没有怀疑白萌的话。   在卿昱心中,大概白萌只要承诺,就一定能做到吧。 第31章   对白萌而言,这不过是借题发挥,从御膳房和卿昱身边人入手,敲打一下后宫的人,为进一步接管后宫做准备罢了。   某史官在走访了被放出宫的宫女,得知了此事之后,用仿若趴在凤宁宫房梁上亲眼看到的口吻,详细描述了千古一后在大婚当日训斥御膳房的场面。   在史官的笔下,著名贤后白皇后怒斥御膳房铺张浪费,不过是她和皇帝两人吃饭,桌子上的饭菜就多达两百道。训斥完下人之后,白皇后亲自下厨为皇帝和自己做了一碗朴素的面条。夫妻两大婚当日就只吃了一碗面条,那铺张浪费的两百道菜被白皇后赏赐给了宫中下人。   白皇后不吃御膳房所做的饭菜的原因是要让每一个吃到这顿饭菜的人都牢记节俭的重要性。   如果白萌还能再穿越一次,看到这一段史料记载,肯定会扶额哭笑不得。   这都是之后的事了,现在还没人说白萌敲打御膳房是因为节俭。   宫妃们得知此事之后,都认为白萌是以此指桑骂槐,表示自己对太后的不满,顺带向整个后宫宣告,谁才是后宫真正的女主人。   四妃心中更是惶恐无比。   她们空有名号,进宫之后连一次侍寝都未曾有过,明摆着不受皇帝喜欢。   之前后宫的老大是太后,她们即使知道自己进宫的目的是诞下皇子,但为了日子好过,也必须巴在太后身边,讨太后欢心。   何况她们是汪家李家送来的人,太后就是她们的靠山。   现在皇后和太后针锋相对,皇帝旗帜鲜明的站在皇后这边为皇后撑腰,她们的靠山似乎靠不住了?那她们的未来该如何?   现在使出家里教导的宫斗手段,去勾引皇帝还来得及吗?   四妃心里很是纠结。   她们之前因听了太后太多鄙视皇帝的话,皇帝在宫里也显得十分弱势。太后在后宫飞扬跋扈,见到皇帝大呼小叫甚至辱骂,皇帝都一言不发的忍着,让她们这群被家里娇宠大的女子有些看不起这个皇帝。   她们甚至听信太后的话,认为宫里有太后,宫外有汪家,皇帝被废是迟早的事,最终帝位肯定是诚王的。   因此她们就更不愿意“委身”给皇帝了。她们还想着,等诚王称帝之后,自己能争一争皇后之位呢。留着处子之身,以后竞争力更大一些。   白萌如果知道这四人的想法,一定会笑得直不起腰。   太后的手段不怎么样,画大饼倒是厉害,还真把不谙世事的小姑娘忽悠住了,让这四位小姑娘站在和她同一战线上鄙视冷落小皇帝。   这真坑苦了这四个小姑娘。   看来太后不仅是小皇帝的神队友,也是自己的神队友啊。她进宫前跟着荣王妃和秋嬷嬷教导了许多宫斗手段,现在看来暂时用不着了?   挺好,挺好,不用费心,这养老的生活才安逸。   当晚,白萌又好好给小皇帝“调理”了一下身体。   有了第一晚上三观破碎的心理路程,这次小皇帝坦然许多。   这次小皇帝没有吃药,白萌还是运用自己高超的技术让小皇帝快乐的释放了一次。   不过当白萌自己开始脱衣服的时候,小皇帝就快乐不起来了。   看着小皇帝沮丧的样子,白萌安慰道:“你这毛病延续了这么多年,哪是一朝一夕就能调理好的?今天已经比昨天好了不是吗?跟着我慢慢来,慢慢解开心结,总会好起来的。你我现在都还年轻,不缺时间。”   卿昱蔫嗒嗒的点头。   作为丈夫,连夫妻生活都不能给自己的妻子,他真的很愧疚。他一定会好好听话,好好治疗,好好调理身体,争取尽快和白萌圆房。   为了达成这个目的,羞涩什么的,脸面什么的……卿昱心里悄悄握拳,不要了都不要了,什么都没有男人的那啥重要!   反正除了白萌之外,其他人也不知道他们的治疗过程嘛。白萌不嘲笑他,他自己不觉得尴尬,就完全没问题啦。   被先帝那样棍棒高压教育,卿昱整个人的个性和喜好都被剥夺的前提下,他还能成长成一个善良(?)的好少年,说明卿昱的心是非常宽,也是非常会给自己找让自己看开的理由的。   这种自我催眠能用在应对先帝的高压教育下,也能应用在白萌对他的“治疗”中。   何况……如果抛弃了尴尬之心,他感觉还是很快乐的。   至少比自己弄快乐得多。   卿昱想,怪不得父皇说美色误国,哪怕才体会第二次,禁欲多年的他觉得,这种快乐,说不定真的会让他沉溺下去。   不过沉溺的对象是自家皇后,应该没问题吧?这叫帝后和谐对吧?   但是……去上朝的卿昱在銮车上小心翼翼的扭动了一下,QAQ虽然萌萌说是治疗,也的确不疼也不影响行动,但是肌肤被丝绸制作的绳索摩擦的感觉让他感觉莫名羞耻。   忍耐,忍耐,都是为了调理身体。萌萌说,这是为了让身体记忆住昨夜的快乐,让身体处于被唤醒的状态,不然晚上的治疗就前功尽弃了。   卿昱深呼吸了一下。他一定要好好治疗,早日摆脱身体上的毛病,和萌萌同房!   ——————————————————————   白萌真没想到她开了句玩笑,小皇帝真的一脸严肃的同意了。   这让她都不好意思说自己是开玩笑了。   不过红色的丝绸衬着小皇帝雪白的肌肤真是太美了。   这下子不是让小皇帝忍耐,而是让她自己忍耐了。   白萌自己发泄了一番,还是没压住心中的邪火。于是在今天宫妃第一次给她请安的时候,白萌的心情可不怎么好。   宫里有了女主人,悠闲了好几年的后宫女人们终于要早起请安了。   还好大家都挺老实,第一天早上请安,没有人迟到。   卿昱后宫有分位的女人很少,除了四妃之外,就只有两位采女。   采女乃是后宫妃嫔最低的份位,这两人也是太后赐给卿昱的。   至于卿昱当太子时候的通房,已经被先帝全部赐死。   所以这六人可以说都是汪家或是太后的人。   两位采女请完安后就一直低眉顺眼坐在最末位不言不语装木讷,四妃刚来的时候有些拘谨,当人来齐了之后,或许是认为除了皇后之外,后宫都是自己人,心中有了底气,表情放松了不少。   六位妃嫔各自走的不同路线,汪贵妃走的是端庄高冷路线,汪淑妃走的是才女忧郁路线,李德妃走的是温婉娇柔路线,李贤妃走的是天真烂漫路线。   至于两位采女虽然都在装木讷,但据白萌得到的消息,陈采女善歌,吴采女善舞,都是有一技之长的。   虽然太后不待见皇帝,但她也曾想过塞皇帝几个小妖精,勾引皇帝不思朝政。只是她行为太简单粗暴,卿昱即使心里对女子没有阴影,也不可能上当。   “皇后娘娘,时辰到了,我们该给太后请安了。”端庄高冷人设的汪贵妃冷淡道。   她身为贵妃,在嫔妃中地位仅次于皇后,自认为有资格提醒皇后。   白萌懒洋洋道:“太后重病,为不打扰太后养病,陛下特意下旨免了向太后请安这一事。汪贵妃你是认为本宫该抗旨呢,还是去跟陛下据理力争,求他收回旨意呢?”   汪贵妃还想说什么,坐在她身侧的汪淑妃拉了她一下衣袖,她面色不虞的闭上嘴。   白萌嗤笑:“之前陛下跟本宫说,汪家的两个女儿不知道怎么长的,居然和太后年轻时相貌很是相似。今日一见,看来贵妃不仅容貌和太后相似,脾性也是。还好淑妃的性子大概还是和汪李氏类似,不然本宫还真有些头疼了。”   汪贵妃性子虽然高冷直率了些,但可不是太后这种脑袋只有稻草的蠢人,她立刻明白白萌这话深层次的意思,脸色瞬间煞白。   汪淑妃的脸色也没好到哪儿去。两姐妹那模样可怜极了,好似白萌欺负了她们似的。   虽然,白萌的确是在欺负她们。   白萌视线移到李德妃和李贤妃两人脸上,两人立刻正襟危坐,表情带出了几分紧张。   白萌道:“德妃和贤妃模样倒是不错。”   李贤妃立刻娇俏笑道:“比不得娘娘花容月貌。”   白萌慢吞吞道:“自然是比不得本宫的,本宫也没让你们和本宫比。”   众嫔妃:“……”   这皇后是不是过于自恋些?就算她在容貌上比在座的几位女子的确稍稍高上那么一些,但这么一副看不起人的样子,还真是让人心里不舒服。   便是她坐在皇后的位置上,又有皇帝的宠爱,但若是整个后宫联合起来对付她,她也会吃苦头吧?   白萌微笑。吃苦头?这四个小姑娘的心思都摆在脸上,还真好猜。   汪丞相在先帝驾崩前根本没想过自家女儿入宫给太子为妃的事。他了解先帝,知道先帝绝不可能让汪家的人进入太子的后院,因此汪李氏教导女儿的时候,和当初荣王妃教导白萌一样,可都没往宫斗方面教养。   便是贵妃,也是皇帝的小老婆,不像白萌那样,还有备嫁的时间。太后一道懿旨,四女匆匆入宫,家里也来不及给她们培训什么。入宫之后,宫里环境又单纯,没什么勾心斗角,她们就陪着太后一同享乐,连自己是皇帝嫔妃的事估计都忘到脑后,连侍寝都没经历过。   现在突然让她们突然将自己的角色转化到争夺皇帝宠爱的嫔妃身上,她们可能一时半会儿还习惯不了。   若不是这样,汪贵妃也不会拿出太后说事。   她难道真以为太后还有翻身的机会?   看着现场气氛瞬间冷场,白萌挥挥手,让这六人散去了。   连陪聊都不会,留这六人干什么?   在六人离开之时,太后身边的嬷嬷匆匆过来召白萌过去“侍疾”。   太后一觉睡过了皇帝大婚,错过了最好的搞事时机。昨日又因为睡了太久,浑身酸疼,也没能搞事——毕竟年纪大了,睡一天不吃不喝还是很遭罪的。   今天她恢复了些力气,就想找白萌麻烦了。   离去的六人正好看到了太后身边的人过来,汪贵妃脸上露出有些快意的笑容。   她在家也是千娇百宠,被人捧着的丞相府大小姐,脾气比起以前的白萌有过之无不及。今日被白萌讽刺,她即使理智上知道自己处于弱势地位,太后也不再是她的靠山,反而是她的包袱,她心底还是存着太后会好好教训白萌,给白萌难堪的妄想。   但她这妄想很快就被打破了。   白萌非常不按照常理出牌,连敷衍都懒得敷衍,直接说宫务繁忙,没空去。让太后身边这老嬷嬷顿时傻了眼。   白萌笑道:“本宫和太后那档子事,谁心里都清楚。本宫可不去讨人嫌。不然太后在病中出了什么问题,本宫可就有嘴说不清。还是敬而远之吧。”   老嬷嬷嘴张张合合,愣了半晌,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这时候她是不是该说点威胁的话?可太后又有什么可以威胁到皇后的地方?   古往今来,能在后宫为所欲为的太后,要么是皇帝真的孝顺,要么是自己有权力。   现在太后已经丢掉了后宫大权,前朝汪丞相也选择了蛰伏。她除了捏着孝道的大旗之外,还有什么可以威胁到皇后的地方?   没有。   就算是捏着孝道的大旗,她能跑到京城中到处宣扬皇后不孝顺吗?   她出不去。   她能召其他人入宫,让她们去宣扬皇后不孝顺吗?   现在后宫有白萌坐镇,她的人出不去,其他人也进不来。   其他太后是怎么做的?其他太后是在皇帝那边哭,让皇帝为太后争面子。她能在卿昱面前哭白萌这个当皇后的不尊敬她这个太后吗?   卿昱给她撑腰?这不是笑话吗?   没有权力在前朝给皇帝制造压力,本身又不得皇帝尊敬,还想找存在感的太后,在后宫本来就是个笑话。   老嬷嬷看着白萌似笑非笑的神情,胆气一点一点的消散。   太后宫里的蠢人已经在上次白茉之事中被清理掉了,现在留在太后身边的人都有脑子。   皇宫里的下人,没脑子的罕见。   老嬷嬷想,太后没救了,她得为自己的未来做打算了。   至少,不能被太后连累,像之前那些暴毙的长寿宫下人们一样。   老嬷嬷恭恭敬敬道:“老奴这就回话。”   白萌点头。   老嬷嬷回到长寿宫之后,不说太后如何气急败坏,砸了多少东西,生生气晕了过去。这事传遍后宫之后,后宫嫔妃心中再无侥幸。   汪家的两女儿愁容满面。既然皇帝都说她们长得像太后年轻时候,以皇帝对太后的厌恶,她们还有未来吗?   李家的两女儿心情稍微好些,至少不会因为长相直接被皇帝厌恶。但她们又想不到博得皇帝好感的手段。讨好皇后,向皇后投诚不知可不可行?皇后厌恶汪家,但好似和李家没冲突吧?   至于那两位采女,只想老老实实继续当透明人。神仙打架,她们这两小虾米还是别掺和了。就算想争宠,也要等后宫这麻烦事了结,她们才敢出来。   至于白萌,她老老实实看账册中。   后宫的账册,思皇后留给小皇帝的铺子庄子的账册,还有小皇帝让内侍给她抱来的一大箱子内库和皇庄的账册,便是白萌以前好歹算是个领导人,现在也有些焦头烂额之感。   这些账册,不知道要理好几日才能理清楚。   白萌叹气,现在跟小皇帝说,她主外,欺负那些弱鸡朝臣,小皇帝主内,折腾这些账本,不知道还来不来得及?   “幸亏我早有准备。”白萌指挥着自己贴身的几个丫鬟,打算盘的打算盘,做表格的做表格,先将账本整理一遍,再拿给她过目。   白萌就只需要核对最后的数字,外加找管事的过来问话。   “现在虽然忙了些,等娘娘把人手都安排好了,就轻松了。”秋嬷嬷跟过思皇后,对这些事还算比较了解。   虽然她很惊讶,皇帝居然会将内库和皇庄交给皇后负责。但皇帝看重皇后是好事。   秋嬷嬷能成为思皇后的大丫鬟和太子的奶娘,本身是个极其聪明的人。她觉察到了白萌的不对劲后,毫不犹豫就向白萌表示了自己的忠心,之后一切以白萌马首是瞻。入宫之后,她也没有仗着自己奶过皇帝,要求什么特殊待遇。   她甚至提都没提过自己曾经是皇帝奶娘的事,皇帝还是从白萌口中得知此事。   卿昱得知之后,心里也就闪过“母后和萌萌对我真好”这一个念头,就没管了。   不能说卿昱薄情,只是那么久远的事,卿昱早就忘得一干二净,不可能对曾经的奶娘有什么眷念。秋嬷嬷在他眼中,和思皇后留下的那些铺子庄子一样,都是思皇后让白萌交给自己的“财产”而已。   白萌道:“宫里应该有脑子不笨的人,之后慢慢教吧。至少,下一次的账本别这么乱糟糟的。”   白萌前世手下有会计人才,用不着她自己折腾这些。现在非要让她培养个现代会计,她自己都不会,不可能培养的出来。只是数字符号这些可以教一教,算盘这种在她那个时代最混乱的时期必须的计算工具她也是肯定会的。   有一段最黑暗的时期,能源严重不足,计算器什么的太过奢侈。他们交换货物的时候,都是人手一把算盘计算价格。   后来科技基础设施重建,都是那群科研疯子用算盘打出来的。   人的潜力,真是无穷。   秋嬷嬷道:“可以先召集管事的学。”   白萌道:“也是,毕竟不能将他们全撸了,我也没那么多人接替他们的位置。”   秋嬷嬷苦笑。   皇后果然有过将人都换掉的念头。   她和皇后相处中,渐渐发现皇后的控制欲极强,和先帝颇有些相似。   不过皇后和先帝不同的是,皇后更理智,对人情世故也更敏锐,为了利益,她能控制住别人,也能控制住自己。   只是有些可怜自己奶过的皇帝陛下,有这么个皇后,不知道是好是坏。   秋嬷嬷这念头一闪而过,立刻就被她埋在心底。   她现在的主人是皇后,她将一切以皇后为主。   ————————————————————————   皇帝大婚,按规矩需要在皇后宫里住满一个月。   虽然很多皇帝都不照做,但卿昱是决定要住满的。   他下朝之后,就匆匆抱了一堆奏折跑去白萌宫里批改,连自己的书房都不待了。   不是他想白萌想的紧,而是他身上的束缚存在感太强,他怕在别人面前露馅。   虽然是为了治疗,但若在人前扭来扭去满脸不自在,还是蛮尴尬的。他今日上朝,不知道是用了多大的意志力,才让自己尽力忽视身上束缚的存在感。   为此,他连朝臣们吵架甚至挥舞着拳头揍人都没感觉害怕了。   以前他一见到朝臣吵架,就会头皮发麻,忍不住想逃。   现在卿昱注意力都在身体的别扭上,朝臣们吵完了他才反应过来,然后冷冷让没吵出结果的朝臣继续吵。   这难得一见的霸气模样,让朝臣们都有些发懵。   以前卿昱都是好言好语的劝和,现在居然让他们继续吵?   难道皇帝是认为太后和汪氏外戚已经不足为惧,大婚之后也获得了宗室和清流的支持,不需要再装软弱了?   位居高位的人容易想得多,他们这么一思量,立刻不敢继续吵了,很快就达成了一致意见。   “看,这治疗很有用吧?”白萌微笑道,“不止能调理陛下的身体,还能帮助陛下从以前的阴影中走出来。现在朝臣们吵架,陛下也不会因此焦虑了。”   卿昱趴在桌子上:“好吧,朕会继续忍耐QAQ。”   忍耐,忍耐,不过是些许不舒服,你能忍耐住的! 第32章   距离大婚已经过了一月。   这一个月,白萌勉强理顺了所有账本,并将所有财产纳入自己的管理中。   虽然这其中出现了许多波澜,扎根于宫廷中,靠着宫廷采买过着不输于京城权贵奢侈生活的所谓管事“世家”们对白萌进行了多番阻拦,甚至还有想要和太后、宫妃联合起来置白萌于死地的打算。   最终,这些人一个个凄惨的死去,有走着走着被巨石砸死,有走着走着被飞来的树干砸死的,有走着走着地面突然塌陷摔死的……   这玄乎的,让信鬼神古人们十分惶恐。   这死法太过离奇,惊动了帝后,帝后严令彻查。最后死亡原因没查出来——毕竟什么地面塌陷、巨石树干什么的都不属于人力可为范畴,但查出来这些人密谋勾结宫妃谋害皇后之事。   因只是密谋,行为还没开始实施,牵涉到的宫妃各个喊冤,帝后仁慈,只是将其禁足暂且不提,京中百姓立刻民情沸腾了。   就说这事不像是人能做到的,原来是天谴啊。   皇后天生凤命,有贵气加身。这些恶仆想要谋害皇后,可不直接被老天爷惩罚了吗?   这时候的老百姓最信祥瑞噩兆这种事,不然每朝每代开国皇帝也不会非要弄出些“灵异事件”来表示自己是天选之子。   就算是京中权贵,也一边对这种东西嗤之以鼻——他们自己就亲手造假过祥瑞,一边又惧怕着这些东西。   回想白萌被指为皇后之后,虽然遭遇了一连串麻烦的事,但最终都是逢凶化吉,招惹她的人统统倒霉,诚王被禁足到现在不说,太后都一病不起,这似乎也可以算作天谴?   或许,白萌真的是天生凤命,有上天保佑?   荣王妃在听过关于自己外孙女的传言之后,微笑道:“皇后娘娘当然是天生凤命,皇后都是天生凤命。”   荣王妃的话传出去之后,京中权贵纷纷点头。   又不是闺阁女子,批的凤命还会让人半信半疑。白萌是已经当上了皇后,她本来就是凤命。   只是以前的那些皇后也没有这么神奇,白萌这凤命是不是有点不一样?   荣王笑呵呵道:“普通的皇后,和贤后能一样吗?你看史书里那些有名的贤后,不都有异象出现?什么百花齐放百鸟齐鸣红霞万丈什么的,娘娘不过是恶人害不了她罢了,不算什么,不算什么,哈哈哈。”   京中权贵回去一翻书,哎呀,还真是有很多相关记载呢。只是他们一直以为这些是史官们写出来给贤后们贴金的,原来可能真有其事?   白耘板着一张老学究的脸道:“娘娘在家中时并无异象发生,若异象是真的,那也是被指为皇后之后才发生的事。与其说是娘娘引发的异象,不如说是陛下引发的异象。这些人害陛下的身边人,可不就是加害陛下?陛下乃是真龙天子,妖邪不侵,这些鬼祟小人会被天谴,是理所当然的。”   京中权贵先是对白耘“拍龙屁”的行为嗤之以鼻,但很快又觉得白耘说的很有道理。   以前的确没有听过白萌有什么特殊的名声显露,说不定这真的是皇帝的原因?   说起来,无论是太后、诚王,还是宫中的那些恶仆,与其说是针对皇后,不如说是站在皇帝的对立面上。所以这天谴是老天庇佑皇帝,好似也说得通。   正好皇帝大婚之后,就一日比一日强势。清流归心,宗室支持,勋贵看着皇帝的性子转变也不再观望,汪氏独木难支不断退让,皇帝也有底气强势。   朝堂局势一日一日的转好,虽然边境仍旧纷争不断,天灾也没有停息,但朝中局势稳定了,这些事也会慢慢解决。   毕竟,现在国家大致上还是稳定的,远不到大厦将倾的地步。先帝还是很厉害的明君,短短三年,不至于让国家颓到无法挽救的地步。   这些关于天谴的流言很快就传遍了承朝各地,连边境的异族也听到了。   这让他们心中很是忐忑。如果这皇帝皇后真的是能引发异象的明君贤后,那他们的日子,可就没有这三年那么逍遥了。   他们得早作打算才是。   一时间,异族中波涛暗涌。有人表示可以看情况向承朝投诚,反正他们一直是在中原王朝弱小的时候反叛,强大的时候投诚;有人表示趁着中原王朝气数未达到顶峰,可以动些手脚阻拦中原王朝的强盛,比如收买官员扰乱朝政,比如进献美女离间帝后情谊等等。   承朝的国运转盛都是皇帝大婚之后开始的,破坏国运的关键,肯定在皇后身上。   这小小的肃清宫廷的行为,被越穿越离谱,为今后承朝和周边异族的行为造成了巨大影响。   而当事人则丝毫不知情,也丝毫不关心。   白萌正坐在卿昱怀里,卿昱批改奏折,她打瞌睡。   卿昱批改奏折还抱着美人,简直是一副糜烂到极致的昏君模样。哪有外界传闻的明君贤后的样子?   “萌萌,困就去睡。”卿昱小声道。   白萌伸手拦住卿昱的脖子,在卿昱怀里蹭了蹭:“不去,不抱着你睡不着。”   卿昱的脸“噌”的一下红了,他支支吾吾道:“那、那你再等等,朕很快就批改完。”   这段时间辛苦萌萌了,运用神力,很累吧。参与了整个“天谴”事件,负责给白萌提供消息,制定计划,扫除痕迹的卿昱表示,这次“天谴”事件,他全权负责。   虽然第一次看着白萌手举巨石,轻飘飘的扔出去的模样的时候,卿昱吓得一屁股跌坐在了地上。但多来几次,他就习惯了。   习惯性的站在白萌身边为白萌叫好。   其他人都看着白萌的眼神如同看着恶鬼,只有卿昱对白萌一如既往的信任。   这让白萌都惊讶无比。   她知道强大的力量会让人忌惮,她也是故意显示出自己强大的力量,想看看卿昱的反应。   但卿昱的脑回路好像和旁人不同。他认定了白萌降临凡间是为了自己,白萌的一身力量都是为了保护自己,白萌越强大,他就越安全。   白萌的力量,就是自己的力量。他没有什么可害怕的。   虽然偶尔还是会习惯性的怂一下,但这种怂,不会让他对白萌生出恶意。   白萌之前一直在他耳边所说的,她的力量就是卿昱的力量,卿昱应该全心全意信任她的话,卿昱听了进去,也记在心里。   这让白萌心里稍稍有点别扭。   虽然这是她想达到的效果,但在她的计划中,需要不断洗脑很久,卿昱才会达到她希望的状态。可这小皇帝,居然直接给予了她信任。   白萌觉得,自己应该对卿昱更好一点。   前世白萌隔壁那非要当巨星的邻居,自导自演了许多心机深沉大佬爱上傻白甜的剧本。   白萌对这种脑残剧本嗤之以鼻。   傻白甜会让心机深沉的大佬觉得好相处不费劲可以放松?傻白甜会让心机深沉的大佬觉得人间还有真爱?   傻白甜只会让心机深沉的大佬觉得哪来的傻子相处起来好费劲吧?   但现在……嗯……如果一个在感情上傻白甜,但其他方面聪明有能力的伴侣,似乎也是不错的。   总而言之,不是傻白甜不好,是隔壁那家伙剧本太烂。这家伙也只有自己领地的人会捧着他,要真是在和平时代,巨星?他想当个十八线的小明星都得用钱砸吧?   内心鄙视了一下曾经的对手,白萌睁开惺忪的睡眼,看着明明抱着自己很不方便,但并不叫自己离开,而是自己加快了批改奏折的速度的小皇帝,心里轻轻叹了一口气。   “怎么眉头皱的这么紧,又有什么麻烦事了。”白萌从卿昱怀里翻身下来,靠坐在卿昱身旁,右手轻轻抽走卿昱正拿着的奏折,“嗯,鞑靼是什么?”   白萌的记忆中关于边疆异族的不多,荣王妃的教导也没有相关方面的事。   卿昱道:“是北方一个民族,他们每到冬日就会进犯边境。”   白萌努力搜寻了一下原主记忆中关于边疆异族少得可怜的印象,道:“游牧民族?擅骑射?”   卿昱点头:“每当中原乱世的时候,他们也会进犯中原。”   白萌掩嘴打了个哈欠,懒洋洋道:“求和?但是要我们赔款?”   卿昱冷哼一声:“自父皇驾崩之后,朝堂混乱,他们接机侵犯我国边疆。这次终于将其大败……”   白萌轻笑:“他们吃了败仗求和,却让我们赔款?”   卿昱低头,面色不豫。   白萌笑道:“瞧你这脸色,该不会朝中有人同意?”   卿昱拳头握紧,深呼吸了一下,道:“有人言,国库空虚,边疆暂时和平,可以专心处理内政。待国库充裕,再报仇不迟。”   白萌笑着摇摇头:“他们当那叫鞑靼的民族是傻的吗?鞑靼求和难道是为了让我们休养生息吗?鞑靼是为了他们自己休养生息。这边境争夺虽然耗费了我们大量国力,但边疆将士殊死战斗,他们同样耗费了大量人力物力。鞑靼的军队没有丝毫进展,没有从战争中得到补给,又不比咱们地大物博。现在快要被拖垮的是他们,不是我们。”   “这番求和如果我们同意,不仅他们能得到时间休养生息,还从我国搜刮走大量物资,可以补给他们在战争中消耗的资源。而我国呢?战胜了却屈辱赔款,边疆将士士气肯定大减;本来国库就空虚,还给出大量赔款,国力肯定进一步削弱,恢复速度会减慢。到时候他们利用我们的赔款缓过了劲,我们却因为赔款伤了元气和士气,陛下你说这结局会是如何?”   “我看,这同意割地赔款的,不是蠢,就是坏!”白萌将奏折轻轻扔到桌案上,“陛下可以去查一查,恐怕有不少同意割地赔款的人,是收了鞑靼奸细的贿赂。”   卿昱一拳头砸在桌案上:“朕当然知道!所以朕才生气!边疆将士浴血奋战,这群人却在拖后腿!可国库空虚是事实,他们拿着国库空虚说事,扣住军饷粮饷,朕也没办法继续打仗。”   白萌轻笑着给卿昱揉了揉太阳穴,卿昱闭上眼睛,在白萌的按摩下渐渐放松。   “要不,让我出战吧。”白萌半开玩笑道。   卿昱睁开眼:“还没到需要御驾亲征的时候。待把朝中这些人收拾了,朕定会御驾亲征。”   白萌心道,我说的是我去,没说你一同去。   “朕的开国先祖,天下便是和皇后一起打下来的。朕如果和萌萌一起出征,延续开朝佳话,一定很有意思。”卿昱又深呼吸了几下,不让自己被奏折勾起的负面情绪带到他和白萌相处中,“不过萌萌到时候要装一下,可别让人看出你的神力。咱们只要当一个吉祥物就成了。”   白萌哭笑不得。你让我出征,就是和你当吉祥物?你这样很浪费,知道吗?   不过看着卿昱认真的神情,白萌还是点点头:“好。”   卿昱笑道:“朕一定会尽力保护萌萌的秘密,不让萌萌回天上去。”   白萌不知道为什么卿昱认定她的“秘密”被太多人知道,她就会“回天上”,但她还是点头:“好。”   卿昱视线落回桌案上的奏折处,道:“朕绝不可能同意这饮鸩止渴的行为。他们说国库,那朕就开内库。萌萌,之后一段时间,宫里开销得缩减,你要委屈一下了。”   白萌看着卿昱许久,看得卿昱越发愧疚。   “抱歉,刚大婚就……”   白萌摇摇头,打断卿昱:“明弈,不要开内库。开了这个先河,你信不信那群朝臣们就会挖空心思从你这里拿钱?”   虽然卿昱一直让白萌叫他的小名,但白萌很少这么称呼他。乍这么一听,卿昱还愣了一下。   白萌笑道:“怎么?不信?”   卿昱立刻摇头:“不不不,朕信。前朝有过这种事。大臣们说国库空虚无钱赈灾,皇帝可怜民间疾苦,开内库赈灾。结果开此先例之后,每当需要钱,大臣就奏请皇帝开内库……”   内库就算有再多珍宝,也支撑不了全国的开支。大臣们不思扩充国库,反而盯着皇帝的内库。皇帝节衣缩食,他们却奢侈成性。   开内库这件事不是动摇王朝统治的原因,而是开内库这种皇帝对大臣们示弱的行为,动摇了王朝的统治。   “但无论如何,边疆之事是寸步不能让的,朕不能让边疆将士流血又流泪。”卿昱道,“即使后续会有很多麻烦,能保持边疆将士的士气,朕觉得值得。”   卿昱是斟酌过得失,他宁愿以后和盯着他内库的大臣们斗智斗勇,也不能开赔款求和这个先河。   白萌看着卿昱,恍惚看见了前世的自己,前世的对手,前世的朋友们的影子。   帝王啊……   白萌眼神渐渐温柔,那眼神仿佛是看着一颗刚从土里探出头娇嫩小苗,充满怜爱和期待。   “明弈,此事交给我。”白萌柔声道。   卿昱立刻将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不行!无论是砸死那几个反对的大臣,还是带兵出征都不可以!你是要陪朕一辈子的!朕能解决此事!”   白萌失笑:“我不会砸死那几个反对的大臣,也不会带兵出征。我是说,凑军饷之事交给我。”   卿昱松了一口气,白萌没想立刻回天生就好。他好奇道:“萌萌有什么好办法?”   白萌微笑:“国库空虚,世族权贵们家中库房可不空虚。与其掏空陛下的内库,为何不让他们出力?这保卫边疆之事,本就该举全国之力。”   卿昱点头:“朕也如此想过,但他们不会轻易将钱财拿出来。”   白萌道:“这个就交给我吧。不过我也需要陛下的配合。”   卿昱愣愣道:“怎么又叫朕陛下了?不叫名字了?”   白萌眼神很是无奈。这小皇帝的重点抓错了吧?   卿昱:0_0重点抓错了吗?没有啊。   ——————————————————————   不知何时起,京中传唱起关于边疆的歌谣。   这歌谣和平时表现战争残酷的歌谣不一样,它唱的是边疆将士的英勇无畏,唱的是边疆百姓对故土的热爱,唱的是承朝寸土必争的决心。   当民间传唱歌谣的时候,京中上层权贵还没有意识到问题。   直到这类似的歌谣越来越多,传唱范围越来越广,参与创作的人层次越来越高,从街边的稚童,到秦楼楚馆,都有类似的歌谣词曲响起,上层权贵们嗅到一丝不对劲。   他们盯着龙椅上的皇帝,想看看皇帝葫芦里卖得什么药。   这京中的舆论,若不是皇帝允许,绝不可能在他们眼皮子底下悄悄酝酿成如此大的声势。   他们没等到皇帝的动作,却等到了皇后的动作。   白萌一道给天下妇人的懿旨被快马加鞭张贴到天下各个城池,惊掉了京中所有权贵的下巴。   给天下人发懿旨的皇后不多见,发也是发一些类似于指导妇德的训诫性话语。   不过这行为并非白萌首创,不说前朝,便是本朝,开国皇后就面向全国发过懿旨,鼓励妇女们释放小脚,参与耕织。   前朝皇帝喜欢女人缠小脚,上行下效,“三寸金莲”成为上层士大夫眼中的美丽。   缠了小脚的女人行动不便,从此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街上渐渐不见行走的贵族女子。之后,好似女子不抛头露面成了风俗。   开国皇后此道懿旨,让许多喜欢“三寸金莲”的士大夫很是抵制。但开国皇后是和开国皇帝一起征战天下,无论是底气还是魄力都十分强。   在她懿旨中,规定若是贵族女子不放脚,不给诰命,不得入宫朝拜;民间女子不放脚,应得的田地收回——开国时分田地,女子也能从公家分走数量为男子一半的田地,并可作为嫁妆带到夫家。   这懿旨一下,首先民间的女子纷纷放脚。美丽可抵不过田地。   至于士大夫,虽然自己夫人和女儿得放脚,但喜欢小脚还可以让侍妾歌伎缠,所以他们见抗议无效也懒得抗议了。   反正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不必和拥有兵权的皇后争执。   开国之后,就没有那么有底气的皇后了,这面对天下人且言之有物的懿旨自然就不存在了。   没想到,现在居然又有皇后颁布了这样的懿旨,还真是让权贵们受到了惊吓。   而懿旨的内容,更是让他们冷汗涟涟。   白萌懿旨简直不像是懿旨,而是一篇檄文。在檄文中,白萌用生动而沉重的笔调描绘了边疆百姓流离失所,边疆将士浴血奋战,边疆异族惨无人性。现在边疆终于打了大胜仗,可以将那群异族赶出承朝的地界,可以让承朝至少和平几十年。承朝的男人们浴血奋战,承朝的女人们也不能甘于落后。咱们有钱的出钱,捐献军饷;没钱的出力,织布缝衣,尽全力支援边疆。这次定要将鞑靼打得再不敢进犯承朝边境。   为此,白萌率先捐献出嫁妆中所有白银作为军饷,并且带领宫中女眷织布缝衣。   皇后的嫁妆是会被登记造册,并且在出门的时候被礼官唱出来。   当然,这些只有带出去的嫁妆,别人的添妆不会唱出来。许多出嫁女攒着的夫家不知道的嫁妆,都是通过添妆加进去。   但在民间普遍认知中,唱出来的才叫嫁妆。白萌的嫁妆京中百姓都知道,这的确是拿出了所有压箱底的银子。   当然,白萌除了这种带头行为,还有给支援边疆的女子的奖励。最小以镇为单位,所有捐献的军饷和军衣的女子,都会连同捐献的物资军饷一起刻在石碑上,以作表彰。   不管贵族女子如何想,至少民间女子,那响应的势头,把统计的衙门的门槛都踏破了。 第33章   对于民间女子来说,前朝一块贞节牌坊能让她们熬尽一生。那么现在这一块表彰妇德的石碑,也能让她们慷慨解囊。   何况这些人都在一个榜单上,还会排序,不仅让那些吝啬的人捏着鼻子捐钱捐物,也让一些家中本来就不缺钱女子忍不住攀比起来。若是有两家富贵人家主妇不对付,那攀比就更厉害了。   民间女子如此,权贵女子也有些经不住了。   她们最开始是很想不理睬的,但宗室和清流人家响应了之后,勋贵们的女眷也只能捏着鼻子跟上了。   勋贵大多是军功起家,他们向来和自持身份的宗室、自视清高的清流互相鄙视。可如今宗室和清流都给边疆捐钱捐物了,无论捐多捐少,勋贵家男人都在边疆浴血奋战,女人们却连钱都不愿意给,好像的确说不过去。   可捐了呢,这捐赠的数目又是问题了。   皇后拿出了所有压箱底的银子,这一般人达不到。但若是和那些民间女子一同刻在石碑上,却被民间女子在榜单上压了一头,好似脸面无光啊。   于是本来在试探的贵族女子们不自觉就捐多了。   因捐赠都是有数额的,亲点造册之后,将由宫里派人直接将其送往边疆,并以地区为单位,再在边疆造一次石碑。   这样子看上去,好似没有办法再让人层层克扣似的。   但上有政策,下有对策。克扣饷银靠的是欺上瞒下,信息流通不畅。当粮草就不同了。他们可以以次充好,购买的粮草也不会有人专门挨个儿称重。   于是这女人们轰轰烈烈的捐赠活动最后演变成男人们尔虞吾诈的分割利益中饱私囊。   “朕派去收购粮草和运送粮草的人,都是边疆戍守将士的亲朋好友,边疆大捷对他们的利益远大于从粮饷中获得的蝇头小利。”卿昱道,“最终到达边疆的粮饷,至少能剩个六七成吧。”   剩下的,都进了贪官污吏的口袋中。   甚至这些人都不能算是贪官污吏,只能说是“官场潜规则”。卿昱明知他们做了什么,却不能惩罚他们。   便是皇帝,也不能轻易挑战官场潜规则。法不责众,并不是因为领导者仁慈,而是无奈的维稳。   别说卿昱现在还不到大权独揽的时候,便是已经大权独揽的先帝,也不会认为自己能做到肃清整个官场,顶多让其表面上看上去光鲜一些。   “抱歉,萌萌。”虽然知道自己只能做到这么多,卿昱还是很愧疚。   白萌昭告天下,号召天下女子捐钱捐物,她自己也拿出了所有嫁妆银子支援边疆。可自己却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女子们捐献的财物流入那群无耻男子们的腰包。   卿昱作为一个男人,一个身处封建统治最顶端的男人,他的愧疚只是对白萌。   白萌也有些愧疚。她的愧疚是对于天下的女子。   民间很多女子并不好过,嫁妆代表着自己的底气。而且,这些嫁妆很多时候都是坐吃山空,只有权贵女子,嫁妆带有铺子庄子,才有可能细水长流的增加嫁妆的数量。   女子在这个社会本就难过,手上掌握的资源本来就不多。白萌却从她们手中拿走了为数不多的资源,转“送”到在这个社会已经占据了绝大部分生产资料的男性手中。   白萌本来打的主意是,女子都捐献了这么多财物,男人们为了面子,应该也会跟进。   可她难得的失算了。   男人们对此充耳不闻,权当这事没发生过似的。卿昱在朝堂上旁敲侧击,朝中权贵们都在打太极,一副“我就是听不懂,你奈我何”的模样。   这还算好的了,大部分大臣,则厚颜无耻的将自家女眷的捐献视作自己的捐献,跑到卿昱面前哭穷,说自己付出了多少。   便是好脾气如卿昱,都忍不住堵了一句:“我朝女子嫁妆并非夫家财产,你家夫人若是拿出来的并非嫁妆,而是你给的银钱,朕派人去核查一下,也给你记个名字如何?”   那人立刻住嘴了。   朝堂中其他想跟着他一同吵闹的人也都住嘴了。   卿昱心里十分失望。这明摆着关于这次捐献,男人们的确没出什么力。   白萌也知道,便是荣王妃和白母,都是开的自己积攒的私库,荣王和白耘并未插手。   在男人们眼中看来,这些都是女人的事,就该女人们自己出钱。   开家中公库给女人们长脸的男人,少之又少。   像卿昱这类,直接将自己财产交给白萌的,真的是奇葩了。   而像卿昱这样,会因为此事而对天下女子愧疚的男子,就更是奇葩中的奇葩了。   ——————————————————————   此事在朝臣们看来,是卿昱大获全胜。   粮饷补足,鞑靼的求和朝廷没理由同意。若是在这次边疆大捷,卿昱声望将得到很大提升,勋贵也会彻底站在卿昱这一边,卿昱算是进一步收拢了手中权力。   大臣们再想欺卿昱年幼软弱,想当一个把皇帝撇到一边去的权臣,就几乎不可能了。   在女眷们看来,白萌虽然付出了这么多银两,但她借此事在全天下女眷面前刷了脸,也因此事得到了皇帝进一步看重。便是将来没有儿子,她的地位也坚不可摧。   以她这次所做之事,即便是她无子,将来登上皇位的不是她的孩子。她作为元后,也是会成为太后,并且是新任皇帝敬重的嫡母太后。   便是新皇生母,也越不过她的地位。   何况现在皇帝和她如胶似漆,后宫又无其他人,除非她身体有问题,不然头一个皇子肯定是从她肚子里出来。   白萌先愧疚了一下,后很快就将愧疚抛到一边去。   能在她那个时代有一席之地,甚至登上权力顶峰的人,说他们有多么多愁善感是不可能的。便是他们的行为有时候算得上于国于民有利,但骨子里,这些人都是自私到极点的人。   在那个礼乐崩坏,人性沦丧的时代,由不得人善良,由不得人不自私。   白萌的愧疚与其说是愧疚,不如说是计划居然不按照自己所想的那样发展的焦躁。   她对这个时代还是不了解,还是小看了,或者说,高看了这个时代的男人。   一个所有规则都被打破,只剩下谁拳头大谁话语权就大的社会,和一个男性为尊,且在男性为尊的基础上制定了详细规则的社会是完全不同的。她以自己曾经的经验来套这个社会,是不行的。   来这个世界之后的日子一直顺水顺风,她有些松懈了。   要安安稳稳的养老,也不能太放松呢。白萌想。   不过这事总体上来说,白萌还是从中获益的,她也就没有再老是抓着那一点不完美的地方不放了。   边疆又要打仗了,卿昱忙得脚不沾地。白萌也没有闲着。   内宫下人需要进一步整治,上次查出来勾结恶奴的两位汪氏的妃子则被她扔到了太后宫中,和已经瘫痪在床的太后作伴。   美其名曰侍疾。   太后的瘫痪就是白萌干的。   太后三番五次下旨催她去“侍疾”,白萌便真的去了。   好歹也是太后,她真的一面都不见也不成体统。   太后半倚在床上,指着白萌的鼻子骂。正骂着骂着,她床旁边的用紫檀木做成的,放了许多精美金银瓷器的多宝柜轰然倒下,将她迎头砸了个正着。   太后运气好,脑袋的地方正好罩着多宝柜格子的地方,免于一难。但她骨头断了好几处,别说站起来,下半身都已经没有知觉了。   太后咆哮着白萌害她,白萌无辜脸。   白萌的确是站在多宝柜一侧,但这巨大的多宝柜即使上面没有放任何东西的时候,都需要八个精壮太监才能勉强抬着走。现在上面放满了东西,便是找个大汉来,也推不倒吧?   何况白萌用力没用力,这满屋子的人难道看不出来?   连长寿宫的人,都说太后这大概也是遭了天谴了吧。   这下子是真的没办法继续蹦跶了。   白萌挥一挥衣袖,表示你这么倒霉,又不待见本宫,那就让你娘家侄女一同侍疾,本宫不管了。   汪贵妃和汪淑妃被迫带着自己的仆从,从自己宫殿搬到了长寿宫的偏殿,陪着瘫痪在床后脾气越发古怪的太后,过着水声火热的日子。   更让她们难堪的是,她们前脚刚搬走,后脚白萌就让李贤妃和李德妃搬家,搬到了她两的宫殿里。   白萌微笑:“太后是你两姑姑,她如今行动不方便,合该你们一直伺候着。那宫殿空着也是空着,贤妃和德妃的宫殿偏远了些,就近住吧。待太后伤誉,不需要你两侍疾了,本宫再给你们找一处更好的宫殿。”   汪贵妃和汪淑妃还能说什么?只能点头称是了。   皇帝都下了旨意,她们还能抗旨不遵不成?   上次让她两躲了过去,这次怕不是真的是一尺白绫或者一杯鸩酒了。   这时候汪贵妃和汪淑妃终于有了一入宫门深似海,再不是以前肆意妄为的丞相府娇小姐的自觉。但是现在已经晚了。   两姐妹这时候心里也生出了间隙。   之前勾结恶奴之事是汪贵妃主导,汪淑妃算是同谋。但现在可能将要遭遇的事太绝望了,汪淑妃将一切过错都推到了她姐姐头上,认为她是被姐姐连累,才会到如此地步。   同时,汪贵妃和汪淑妃又一起恨着李氏姐妹。当时她们想联合宫中恶奴和太后残存的一些势力对付白萌的时候,也邀请了李氏姐妹。但李氏姐妹却没有顺从。   她们两纷纷装病,躲过了此事。   其实也不是装病,她两是真的将自己折腾病了,好躲过此事。   李氏姐妹虽然对皇后也有嫉妒,若有机会,她们也想铲除皇后。但当时皇帝和皇后刚大婚,皇帝还住在皇后宫里,她们不信这些人手眼通天到能在皇帝眼皮子底下对皇后动手。   若太后真有这本事,早就是诚王继位了。   李氏姐妹也委婉的劝过汪氏姐妹,但汪氏姐妹得到了太后的大力支持,她们心里想,正好联合宫里这些盘踞的管事世家们,把皇帝皇后一窝端了。到时候,不就是自己的表哥继位了吗?这不是正好吗?   人只要一贪婪起来,脑袋就容易短路。李氏姐妹劝说不住,只能自己吹凉风的吹凉风,冲凉水的冲凉水,把自己折腾病了,躲过此次纷争。   现在汪氏姐妹虽然没有被直接清算,但被软禁在长寿宫偏殿,一辈子大概也就这样了。   李氏姐妹却安然无损的样子不说,以白萌让她们搬家的意思,说不定作为投诚的奖励,还有升分位的可能。   汪氏姐妹认为李氏姐妹背叛了她们两,心中怎么可能不恨?   而李氏姐妹没有汪氏姐妹这么蠢。她们看得出,白萌绝对没有接纳她们的意思。   她们搬家的时候,只带走了自己的陪嫁丫鬟嬷嬷,其余的宫人太监还是留在原本宫里,并不随着她们离开。   这相当于她们培养了几年的势力,被白萌轻易的捏碎了。   李氏姐妹战战兢兢,如履薄冰的过着。偏偏白萌不找她们麻烦,汪氏姐妹身处长寿宫偏殿,却日日找她们麻烦,让她们苦不堪言。   白萌冷眼看着,自己什么都没做,那四位姐妹花的友谊就像是纸做的一样,被撕了个粉碎。   算了,随着这四人的行为为她清理后宫带来了些许麻烦,但看着她们耍猴戏,就当是看个热闹了,还是蛮有意思的。   小皇帝正为着边疆战事焦头烂额,听一听这些热闹,也能放松一下心情。   ————————————————————   转眼间几月过去,因承朝不同意求和,鞑靼的军队仍旧在边疆和承朝的边防军对峙着。   粮草和军饷与帝后的旨意,以及天下女子的期盼一起达到了军营,据回报的人说,边疆士气高涨,大有要直接攻破鞑靼王帐的意思。   卿昱听后,回头就跟白萌吐槽:“说的好听,有本事打过去啊。真要打过去,朕绝对给他们兜着。”   白萌哭笑不得。   看来卿昱对边疆的战事还是很有些怨念的。   她劝慰道:“边疆被鞑靼压着打了这么多年,能坚守住已经很是不易。此次将鞑靼彻底赶走,为咱们迎来肃清内务的时间,便已经达到目的。陛下若是想要拿下他们的王帐,且再等几年,御驾亲征,岂不是更好?”   卿昱往贵妃榻上一倒,把脸埋在毛绒绒的虎皮里:“朕知道,朕只是说说而已。”   白萌坐到卿昱身边,卿昱顺势滚到了白萌膝盖上躺着。   “萌萌,今年太忙,秋猎取消了。明天若是边疆大胜,咱们就去春猎吧。”卿昱玩着白萌垂在身前的长发,道。   白萌捏了捏卿昱的脸颊,道:“好。今年过冬是在宫里吗?”   卿昱道:“当然是去行宫上。不过要待封印之后再去。”   封印即是将玉玺封存,表示从今天起开始放假,不办公了。   皇帝封存玉玺的时候,各地官府也会将官印封存。这之后,便是长达一个月的过年假期。   一般封印是在腊月二十左右,收假一般是正月二十。这期间各地官衙除了轮流值班的人之外,不再办公。而外地官员可以向上峰告假,不用值班,可以回乡探亲。   这个时代的官员除了五日一休沐之外,逢年过节都有假期,可以说福利是相当不错的。   当然,这只是平常情况。若是朝中有大事,皇帝也有可能不封印,或者随时把玉玺取出来,叫来朝臣们继续上班。   虽然边疆正在经历战事,但对于京城而言,边疆没传来坏消息,他们就可以安心放假。   边疆将士浴血奋战,承朝全国上下封印休假。白萌觉得,这国家真有意思。   说起温泉行宫,卿昱开始兴致勃勃给白萌介绍那个前朝皇帝修建的极尽奢华的温泉行宫中有什么有趣的地方。   其中,那个白玉修筑的大池子,是卿昱点评最多的地方。虽然他的点评,有点偏。   “朕不会浮水,每次下池子都挺害怕。”卿昱老老实实道,“但是朕又不敢表现出来,所以以前最讨厌去温泉行宫了。”   白萌表示理解。虽然皇帝没说一定得学会游泳,但白萌总觉得,先帝如果知道卿昱不会怕水,估计会简单粗暴的直接将卿昱身上套着绳子扔进池子里,淹的半死再捞出来。   “朕登基后,让人在池子边修了许多扶手。手里抓着东西就不怕了。”已经同床共枕半年,卿昱已经很习惯跟白萌说自己心中的“小秘密”。   这半年卿昱都跟失忆了似的,忘记一月期限过去,他该搬回自己的寝宫。后宫只他和白萌两人,没有其他人指手画脚,也没有其他人盯着他搬家。   就算这消息传到了宫外,大臣也不敢拿这个说事。   他们身处宫外,怎么会知道后宫之事?窥视宫闱,可是大罪。   结果白萌便是来了月事,卿昱也赖在白萌宫里不走。反正他们两现在还没同房,白萌是否来月事和他在不在这里住没有影响。   经过半年的努力,卿昱已经能够接受和白萌的肌肤之亲,甚至有些迷恋这种亲密的感觉。   以现在卿昱的调理速度,和白萌同房之日指日可待。   或许缺爱的人,在厌恶和陌生人相处的同时,又患有一定的肌肤饥渴症,期盼和一个可以让自己信任的人亲密接触。   卿昱很幸运,找到了这么个人。   白萌眼睁睁的看着一个冷淡寡言的小青年,变成了随时随地都要亲亲抱抱,连说话也总是带着几丝撒娇语气的黏人狂魔,觉得这和自己预想中的又不一样了。   白萌喜欢的是外表冷淡矜持,在她的撩拨下露出屈辱又预约的神情的美男子。   她原本对卿昱感兴趣,是觉得卿昱是这种类型的人。   现在这情况和自己想象中反差太大了。   白萌以自己曾经身居高位的心态,实际上并不喜欢太过黏人的伴侣。   不过卿昱意外的让她不讨厌,甚至不自觉带着几分宠溺的心情,由着卿昱黏上来。   白萌思来想去,最终将其原因归结于她这次要做个贤妻良母,要和卿昱过一生,所以心态变了。   当然,这和卿昱表情越来越生动,颜值有了很大提高也有关系。   对长得好看的人,是人都会多几分宽容。   虽然白萌不知道自己宽容的限度在哪,至少现在她还是愿意宠着卿昱。   “陛下不会浮水,我可以教你。”白萌道,“学会了,浮在水面挺有意思。我们还可以打水球玩。”   卿昱睁圆眼睛:“打水球?”   白萌想了想,道:“现在没有橡胶,没办法打水球,换一个玩法吧。”   “唉……”卿昱瞬间神情低落,好似脑袋上的兔子耳朵都垂了下来。   白萌揉了揉卿昱很柔软的头发,道:“我吩咐下人,用毛皮缝制囊袋,看能不能做出个可以浮在水面上的球?”   卿昱立刻点头:“好!”   看着像个孩子一样开心的笑着的卿昱,白萌心里再次叹了口气。   她喜欢的冷淡矜持的美男子啊,怎么就变成这样子了呢?是她教(tiao)育(jiao)方式不对吗?   白萌觉得心里很郁闷,于是她手伸进卿昱衣襟里,拉了一下卿昱身上束缚着的红带子。   卿昱呻吟了一声,一双眼睛立刻布满了水雾。   他不知道为什么白萌突然开始欺负他,是他哪里做的不好吗?   白萌失笑,附身亲了一下卿昱的嘴唇。   卿昱:0_0,没有生气,还要亲。   白萌:0v0,好。 第34章   腊月时候,是鞑靼发动攻势最凶猛的时候。   这时候天气酷寒,草原上可以供放牧的牧草稀少,鞑靼的贵族还好,鞑靼的平民进入一年一度最难熬的时候。   这时候,鞑靼贵族就会发动对中原王朝的对外战争,以转移自己统治的矛盾。   通过对中原王朝的战争,他们不但能掠夺过冬的物资,还能减少人口的数量。   活下的人少了,需要的口粮不就少了?游牧民族和定居的农耕民族不一样,他们对人口的需求并不算太大。   再加上鞑靼王朝现在还是奴隶制,军队中充当炮灰的也基本上是奴隶。奴隶在冬季的时候死一批,节省了过冬的物资。战争结束之后,再向外扩张,抓一批青壮奴隶就好了。   在中原各地喜气洋洋准备过年的时候,是边疆将士们最艰难的时刻。如果军需物资充足,可能在过年和元宵的时候,他们的伙食会稍稍好一些。但大部分时候,腊月和正月也是他们物资最匮乏的时节。   过年什么,对他们来说,大概只有真的到了边疆无战事的那一年,才有可能勉强过一下吧。   今年还好,有了朝廷增发的粮饷,戍边的将领大手一挥,每个士兵碗里都可以增加一块肉。   虽然那肉大概就薄薄一片,仅仅够尝个味道。但对于最底层的士兵而言,也是足以让他们喜笑颜开了。   吃着肉的士兵们互相祝福着对方们新年有好运,畅想着自己把鞑靼打怕的那日。虽然不能回到家乡,但只要能在过年的时候不用打仗,安安静静的睡一觉,就已经足够美好了。   这一年对鞑靼来说,同样不好过。   在卿昱登基,朝堂混乱,内政不稳的时候,一直都有入住中原野心的鞑靼立刻抓紧时机,发动了对承朝边境全面的进攻。   他们在进攻的同时,还联系了承朝周边小国,约定一同进攻承朝。并许诺,如果鞑靼能够入主中原,那些小国家打下的地方都归自己,不会讨要回来。   这种空口许诺,周边小国当然是不会信的。但他们仍旧和鞑靼一同进攻了承朝。   他们赌的是承朝和鞑靼两败俱伤。   鞑靼不能入主中原,不会攻打他们;承朝抵御鞑靼元气大伤,无力朝他们讨要失土。   无论最终结局如何,承朝面临了几面交战的严峻情况是事实。鞑靼本以为这次就算不能入主中原,至少可以让承朝的边境线后退不少。   但他们失策的是,卿昱刚继位,的确对朝堂的控制力不强,但先帝时期一直留下的军事优势,不会因为皇位的变更,立刻改变。   而且卿昱虽然对朝臣的控制力减弱,但他脑袋清醒,知道自己无法命令朝臣,那就不命令,而是抵挡。   他为边疆将士抵挡住来自朝堂中大臣妄图向军权伸出的手,让各领军将士各自便宜行事。   因此在各地交战的军队虽然艰苦了些,至少不会有人插手到将领们的领兵作战中。   朝中大臣也看明白了,这新皇帝虽然性子软了些,但也不是没有底线的。若是涉及到军队,他就算不跟你撕,也是一副非暴力不合作的姿态。反正奏折就是无限搁置,被人提起了就不说话,奏折呈上来就直接撕掉,颇有几分无赖的样子。   卿昱又是正统继位,除非自己真的到了一手遮天的程度,不然不可能绕过他插手军权。朝臣们顶多从粮饷上做手脚,但有人想用卖国求荣的方式来获取权力,也有人是真心爱着这个国家。朝堂中大部分大臣还是不希望边疆战败。   卿昱这时候只需要站在不希望战败的那部分大臣那边,就可以勉强控制住局面。   通过卿昱的努力,承朝的边疆岌岌可危,但在那崩溃的边缘稳定下来,硬是撑到了现在。   承朝的国库被打空了,各个小国家早就被拖垮,灰溜溜的收兵。鞑靼也支撑不住,终于吃了一次有决定性意义的大败仗。   他们的毒计又被白萌破解,新的粮饷到了北疆,或许明年边疆将士真的能过个好年吧。   卿昱附在白萌耳边,悄悄期望道。   白萌听着卿昱小声嘀咕他这些年为了稳定边疆做出的努力,颇有些哭笑不得。   白萌认为卿昱能做的更好。他作为太子继位名正言顺,又有先帝多年教导,支持的人也非常多,年纪也不算小。现在朝堂一团糟的局面,的确很大程度上是他的错。   即使是性格问题,那也是他的错。   不过白萌知道卿昱需要的是肯定,便顺着他的话夸奖了他,然后敷衍的说了几句他能做得更好,将来承朝前程会更光明。   卿昱果然很高兴,突发奇想道:“新年会赐福,萌萌,你说我写个福字让人快马加鞭送到边疆,边疆将士会不会高兴?”   白萌嘴角一抽。这个时代交通工具落后,去北疆只能靠骑马,而且大雪封道,你就算想派人去,也很难吧。   不过小皇帝的心是好的,白萌也不想打击他:“陛下若真想褒奖,派人去也是可以的。只是待战后吧。现在你派人去,他们还要张罗接旨什么的,虽然你是好意,可若他们正在打仗,岂不是给他们添麻烦了?”   卿昱脸朝下趴在铺着毛皮的贵妃榻上。   白萌戳了戳卿昱的后脑勺:“待明年没有战事了,咱们再赐福给边疆将士吧。”   卿昱闷声道:“好。”   白萌轻笑:“不高兴?”   卿昱闷声道:“没有。只是觉得边疆在浴血奋战,我们还在欢天喜地的过新年,心里有点难受。”   白萌噗嗤笑道:“边疆将士浴血奋战,为的不就是让百姓们欢天喜地的过新年吗?若是陛下觉得心里难受,可多聘些文人,写着边疆将士保家卫国的豪迈诗篇。比起提起边疆将士就如何凄惨,或许他们更愿意听到一些夸赞的诗篇。”   卿昱把自己翻了个面,眼神噼咔噼咔的闪:“他们真的会高兴吗?”   白萌点头:“会的。”   同样是经历过浴血奋战的人,她知道很多人都愿意在战争结束之后听别人说“你好伟大”,而不是“你好可怜”。   当然,一点精神上的安慰或许算不上什么,但也比什么都不做好。   卿昱使劲点头,然后他又沮丧道:“如果能增加更多的粮饷就好了。可朕现在管不了那些克扣粮饷的人。”   白萌伸手揉了揉卿昱的头顶道:“这人世间的祸福成败,与忍与耐是相依相生的。陛下忍得了此时,总有一天,能达成梦想。”   卿昱迷茫的重复了一遍:“梦想?”   白萌戏谑道:“河清海晏,明君的梦想。”   卿昱脸有些烧,道:“也没有那么远大的梦想……朕只是想做好应做的事。”   白萌看着卿昱认真的样子,沉默了一会儿,笑道:“陛下做好了应做的事,就已经是明君了。”   卿昱立刻又把自己翻了个面,重新将脸埋在毛皮里,道:“朕也不知道做不做得到……唔,还有,说好的不要叫朕陛下,叫朕明弈。”   白萌把一副要把自己闷死在毛皮里模样的卿昱捞起来,搁在自己膝盖上,道:“好。”   当夜,白萌做了一个梦。   她梦见了自己的前世。   灰暗的天空,残暴的异兽,血肉横飞的战场。   国家,民族,这些都是在旧时代资料中出现的字眼。   它是什么?它代表着什么?它究竟有何力量,让旧时代的人们为之抛头颅,洒热血?   白萌不懂。那个时代,仅仅是活着便已经竭尽全力,哪有那么多精力东想西想。即使最后她的异能达到了世界顶尖的水平,拥有了自己的领地,建立起好似国家一样的地方,但“好似”只是“好似”,领地并不是国家。在领地中的人,并没有类似于旧时代资料中描写的那样关于国家的归属。   白萌突然惊醒。她偏着头看着像是八爪鱼一样缠在自己身上的小皇帝,轻轻将小皇帝推开,小皇帝哼唧了一声,滚在角落缩成一团。   白萌又将其拉回来,免得他没盖着被子着凉。小皇帝又哼唧一声,手脚并用缠在白萌身体上。   白萌叹了一口气,由着小皇帝去了。反正她无论是在怎样的状态,都能睡着。   白萌闭上眼,将刚才的思绪抛到脑后。   她不需要想那么多,她只是来养老的。国家什么,民族什么的,承朝的一切,需要关心的是小皇帝,她所做的一切,都是让自己的养老生活,更加平静安逸而已。   —————————————————————   腊月来临,卿昱开始忙着写福字。   卿昱一边写,一边跟白萌炫耀自己的字。   白萌微笑着也写了一个福字,卿昱抖了抖,道:“萌萌,你这个福字朕怎么感觉杀气腾腾的?”   白萌温婉笑道:“这大概是你的错觉吧?”   卿昱拖着下巴想了想,道:“萌萌,反正别人也不知道哪些字是朕写的,你帮朕写几个。”   白萌道:“为何?”   卿昱拎起一个写着名单的纸张甩了甩,道:“今年要赐十几个福字,其中有五个人是朕将来要收拾的人,现在赐给他们福字是为了安抚他们,装作朕好像对他们所作所为一无所知的样子。把萌萌充满杀气的字赐给他们,吓唬一下他们,好像很有意思。”   白萌看着突然调皮的卿昱哭笑不得不得:“你既然要麻痹他们,又何必去刺激他们。”   卿昱脸一下子砸到桌案上:“朕就是觉得他们犯了抄家灭族的大罪,还要赐给他们福字,不高兴。”   抄家灭族?是那几个收受鞑靼贿赂,同意赔款求和的大臣吧?   这其中似乎还有右丞相甘修。   右丞相甘修和左丞相汪益是死对头,在外戚汪家盘踞朝堂的时候,他坚定不移的站在卿昱这一边。无论这是打击政敌,还是真心忠诚,但他在前几年的确帮了卿昱不少忙。   但在鞑靼之事上,汪益坚决主战,在之前也是拼尽全力保证边疆粮饷供应;而甘修一直是求和派,这次也不例外。   白萌不由轻笑道:“若没有太后,汪丞相仅凭自己的能力也能成为能臣吧。”   卿昱道:“汪益在政事上太直,以他的身份地位,还未成为能臣,就先被人整了。若不是他妹妹成了继后,他到不了丞相的位置。不过……成也外戚,败也外戚。”   汪益可能对卿昱不忠诚,想过成为手掌遮天的权臣,但他对这个国家是真心付出;   甘修对卿昱和先帝大概是忠诚的,但他贪婪,目光短浅。   卿昱想,如果两人优点合二为一就好了。可惜天下没这么好的事。   白萌以为卿昱要先处置汪益。毕竟皇位最重要不是吗?谁曾想卿昱的意思,居然是先料理甘修?   白萌觉得,小皇帝还真是时时刻刻给她惊吓呢。这种猜不透的日子,也挺有意思。   卿昱继续一边唠唠叨叨,一边写着福字。   白萌笑着为他磨墨。   卿昱看着白萌磨墨的身影,嘴角不由上扬。   皇后为朕红袖添香,这就是神仙般的日子了吧。   福字写了不是立刻就发下去。有些福字是腊月二十封印之后再发下去,有些福字是封疆大吏在正月派家人来领取送往外地。   卿昱还是专门为边疆将士写了福字,等开春让人专门送过去。   卿昱最终还是磨得白萌陪他一起写福字。赐福的时候直接赐双份的,白萌写的就当是赐给大臣家属了。   不过卿昱预想中的杀气腾腾的福字并没有出现。白萌写的福字十分娟秀,一看就是大家闺秀。这让卿昱十分遗憾。   他还想着吓那群大臣一跳,让那群大臣以为他借皇后之名赐下警告的福字呢。   白萌忍不住弹了卿昱脑门一下。   成婚半年,卿昱是越活越小了,真担心明年他是不是就要进化成熊兔子了。   卿昱捂着脑门无辜笑,惹得白萌又忍不住弹了他脑门一下。   这下卿昱才求饶,没有继续熊下去。   卿昱要给大臣们赐字,大臣们也要向皇帝进献吉祥如意的字画。这些字画将由卿昱赏给后宫悬挂。   卿昱抱着一大堆字画,在凤宁宫比比划划,问白萌怎么挂。   白萌扶额:“陛下,你准备全挂上吗?”   卿昱道:“选些好看的挂上,剩下的你分。”   说罢,卿昱又继续满凤宁宫转悠,看哪里可以挂字画。最后连凤宁宫的围墙上都挂上了字画。   这风一吹雨一打,字画就全糊了。   不过,他高兴就好。白萌想。   待卿昱选好之后,白萌将剩下的字画赐下。不仅贤、德二妃和两位采女皆有份,白萌还让人将字画拿给长寿宫,送与太后和贵、淑二妃。   听闻太后见着字画暴怒,命人立刻烧了。白萌想着,太后现在卧床不起,再日日暴怒,恐怕离中风之日不远了。   那样子,她还不如死了痛快。   虽然现在下半身瘫痪的样子,已经不如死了吧。   大臣进献字画之后,白萌开始忙碌起来。   腊月初八要在宫里设腊八粥宴。卿昱要在前朝宴请大臣,白萌也要在后宫宴请命妇。   这是白萌入宫之后第一次主持宫中宴会,虽然一切按例进行,她还是有许多要忙的事。   腊月初八一大早,卿昱叮嘱凤宁宫内熬好腊八粥等着他和白萌晚上宴会结束回来吃后,小夫妻两就分开各自主持宴会。   白萌这次仍旧是化了一个娇艳的浓妆,不说力争艳压群芳,至少也要镇得住场子。   未满十六岁的小姑娘虽然娇嫩,但气场的确弱了一些。平日白萌乐得装娇弱,但这时候可不成。   白萌到达的时候,命妇们已经坐齐。   她一来,命妇们纷纷叩拜行礼。   白萌道:“各位请起,腊八佳节,不须多礼。”   命妇们起身,坐回自己的位置上。   宴会上,贤、德二妃和两位采女皆有入座,但不见太后和汪氏二女的身影。   太后瘫痪在床,不可能出席,这个命妇们都知道。汪氏儿女却仍旧在长寿宫“侍疾”,连这盛宴都没来参加,让人心中不得不对汪氏升起了一丝嘲讽的心理。   当初借着太后嚣张,将四妃塞满了自己的人,有用吗?   不得皇帝喜爱,便是塞了再多的人进宫,还不是成了皇后固宠的台阶?   汪李氏面上带着笑,心中十分忧愁。她知道当初宫里刁奴之事,自己两个女儿牵涉其中。虽然后来没有定罪,但明显帝后心中有了定论。   女儿们被厌弃了倒是其次,不知道最终能不能留得一命,不知道最后汪家会不会受牵连。   汪李氏心中十分煎熬,坐立难安,但只得装出一副无坚不摧的笑脸,将讽刺一句一句的顶回去,护住丞相家的尊严。   这时候汪李氏的表现,让白萌刮目相看。   若是汪氏姐妹有汪李氏这份心智,也不至于如此被动。   不过听闻汪氏姐妹幼时在汪母膝下长大,想及被汪母教导出来的太后,白萌觉得汪李氏能将汪氏姐妹掰回正常女子的范畴,已是不易。   腊八宴没什么好说的。大家都只是略微用了几口,然后就是歌舞表演。这时候,不会有人没眼见的找事。   宴会上,白萌将荣王妃和世子妃召到自己身边,陪自己说话。   白母身体差,入冬后又在床上躺着,这次没有入宫。   “娘娘安好?”荣王妃看着白萌,眼中不自觉含上了泪。   白萌笑道:“外祖母,萌儿很好。外祖母和舅母身体可好?外祖父和舅舅身体可好。”   世子妃笑道:“好,都好。”   世子妃额头用金箔贴了一只飞燕,白萌看了世子妃额头飞燕几眼,道:“舅母额间的飞燕可真漂亮。”   世子妃道:“比不过娘娘,咱们都不过是东施效颦罢了。娘娘眉梢的梅花是哪位宫人的手艺?可真是好看。”   白萌伸手扶了一下自己的眉梢,娇羞道:“是陛下。”   荣王妃和世子妃对视了一眼,脸上皆是抑制不住的喜色。   荣王妃连声道:“好,好,不愧是陛下,这太配娘娘了。”   荣王妃和世子妃确认白萌在宫里过的确实不错之后,就谈起荣王府的一些琐事,又说了一会儿白耘和白思的情况。   白家没命妇进宫,只得荣王府帮忙传递消息。   在大庭广众之下,荣王妃不能说太多私事。白萌与她约定,在封印之后,会再召荣王妃单独见面,荣王妃心里的担忧彻底放下来。   能单独召见她,白萌在后宫的地位的确已经稳固了。   荣王妃和白萌说了一会儿话,其他命妇也依次来给白萌敬酒。   命妇们都是喝的都是热的米酒,度数不高。敬酒时,命妇们须一饮而尽,白萌只需要嘴唇沾一点酒液即可。因此再多人来敬酒,白萌都不怕醉。   前几个命妇都还好,大家嘴里说得都是空无一物的吉祥话,没做什么试探。当诚王妃上来敬酒时,气氛骤然一变。   诚王妃向白萌提出,想要探望太后。   白萌看着这位涂脂抹粉仍旧压不住憔悴神色的诚王妃,轻笑道:“诚王妃若是想探望太后,给长寿宫递牌子便是。何必向本宫说?”   诚王妃低头道:“腊八宴宫中繁忙,妾身担忧给娘娘添了麻烦。只是诚王心系太后,定要妾身在腊八佳节探望太后,希望娘娘宽恕。”   白萌道:“没事,诚王孝顺,佳节之时挂念太后,人之常情。诚王妃可中途退宴,去探望太后吧。”   诚王妃谢过白萌,真的中途退宴去看望太后了。   待诚王妃走后,荣王妃道:“她也是个可怜人。”   白萌顿时生出了八卦之心,让荣王妃继续说。 第35章   因在场的人很多,荣王妃也不好意思说的太多,她只道诚王府莺莺燕燕太多,诚王妃不好过。   白萌想着太后给诚王塞的那一院子美人,点了点头,道:“的确不好过。现在太后病重,诚王可能没那么多心思在后院上,或许她能好过些。”   荣王妃只苦笑着摇摇头,道:“她若有这份脾气,也不会被欺负如此了。”   白萌心里想,难道还有什么她不知道的八卦?只是腊八宴人太多,白萌也不好继续追问。   她决定回去后问问小皇帝知不知道这件事。以小皇帝热爱八卦的性子,说不定知道比荣王妃更多。她也可以遣人打听一下诚王府后院的事。荣王妃既然知道,肯定命妇中很多人都知道。   只是她在深宫之中,一些消息不特意打听,就传不到她耳朵里而已。   腊八宴很快就在各位命妇轮番敬酒祝福中结束了,除了诚王妃这里稍稍出了点小意外,其余命妇都规规矩矩,连汪李氏都没有多言多语,向皇后询问太后和自己两个女儿的事。   让白萌有些惊奇的是,贤、德二妃对汪李氏颇有些冷淡。难道是汪氏姐妹借着太后对其的磋磨,让贤、德二妃连带着汪李氏也恨上了?   这对汪氏而言,大概也是始料不及吧。汪氏李氏借由结成亲家结合的同盟,难道会因为后宫嫔妃不和而瓦解?还是说,李氏只是想通过这个借口,和渐渐显出颓势的汪氏划清界限?   不管如何,敌人内部出了问题,小皇帝是最大受益者,将今日之事告诉他,他应该会高兴。   腊八宴结束之后,白萌回到凤宁宫。她稍稍有点疲惫,卸妆沐浴换衣之后,就在榻上小憩了一会儿。醒来之时,卿昱也已经回到凤宁宫。他换了一身衣服,正靠在白萌身边看奏折。   白萌打了个哈欠,轻轻夺过卿昱手中的奏折,道:“烛火太暗伤眼,若不是什么重要折子,就明日看。若是重要的折子,先让下人多点几盏灯再看。”   卿昱笑道:“不是什么重要的折子,只是等你醒来有些无聊。那就明日再看吧。醒了就喝点粥吧?”   白萌扶着卿昱的手,懒洋洋的起身,道:“今日诚王妃中途离宴,去看望太后,也不知道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难道真是被禁足的诚王想在佳节探望太后?”   这次腊八节宫宴都没有将诚王放出来,朝臣此次确定,诚王是真的被皇帝厌弃失势了。   其实朝臣早就看出,在卿昱最忍让的时候,诚王都不过是行为上嚣张了些的纨绔,当个傀儡皇帝还嫌弃其拖后腿,失势是迟早的事。只是皇帝刚大婚,嚣张的不可一世的诚王和太后就瞬间垮台,还是让大臣们心里有点虚。   他们总觉得卿昱之前说不定真的是韬光养晦,纵容他的敌人,好让这些人露出马脚。   欲使其灭亡,先使其疯狂。皇帝真是能忍,真是心机深沉。   白萌手指梳着卿昱已经解开发髻的发丝。小皇帝哪是什么心机深沉,只是走一步算一步罢了。   “诚王和太后母子情深,自己不能入宫,让诚王妃探望太后也是可能的。”卿昱道,“至于为何不在腊八宴之前或者之后探望……或许他特意让诚王妃中途离席,想给你找不愉快?”   卿昱和诚王不和,一直直呼其封号。白萌笑话过卿昱一次。卿昱虽然面红耳赤,还是在称呼上十分坚持。   白萌给卿昱梳头的手指停顿了一下,道:“他是猪吗?”   蠢笨如猪。这样除了给他、给诚王妃找麻烦,还有其他用处吧?   卿昱见着粥和小菜呈上来,拉着白萌的手坐到桌边,开玩笑道:“诚王是猪,那朕是什么?”   白萌一本正经道:“笨猪的哥哥,一条神龙啊。”   卿昱哭笑不得:“笨猪的哥哥怎么是神龙了?”   白萌道:“龙生九子,种类各有不同。生出一头蠢猪,也是可能的。”   卿昱嘴角一抽,道:“朕说不过你,喝粥,喝粥。”   白萌看了一眼桌上的小菜,一碟蒸火腿,一碟蒸鸡肉,一碟酱萝卜。   这个世界讲究过午不食。当然,这不是说午后就不吃东西了,而是吃一些点心果脯,汤粥小菜之类,不吃正餐而已。   白萌对这种生活方式已经习惯,现在只是觉得桌上的菜有些腻。   入冬之后,蔬菜瓜果少了许多。瓜果还有从冰窖中拿出来,虽然种类不多,每日也能尝上一点。但蔬菜就没办法了。现在桌上都是干菜腌菜,真是吃腻了。   看着白萌兴趣缺缺的样子,卿昱愧疚道:“抱歉,萌萌,凡间不比天上繁荣。天上是四季如春,地上有四季轮回,冬日只有这些食物……”   白萌摇了摇头,挑了一筷子腌萝卜在碗里,道:“我只是觉得腌萝卜也要用猪油来炒,太腻了些。用植物油的话,或许味道要清爽许多。”   卿昱疑惑:“植物油?”   白萌笑道:“民间多用植物油烹饪,不过富贵人家多用动物油脂,认为比植物油脂贵重些。不过便宜的不一定不合适,贵重的也不一定就合脾胃。马上就可以休息了,等到了温泉行宫,我尝试些新鲜的吃食。陛下最近也被大鱼大肉腻得慌,没什么胃口吧?”   卿昱道:“是指芝麻油类似的油脂吗?芝麻油挺香的。”   芝麻油用于炒菜已经在民间很常见,芝麻油已经是可食用的最上等的植物油,因此宫里厨房也有备着,一般作为冷食凉拌使用。   动物油脂虽然更“贵重”,但作为冷食凉拌就会凝固成一团,有时候让人看着就大倒胃口。   不过冬季很少冷盘,因此植物油脂就很少使用了。毕竟在皇宫这么“高贵”的地方,能用“高等油脂”,肯定是优先用高等油脂的。便是冷盘,有才华的御厨们也想出了例如猪皮冻之类的运用动物油脂的冷食。   白萌道:“植物油炒菜很香,若不拘泥于食材的价值,明弈可以尝试一下。”   卿昱想也不想就道:“好,待去了行宫之后,朕就跟着萌萌大饱口福了。”   他想了想,突然笑道:“萌萌不拘于食材的价值,是不是因为在萌萌眼中,这些食材都是易获取的普通食材,我们凡人眼中的珍贵食材,在萌萌看来,都与白菜萝卜一样,稀松平常吧?”   白萌又给自己夹了一筷子腌萝卜,道:“明弈既然知道,何必说出来?让我徒增伤心。凡间什么都好,就是吃的太差了些。”   卿昱笑着将话题岔开,开始说着白萌比较好奇的,诚王府后院那一摊子烂事。   白萌没有看到,卿昱放在大腿上的一只手,不由自主的抓皱了衣袍。   卿昱忍不住想,荣华富贵,在白萌眼中都一文不值。除了母后的嘱托,和白萌现在对自己的喜爱,他还有什么能留住她?   身为帝王,卿昱很难相信纯粹感情和承诺的束缚。他知道,白萌值得信任,因为这个世界上,她没有看得起的东西。他给不了,别人也给不了。   可同样的,别人给不了,他也给不了。   可他想让白萌一直留下来陪着他。在白萌身边的日子太安心太开心,他一想到白萌出现前自己的生活,就忍不住不寒而栗。   “明弈,明弈,”白萌放下筷子,皱眉道,“怎么?身体不舒服?”   卿昱也放下筷子,道:“听萌萌说好吃的,朕也吃不下了。我们继续聊诚王的事吧?”   白萌笑着摇摇头,道:“吃不下你就早说。我让人熬些不加肉的菌汤来。”   虽然有冰窖和地窖,但冬日皇宫的蔬菜还是非常稀少,除了白菜萝卜之外,就全靠各类干货。各类可食用的蘑菇山珍算是其中味道最好的一类。   白萌让人不加荤腥熬一锅蘑菇干笋汤,里面放些米,出锅时只撒上少许盐、葱花和几滴芝麻香油。对于他们这些天天大鱼大肉吃腻的人而言,这样的素羹正好合胃口。   桌上的饭食撤下,宫人们热茶,卿昱跟没骨头似的,靠在白萌身上,白萌靠在铺满毛皮的贵妃榻上,两人继续八卦。   若要说起现在的诚王妃,就要从卿昱之前错过的太子妃开始说起。   “太后要在父皇尸骨未寒的时候给诚王指妃,被宗室和大臣劝阻,此事才作罢,没让皇室成为天下的大笑话。”卿昱把玩着白萌的青葱玉指,道,“皇家守孝,因有政务,便以日代月,二十七日即可易服。不过皇室子弟也要遵循百日不可嫁娶的规矩。太后给朕塞嫔妃,也是父皇去世百日之后。”   “但诚王在朕登基之后,立刻得出宫建府。太后担心诚王不能照顾自己,便在百日内就派下了许多美貌侍女伺候诚王,这些侍女都成了诚王通房,还有些女子孝期便有了身孕,只是打掉了,朕便没有追究。”   “百日内虽然不能嫁娶,但可以相看。百日刚过,太后相看的那家人就将女儿嫁往远方,断绝了太后最后一丝念想。太后大概觉得此事上亏待了诚王,便给诚王指了几位身世不错的侧妃,那几位侧妃都是庶女出身,嫁与诚王为侧妃也算不错了。”   “之后汪氏坐大,大概也有官宦世族看好诚王,想做两手准备,太后终于挑到了心仪的儿媳妇。只是那儿媳年纪小了些,因此婚期定为两年后。她们完婚的时间,比萌萌你入宫的时间还晚一些。”   白萌点头。这个她是知道的。   在白茉和诚王勾搭上的时候,诚王虽已经订婚,但还没有正式娶亲。在她大婚后不到半月,在当时还只是装病的太后的强烈要求下,诚王大婚。那时候,她见着诚王妃的时候,她还是个娇嫩的小姑娘。   现在已经被摧残得老了十岁似的。   诚王大婚,卿昱解除了他的禁足令,太后的“病”也好了一阵子。   结果诚王大婚第二日就夜宿青楼,醉酒后还口出狂言,说王妃是个处,技术不好不够劲,又拿着规矩说新婚不准他去府中侧妃侍妾房中,他就跑来青楼,王妃能奈他何。   因这事,诚王妃的娘家跑到卿昱面前哭诉,诚王刚放出来又被禁足,责令反省,太后就又“病”了,还找白萌的茬,最后把自己弄成了瘫痪。   “我记得那件事其实是诚王被算计了吧?”白萌道。   这么大的事,白萌还是知道的。卿昱还专门和她八卦过,诚王这个傻子被人耍了。   不过诚王能被轻而易举的哄骗到青楼,又被灌了酒,说了一大堆胡话,这他自己的错也挺大,不能全怪别人身上。   “是被算计了又如何?青楼又不是别人绑着他去的,酒也不是别人强迫他喝的,话也是从他嘴里说出来的。”卿昱道,“诚王不是个会反省的人。他自觉丢了面子,对诚王妃态度更差。这也就罢了,诚王妃不过是被冷落罢了。待太后受伤之后,诚王不知道脑子怎么长的,将此事也怪在了诚王妃身上。听说诚王妃挨了好几次打,但她也不知道怎么想的,居然将此事瞒了下来,不但没叫御医,连她娘家人都不知道。朕也是安插了眼线在诚王府才知道的。”   卿昱满脸不解:“本朝又不是没有王爷和王妃和离的先例。虽然朕不满她家在朕和诚王间左右摇摆,但也不会坐视她被活活打死。便是不和离,朕下旨让她和诚王分居而住,免得诚王又对她动手也是可以的。”   卿昱果然了解的很多,估计比那些命妇们了解的都多。她们只知道诚王后院复杂,诚王妃不受诚王喜爱,受了很多磋磨,但估计不会想到诚王妃居然还挨了好些打,并且将其瞒了下来。   白萌很是有些无情道:“既然她自己不求救,那我们也不用管太多。”   在白萌思想中,可没有去拯救自己连挣扎都不会的人的选项。   有没有能力自救是一回事,有没有意愿自救是另一回事。自己都不爱惜自己,白萌又不是吃饱了撑着,爱多的用不完。   卿昱被白萌这么一说,立刻道:“朕可没有插手诚王内院的意思,萌萌别误会。”   白萌失笑:“我误会什么?误会你最爱看别人家中琐事?”   卿昱尴尬:“也不是最爱……只是眼线回报,随便看了几眼情报而已。”   白萌点了点卿昱的额头,转移话题道:“那诚王妃的家人明看着诚王失势,嫁女儿的时候没想挣扎一下?”   卿昱道:“除了已经订婚不能更改之外,也大概有诚王妃生母早逝,继母不慈的缘故吧。他们为诚王在青楼说的话发难,也只是因为诚王失势,想在朕面前和诚王撇清关系。”   卿昱能敏锐察觉别人对他的恶意,在很多时候,也能敏锐察觉对方的真实想法。   至少在那家人上朝为女儿哭诉的时候,卿昱能觉察到对方对女儿的遭遇并没有真正感到痛心。   民间说,有了后妈就有了后爹,还真是话糙理不糙。这么一想,他的父皇对他还不错了。   虽然经常责打他,那也是爱之深责之切。卿昱面带苦涩。   看着卿昱的表情,白萌就知道他心里又在想先帝了。   她伸手揽住卿昱的脑袋,在卿昱脸颊上亲了一下。   卿昱抬起头,含住白萌的嘴唇。   不想了不想了,过去的事已经过去了,现在他有白萌,只要白萌在他身边,每天都会很开心。   ———————————————————   白萌第二日得知,太后对诚王妃发了很大的脾气,还扔东西砸伤了诚王妃。   只是诚王妃还是自己忍耐了下来,没有叫御医就自己回去了。   白萌前世也见过许多被伤害后不敢发声的人,但像诚王妃这样,明明有办法让自己过得更好却不作为,还真是罕见。   诚王妃找个御医给自己治伤,然后在她这皇后面前,或者娘家人面前哭一哭,都是能免于被诚王继续打骂的。   虽然诚王妃的娘家人可能对她并不上心,但现在诚王明摆着已经爬不起来,迟早会被皇帝清算。和诚王当亲家,很可能被牵连。借着诚王打骂诚王妃的事作筏子,让诚王妃和诚王和离,家族就能免于和诚王扯在一起,他们肯定是乐意的。   至于诚王妃,就算和离后不好再嫁,但嫁妆已经是她私产,她家里的人没权利再拿回来。拿着嫁妆在自己庄子上单过,怎么也比被诚王打骂强。   白萌不理解诚王妃的想法,也不准备改变她的想法。   诚王妃对她而言,只是个陌生人,八卦一下就得了,她不会费心思。   过年的事还很多。拜祭灶神、张贴春联门神、做大扫除,这些都需要她出面主持。   终于忙完这些仪式,终于到了封印的时候,卿昱将玉玺封存,她也将皇后大印封存,两人一同来到了京郊温泉行宫。   前朝的人在这座山上发现温泉之后,前朝末代皇帝便蛮横的赶走了这座山上的人家,连官宦的地也强制征收了。   然后他让工匠在这里花了五年的时间,修建了这座美轮美奂的行宫。   为了尽早享受,这座行宫累死了无数劳工。   这座行宫可以说是前朝灭亡的导火索,之后便宜了承朝的皇帝。   白萌第一次来这座行宫,即使前世她见多识广,还是为这座行宫的美丽露出了赞赏的神色。   在技术如此不发达的现在,能建成这么一座行宫,古代劳动人民的智慧和技巧真是令人惊叹。   当然,这座行宫底下埋着的古代劳动人民的尸骨也挺令人惊叹。她的世界人口稀少,可不敢这么耗费人命来修园子。   来到旧时代的古代,她这次倒是真真切切奢侈了一回。   看着白萌赞赏的神色,卿昱十分高兴。   之前无论是华服、珠宝还是美食,白萌虽都表示喜欢,但神情都很平淡,一看就知道是见惯了这些东西,甚至是见过了更好的东西。   这次的行宫,终于让白萌满意了。   卿昱一高兴,就不经大脑道:“萌萌,你若是喜欢,我们多修建几个?”   白萌抬起芊芊玉手,揪住了卿昱的脸颊:“陛下,比起修园子,妾身还是觉得留着那些因修园子而丧命的人会更令妾身高兴些。”   那些人还活着,不知道还能修多少东西,创造多少价值。就这么为了个园子就死了,这得多浪费啊?真是心疼。怪不得前朝会灭亡。   卿昱听白萌的称呼,就知道白萌有点生气了,立刻求饶:“我们修小一点的园子,不会劳民伤财。萌萌别生气。”   白萌松开手道:“前朝留下的行宫那么多,够我们住了。”   卿昱忙道:“好,好,不修。”   虽然嘴里这么说,卿昱还是想带着白萌看更多好看的园子,以免白萌哪日无聊了,就回天上去了。   不修园子,就去看各地的园子吧。等局势稳定了,边疆也安定了,他就带着白萌下江南,去看看江南的美景,住住江南那几座和京城风格迥异的园子。   再待一些年,他儿子出生了,长大了,他就退位,带着白萌去游历更多的地方。   卿昱想着想着,思维就发散的太远了。他现在还不满十八岁,就想着等儿子二十岁及冠就退位的事了。 第36章   在温泉行宫,白萌和卿昱都比在皇宫里要自由许多。   他们带来的人都是信任的人,白萌可以稍稍显露出自己的本性和活力,比如练练招式什么的。   白萌虽然已经控制住自己的异能,并且为了不让身体发生异变,没有进一步锻炼异能,但她上辈子学的一些招式,还是可以练练的。   虽说她现在的目标只是当一个普普通通的贤妻良母,但之后还要陪着小皇帝上战场。刀剑无眼,若是她手生了,让自己如今完美的面容和身体上留下什么伤痕,那她肯定会发飙。   凤宁宫的人已经很习惯白萌的“设定”了——卿昱谈及白萌“来历”的时候,没有逼着凤宁宫伺候的人。这群宫人,仿佛也信了白萌的“来历”,对白萌毕恭毕敬,面上一直带着崇拜和敬畏。   在看到白萌做出超出常人的行为时,宫人也不再大惊小怪。   白萌知道在愚昧的时候,用“神权”来掌控这些人的思想是最容易的。这也是她诱导着小皇帝不断提及她来自天上的原因。   虽然她有许多手段收服凤宁宫的下人,铲除钉子和眼线。但比起现在这样,不费脑子不费力气,就有别人的眼线和钉子自己跑到她面前跪下,承认错误,乞求庇佑。   当然还是现在这样最好。   白萌大度的饶恕了这些还没犯错的人,然后帮他们解决了被人捏在手中的把柄,免了他们的后顾之忧,然后惩罚了一些还在观望中的人。   凤宁宫瞬间就变成了铁板一块,白萌的神异之事也没有被人传出去。   虽然就算传出去,也不会有人信就是。白萌入宫之后,她身上的神异传闻太多了。   温泉行宫有演武场,白萌披着一身红色毛皮披风,手上先领着一干长枪挥舞了一阵,觉得手感不好,便换成了一柄长柄大刀。   白萌眼睛一眯,控制异能加固长刀,然后往旁边被下人们搬来试刀的假山石上一砍,假山石跟豆腐似的,被切成了两半。   宫人们被吓得两股战战,抖得跟鹌鹑似的。卿昱却眼睛发亮,给白萌叫好。   白萌回眸一笑,道:“陛下也精于骑射,何不和我比划一下?放心,我不会用上力气。”   卿昱立刻就怂了,一步一步往后挪。   白萌微笑着走上前,拎着卿昱回到演武场,道:“陛下擅长用什么兵器?”   卿昱见躲不过,只得硬着头皮上:“朕、朕也擅长用刀。”   白萌将手中长刀递给卿昱。   卿昱好奇的拿着长刀在假山石上比划。长刀在假山石上划出火花,但并没有伤及石头。   卿昱看了一下自己手中的刀,又看了一眼白萌,一脸欲言又止的模样。   白萌笑道:“脱了我的手,这就是一把普通的刀。”   卿昱道:“萌萌的力量能用几次?刀不会坏掉?”   白萌道:“被我拿在手中的时候不会坏掉,不过以这把刀的材质来说,若用于搏杀,必须刀不离手。用过一次离手之后,就会化作飞沫。”   卿昱立刻道:“那多危险?还好我们不需要上战场。”   白萌哭笑不得:“说好的御驾亲征呢?”   卿昱一本正经道:“御驾亲征,咱们只是当吉祥物鼓舞士气,哪能让咱们亲自上阵?边疆将士岂不是会吓死。”   白萌笑着摇摇头:“随你吧。不过这武艺也得练起来。虽然我会护着你,但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卿昱乖巧点头,然后做出了一个花架式,被白萌一脚踢到小腿,摔了个大马哈。   “萌萌……”卿昱委屈脸。   白萌蹲在地上,用手指头垫着卿昱的脑袋道:“认真点,别耍帅。”   卿昱利索的爬起来,掸了掸身上的灰,表示自己会认真。   白萌重新拿了一根木棍,和卿昱比划起招式。   卿昱的基本功很扎实,先帝的高压教育,让卿昱能学的的确都学到了。   卿昱的问题在于实战太少。这也是没办法的事。作为从小养在深宫的太子,他的实战除了和教导他的师父对练之外,就只能去围猎场了。   围猎场上的水分大家都知道。   不过卿昱的功夫虽然白萌看不上,但比起她见过的那些花架子侍卫,卿昱的功夫还是要强上一些。   “因为朕是父皇教导出来的。”卿昱说起此事的时候神情灰暗,比之前好很多的是,在有白萌在身边的前提下,卿昱没有陷入过往的梦魔中不可自拔,丧失理智,“父皇是从血海尸山中拼杀出来的。他揍我的时候可没留情。”   白萌笑着给卿昱擦了擦汗,道:“陛下很厉害。要真上了战场,肯定也是不输于先帝的悍将。”   卿昱不好意思的摸了摸头,道:“是、是吗?”   这时候卿昱觉得过往也不全是坏的。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就算不能当悍将,能被白萌夸一句也是很好的。   有了白萌的花式夸奖,卿昱虽然觉得累了些,但也能支撑下去。   这时候他想着,如果他的父皇是像白萌这样教导他,他肯定也不会落得现在这样的毛病。   因着过去的阴影,先帝虽然已经驾崩,卿昱这几年也是按照先帝生前的课程,丝毫不敢松懈。因此白萌的课程,卿昱并没有感觉很吃力。   白萌见着卿昱的体力差不多耗尽了,就停止了教导,两人去温泉池子休息。   白萌换了一身银色纱衣,浸在温泉水中,水面蒸汽环绕,纱衣层层散开,跟传说中银河洗澡的仙女似的。   卿昱下身裹了一条明黄色的锦缎,双手扶着池边的扶手,一脸紧张从池子低的台阶一步一步走下来。   白萌忍不住笑道:“陛下,你这是多怕水?”   脚终于够到池子低,找了一个位置好好的蹲着的卿昱满脸无辜的看向白萌。   白萌半身浸在水中,还能无视温泉水的阻力,如履平地,慢慢悠悠的走到卿昱身边,道:“陛下可要学习游泳?”   被白萌宠了大半年,卿昱的胆子也有点肥了。他靠着池子边坐下,大长腿一伸,双手一摊:“没力气了,不学。”   白萌好笑的靠着卿昱的光滑的胸膛坐下,美好的胴体隔着纱衣与卿昱紧紧相贴:“好吧,过年了,就悠闲些。待夏日的时候再学也不迟。”   到时候就当是玩水了。   卿昱有一下没一下的用手掌拍打着白萌浮在水面上的发丝,道:“夏天的时候,避暑山庄的绿树成荫,绿水环绕,满眼都是绿色,看着心里都觉得凉爽。这时候下水,是不是太凉了?“   白萌伸出手指捏了捏卿昱被蒸汽蒸的通红的脸颊,道:“你就想说最后半句吧?”   卿昱讨好的笑了笑,伸手拦过白萌的细腰,低头讨吻。   白萌双手环住卿昱的脖子,闭着眼睛亲了上去。   ——————————————————————   前段时间太忙碌,突然闲下来,白萌和卿昱都有些不习惯,不然白萌也不会拎着卿昱的长耳朵,去演武场消耗时间了。   之后看着卿昱练武兴趣缺缺的样子,白萌也没有再拉着卿昱。   她也知道自己只是无聊了。卿昱作为皇帝,并不需要多高的武艺,能强身健体就够了。   卿昱逃过白萌的武术指导后,白萌也懒得继续练武。   在这个安全的世界,手无缚鸡之力的贵女们尚能活得安稳,她的武力已经够用了。再练下去,如果又练出一身腱子肉怎么办?   两人开始找其他打发时间的方式。   白萌琢磨起来新奇的吃食,决定改善一下她和小皇帝的伙食,把小皇帝喂得再胖一些。   小皇帝每日都有好好锻炼身体,身上肉很紧实。再多些肉,抱着啃着手感和口感都会好很多。   卿昱则开始自己折腾着小零件,又开始当一个“手工帝”。   这次卿昱受了白萌的启发,准备制作出新的纺纱机和织布机,然后将其功劳按在白萌头上。   他希望能在下次白萌寿辰前做出来,就当是给白萌的礼物了。   卿昱一直想着白萌需要什么。什么金银珠宝绫罗绸缎,都是平常生活都会用到的俗物。若是白萌寿辰的时候送这些东西,卿昱觉得太敷衍了。   若是自己做些东西,白萌肯定会高兴,但卿昱还是觉得送的东西没什么用处。   卿昱希望能送白萌真正有用的东西。   前些日子祭灶神的时候,卿昱看着冉冉升起的香火,突发奇想,问白萌神仙是不是需要香火愿力。   白萌当时答道,有也可,没有也可。如果是寺庙那种沾染着利益诉求的愿力,其实没多大用处。比起香火愿力,功德其实才是最重要的。但这功德,得是实实在在,不能是吹出来的。   白萌笑道,卿昱若是做个明君,她成了贤后,这功德就很大了。不过比起功德,她更希望卿昱过得开心。日子只要过得去就成了,不需要太过努力去争取什么。   白萌只是随口扯上几句曾经看过的隔壁某人写过的仙侠剧本设定敷衍,没想到卿昱真信了。   卿昱翻遍了史书,找到那些女子流传千古的事迹。除了一些相夫教子的典故,以及流传下来的诗文之外,似乎只有发明了什么东西,给百姓的生活造成了巨大影响,才会被记录下来。   无论是相夫教子还是诗文,都是显示出女子本身的美德,要能扯得上功德的,就只有发明了吧?   卿昱突然想起来白萌在知道他喜欢做一些手工的时候,曾经说过这些手工也是有用处的。   他脑袋灵光一闪,终于想到了或许对白萌而言,有用的礼物。   虽然现在他不能借由白萌的名义做大赦天下或者免税之类的事,但他可以制作一些对百姓有用的工具,然后以白萌的名义推广。   特别是纺纱纺线织布之类,做出来说是白萌的主意,肯定天下人都会相信。   就像是黄帝的妻子嫘祖发明种桑养蚕之法被后世供奉一样,白萌也一定能因为这些事被后世称赞,积累大量的功德。   于是虽然被先帝高压教导出性格问题,但实质上还是过着贵族生活,对劳动人民那些事并不是很热衷的卿昱,突然就生出雄心壮志,要把自己爱好的手工用于为广大劳动人民造福中去。   什么华而不实的雕塑摆件模型他都推到一边不管了,开始认认真真翻开各种古人总结的关于纺织的记载,力争要发挥自己的聪明才智,亲自给白萌争一个功德。   当然,卿昱也没有自大到认为自己真的能在短短几个月就想出什么好点子,他也发动了工部的工匠们,悬赏好点子。   如果到时候想不出来,他就准备以白萌的名字,鼓励天下妇女们改良养蚕纺线织布的技术。皇庄里培育的新的可以用于纺织的作物,也可以在白萌寿辰当日给全天下(硬性)推广。   卿昱已经信心满满的做出一二三四五计划,定要让白萌高兴。   卿昱这脑洞开的太大,白萌即使知道卿昱现在所做的事,都认为只是普通的鼓励农桑的行为,并没有觉察到这是卿昱准备送给她的大礼。   不过,她对卿昱终于从华而不实的手工转向实用的手工,表示了赞赏。白萌琢磨着,为了提升卿昱的积极性,她是不是该拿出些当今社会科技可以消化的某些工具出来,让卿昱尝试着自己制作,然后推广。   白萌观如今社会,贵族家的衣服是用蚕丝制作,普通老百姓则是麻类植物。贵族还罢,老百姓家的麻布衣服的御寒性实在是差了些。   在冬日,御寒的衣物多是毛皮制作而成。贵族倒是罢了,有的是毛皮制作衣服,但对于普通百姓,就太奢侈了些。   除了百姓之外,边疆普通士兵的御寒也是个大问题。这关系到士兵们的战斗力。   虽然北疆羊皮的来源很广,在和平时期能直接从牧民手中购买,但也很难做到普通士兵也得到足够多的御寒衣物。   毕竟衣服要换洗,会破损。   皇庄现在正在培养从国外引进的棉花,或许能解御寒的燃眉之急。这几年的冬季是越来越冷了。   白萌稍稍会看一些天象气候,前世又看了许多杂书,她推测承朝所在的地方,全年平均气温还会继续降低。到时候,可能会出现许多自然灾害。   这些未来的事,现在急也急不来,只有慢慢做。白萌只稍稍提醒了卿昱几句,能不能听得进去,找到解决的方法,就看小皇帝自己了。   见小皇帝现在这样子,是真的听进去,而且在努力想办法。   卿昱的确相信白萌对承朝将来气候的推测,也的确在想办法,但这次努力却是为了给白萌生日礼物。   白萌误会了,他也乐意白萌继续误会,这样将来才能给白萌惊喜。   两人和乐融融过了个好年,卿昱腻在白萌身边,说他这是记忆中最好的一个年。   “有萌萌陪着,每年都会这样对吧?”卿昱略带羞涩问道。   白萌点头:“当然,我会一直陪着明弈。”   这句话,她已经说得很顺溜了。   看着卿昱灿烂的笑颜,白萌觉得,再说得更顺溜些,也是没问题的。   ————————————————————   在温泉行宫时,白萌召见了荣王府和白府的人。   本来白萌只准备召见荣王妃和世子妃。白母还在病着。   后来她得知荣王和白耘也想见她,就干脆将人都召齐了。   只要皇帝同意,皇后也是可以见外臣的,何况亲戚。   白萌为了偿还借尸还魂的因果,答应了原主两个请求。第一个向白茉复仇,她已经实现;第二个尽可能照顾荣王府,看着荣王府一家子聪明人,这也不难。   不过白萌一时心软,决定替原主的生母报仇。她的消息已经透露给白耘和白思,现在见一面,正好看一下白耘的反应。   至于白思,他又外出游学了,过年都没回来,这次是见不到了。   荣王见到白萌的时候,哭得比荣王妃还厉害,就跟个老小孩一样。   这外孙女是他亲手带大,脾性和他也最合,比亲闺女还合。见白萌过得还不错,比他想象中的还好,荣王很高兴,又很担忧。   伴君如伴虎,以前以为懦弱的小皇帝现在如今君威与日俱增,之前的容忍和退让现在证明不过是城府深沉,韬光养晦。   自己外孙女那么单纯善良,遇上那大灰狼皇帝,会不会被啃得骨头都不剩?   大白兔卿昱:不,我不是我没有!   大灰狼白萌:嗯,是我。   听着荣王的絮絮叨叨,看着荣王妃刚还在感伤,现在被荣王囧的感伤不下去,很想揍人的样子,白萌笑道:“外祖父,你放心,萌儿心里有数。萌儿现在不是做得很好吗?”   荣王唉声叹气道:“你心里有数就好。我们家的闺女,就是太容易动感情了。”   白萌悄悄瞟了白耘一眼,发现白耘的尴尬已经止不住了。   当着女婿的面说这种话,荣王……还真是不愧于他老顽童的称呼呢。   最终还是荣王妃出面,拉着荣王坐到一边,似乎还暗地里揪了荣王腰间的软肉一下。   荣王这才将谈话的机会让给其他人。   白耘道:“娘娘,近日身体可好?”   看着白耘眼底的红血丝和眼下的阴影,白萌做心疼悲伤状,道:“女儿很好。爹爹怎么这么憔悴?可是有什么心事?有女儿能帮忙的地方吗?”   “没事,最近政务太繁忙了。”白耘笑道,“现在过年,能轻松一阵子了。”   白萌装作相信,道:“爹爹是在忙边疆战事吗?虽然边疆战事重要,爹爹也要注意身体。女儿不在爹爹身边,不能照顾爹爹,爹爹千万要自己保重自己。”   白耘点头笑道:“臣会保证身体。娘娘放心。”   白萌继续问道:“大哥今年为何过年都不在家?他不是马上要成亲了吗?我还想借着年节,将未来嫂子叫进宫,让大哥躲在帘子后面偷偷看一眼呢。”   白耘摇摇头,道:“胡闹。要相看,自有岳母出面,哪能让你做这些事?你只要操心好你自己就是。你大哥……突然有朋友邀约,虽然年节重要,但他明年要参加秋试,还是先顾着这个吧。”   今年白耘就在外地游学备考,若不是白萌被指为皇后,他还不会回京。现在又出去游学,也说得过去。   荣王妃对此事倒是很有些抱怨:“秋试再重要,年也改过。大冬天的把意远赶出家门,你这当爹的也太狠心了。”   白耘连忙告饶,说此事是白思自己决定,他这个做父亲的只是表示支持,并不是故意将儿子赶出门。   世子妃劝道:“母亲,意远明年赶考,或许是心中有些急躁了。他们读书人的事,还是看他自己吧。”   荣王妃还是愤愤不平:“以你的身份,意远哪需要辛苦科举?他现在可是国舅爷,什么官不能当?非要受这些苦。”   白耘赔笑:“正是成了国舅爷,意远才更紧张了些。他心高气傲,定不愿意让人认为他是借着萌儿的关系做官,肯定是要自己考上去的。自己考上去,底气也足了些。意远作为大哥,肯定是希望能帮助萌儿,而不是被萌儿提携。”   荣王妃冷哼:“是是是,这一点学你,真不愧是父子。不过明年开春的婚事可别耽误了,人家小姑娘还眼巴巴的等着呢,荷包帕子都送了一匣子了。”   白耘笑道:“这是肯定的。开春之前,绑也要把他绑回来,婚事不能耽误。”   这个话题就此岔过,他们继续和白萌聊着宫外的事,让白萌不用操心家里。   白萌微笑着一一应答,直到天色变暗,才依依不舍将人送走。   送走之后,白萌面带为难道:“哎呀,我怎么忘记大哥明年要秋试的事了,合该待他秋试后再将此事告诉他们的。我这记性,该打。” 第37章   荣王府和白府的人刚走,卿昱就从帘子后面走了出来,靠在白萌身上打哈欠。   白萌有点小愧疚,反省自己是不是这几天夜里折腾的太晚了。小皇帝还在长身体,出来的次数太多,好像对身体不好。   只是现在小皇帝对床笫之事的态度有所缓和,她实在是想再加把劲,争取早日吃上整块的肉。现在只是挨挨蹭蹭亲亲抱抱不进去,虽然也有感觉爽到,但是爽完之后就更垂涎了。   卿昱又打了个哈欠,下巴搁在白萌没有簪发饰的发髻上碾了碾,把白萌的发髻都压歪了。   白萌伸手扶住发髻,心里叹了口气。   算了,心急吃不了热汤肉。还是悠着点吧。小皇帝的身体更重要。   “困就再睡会儿?”白萌道。   卿昱摇摇头:“刚睡醒……白思怎么了?有需要朕帮忙的地方吗?”   白萌让卿昱躺在她大腿上,双手轻轻帮他按摩头部,道:“没什么,只是将白萌生母的事泄露给白耘和白思的时候,忘记白思明年要秋试的事了。若是影响了白思的科举发挥,这可有些对不起他了。”   卿昱有些迷糊的脑子努力转动了一下,终于想起白萌借他的情报机构查了一下白府后院的事。   卿昱揉了揉眼睛,道:“萌萌你真是好心。白萌离开的时候,没让你管她生母的事吧?你还帮着她报仇。就算要报仇,将事情泄露给荣王府,不就得了。”   白萌微笑道:“我当初只答应实现她两个愿望,一个是对她成佛来说必须的报仇,这个她没得选;在第二个愿望的时候,我看她恨得要命,都流出了血泪,但是最后还是在报仇和照顾亲人中选择了照顾亲人,就忍不住有些心软了。反正对我来说只是举手之劳。”   卿昱伸手挠白萌的腿,如果有耳朵的话,他的长耳朵肯定也跟着磨爪子的幅度一甩一甩:“好吧好吧,如果透露给荣王府,荣王府肯定和白耘不死不休,以白耘现在的地位和声望,荣王府和白耘是两败俱伤的节奏,你夹在其中也不好办。但你也可以悄悄把她干掉啊,朕帮你。”   卿昱贱兮兮的做出割脖子的动作。   白萌眼角一抽。   她善良的大兔子皇帝,这是养变异了?怎么感觉肚子上的白毛有点黑了?是错觉吗?   白萌点了卿昱的鼻头一下,道:“要她死还不容易?她那病歪歪的样子,半截身子都埋进了土里,让她立刻去死,对她而言,反倒是解脱了。要帮白萌的母亲报仇,不是这个报法。我来这个世上,荣王府也帮了我许多。可以的话,不想让他们掺和进这个事。”   “白萌离开的时候,对白府的怨念也很重,这样子,或许她的怨念能消失,投胎也顺利些。嗯,最重要的是,要报复白母,只有将此事告诉白耘这一个方法了。”白萌叹气,“我也很头疼啊。”   白母本就老病缠身,活着不比死了舒服。让她给白萌的母亲偿命,对她来说并不可怕。白母唯一怕的,就是儿子的厌恶了吧。   白萌知道,白耘就算知道他母亲所做的事,也不可能对白母做什么。“孝”字大过天,白母又确确实实为拉扯大白耘付出了许多。   但白耘肯定会向白母求证,求证的同时也会自己查,查出真相之后,他定会忍不住觉得白母可怕、疯狂、心理变态,不自觉就想疏远白母。   白思更是如此。他对白母感情不深,白母之事更会让觉得不寒而栗,便是和白母待在同一个屋檐下,都会做噩梦。   对白母而言,相依为命的儿子,作为儿子血脉的延续的大孙子,是比她生命更重要的存在。被这两人厌恶排斥,白母所遭受的折磨,可比杀了她痛苦多了。   白母连白耘对妻子、侍妾有男女之情都忍不了,觉得对方抢了自己的儿子,疯狂到暗下毒手。被白耘厌恶冷落,对她而言堪比凌迟了吧。   卿昱露出傻乎乎的表情,道:“不明白白母怎么想的。”   白萌笑道:“一些人的感情拥有很强的独占欲。不明白就不明白,也不是人人都这样。”   卿昱点了下头,好似不再思考这个问题了。   实际上,他还在思考,思考白萌对他的感情是不是有独占欲。如果他爱上宫里其他嫔妃,白萌会不会有过激行为。然后卿昱很可悲觉得,白萌就算生气,大概也是潇洒的回天上,不管自己了。   于是卿昱用自己的长耳朵把自己的眼睛盖住,不听不看,就当这事没有发生过。他就当萌萌对他喜欢的不得了,离不开他了QAQ。   白萌哪看不出卿昱一副逃避的模样,只是她没想到卿昱的思维会发散的那么远,只以为他想起自己早逝的母后了。   白萌继续给卿昱按摩头部,体贴的没有追问。   卿昱被按摩的很舒服,不小心又睡过去了。   白萌更愁了。小皇帝的身体果然需要注意一下节制了。   于是当晚,卿昱发现白萌对他身体的需求减少了,整个人处于五雷轰顶状态。   卿昱一脸迷茫一脸委屈的问白萌是不是生气了,白萌只能对此表示:“……”   白萌哭笑不得,她只是体贴卿昱的身体啊。好说歹说,卿昱才接受白萌的说法。   卿昱好奇道:“真的会有影响吗?那萌萌你的身体会受影响吗?你现在是人类的身体吧?有神力加成会不会好一些?”   白萌想了想,道:“我现在身体很健康,没什么问题。对女人的话,大概就生孩子的时候难了些吧。”   卿昱盘坐在床上做沉思状:“朕去问一下御医,什么年纪生孩子最好。”   这孩子肯定是要的,有孩子留下,对白萌和他来说,是多了一层羁绊。他也无法想象和其他人生孩子。   不过因为孩子让白萌提前回天上,那他还是考虑在宗室抱养一个吧。   至于为什么要抱养,不是自己生,实在是卿昱一想到和其他女人亲密接触做那种事,就不由自主后腿一蹬,成了一只死兔子。   卿昱这种想法也告诉了白萌,白萌只笑着让他别多想。   白萌知道现在小皇帝对她很是依赖,也不会去找其他的女人。但小皇帝现在还不到十八岁,以现在的情况,说一辈子,那太遥远了。   但小皇帝今后如何,对她来说都不是很在意。感情对她来说不是必需品,性和安稳的养老生活才是。只要小皇帝会准时交公粮,平时出去打个野食也没什么。若是他过分了,换个皇帝,她当太后,圈养些男宠就是了。   当然,白萌并不希望走到那麻烦的一步。现在她对小皇帝还是很喜欢的,也是认认真真想当一个不费脑子的贤妻良母的。如果可以,这样的日子继续下去,到了小皇帝年老色衰的时候,她再考虑那些不迟。   只是以现在这个身体,小皇帝年老色衰,她的身体也衰老了吧。到时候,说不定就不会想这些,只是真正安心养老了。   白萌现在心态很是平和,偶尔出手搞事也只是无聊了想看戏,对自身的容貌和性福生活之外,没什么特别看重的事。   白萌这样的心态,卿昱还眼巴巴的想让白萌感动,还真有的磨。   ———————————————————————   或许是之后的度假日子太平静,白萌自觉还没休息够,眼看着元宵节就要来临了。   承朝因开朝皇后的缘故,对女性的束缚比前朝还松一些。正月十五不仅普通人家女子可以上街游玩,连宫女太监都可以在宫外赏灯。   当然,宫女能赏灯的地方是有限制的,专门划定了一条街,以免生乱。   承朝规定,元宵灯会,包括正月十五前后两天在内,一共五天。这五天,京城取消宵禁,灯火通明,通宵达旦。   白萌所在的时代没有这么多文化节日活动,对元宵灯节挺感兴趣的。   有白萌的武力值保护,卿昱生出了微服混迹普通老百姓的想法。   在卿昱的怂恿下,白萌同意了。   不过除了侍卫之外,白萌还通知了荣王府。让荣王府的人和他们一起逛街。   荣王府是宗室中和卿昱关系最近的一支,在京城权贵中也很有声望。他们混在荣王府的人中,便是不表露身份,也不会有人不长眼去惹。   虽然是微服,但能减少些麻烦,自然是最好的。   卿昱虽然有些遗憾不能和白萌两人单独逛街,也知道自己的身份,混迹人群中不合适。   现在边疆战事未弥,说不定元宵灯会中混了什么人,是不是想借机做些什么。即使这五天盘查会非常严,也要小心谨慎。   若不是有白萌兜着,卿昱这时候也不会提出想去看灯。   他之前十七年都没出宫看过灯,再忍几年,忍到时局安定了,也是没问题的。   荣王府接到这个差事之后虽然觉得麻烦,但也挺跃跃欲试。   陪皇帝看灯这个虽然辛苦,但也算是被重视的一种表现嘛。白萌的几个表哥们都表示会竭尽所能讨好皇帝,让皇帝满意,这样自家表妹在皇帝面前的评价也会高一些。   白萌倒是想要让白思回来,陪在皇帝身边,卖弄一下文采。这也算作为国舅爷的好处了。   但白思一直都在外地,白耘催了几次他都没回来,这次元宵节自然也赶不上了。   白萌挺可怜自家未来嫂子的。听说未来嫂子经过几次相看,对白思情根深种,这次心心念念能和白思一同逛灯节。   白思对自己未来的妻子倒不是特别在意,这样不对等的感情,也不知道这对夫妻的生活会如何。   白萌在评价别人的感情,却没想到她现在也差不多。   小皇帝一颗心都扑到了她身上,她还只是口头甜蜜,心里冷静得跟没事人似的。   虽然在旁人看来,她对小皇帝也是宠得没边了,连亲亲抱抱举高高都做过了。   卿昱:_(:з」∠)_别提举高高成吗?   白萌:……嗯。   元宵灯节有五天,其命名也有讲究。第一天是“试灯”,正月十五那夜为“正灯”,第五天则被称为“残灯”或“阑灯”。   卿昱不可能每日都出去,他选的日子,自然是“正灯”那夜。在“正灯”之夜,沿街会挂出最美最精致的花灯,小商贩会挂起灯谜等人来猜,还会有舞龙舞狮踩高跷等节目,可谓是热闹非凡。   卿昱等不及天黑,就拉着白萌出门。卿昱装作青衣书生,白萌头戴纱帽,两人见到荣王府几位公子哥时,发现对方穿得十分华丽张扬,倒是自己这身朴素的打扮,显得格格不入了。   为了让逛街变得有趣些,荣王府连世子都没来,只派了白萌几位表哥当陪同。这群锦衣公子毕恭毕敬簇拥着两衣着朴素的小夫妻,这一看就有问题。   卿昱和白萌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出了无奈。   不过这时候也不好再回去换衣服,卿昱便命令荣王府那几人离他和白萌远一些,大家权当不认识了。等有人找茬,他们在跳出来为自己“撑腰”。   白萌的表哥们:“……”   总觉得很想吐槽,但是又不知道从何吐起。   不过他们知道,表妹已经是皇后,不可能和他们说太多话,也没指望在皇帝眼皮子底下对表妹嘘寒问暖,便立刻应了皇帝的要求,表示自己演技绝对过关,绝对谁也看不出来他们认识。   卿昱附在白萌耳边,悄声说:“你的几个表哥有点逗。”   白萌似笑非笑的看了卿昱一眼,心道,我的表哥们肯定也是这么想你的。   卿昱和白萌上了一架低调的马车,来到最繁华的街市,才下车开始逛街。   这时候天色还未黑完,卿昱便带着白萌去了当地一家有名的酒楼,选了靠窗的桌子,点了一些小菜,边吃边等。   因开了宵禁,在这个时间段,酒楼难得的热闹,不仅连二楼有屏风隔着的雅座都坐满了客人,一楼的大堂还专门空了一块出来搭了台子,有歌姬正在上面弹琵琶唱曲子。打赏的人不少。   “还好朕……我让他们早早订好了位置。”卿昱道,“听说这里位置可难订了。”   看着卿昱满脸“快夸我”的表情,白萌微笑道:“明弈想的真周到。”   卿昱又道:“我还给他们在楼下订了位置。”   白萌嘴角一抽。虽然明白你想让他们隔远一点的心思,但是楼下……身为宗室,他们估计还没坐过酒楼大厅呢。不过这是皇帝为他们订的,不习惯也得坐着。   白萌所坐的这个位置,视野非常好,可以一看看到楼下大堂的表演。卿昱为荣王府几人订的位置并不差,是看表演的好位置。   白萌瞧了一眼,发现自己几位表哥没有半点不自在,甚至还在兴致十分高涨的给歌姬叫好。   白萌心里叹了口气,心想这几位表哥倒是和外祖父性子相似。   卿昱以为白萌在看楼下的歌姬,道:“萌萌喜欢听歌?宫里教坊司有不错的歌姬舞姬,萌萌无聊时可召她们歌舞。”   白萌道:“还成吧。陛下可喜欢?”   卿昱问道:“萌萌会吗?”   白萌道:“弹琴还可,唱歌可能不行。”   前世为了她心目中“完美”的女性形象,她琴棋书画女红什么的都是练过的,只是唱歌……前世她那嗓子跟个破铜锣似的,怎么唱也不可能好听,便没怎么练了。   今生的嗓音很不错,但没有练过,也不知道唱得如何?   白萌前世还学了跳舞,专门拉隔壁几个区的损友来观看,然后被他们评价为眼睛辣得都快要瞎了。   虽然舞姿没问题,动作很到位,但她那一身虬结的肌肉,如同铁塔般的身形,跳那些柔弱的舞蹈,不辣眼睛就有鬼了。   但是这一世的身子……   白萌道:“或许我跳舞也不错,只是很久不跳了,不知道跳出来如何?”   卿昱立刻笑道:“那等什么时候有空了,我操琴,你起舞好不好?”   白萌点头:“可。”   卿昱高兴的给白萌夹菜。   两人气氛正好的时候,楼下响起了和欢乐的气氛不怎么和谐的喧哗声。   卿昱当即眉头皱起,心里直道晦气。   他难得和白萌出宫,怎么就能遇到这种扫兴的事。   卿昱给身后的人使了个眼色,化妆成普通小厮的太监立刻去看怎么回事。   “如果是无理取闹,就让侍卫把他们全扔出去。”卿昱愤愤道。   白萌笑道:“出宫遇到这种事,也算是体会一下京城风俗民情的一种吧。陛下该换着看戏的轻松心态才是。”   卿昱板着脸道:“纨绔子弟飞扬跋扈的风俗民情吗?不知道是谁家人,到时候直接让侍卫绑了扔回他家府上,找他家长辈说道说道,在元宵佳节,大庭广众之下吵闹,成何体统。”   白萌笑着打趣:“明弈是越来越有威严了啊。”   卿昱板着的表情有一瞬间破功,然后继续板着道:“我本来就很有威严。”   卿昱:嗷!超凶!   白萌忍笑:“是,明弈本来就很有威严。”   被白萌这么一夸,卿昱表情缓和不少,没继续嚷嚷要绑了底下的人扔给长辈教训了。   很快,太监就上来报告下面的事。   这事挺简单的,两家纨绔同时给钱让那歌姬唱曲子,因为谁先谁后的事吵了起来,现在双方狗腿子要撸袖子干架。   其中一家纨绔是宗室出身,另一家纨绔是勋贵出身,家里都很有些背景。据说这两人平日就不对付,见面就跟红了眼的斗鸡似的,没事都要搞出些事。偏偏两家长辈都很纵容溺爱,他们又除了跟对方干架之外,没有做其他欺良压善的坏事,因此一直没遭受什么惩罚。   卿昱听说过这两个纨绔子弟的事,现在听闻下面闹得是这两人,颇有些无力。   “表哥没去劝架吗?他们不会连荣王府的面子都不给吧?”白萌问道。   那太监道:“都去劝了,但那两人激动得很,非要分出个高下前后。”   卿昱扶额:“还真是真是混不吝的,他们倒是不怕得罪人。你去把那两人叫上来,朕倒是要看看,他们见了朕,是不是还是继续打?”   白萌道:“哪需要这么给他们面子?这事本来就是他们不对,明弈让人带着令牌下去让他们闭嘴,明日等着他们家长辈诚惶诚恐的来告罪就是。如果他们长辈没有反应,正好可以看清这些人。待边疆稳定,明弈该清理一批人了吧?”   卿昱还没这么强势过,对这种强势的做法,还有些不适应。不过他知道白萌说得对,立刻道:“按照皇后说得做,拿令牌让他们滚。”   太监背后都被冷汗浸透了。白萌这话透露的消息太可怕了。   他知道外界都传闻,皇帝陛下是心机深沉,韬光养晦。只有他这种皇帝身边伺候的人才知道,皇帝陛下逐渐强势,是因为有皇后在他身后谏言。   看着太监离去,白萌打趣道:“好像又吓到人了?”   卿昱冷哼一声,道:“一惊一乍,不堪大用。萌萌,别理睬这些人,吃菜吃菜。”   白萌笑着接过卿昱夹的菜。   卿昱派去的人下楼不久,底下就安静了。   那两个纨绔看了一眼令牌,又看了一眼荣王府几人爱莫能助的眼神,顿时冷汗如雨。   “那,那个,我们上去赔罪?”其中一纨绔对刚才还撸袖子想揍人的另一纨绔道。   “……可是……可是贵人让我们快滚。”另一纨绔哭丧着脸道。   “你们快走吧,贵人是不想扫了兴致,没心情也没时间听你们赔罪。”荣王府的人道,“快回去问问你们家长辈怎么办,比你们在这里瞎想好。”   两纨绔知道荣王府是皇后的舅家,肯定最能揣摩皇帝心思,立刻脚底擦油溜回家找长辈报告去了。   卿昱见这事这么容易就解决了,摸摸自己的下巴,想着自己本打算苦口婆心的劝说这两人……嗯,以后还是多听萌萌的,表现的更凶一点才好。 第38章   卿昱本以为一个小闹剧,结束了就可以继续开开心心和白萌聊天了。谁知底下掌柜的上来道,那歌姬要感谢贵人,可不可以让她上来磕个头。   白萌饶有趣味道:“这跟话本上写的似的。”   卿昱使劲摇头:“不见不见。”   一个一个怎么没完?   掌柜脸上堆着笑,正准备退下去,白萌叫住了他,道:“你这产业的主人是哪家的?”   掌柜道:“店主人是西边周……”   白萌打断道:“我说的是背后的主人。”   掌柜愣了一下,没说话。   白萌轻笑道:“你不说,我也查得到。我只是想听听是谁,到底是他的授意,还是你自作聪明。是你自作聪明也就罢了,懒得和你计较。若是我事后自己查,是不是你主人家指使的,他都得跑来跟我磕头认罪。若是你主人家为你背了锅,那多不好。”   掌柜冷汗一下子下来,忙跪下磕头道:“贵、贵人饶命!”   卿昱好奇的看了掌柜一眼,又疑惑的看向白萌。   白萌微笑道:“是哪家的?”   掌柜只继续道饶命,并不说背后是哪家人。   卿昱眨了眨眼,道:“萌萌想知道,问我就好啊。”   白萌道:“你知道?”   卿昱点头:“我怎么会不知道这家底细就进来?这家背后靠着吕家,户部尚书吕泽。官员不准经商,不过这是吕泽夫人的嫁妆,明面上做主的是从吕泽夫人娘家放出去的管事。”   白萌道:“户部尚书啊。不知道有没有这个胆子?”   卿昱摇头:“不知道。原来不是下面那个歌姬要来道谢,是来确定我的身份啊。还真是大胆。这时候不是应该装不知道,直接躲过去吗?”   白萌瞥了卿昱一眼,道:“大概是你之前脾气太软了,什么牛鬼蛇神都敢上来惹。窥伺帝踪是重罪,既然这掌柜的不说,那就捆了,等户部尚书来赎人吧。”   那掌柜之前是嘴硬,现在直接吓得话都不敢说了。东家只是让他来查看一下这贵人是谁,最好将那歌姬以报恩之意,软磨硬泡送给贵人。   但东家没说,这贵人来头这么大。   卿昱道:“那就拿下吧。反正时间还早,等他来这赎人?”   白萌轻笑:“看来明弈是确定户部尚书就在这酒楼里?”   卿昱不好意思的摸了摸鼻子,道:“上楼的时候好似看见了。”   白萌道:“我就怕他上来就大喊一声万岁,那今晚上可就不用游玩了。”   卿昱不确定道:“他没那么蠢吧?”   白萌看了一眼窗外,道:“不,他或许比你想象中的还蠢。”   卿昱好奇道:“萌萌发现了什么事了吗?”   白萌点头,道:“陛下,今日这花灯是逛不成了。直接叫人围了这酒楼抓人吧。”   卿昱瞪圆了眼睛。   白萌没有继续给卿昱解惑,而是叫一人拿着令牌去调京中正四处巡逻的守卫,另一人将荣王府几人叫上楼。   白萌做完这些事后,看着那什么都不知道的掌柜,让太监抽了那掌柜的腰带,将其手脚捆住嘴堵上,扔到雅间角落里。   掌柜手脚瘫软,没有任何反抗。   做完这些之后,白萌让人将椅子搬到卿昱身边,自己靠着卿昱坐着:“不用担心,就当是看一场元宵节的余兴节目了。”   卿昱大概猜到了发生了什么事,耷拉着眉毛道:“我可不觉得这节目有趣。”   白萌笑道:“等会儿会死人,陛下会害怕吗?”   卿昱往白萌身边靠了靠,道:“不怕!”   白萌牵住卿昱的手,道:“不用担心,他们才刚派人出去联络同伙。我们应该抢了先手。”   直觉这掌柜不对劲时,白萌就放开了自己的感官,从酒楼嘈杂的声音中捕捉到自己想要的消息。   因此其实在卿昱回答之前,白萌就知道,那户部尚书就在酒楼里。   荣王府众人上楼时,户部尚书吕泽也被太监“恭敬”的请到了雅座。   那吕泽果然一进来就装作惊讶的深吸一口气,就要中气十足的喊万岁。不过在他喊出第一个“臣”字时,侍卫就举着没出鞘的刀狠狠的砸在了吕泽后颈上,吕泽应声而倒。   在场的人除了白萌之外,都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白萌内心点了点头,觉得这侍卫准头不错,手也稳,以后可以考虑提拔。   “这、这……”白萌的大表哥卿源结结巴巴道,“陛、陛下……”   白萌柔声道:“户部尚书吕泽,勾结鞑靼,意图谋害皇上。诸位请安心,本宫已经遣人拿令牌调兵来了。他们人也不多,若有什么事,这里的侍卫也是能抵挡的。”   卿源和自己两个弟弟对视了一眼,乖乖缩在一边不说话。   他们心想,运气还真霉。多好的一个差事,居然遇到这种事。   不过户部尚书勾结鞑靼谋害皇帝?他脑子抽了吗?谋害了皇帝对他有什么好处?莫不是还想着可以让诚王上位?但是户部尚书和右丞相甘修是一路的,平日在朝堂上就和左丞相汪益很不对付。诚王如果继位,对他而言也不是什么好事。   卿昱握着白萌的手忍不住捏紧了一些。   白萌偏过头看了卿昱一眼。小皇帝这么聪明,应该猜到吕泽为何会铤而走险了。   之前右丞相一派以国库空虚,不堪支撑战争为由,主张和鞑靼赔款讲和。   户部尚书吕泽在其中跳得最欢,收受鞑靼的贿赂也最多。   或许是他太贪了,有把柄在鞑靼手中。若不配合鞑靼的奸细,这些证据一抖露,都是抄家灭族的大罪。   在这种压力下,他放手一搏也可以理解。   虽然这放手一搏,其实是饮鸩止渴。   为了不被抄家灭族,他继续为鞑靼做事,犯下更多的罪,留下更多的把柄在鞑靼手中,只能继续为鞑靼做事,再犯下更多的罪。   如此循环,他一辈子都是鞑靼的傀儡了。   “贪”一个字,当真害人。他一个户部尚书,若老老实实,只说官场潜规则,拿到手中的钱就绝不会少。贪一次快钱,把一辈子,全家子,统统都搭进去,他内心肯定也是极其后悔的。   只是一个把柄也是抄家灭族,再多一点,最终也不过是抄家灭族,为了多活一段时间,说不定吕泽觉得这还是划算的吧。   “鞑靼……怎么知道陛下和娘娘出宫,来到这里了?”卿源皱眉道。   卿昱干咳了一声,道:“这个……可能是我……是朕这里泄露的。朕不是叫人在这家酒楼定了位置吗?”   卿源开始阴谋论:“说不定那两小子也是专门被引过来的,好造成混乱,让陛下的人出现,以确定陛下的确来到这个酒楼。”   白萌道:“虽不知道那两人是否是吕泽叫人引来的,但那歌姬也是鞑靼的刺客。”   荣王府三人立刻惊出了一身冷汗,不由自主看着楼下还在继续唱歌的歌姬。   因着这里解决的太快,无声无息,底下的人并没发现,掌柜已经被捆起来,东家也被打晕了。   虽然雅座是用屏风隔起来的,但卿昱特意选的是角落靠窗的位置,左右间距很大,他们说话的声音又很轻,而且窗外楼下都热闹非凡,普通人的耳力,就算趴在屏风上仔细听,特不一定听得清他们在说什么。因此暂且还没有引起其他人注意。   楼下仍旧沉浸在节日的快乐气氛中。   “继续听曲子吧。”白萌道,“这曲子挺好听的。放松些。若他们不用偷袭的,是很难伤到我们的。”   鞑靼能混进来多少人?若不是趁着街上人多近身,或者歌姬献曲子近身的机会,便是卿昱身边这些侍卫,都能将其抵挡住,撑到城中守卫到来。   当然,这其中并没有将白萌的武力值计算进去。若将白萌的武力值计算进去,就不用等着城中守卫到来了。   听了一会儿曲子,白萌估摸着守卫应该已经往这里来了,就让人将楼下歌姬叫上来。   这歌姬可是重要人证,可不能等守卫一来,就自杀了。   太监将捆着的掌柜和吕泽一起拖到角落里,太监侍卫往哪里站一来,旁边坐着荣王府三人,将那两人遮得严严实实的,谁也看不出那里还藏着两人。   歌姬早就在等掌柜的消息,在太监装扮的小厮叫她上去的时候,她立刻抱着琵琶跟了上去。   歌姬到了卿昱和白萌跟前,立刻柔柔下拜,谢贵人解围之恩。   卿昱虽然心里紧张,表面上还是淡定得很。这表情是他在先帝眼皮子底下多年练出来的。   “我家公子只是举手之劳,你若有心道谢,弹首曲子,让公子和夫人高兴高兴即可。”装作小厮的太监道,“姑娘可是有什么拿手的曲子?”   歌姬立刻说了一首很符合现在节日气氛的喜庆曲子,太监装模作样的问过卿昱之后,点头同意。   侍卫端来凳子,让歌姬坐下。歌姬刚坐下,侍卫就一个手刀打在那歌姬的后脑勺上,歌姬应声而倒。   嗯,还是刚才举着没出鞘的刀揍人的那侍卫,还是一样的精确打击。   歌姬倒下之后,侍卫立刻将其下巴卸掉,以免她清醒过来之后服药或者咬舌自尽。   这种奸细,一般都在嘴里藏有毒囊,一旦被抓到,立刻就会咬破毒囊自尽。   白萌内心再次点了下头,觉得这侍卫不错,可堪大用。   正月寒冷,歌女披了披风。侍卫用刀将披风划成布条,结成绳索,将歌女捆起来后,太监上前从歌女身上搜出一把匕首。白萌又让侍卫检查了一下琵琶,果然琵琶中也藏着一把短剑。   看那短剑和匕首的颜色,都是淬了毒的。淬毒的兵器,一般是在武器上开凿血槽,其中放入剧毒之后,用凝固的油脂盖上。这种淬毒的兵器,在使用一两次之后就会失去毒性,运用的场合就是刺杀一击毙命。 第39章   在场的人看着那匕首,身上都不由生出寒意。   若不是提前发现了不对,这要真是伤到了陛下……卿源打了个寒颤。怕不是荣王府第三代人全都要折在了这里。皇帝遇刺,若有什么三长两短,即便他们是宗室,也讨不了好。   “陛下,要不,我们先回宫……”卿源提议道。   卿昱看向白萌。他现在心中颇有些六神无主的感觉,只看着白萌,才会让他定心。   面对这种被刺杀的状况,卿昱条件反射就开始怀疑所有人,觉得所有人都不可以相信。这种莫名升起的被害妄想症,大概是以前被虐怕了,身边又没有一个可信任的人的后遗症。   “外面百姓人山人海,若有刺客藏身其中不好分辨,免不得误伤他人,引起更大混乱。”白萌食指勾了勾卿昱的手心,气定神闲道。“这么多百姓混乱起来,便是有侍卫护着,也难免会出问题。倒不如就在这里端坐着,他们要做什么都得从门进来,守株待兔,来一个杀一个。”   白萌的三个表哥都忍不住惊讶的瞪圆眼睛看着自家表妹,无法置信自家“软糯”表妹居然说出这么凶残的话。   白萌无奈的扫了三个表哥一眼,道:“外祖父跟着先帝兵戎半生,外祖母也是将门之后,我们从小就跟着外祖父外祖母学着骑射武艺,听着他们的战场故事长大,表兄怎露出如此软弱之态?”   荣王若不是跟着先帝驰骋疆场,立下汗马功劳,又娶了将门之女为妻,以他作为先帝同胞弟,又从小和先帝十分亲厚这铁杆太子党的身份,怎么会沦落到需要将宝贝女儿嫁给寒门状元,自己也假装纨绔装到真变成了老纨绔的地步。   卿源等三人面面相觑,突然想起来好似真的有这么一回事,白萌的确跟着自家祖父学了几招花把式。不过祖父也不可能对白萌严加教导吧?就算教导也不该往、往母老虎方向教导吧?   卿源等三人都是被荣王世子亲手教导,荣王在他们记忆中就是一遛鸟的慈祥老头。白萌倒是从小就被荣王和荣王妃亲自带在身边教养。卿源等人虽然和白萌从小在一处玩,但真不知道白萌学了些什么。   “朕学武之时,父皇曾对王叔武艺勇猛赞不绝口。”然后把他骂的狗血淋头,卿昱心里补充道,“你们若是得了王叔真传,也可向朕申请向战场立功……“   “不去!”卿源三兄弟异口同声道。   卿昱:“……”他捏了捏白萌的手,心里委屈。   他只是想培养信任的宗室帮他稳固兵权而已,为什么就是找不到合适的人?当年先帝身边可是有王叔撸着袖子帮忙的。   荣王:呵呵,是啊,然后本王就缩着脑袋低调做人了啰。这样还不如最开始就当纨绔,免得心理落差太大,难受。   白萌又用食指勾了勾卿昱的手心,权当安慰。   这培养自己人手之事,得慢慢来。荣王府因为当年先帝猜忌寒了心,哪是这么容易就会重新入局的。   何况,她那三位表兄,也不一定习得了当年荣王的武艺才华。   现场一瞬间陷入尴尬之中,卿源三兄弟也一头汗,觉得自己条件反射接嘴接的不太好,正准备补充解释几句,还好这时候外面响起马蹄声,叫来的守卫到了。   守卫到的时候,这座酒楼立刻骚乱起来。守卫们立刻亮出亮锃锃的佩刀,骚乱马上平息。所有宾客,包括权贵在内,统统不敢动弹。   有官宦凑上前询问原因,带队的陆总旗对其抱拳道:“下官接到告密,此酒楼有鞑靼探子藏身其中,意图在元宵灯节制造混乱。下官受上峰指派,于此排查。若有得罪之处,请各位赎罪。”   鞑靼探子?制造混乱?   酒楼各宾客面面相觑。   “既然是如此,总旗请便,不用在意我等,以公务为重。”上前打探的官宦立刻道。   京卫外守京城,内担任皇帝身边銮仪护卫,是特殊的军事机构。里面的官员,除了极个别是以功劳晋升之外,都是各世族权贵子弟镀金之处。因此即使带队的陆总旗只是正七品的小官,朝臣们仍旧对其十分客气。   卿昱和白萌此处能一览楼下状况,楼下鸦雀无声之后,陆总旗和官宦的对话就变得十分清晰。白萌对卿昱笑道:“此臣还算不错。”   他既点明了此举的重要和紧迫,免得楼中权贵仗势不听劝,又隐瞒了皇帝在此楼中的事实,只说是上峰派遣,让别人误以为他们追查已久,只是碰巧在此时查到此处而已。   在边境还在和鞑靼作战的前提下,京中官员涉及鞑靼问题,都会小心谨慎。   陆总旗安抚好酒楼宾客之后,就带着人上楼,说要挨次搜查。   然后他被前去报信的侍卫引到卿昱和白萌处。他虽然没见过帝后,但认识在京城很活跃的荣王府三人,一看他们以谁为尊,就知道帝后是谁。   虽然……这里也就只有一对小夫妻,那小夫妻还手牵手,不用想都知道帝后是谁。   “微臣京卫总旗陆慈,参见圣上,圣上万岁。参见皇后,娘娘,千岁。”陆慈跪下道。   “陆总旗请起。”卿昱道,“那里是已经被擒获的三人,你带回去严加审问,谨防其自尽逃罪。”   陆慈看着角落里被捆着的三人,立刻挥手让人将其押解带走,并带走了搜查出来的刺杀刀具。   卿昱看向白萌,用眼神询问白萌还有什么要说的。   白萌道:“把户部尚书府邸围了,立刻入府搜查,免得其反应过来,毁坏罪证。”   陆慈犹豫了一下,卿昱道:“按皇后说的办。此事你遣人通知钟指挥使,让他带兵前去。另……”   卿昱顿了顿,咬牙道:“把右丞相府也给朕围了!”   不仅陆慈,连荣王府三人都吓得差点惊呼出声。   陆慈深呼吸了一下,跪下道:“微臣遵旨!”   这朝中要变天了。   白萌深深看了卿昱一眼,露出无奈的笑容。   小皇帝渐渐长大了呢。   “派人护送我们回行宫吧,这花灯是看不成了。”白萌道,“明日得提前启程回宫了。”   卿昱和白萌紧握的手心出了薄薄一层汗,他眉头紧锁,一言不发,任由白萌将他拉着往外走。   “陛下,恐怕那群鞑靼不会轻易放弃。”白萌轻言细语道,“妾身想当一次诱饵,不止陛下可否害怕?”   卿昱看着白萌的侧脸,半晌,才低声嘀咕:“你都不怕,朕有什么害怕的。你别显得太过了,能让京卫做的事,让他们去做。”   对啊,他害怕什么,有白萌陪着他,护着他。   白萌道:“妾身闻着火油味,不知道他们是不是在酒楼地窖里藏了些什么。火药他们没本事弄到,火油和酒倒是可能的。”   白萌之前就防备着他们放火。她一直放开感知,注意着所有人的动向,只要有不对的,立刻就会做出反应。   点火也需要时间。   便是真的火焰烧了起来,他们的位置靠窗,在火焰烧起来之前,她能将所有人都救下来,只是会暴露身手罢了。   比起这点危险,贸然进入人群的危险更大。刺客若是在在人群中制造混乱,白萌在不能伤害无辜的前提下,要保护卿昱的安全就很费事了。   现在京卫的人马已经到来,可以清场,就不用守在酒楼里了。   白萌说话时没有压低声音,周遭人听着,心里很是慌张惊恐,好似自己鼻子里也闻到味了。只是看着帝后不紧不慢,不慌不忙的样子,他们也不好做出仓皇逃跑的样子。   “微臣已经派人去地窖,若有人接近,会立刻拿下。”陆慈道。   卿昱稍稍颔首,以表赞许。   帝后二人从楼梯处缓步而下,二楼站着观望和一楼惶恐不安的宾客都十分好奇这两人是谁,怎么被那陆总旗护着走下来。   有几人揉了一下眼睛,扑通一声跪下,吓了周遭同伴一跳。   还好见过圣颜的人都聪明,只是跪下,没大嚷嚷“万岁”。 第40章   京卫开路,酒楼大堂的宾客让出一条空白的小道,卿昱和白萌在众多视线注视下,朝着门口走去。   在快到门口的时候,大堂宾客中出现骚乱,有人扯着嗓子喊了一声“是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在场的百姓先是一惊,然后立刻骚动起来。   京卫再次亮出了刀,让在场的人肃静。但酒楼内的人怂了,外面的人听到这里有喊万岁的声音,还是有些傻大胆好奇的往这边凑。这让一些什么都不知道的无知群众也忍不住靠了过来。   白萌神情很是无奈。   这人喜欢看热闹的劣性,真是哪个世界的都改不了。便是皇权在上,明知道凑过来可能会被定罪,还是有人一听到有热闹可看,就忘记了之后可能遭受的惩罚。   卿昱从他父皇那里学到过类似处理方法,他对扮作小厮的太监点了点头,太监会意,尖着嗓子大喊:“皇上驾到!众人跪拜回避!”   陆慈立刻率众京卫吼道:“皇上驾到!众人跪拜回避!”   京卫声音震天,吓得看热闹的人一哆嗦,腿一软就跪了下去。   这下子通通跪下,没人往这边挤了。   卿昱给了白萌一个求夸奖的眼神。看,与其遮遮掩掩让人看热闹,不如大大方方将身份表露出来,反正有京卫维持秩序。现在众人都跪着,那些刺客也不敢站着,想有什么行动都不可能了。   白萌还真没想到有这一招。她毕竟不是这个时代的人,即使有原主的记忆,也在这个世界学习了近一年,还是对这个世界的一些习俗不是很习惯。   白萌本来预料到了鞑靼的奸细会叫出他们的身份,引发混乱,借机行事。她没想到卿昱这么一下子,周围就乱不起来了。这里的人又对皇权深深恐惧,一听真的是皇帝,立刻跪下,都不带犹豫的。   白萌,想这下子诱敌之计用不了了,还是回去洗洗睡吧。   来这个世界第一个元宵灯节,还真是扫兴。   白萌和卿昱顺利的登上了马车,在京卫的护卫下,朝着温泉行宫驶去。   一上马车,卿昱就跟没了骨头似的,靠在白萌身上做瘫软状。   白萌把滑到她大腿上趴着的卿昱推了一下,卿昱跟一只死兔子一样,一动不动。   白萌失笑:“吓到了?”   卿昱闷声道:“有点。不过最重要的是,不能和萌萌看灯了,不高兴。”   白萌道:“今日回去,就吩咐宫人在行宫里布置灯笼,我们今年就在行宫里赏灯吧。待时局稳定了,再出宫赏灯。我一直陪着你,不差这一年。”   卿昱稍稍打起点精神,道:“今年就算了,明日就要会皇宫里,去处理今夜的烂摊子了。本想战后在处理右丞相,这次户部尚书铤而走险,倒是给朕一个立刻清理的借口。”   白萌道:“便是没有证据,凭着吕泽是我们亲手拿下的,我们也可说他就是帮着那刺客行刺。但右丞相那里似乎有些麻烦?”   卿昱道:“上次求和,朕就已经掌握了右丞相收受贿赂的证据,只是秘而不宣。如今战局已稳,最后一批军备物资也已经送到,不需要再与他虚与委蛇。只是朕本来想等年后再说,现在既然有现成的理由,不如派兵直接拿下,以后免得多生事。”   卿昱顿了顿,道:“吕泽被当场拿下,证据确凿,右丞相是他亲口供出,自然先入狱再说。”   吕泽什么都来不及做就被打晕,什么都不知道便证据确凿。白萌忍不住笑。   卿昱又抱怨了几句,然后道:“萌萌,你说朕将荣王府那三人扔到战场上去,王叔会不会跟我拼命?”   白萌笑道:“这我就不知道了。不过他们去战场,也只是添乱。荣王虽然厉害,但似乎真的没有教导他们。”   卿昱伸手捂脸,不想面对这件事。   虽然现在也有很多厉害的将领,但那都是先帝时候的老将。无论是从培养自己的亲信来说,还是从承朝未来考虑,卿昱都得寻找新的将领,趁着老将还能打的时候,将新人送给老将调教,免得将才青黄不接。   “文有文科,武有武科,明弈何不从武科中寻找人才?”白萌不解道。   她记得是有关于武者的科举的,应该能选到人才的。   卿昱解释道:“武科只考武艺骑射,算不得将才。”   白萌道:“武科考什么不是你说了算吗?无论是骑射、枪、刀、剑、戟、拳搏、击刺等武艺,还是阵法、地雷、弩箭、战车等战场必须熟悉的技艺,甚至兵法、天文、地理,你需要什么,就考什么不就成了?”   卿昱犹豫:“可祖宗……”   白萌道:“承朝每个皇帝都有自己的新政,明弈为何不能有?现在你是皇帝,是承国权力最大的人。承国如何发展,全由你左右。”   卿昱脸色有些泛红,他支支吾吾道:“好、好像是哦,这么听起来,朕好像很厉害的样子。”   白萌哭笑不得:“你的心态还没转变到皇帝上吗?”   卿昱嘟囔:“转变了转变了,谁说朕没转变,朕就是这个国家最厉害权力最大的人……噗哈哈哈哈……”   卿昱说着,自己笑起来:“为什么说起来感觉这么奇怪?”   白萌点了点卿昱的鼻子,道:“有什么奇怪的?明弈就是这个国家权力最大最厉害的人。”   卿昱眼睛亮晶晶的:“好。等收拾完那群卖国贼,边疆战事也稳定了,朕就改武科。什么骑射武艺,弩箭战车,兵法阵法,天文地理,都要考!不过考这么多……会不会没人来?”   白萌道:“文科考的少吗?还不是有人来。若是没人来就空着。这全国上下多少人,怎么会每个会的?便是不会,你开了武科,仍旧会有人来考。你再将文科和武科的考试时间错开,考过文科的人可以考武科,考过武科的人也可以考文科,说不定还有文武双状元出现呢。”   卿昱眼睛更亮了,就想里面有小星星似的:“若真是那样,就太好了。”   白萌鼓励道:“陛下的愿望一定会实现的。陛下是被上天庇佑的人。”   卿昱开玩笑道:“萌萌说的上天,是指你自己吗?”   白萌抿嘴笑道:“若明弈非要这么认为,也可以啊。”   卿昱蹭了蹭白萌,闭上眼:“一定是这样的。”   白萌手放在卿昱眼睛上,替卿昱遮住车窗外透进来的光亮,让紧绷了许久神经,终于放松下来的卿昱小憩一会儿。   白萌另一只手挽起遮住车窗的薄纱帘子,虽有京卫开路,百姓都跪拜在地,显得静悄悄的,但沿街的花灯还亮着。   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花灯却将外面映得如同白昼。   从更远的地方,丝竹之声伴随着嘈杂的人声飘来,好似暗香一般,似有似无,仿佛幻境。马车轮胎摩擦地面的声音和京卫“哒哒”的马蹄声就像是现实的屏障,将这虚幻的热闹从白萌身边隔开。   白萌轻声道:“明弈,明年元宵争取和百姓一起看花灯,外面好热闹。”   回答白萌的是卿昱规律的呼吸声。他已经不知不觉的睡着了。   突然感性了一瞬的白萌轻轻的摇了一下头,放下了窗帘,不再看窗外。   ——————————————————————   今晚对许多人而言,是个不眠夜。   但对于京中的百姓而言,他们的热闹还在继续,并没有受到影响。   官员的府邸和办花灯的街市不在一个方向,户部尚书和右丞相的府邸哭声震天,也影响不到元宵灯会的欢声笑语。   至于远在城郊温泉行宫的白萌和卿昱,他们泡了一会儿温泉之后,就早早的入睡了。   明日就得回皇宫,提前开启玉玺封印,要忙的事很多。   小皇帝在前朝忙碌的时候,白萌在后宫也闲不了。无论是宫务还是她和小皇帝的私产,都需要时时打理。   翌日,卿昱和白萌回宫的时候,昨夜之事,已经传遍了整个京城。   大臣们穿好官服,等着入宫觐见皇帝。和右丞相交好的人,已经预备着求情;右丞相的政敌,则准备借此机会落井下石。   不过宫门紧闭,想提前入宫觐见的人都吃了闭门羹。有官员想闹事,太监冷笑道:“罪臣甘修和鞑靼奸细密谋刺杀陛下,罪臣吕泽更是直接和鞑靼刺客一同出现,和刺客里应外合,当场被侍卫拿下。若是大人您真相信他,就把乌纱帽放这,去大理寺报道,和两位罪臣一起住吧。待一切查清之后,两位罪臣如何获罪,大人和他们一块儿担,如何?”   有些聪明的大臣就灰溜溜的走了,有些脑子不清醒的就大骂太监阉人误国,国将危矣。   太监冷笑。他就是个传话的,说的好像那两位罪臣是他抓的似的。这种脑子不清醒的人居然还能当官?这才是国将危矣。   太监根本不理睬这些大臣,一个个劝过之后,就按照皇帝的意思,要撞柱子的就等他撞,没撞死就拖到大理寺去。若要挂印辞官的就派人直接撸了对方的官帽和官衣,并记下名字,告诉对方等那两位罪臣定罪,他也得钉在耻辱柱上。   所幸,蠢人不多。事先打听过的人,都知道帝后从酒楼被京卫护送回宫,当时酒楼就抓了不少人,酒楼酒窖还藏着大量火油。   不管右丞相如何,那户部尚书吕泽是当场抓获,和鞑靼的刺客一起,由皇帝身边侍卫直接交给京卫,送往大理寺牢狱。   那围了户部尚书和右丞相府邸的命令,也是直接在酒楼时由皇帝亲口下达。   据说那时候荣王府的人就陪在皇帝身边,还有两家纨绔被利用,差点为刺杀的人打了掩护,现在被两家长辈打了个半死。两家长辈已经战战兢兢等着宫门开启后立刻进宫向皇帝告罪。   有这么多消息,便是和右丞相一路的人,都会暂时观望一下,等上朝的时候再说。就算是恩师,是亲戚,他们也得先为自己、为自己的家人着想。   特别这事关叛国谋逆,若是自己卷了进去,便是不到抄家灭族的地步,这名声也臭透了,以后不但自己难以起复,连族人都会被连累。   若是其他罪名,右丞相的派系还敢闹一闹,皇帝的的确确遭受了刺杀,当场审问吕泽,吕泽当场供出右丞相,皇帝立刻决定抓人,这事怎么看都没有回转的余地了。   全程昏迷的吕泽:不我不是我没有!   甘修和吕泽被抓之后,一些同样收受了鞑靼贿赂的人嗅到了危险的气息,在向皇帝坦白,还是死撑到底中纠结。   他们想将财务转移,但是又担心皇帝已经知道些什么,正等着他们下一步动作。   虽然他们没有勾结鞑靼奸细,参与刺杀皇帝之事,但若是甘修和吕泽供出他们也曾经收受鞑靼贿赂的事,照样是大罪。   在和鞑靼战争期间,收受鞑靼贿赂,不是叛国是什么?   京城中人心惶惶,连百姓们都嗅到了危险的气息,户户闭门不出,再没了正月热闹的气氛,灯会也提前结束。   在这种压抑的气氛中,宫门紧闭了整整三日,在许多朝臣心里那根线都已经快绷断了的时候,宫门终于开启。   太监站在宫门口通知,甘修和吕泽都召了,明日上朝,各位大人们肚子里垫些东西,这朝估计要开很久。   太监说得幽默,大臣们可笑不出来。   等候的人拖着沉重的步伐回府,大多数人一夜无眠,戴着浓浓的黑眼圈上朝。   朝会是五更时开始,大臣们三更便在宫门外等候。   正月的凌晨十分寒冷,大臣们官服里穿了厚厚的衣服,仍旧被冻得瑟瑟发抖,一个个手中都捧着暖炉。   太监举着灯笼在前面开道,灰暗的灯光照亮了宫里的石板路。大臣们一个挨着一个,不敢掉队。掉队了就没有灯光照明了。   或许是冬日的雾气太大,石板路湿滑;或许是心中有鬼,神情恍惚,一官员突然滑到在地,跌了个狗啃泥。   官员上朝那长长的队伍因此停下,守卫的侍卫和引路的太监举着灯笼走过来查看情况。   不知道是不是摔蒙了,还是被这么多人注视自己摔跤太丢脸,那官员心底防线瞬间崩溃,跟疯了似的,喊着“我招,我都招,求陛下放过我的家人”,趴在地上嚎啕大哭。   侍卫立刻架起那人,离开了官员的队伍。   “各位大人,继续走吧。别误了上朝的时辰。”太监用鄙夷的目光送那个官员远去,尖着嗓子阴阳怪气道。   心中无鬼的人淡定的继续前进,顶多叹气一声。而心中同样有鬼的人则神情恍惚,脚下跟踩着棉花似的,一脚深一脚浅,那样子不像是上朝,倒像是上刑场。   不过接下来的人心理素质都比那个崩溃的官员好,剩下的路程没有人再出岔子。   承朝官员上朝都是站着,不过若是朝会过长,皇帝会赐座。   此次卿昱本来想赐座,被白萌劝了。   “此次朝会是清理朝臣,让他们站着,心理压力更大一些,你也显得更有威严一些。”白萌道,“你之前太善良了,趁着这次朝会将你的威信树立起来。若是朝臣不怕你,以后你很多施政方针都无法贯彻。”   卿昱双手放在腿上端坐着,不断点头,那模样乖极了,让白萌忍不住在他脸上亲了一口。   “祝陛下此番旗开得胜。”白萌微笑道。   卿昱脸红彤彤的点头:“好!”然后雄赳赳气昂昂的去上朝了。   只是卿昱的步伐不是虎虎生威,而是步履轻快,像是快要蹦起来的样子。   这让白萌不由觉得,卿昱该不会真的前世是那什么天宫的仙兔下凡,而不是真龙下凡吧?   ————————————————————   大臣们等候了一会儿,随着宫廷乐队的雅乐声和太监尖锐的嗓音,卿昱出现在宫殿上首,大臣们低着头,听着卿昱靴子踏着地板的声音,不急不缓,不轻不重,但是跟重锤一样,击打在他们的胸口。便是问心无愧的大臣,也感觉心脏快要从嗓子眼跳出来了。   太监宣告朝会开始,大臣们跪下高呼万岁,承朝高宗皇帝正式开始自己辉煌而又传奇性的政治生涯,承朝从中兴平稳,重新进入比之前还要宏伟的盛世,就此拉开了帷幕。   德覆万物曰高;功德盛大曰高;覆帱同天曰高。“高”这个皇帝谥号,多用于开国皇帝身上,即“高祖”。在守成之君中很少有以“高”为谥号的帝王。便是有一两个,也是自己居功自傲,在生前就做好了打算,后人直接阿谀奉承。   这让历史上的“高宗”皇帝多了一番讽刺的意味。   但这其中,也有后世公认符合“高”这个谥号的人。承高宗便是其中之一。后世史学家们评价,若不是承朝先人已经有以“圣”为谥号者,其实“圣”更适合承高宗。   在承高宗时期,政治、经济、文化、科技,都得到了极大发展,为华夏后世奠定了良好的基础。之后承朝末代皇帝在世界大变革中没有向其他国家皇帝那样被赶下台,而是自请退位,还能转身当了总统。虽然卿家后人表示不再参选总统,转向商业,发展民族科技资本,但他们家族仍旧立于华夏顶峰不可逾越。   卿家和后世被尊为圣人的孔家一样,都在全世界享有极高的声誉。   后世学者评价,若没有承高宗,承朝不会有这么良好的发展,也不会这么飞速而平稳的转变。所以承高宗虽然是皇帝,但是担得上圣人的称呼。   不过,一些外国学者则对承高宗深恶痛绝。   在承高宗时期,这位阴险狡诈又残暴的帝王,可是为周边国家带来了许多战争和屈辱。   对此,大兔子卿昱表示:???   阴险狡诈残暴的头衔扣在兔子头上,这兔子真是可以笑傲群兔了。   对此,在卿昱身后出谋划策,却被全世界,甚至深深厌恶承高宗的国家人民也封为最完美的女性的某人,表示深藏功与名。   这时候,面上淡定,实际上心里紧张的快要蒙圈的卿昱并不知道,这一次朝会对朝臣的清洗,被后世视作他蛰伏三年,“不鸣则已,一鸣惊人”的转折点。   气氛这么压抑,压抑的卿昱差点犯病了。   他趁着那些朝臣都跪着看不见他的小动作,将白萌做给他的香囊拿起来,深深嗅了好几口,情绪终于恢复正常,梗在喉咙里的“请起”两字终于说了出来。   若不是白萌清楚知道自己香囊里只是放了些寻常香料,看卿昱这样子,她肯定以为那里面放了什么禁药。   大臣们不知道卿昱在紧张,还以为卿昱半天不喊他们起身,是在给他们下马威。   此番举动,让一些本来就绷到了极点的心中有鬼的大臣的心上,跟落下了最后一根稻草似的,终于将他们心理防线压垮。   一时间,有好几个大臣磕头求饶,表示自己什么都召。   “陛下,臣只是收受了贿赂,没有私通外敌!”   “臣冤枉啊!臣没有出卖军中情报!”   “此次刺杀和臣无关!真的和臣无关!”   ……   ……   被押解上殿的甘修听着这些大臣的苦寒,还有些希望的眼神瞬间灰暗。   他知道,这些人都一一求饶,定会将自己所有知道的抖出来。他没救了。   最终,一直死不认罪,穿着囚服的甘修,趴在了金銮殿上:“陛下!臣认罪!臣贪心不足,收受了贿赂。但臣以列祖列宗灵位发誓,臣在劝和之事上为鞑靼说了好话之外,绝无泄露情报等叛国之举,更与此次刺杀无关。求陛下……明察!”   朝臣哗然。 第41章   卿昱有点懵。这局势发展的太顺利,让他有点不敢置信。   按照他的预想,即使有证据,要铲除右丞相一派,过程一定非常艰难。   卿昱已经做好了计划一二三四五六,具体到他们可能说的每一句话该怎么应对。这些计划都写在了纸上,密密麻麻好几大张,卿昱上朝前专门拿出来读了一遍,把白萌逗得捧腹大笑。   结果……右丞相就这么认罪了?   卿昱想起白萌说他有上天相助的话,他都怀疑自己是不是有上天相助了。   等等,白萌就是从天上下来的,他的确有上天相助没错啊。   卿昱就这么很不负责的坐在龙椅上走神了,朝臣在他走神的时候,吵成了一锅粥。   主战派,特别是亲朋好友在北疆死战的人,双目赤红,纷纷要求诛右丞相九族。   而和右丞相交好的人,咬死了这只是贪污受贿,并非卖国求荣,顶多是斩立决。   倒是左丞相汪益这群人作壁上观,沉默不语,好似这事和他们半点关系都没有似的,居然没有落井下石。   甘修跪趴在地上,没有再为自己辩解。   在和鞑靼交战的时候,爆出收受鞑靼贿赂的事,为了稳定军心,一死在所难免。   差别不过是死一个人还是死全家,是死一族还是死九族。   如果认定甘修是通敌卖国,且和此次刺杀皇帝有关,叛国加谋逆,就是诛九族的大罪。   所有朝臣都知道,甘修死罪难免。那些硬着头皮为甘修说情的人,不过是为了自身不受牵连罢了。   哪怕甘修满门抄斩都好,可千万别株连九族。   只是他们心里也知道,这件事决定权在皇帝手中。他们叫的再大声,也没有用处。   刺客当场被擒,人赃俱获,甘修收受鞑靼的财物也是事实,定他什么罪,全看皇帝的怒火有多大。   天子一怒,流血漂橹。在卿昱软弱的时候,朝臣们都忘记了,现在,他们记了起来。   朝堂上吵得太厉害,和正在浴血奋战的北疆将领有关系的朝臣,已经撸着袖子,准备打架斗殴了。卿昱身边太监总管钱贵观察了卿昱许久,终于确定皇帝陛下不是坐山观虎斗,而是走神。他见朝堂局势快向混乱不可收拾的方向发展了,只好斗胆小声提醒神游天外的卿昱:“陛下,陛下!他们要打起来了!”   卿昱终于回过神来,这才注意到现在的局面。他干咳一声,道:“安静。”   太监忙吼道:“肃静!”   太监连吼了三声,朝臣们才安静下来。   卿昱面无表情的扫了他们一眼,道:“吵够了?吵够了就听朕说。”   “念吧。”卿昱对钱贵道。   钱贵掏出一个卷轴,展开之后,清了清嗓音,开始念。   随着钱贵念一条,底下大臣就跪下一个,最后居然跪了一排。   卿昱面无表情,没有跪下的大臣的心则跟浸入了凉水,一点一点冷透了。   即使知道有人收受了鞑靼的贿赂,他们也只以为顶多两三人,或者一两家人。   没想到,这些文臣武官,大概占了本次上朝认输的五分之一了吧。   他们都收受了鞑靼的贿赂。在鞑靼和本国战争的时候。   在这次上朝的时候,卿昱特意叫了侍卫在朝堂中守着,大殿外也有京卫候着,以防生变。   在这些大臣跪下的时候,侍卫直接上前摘了他们头顶官帽,并给其带上木枷。   卿昱坐在龙椅上,大臣们的表情,他尽收眼底。   有的大臣仍旧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有的大臣露出愤慨之色,有的大臣双目赤红,而有的大臣……已经泪流满面。   这眼泪是失望,是震惊,还是其他什么,卿昱猜不透,也不想去猜。他现在,只需要坐在这高高的台阶下,俯视跪在地上的大臣们,然后念出自己已经决定好的惩罚。   在这个皇帝为尊的社会,一次性处罚众多大臣的案件,皇帝可以绕过大理寺,直接决定。   令人意外的是,卿昱没有判任何一个人株连九族。罪名最重的是户部尚书吕泽,贪污受贿玩忽职守纵容家奴欺压良民等数罪并罚,判满门抄斩。   其余的罪名有贪污有玩忽职守,受到的责罚除了都得死之外,不同的是家族的待遇。有的全家流放发配,有的全家只是贬为庶民三代不能做官,有的则全家充为奴隶。   在朝臣们看来,这些人都罪该万死。所以这些大臣最后都会死,他们觉得是理应之举。   只是吕泽谋逆却只是满门抄斩,其余大臣的家人都活了下来,亲族更是提都没提,让大臣们觉得,卿昱果然还是之前那个善良仁厚的皇帝,判的太轻了。   于是有大臣提出,这判决太轻,不足以安血染北疆的将士之魂之怒。   卿昱学着白萌的腔调懒洋洋道:“诸位卿家没听出来,朕所念罪名中,都和鞑靼没关系吗?”   立刻有大臣会意,白耘作为皇帝亲家,自然要为皇帝站台。他立刻道:“陛下之意,是不想在北疆战事正酣之事动摇军心?”   其余朝臣恍然大悟。如果是这个缘由,那的确现在不能够太过高调。   只是……就这么放过,很多大臣心里非常不舒服。虽然有私通鞑靼的,但朝堂中还是有深爱这个国家,对卖国贼深恶痛绝的人。   只是皇帝有这一层考虑,他们也不好多说。   看着朝堂中许多人有愤愤之色,被宣判的人脸色大多庆幸,卿昱心里默背了一下稿子,觉得不会忘词,才开口道:“这些事朕早就知道了。你们谁忠心,谁欺上瞒下;谁清廉,谁贪污受贿。这些朕都知道。你们官场的拉帮结派收受孝敬的潜规则,朕也明白。只是水至清则无鱼,朕没有处理你们,是因为朝廷现在缺不了你们,是因为你们付出的比搜刮的多。”   “就像是右丞相汪益,你是不是很惊讶为什么我现在还没有惩罚你?”卿昱道。   汪益立刻出列跪下,默然不语。   卿昱道:“你和太后、诚王勾结,虽然还没有酿成大错,但所有往来证据,朕都是有的。但朕现在不想处罚你,是因为你除了拉帮结派,想要当个只手遮天的权臣之外,你那些人,在自己本职工作上是尽职尽责的。你再怎么争权夺利,几处边疆遭乱,你都尽心尽力保证边疆将士军备,阻拦想向边疆伸出的手。赈灾时候,你也尽力周旋周转,让赈灾物资落到灾民手中时,不至于只剩十一。”   “你于朕不忠,但忠于承,忠于华夏。因此,朕先留着你。”卿昱沉声道,“这次一次性清理掉这么多大臣,虽翰林院有许多能人贤才,但仍需你们这些老臣调教带领。你自己看好时间,自行向朕请辞。你的下一代不可做官,但朕期待你的孙子,能和你一样能干。”   卿昱说完之后,满朝文武满脸不可置信。   纵观历史,哪有这么处罚臣子的?什么“忠于承但不忠于朕”,这不是大罪吗?和谋逆有什么区别?为何皇帝陛下居然要护着汪益?   汪益心里也是十分疑惑。但皇帝当着满朝文武承诺,金口玉言不会更改,他全家老小是保住了。   庆幸之余,他又很后悔。   卿昱将他所做之事看在眼里,记在心中。卿昱说他忠于承,无愧于百姓。为此,卿昱不追究他和太后、诚王之事。   这样的皇帝,对他而言,堪称伯乐。若是他没有因为想更进一步而动心,现在可能他不用拉帮结派,也会成为朝廷最有话语权的臣子之一。   因为皇帝信任他的能力。   他不是权臣,但他会成为贤臣,能臣,肱股之臣。百年之后,他会和明君的传说一起,流芳百世。   可一念之差,他终究是错过了。   汪益曾经很得意自己的外戚身份。他曾想,若不是自己妹妹瞎猫碰上死耗子,被选为继后,他也不会这么快得到赏识,位极人臣。   因为这种得意,在太后让他支持诚王,架空卿昱的时候,他同意了。   现在汪益听了卿昱对他的赞扬后不由思考,他真的是因为外戚才被先帝看重吗?   还是说,因为他的才华,先帝才选了他的妹妹为继后?   无论起因是什么,若是他在新皇帝继位之后兢兢业业,并未因为更大的馅饼迷失,现在他肯定能将汪家带向更高的辉煌。   可怜他的儿子,明明青出于蓝而胜于蓝,让他深深骄傲,人品秉性也比他强太多,更有一颗拳拳爱国之心。因为他的拖累,这一生,要与仕途无缘了。   真是成也外戚,败也外戚。   幸运的是,有这么一个仁厚的皇帝,许诺他再下一代可以入朝为官。便是从零开始,家族总是有了起伏的希望。   想到这,汪益磕头道:“臣有罪。北疆事毕,罪臣立刻挂印告老。谢……陛下宽恕。”   卿昱面无表情的点头:“北疆之事,有始有终,希望你能为你的仕途写出完美的结尾。百年之后,史书记载你,也当是功大于过。”   汪益瞬间热泪盈眶,心里后悔之意决堤冲出。这时候的他,无关自身,无关家族,深深后悔自己没有当一个忠臣,回报这个看重他的皇帝。   汪益有很多想说的,但是什么都说不出。他只是不断磕头,磕得额头都开始流血。   汪益这样,让满心狐疑的朝臣也跟着心里沉甸甸的,便是政敌,也忍不住为其惋惜。   可惜他一步踏错,不然有如此看重他才华的皇帝在,流芳千古不是指日可待?   对于许多臣子而言,这大概是最终的追求了吧。   卿昱让汪益起身后,目光转向甘修:“甘修,你和汪益相反。你对朕是忠诚的,但你太贪婪,克扣军饷,侵吞赈灾物资,收受贿赂卖官卖爵更是常态。但朕念着你在太后、诚王之事上,为朕百般周旋,本想至少保全你的家人,让你甘家还有恕罪再起之时。可你万不该在鞑靼之事上糊涂。”   “你以为你只是收受了鞑靼贿赂,在朝堂上支持求和,算不得卖国吗?反正边疆暂时和平就够了,给些钱也没关系是吧?鞑靼是蛮夷,你看不起他,包括之前克扣军饷的时候你肯定也是想,以我泱泱华夏,随随便便都能将其逐出对吧?”卿昱视线扫过众大臣,“可是,你们自大,朕不自大。”   “中原几近更迭,哪朝哪代没有和北边死战?在每次朝代更替的时候,北边边境线哪次没有后退?和亲、赔款,哪朝哪代没有和他们示弱?”卿昱沉声道,“中原王朝一直在持续,他们也从未被消灭。这样亘古不变的敌人,你们凭什么瞧不起他?凭着虽然我们打不过,但是他们还没打进来吗?”   “你们门口有匪徒天天砸你大门,还经常占了你家前堂撒野,就因为你家没被他砸光,你就觉得自己很了不起,是吗?”卿昱道,“若有这种想法,那家里被砸光的日子不远了。毕竟,在前朝和更上一个王朝,北方可是占据了中原半壁江山,让中原王朝龟缩于黄河之南。我朝祖辈浴血奋战,连先帝都戎马半生,驰骋疆场。好不容易,才将祖辈的地盘慢慢抢回来。”   “你们可以问问上过战场的人,你们可以问问荣王,鞑靼是不是可以被轻视到可以在好不容易占据优势的时候,不但停手给他们修整喘息的机会,还要给钱给粮祝他们尽快恢复的地步?”卿昱说到这,声音忍不住带上了一丝愤怒,“对了,我国给了那么多钱粮,掏空了家底,不仅军心涣散,民心不稳,还会大伤元气。我们明明打了胜仗,却要赔款,你们这些收受鞑靼贿赂的人也不想想后果?你说鞑靼是蛮夷是没脑子,这么明显的阴谋你们怎么看不出来?怎么就被金钱蒙蔽了双眼?到底是谁蠢?!”   “甘修啊甘修,若不是皇后急中生智,护住了朕的军心民心,你就真的成了国贼,朕也成为千古罪人了。”卿昱拍了一下龙椅扶手,“你说,朕要怎么保你?!”   甘修重重一磕头,痛哭流涕:“臣……有罪!臣罪该万死!”   卿昱闭上眼,愤怒因为手疼瞬间消弭,差点腾出泪花。   他怎么想不开就用手去拍龙椅扶手了,龙椅扶手上还凹凸不平,疼死他了。   “好了,此事就此了结,朕也不想再多说。”卿昱睁开眼,眼中带泪,像是悲痛到了极点,“朕只是想让你们知道,你们做什么,朕心里都明白。朕心中有一杆秤,你们的功劳大于你们的罪的时候,朕不会追究。只要你们忠于社稷,便是不忠于朕,朕也会护住你们的家人。重社稷,轻君王,这是你们读书人的秉性,朕不会太在意。当朕和社稷牢牢绑在一起,成为明君的时候,有抱负有秉性的大臣自会对朕忠心耿耿,朕不需雷霆手段也能收服你们。”   “只希望,你们能对得起自己,对得起自己读书习武时最初的理想。”   卿昱心里美滋滋的,花了好几日写的稿子他几乎没有磕磕绊绊背了下来,真是太棒了!   ————————————————————————   在凤宁宫里,白萌一边看着汇总好的账本,一边让宫女给她捶背捶腿。   半晌,她打了个哈欠,看向窗外:“重社稷,轻君王。作为皇帝,他却有如此想法,真是历朝历代一朵奇葩了。”   若是先帝知晓小皇帝现在的稿子,定会气得从坟墓里爬出来,再给小皇帝一顿爱的责打。   对皇帝而言,社稷是最重要的吗?不,最重要的是皇位。江山社稷之所以重要,是因为这些关系他皇位的稳固程度。   可若是有朝臣动了他的皇位,便是那朝臣再能干,再于国于民有利,那也只有死路一条。   历代皇帝,便是被称为圣明之君者,又哪有没“误杀”过忠臣贤臣的?   虽然最后大多圣明之君会“悔悟”,会加以“哀荣”,但聪明的人都看得出,那圣明之君是“误杀”还是有备之举。   忠诚和贤能抵不过帝王的猜忌,便是再对江山社稷有利又如何?只要有一丝一毫的可能会动摇帝王的龙椅,再多的理由都不能拯救他们的性命。   向小皇帝这样,因为汪益护住了江山社稷就对其网开一面,不追究其意图谋反之责,在白萌看来,是十分愚蠢的。   华夏大地人才济济,就没有一个敌得过汪益的吗?像汪益这等有反叛之心的人,定是要死得越惨越好,杀鸡儆猴才是。   若是她做主,甘修得死,汪益也得死,不过是早死晚死的区别。   小皇帝性子还是太软了,思想也太奇怪了。这在她那个时代叫什么?对,太过理想主义。   不知道先帝怎么教导的,小皇帝脑海中帝王的形象太过完美,太过理想主义,让他的行为也不由带上了傻白甜的意味。   小皇帝这种天真的施政方针,会给他的统治留下极大的隐患。在他还健康的时候、还英明的时候,朝臣们可能会齐心协力辅佐他,但他病重了、昏庸了,朝臣们就会“轻君王”,毫不犹豫的找下家,小皇帝就会被他的朝臣们抛弃。   至于朝臣们会不会为小皇帝的天真感动,反而对他忠心耿耿什么的,白萌一点都不信。   白萌曾经生活过的世界,让她不相信人性。   白萌思来想去,觉得心里有些焦躁。   小皇帝如何,她本是不准备管的。便是以后小皇帝被朝臣们抛弃了,朝臣们让太子或者宗室登基,她仍旧是高高在上的太后。甚至下一任君王还得她支持,才能勉强扯上正统的遮羞布。   所以白萌看了小皇帝的稿子之后,虽然觉得其太过天真,也没多作评价。   但现在,事情已经发生,甚至快要结束了,白萌却焦躁起来。   她难得心软,难得矫情,觉得若是小皇帝真的能做到他所承诺的,到了他年老体衰做不到的时候,被朝臣们抛弃,太不值得。   虽然对百姓而言,这大概是幸事。但对于白萌而言,她没那么无私。   这时候,白萌突然叹着气,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   她总算明白自己为什么会焦躁了。她自私,而小皇帝,已经归于她的“私”。   这可……真是失算了。   一定是小皇帝太可爱太可口的错。白萌愤愤不平的想着。   虽然念完了稿子,但是还有一大堆后续事情要处理,因此还得在大殿待很长一段时间,甚至午膳都准备在大殿用的卿昱差点忍不住打了个喷嚏。还好他趁着喝水,用袖子遮掩住口鼻,揉了揉鼻子,才忍住了。   不然他今天好不容易在朝堂上霸气了一次,却打了一个响亮的喷嚏,这就气氛全毁了。   卿昱心里嘀咕,难不成自己感染了风寒了?待回去的之前,要不要先喝一碗姜汤,免得把风寒传染给萌萌。   底下大臣为一次性杀这么多大臣善后之事吵得热火朝天,卿昱又不由自主神游天外。   龙椅旁卿昱的贴身太监总管忍不住叹气。要不要回去跟皇后娘娘说说这事?这事只有皇后娘娘才好劝陛下吧?   陛下朝堂走神什么的……真是让当属下的很头疼呢。 第42章   这朝会整整开了两日,大臣们都在偏殿休息,不能回家,第二日继续。晚上也要点着蜡烛继续吵。   白萌吩咐御膳房别搞那些虚的,晚上夜宵是青豆肉粥并清脆的泡萝卜白菜,第二日午膳每个大臣都配的膳食都是热腾腾的汤面,宫人端着几大盘羊肉干笋丝随时伺候着,大臣们可以随意添加。   资历老一些的大臣,留宿宫里也不是第一次了。夜宵一般是糕点就热茶,第二日午膳是很多个人合吃一桌子菜,但等他们吃的时候,差不多都凉了。   这次膳食可以说是非常简朴了,但大臣们吃得十分舒服。   大冬天的,就是想吃点热的。晚上有肉粥暖胃,白天面条羊肉干笋管够,还有清脆的泡菜解腻,这帮大老爷们心想,皇后娘娘真是个贤惠体贴的人,连臣子的需求都记着。   大臣们每次留宿的时候心里都在想,什么规格他们完全不需要,只要热食能吃饱就成。   每次御膳房拿上来的饭菜大家分吃,别说那一桌子饭菜等到他们吃的时候都凉了,而且大家都很矜持,不好意思开抢,吃不饱也不能再要。   这次羊肉笋丝泡菜面条是早就准备好的,汤一直在茶水房热着,随时都可以吃。一人一个碗,随时都有宫人端着盘子问够不够添不添,吃再多也不怕不好意思。   “皇后节俭,众位卿家委屈了。”卿昱大冬天吃腻了肉,他的面是特别熬制的山珍汤,里面还有地窖里储藏着的新鲜白菜萝卜切成的丝。他已经吃了一大碗,才抹抹嘴,想起给自家皇后说句好话。   大臣们咽下一口汤,纷纷夸赞:“皇后节俭,是天下之福。”   皇帝和大臣们达成共识,然后继续喝汤吃面。等吃饱了,他们好继续战斗。   白萌在凤宁宫听着前朝反馈,得知备好的面条配菜被那群大臣吃光,御膳房眼见着那群人吃饭速度,还重新赶制了面条配菜,才填饱这群人的肚子,顿时有些哭笑不得。   “他们进宫的时候看来没吃什么东西。”白萌想了想,道,“明日早膳就上肉粥和茶叶蛋,这些可以在锅里备着。其余的还是切煮熟的羊肉和豆腐干,凉拌了给他们端上去,想吃热的就浸粥里,随时派人问着需不需要加。大臣们脸皮薄,不主动问,估计一个个都得饿肚子。午膳还是热汤面,把羊肉换成鸡汤的,鸡肉切片,还是照旧可以添。”   白萌深知饿肚子的痛苦,即使之后她过了很久的好日子,也难以忘记那种痛苦的感受。这次朝会她帮不上什么忙,只能管这帮大老爷们吃饱饭了。   吃饱饭了才有力气吵架,脑子才会转的更灵活,小皇帝想要的结果才会更快出现。   至于因为改了祖上惯例,被大臣们夸赞节俭。   白萌只想说,看以前宫里记载,只需要给大臣们上一次菜,现在管够。你们这群大臣放开肚子能吃多少东西,你们心里没点数吗?到底前后谁花费更多,请你们拍着你们胀鼓鼓的肚子回答?   大臣们异口同声:皇后节俭,天下之福!   白萌:呵呵哒,你们高兴就好。   吃饱喝足,晚上留宿的时候,白萌还派人送上了皇庄出品,正准备向全天下推广的棉花团,表示这是耳塞,各位大人晚上住一起,难免有打呼磨牙之人,这可以让你们睡得更安稳。   大臣们表示,皇后体贴到让人有些毛骨悚然。   不过带上耳塞之后,的确一夜好眠。不像以前留宿宫闱,一宿难眠。   男人都有些类似于打鼾的小毛病,还有些人会说梦话。大臣们留宿宫里,不可能每个人住小单间,都是一个偏殿打通铺。自己说起梦话打起鼾来没什么,别人说起梦话打起鼾就是要人的老命。   耳塞,真是个好东西。   皇后,果然是真贤惠。   卿昱睡大殿后的暖阁,耳塞什么不需要,但他更加深刻的感受到了皇后的贤惠体贴。   因为白萌已经来到暖阁,为他暖床了。   卿昱心满意足的抱着自家皇后睡了个好觉。本以为今夜孤枕难眠,皇后真是深知朕意啊。   把白萌当抱枕的卿昱心里美美的。   ——————————————————————————   这场朝会的开局有眼泪有怒火,还有小皇帝在撒傻白甜。过程和结局都比较正统了,大臣们群策群力,讨论怎么在端了朝堂近半壁江山之后,尽快让各部门恢复正常。   虽然有白萌照顾,卿昱还是耗费了不少心力。下朝之后,就抱着被子昏睡了一整日,才蔫哒哒的起床向白萌撒娇要她陪着去玩雪。   白萌扶额。虽然她心里小皇帝小皇帝的叫,但卿昱又不是真的是孩子,还玩雪?   不过看着卿昱兴致勃勃的样子,白萌也没有拒绝。   她还没有玩过“打仗”。她都是真的在以命相搏。   第一次在和平的世界以“打仗”作为游戏,也挺有意思的。   白萌点着卿昱的脑门道:“你刚刚理顺了朝中麻烦的事,现在大臣们正在为善后忙的不可开交。你倒是好,玩起打雪仗了。不知道说你是心大,还是没心没肺。”   卿昱呵呵笑着捂着自己额头,道:“政务要忙的,放松也是必须的。今年好不容易来了一场大雪,朕也要高兴高兴。而且,朕从来没有玩过雪。”   都说“冬雪兆丰年,春雪讨人嫌”。可这几年天气越来越冷,春旱也越来越严重,便是正月的雪,也能让老百姓高兴了。   天气寒冷不可避免,老百姓已经想好办法保护农作物过冬。但干旱之事,以现在的科技,老百姓还是没太好的办法,大多仍旧靠天吃饭。至少下雪能缓解春旱,解了老百姓燃眉之急。   卿昱高兴,也是理所当然。   这几年连连春旱,别说老百姓,看着粮仓里存货越来越少,卿昱也愁得很。   听了卿昱的理由,白萌觉得不陪着这小皇帝开心一下似乎说不过去了,就表示会全力以赴。   卿昱和众多宫人一起“唰唰”后退一步,用惊恐的眼神看着白萌。   白萌嘴角一抽,道:“我会竭尽全力控制力气?”   卿昱这才松了一口气,抱怨道:“萌萌你吓到朕了。”   听着小皇帝用清朗好听的声音软绵绵的撒娇,白萌觉得腰有点软。   好想吃,流口水(ˉ﹃ˉ)。忍耐忍耐,小皇帝的表现已经越来越好了,吃肉指日可待。   ————————————————————————————   宫女们的力气太小了,帝后便率领两精壮太监,开始在结了厚厚冰层的湖面上打雪仗。   太监们分成三队,一队拉可以在冰面上滑行的雪橇车,一队负责制作雪球,一队跟着帝后一同打雪仗。   卿昱像模像样的制定了规则,排好了阵型,信心百倍的要和白萌一争高下。   过程结局不用多说,只要知道卿昱再次像只死兔子一样趴在白萌大腿上不起来就成了。   雪仗之后,白萌强迫卿昱灌下他最不爱喝的姜汤,卿昱毫无形象的趴在白萌腿上吐舌头。   这次倒不像兔子,而是像狗狗了。   玩够了,也撒够娇了,卿昱躺在正在处理庶务的白萌身旁,蔫哒哒道:“今年真是冷,这几年都冷。老天不作美,是看着朕不满意了吗?”   白萌头也不抬道:“黄帝有天下大旱,大禹有天下大洪,他们不是仁德之君吗?”   卿昱想了想,道:“萌萌的意思也是,‘天行有常,不为尧存,不为桀亡’吗?”   白萌道:“自然。只是明君能挺过去,昏君挺不过去罢了。”   卿昱握拳:“朕一定可以的!”   白萌停下手中庶务,笑了笑,道:“明奕很有信心啊?”   卿昱不好意思道:“其实本来没什么信心,在遇到萌萌前,还有些自暴自弃。但萌萌来帮朕,就说明朕不是不可救药吧?说不定朕也能成为千古一帝啊,嘿嘿。”   “嘿嘿什么,像谁学的怪笑。”白萌捏了一下卿昱的鼻子,“明奕当然能成为千古一帝,就你那‘重社稷,轻君王’的思想,就已经千古难得了。”   卿昱敏锐的感觉到了白萌话里的讽刺,他摸了摸鼻子,不好意思道:“朕……真的很奇怪吗?”   白萌道:“你这样知道会有什么后果吗?当你脑袋不清楚的时候,当你身体不适的时候,你的大臣们会抛弃哦。”   卿昱疑惑道:“如果我的身体不能再处理政务,那么退位是理所当然吧。”   白萌被卿昱的话噎了一下。她忍不住再捏了一下卿昱的鼻子,道:“从古至今,皇帝老迈,太子长成时,引发了多少悲剧?你现在说的痛快,将来你真的能放下权力?”   卿昱老老实实道:“若不是父皇将江山交到朕手上,郑重嘱咐朕一定要看护好江山,朕又是正统,退位了估计没有好下场,朕现在就不想干了。”   “朕不想每日处理这么多麻烦事,揣测那么多人的心思,接受那么多人的恶意,看着他们勾心斗角,尔虞我诈满口谎言,感觉人生都灰暗了,对世界都失望了。”卿昱双手枕在脑后,“不过有萌萌陪着朕,朕觉得还能坚持一下。不然朕大概是完不成父皇的嘱托了。”   白萌这次事真被卿昱这话噎住了。   你的豪情呢?你的志向呢?之前还信誓旦旦要为民为国,现在就一副“好烦啊朕不想干但是朕是正统不干就会完蛋”的颓废样子?   白萌真想把这只大兔子的耳朵提起来使劲晃悠,看能不能把他脑袋里的水给晃出来。   最终白萌没有晃卿昱的脑袋,而是揪住了他的脸颊:“既然如此,那你就早点退位。首先,我们得有个孩子。”   卿昱羞涩道:“朕、朕会努力。”   白萌叹了口气。   得,既然小皇帝的权力欲不重,她也懒得为小皇帝想退路了。到时候儿子长成,她就带着小皇帝跑路就成。   那时候她说不定也在一个地方待腻了,想带着小皇帝环游世界。   只是小皇帝现在权力欲不重,谁知道以后会如何?   看着卿昱澄澈的眼神,白萌松开了捏着卿昱的脸颊。   罢了,以后的事谁知道,现在小皇帝可爱可口就成了。   享受当下。   ——————————————————————————————   一场春雪,让经历了好几年春旱的老百姓喜极而泣,以为这诡异的气候终于要正常了,或许大家能迎来风调雨顺的一年。   这时候,正好北疆传来好消息,鞑靼支撑不住了,全线收缩后退。我朝军队不仅守住了边关,还往前进了几百里,将这几年失去的边疆领土打了回来不说,还拿下了一部分在前朝战乱时丢失的,承朝皇帝祖祖辈辈都在念的地方。   承朝开国皇帝在立国之处就指天发誓,承朝的后人,定有一日将前朝失地讨回。   承朝每一届皇帝,都没有忘记这个誓言。   他们休养生息,他们励精图治,他们准备好强壮的兵马,以预备在他们也看不到的那一天,完成华夏民族共同的溯源。   先帝时期,承朝开始反攻。卿昱继位之后,大好局势急转直下。   到现在,他仿佛有天助似的,不仅挺了过来,还扩展了先帝的战果。   鞑靼心里苦。连年战争,拖累的不仅是承朝。承朝有前几代皇帝的积累,能够耗得起。但他们游牧民族耗不起。   本来他们想着,以历史规律,中原王朝该衰败了,他们也就不怕了。哪知道,这衰败的景象刚出现,就又好转了。   鞑靼难受,鞑靼想哭,鞑靼不想和中原王朝玩了。他们决定收缩战线,往西去欺负人。   西边的人好欺负。   北方游牧民族总是这样。中原王朝好欺负的时候就跑到中原打谷草,中原王朝强盛了把他们打跑了,他们就往西扩张。   其实他们曾经在西边占领过广阔的地盘,甚至打到了西边海岸线。   但是或许是祖祖辈辈受了中原王朝的影响,他们总觉得入主中原才是完成了祖辈的梦想,才是真正的占领了天地的中心。   中原王朝认为他们是蛮夷,草原王朝也认为西边的人是蛮夷。这一条鄙视链,影响着他们的决策。   鞑靼怎么做怎么想,承朝文武百官不想管。只要战争胜利了,短时间内,他们不用担心再耗费资源在北疆上就够了。   边疆安稳了,他们才有余力解决内政危机。   至于那些趁火打劫的小国家,承朝也暂时不想管了。先提高国力才是正事。   承朝的官员决定按照伟大的皇帝陛下的指示,学习鞑靼的先进经验,“先礼后兵”,先派一队军队保护使臣出使这些国家,中心含意是,吞掉的地给我吐出来,还需要赔偿我们的损失。   这些国家识相最好,不识相就继续扯皮拖延时间,拖到承朝能再次大规模兴兵开始。   华夏地大物博,只要有一两年风调雨顺,他们就能缓过气来。   至于说什么“失去的就算了”,或者“用钱买回来”之类的话,在卿昱整治了朝堂中的“求和派”之后,大臣们提都不敢提,深怕一句话没说对被卿昱打成卖国贼了。   卿昱可是警告过他们,他们的把柄,卿昱捏了一手,只是看着他们能干,付出的比索取的多,才不想理睬而已。   但若是不符合皇帝心意,皇帝是可以随时“理睬”的。   大臣们终于找回了先帝在位时,那种“伴君如伴虎”的战战兢兢之感。   还好卿昱不像是先帝那样雷厉风行,不要怂就是干,至少还知道休养生息,没让大臣们焦头烂额。   其实卿昱本来是想一鼓作气的,但被白萌劝下来了。   白萌一点一点给卿昱掰碎了讲,现在他们的物资有多匮乏,兵力也有很大损耗。   卿昱捂着脑袋在塌上滚了两圈,然后低头虚心认错,和白萌讨论怎么休养生息的同时,又能显示出承朝对外强硬印象的办法。   至于为什么白萌知道这么多,当然是卿昱直接将白萌拉进自己的幕僚团的缘故。   他能知道的消息,白萌都知道。   至于白萌会不会成为古代历史上那位女皇帝,卿昱想了想,觉得好像也不错。   白萌表示拒绝。她才不想这么麻烦。她也没有这么伟大的为国为民的心。   之前要治理好自己那块领地,是因为没有领地就没有好日子过。她不是为了别人,而是为了自己。   现在她好吃好喝,犯什么傻去折腾?   出谋划策可以,但是自己做主什么,还是算了。   除非小皇帝不能给她想要的生活,她才会这么做。而强大到不可思议的武力值,可以让她瞬间得到她想要的。   小皇帝无论阴谋阳谋,都伤不到她。   卿昱倒是想用权力的滋味把白萌留下来,看着白萌兴趣缺缺,若不是因为他焦头烂额,心疼他,根本不想沾这些麻烦事的样子,他也只能硬着头皮求白萌帮忙。   至于为什么不找其他幕僚团……大概还是因为卿昱性格缺陷,很难信任别人的缘故吧。   ————————————————   北疆战事结束,所有后续事情一时半会儿做不完,现在当务之急,是北疆将士将进京面圣,接受京城百姓的欢呼,以及皇帝的封赏。   这次功劳最大,官职也最高的镇北侯仲存带兵回京,心里忐忑。   他担心功高盖主,反被猜忌。   仲存已经想好了,此次回京,就以年老体衰,又在战场受了伤为由乞退。   至于儿子,仲存为了家族的延续……好吧,其实是无奈之举。他儿子是个彻彻底底的文人,对带兵打仗一点兴趣也无,就一心想着科举。便是继承了镇北侯的位置,别说皇帝,他都要跪着哭着求不要让他儿子带兵打仗。   这是误国。   仲存思考,自己乞退,儿子走文官道路,怎么都应该安全了。   到时候镇北侯不要了,换个其他爵位,儿子就算考不上科举,也能一辈子衣食无忧。   当老子的,只能帮儿子到这了。   仲存以前心里苦,觉得儿子不继承老子的事业,怎么打都没用,还有老婆老娘护着,实在是有一种虎父犬子的郁闷。   现在看来,这也没什么不好的。如果他儿子也是一员虎将,仕途的未来只在边疆,他怎么也得想办法让儿子继续建功立业,肯定不愿意退下来。现在就危险了。   如果他怕危险,一家子退下来,他儿子又没有建功立业的机会了。   现在,儿子还能科举,不错不错。   仲存叹了一口气,觉得当将军真难。战场难,朝堂也难。   仲存抬头,老泪纵横,觉得现在自己颇能理解那些说出“不许将军见太平”之话的人。   所幸,他可能不会到那一步。   而仲存不知道的是,小皇帝正在和白萌暗搓搓商量,怎么进一步榨干……不对,让他继续发光发热。   “以朕对仲将军的了解,他这次肯定会乞退,他儿子也不是个能带兵的。”卿昱托着下巴道,“但是朕绝不会轻易放过他!”   白萌嘴角抽了抽。 第43章   卿昱“神机妙算”是有原因的。   先帝在培养教导卿昱的时候,将各可用大臣的能力和性格都跟卿昱剖析过。   先帝戎马半生,南征北战,为承朝建立汗马功劳,陪同他的能臣悍将数不胜数。   但当先帝身体状况急转直下之后,原本心胸开阔的仁德之君,猜忌心越来越强。   “父皇经常在朕面前叹息,言他身体不一定能等得到朕长大那日。到时候君幼臣强,实在放心不下。”卿昱想着先帝说这话时的表情,或许因为这样的言语教导,卿昱才能在被严苛对待之后,还坚信先帝深爱着他,只是爱之深,责之切。   “父皇说,现在的承就是一根长满了刺的棍子。他要将刺都拔了,然后朕接过棍子时,才不会扎到手。”卿昱苦笑。   可惜先帝没有料到卿昱自己性格出了岔子,引发了一些人的贪念,差点造成不可挽回的后果。但幸运的是,先帝布置的太好,即使有些人生出了贪欲,但有猪队友不断拖后腿的同时,朝堂也很难被想要当权臣的大臣整合成一个声音。   “父皇在边境留下了能抵挡外族一段时间的可用之人。”卿昱托着下巴,“剩下的要么杀了,要么贬谪了。父皇的意思是,让朕给这些人翻案施恩。这样朕也有可用之人。可父皇比他预料中的去世的晚,可用之人逐渐老迈,被贬谪的子孙又无实际成绩,不知好坏;父皇又比他想象中去世的突然,没有给朕留下后手。现在朕还真是缺将才啊。仲将军被父皇评价为谨小慎微,他又确实年迈,儿子又是走的文臣道路,这次肯定会告老。”   “他走了,北疆虽然短时间之内还有人顶着,但年纪都大了。”卿昱抱着脑袋,脸砸在桌案上,“他就不能再年轻十岁,让朕缓缓吗?”   白萌听完卿昱的解释之后,认识到卿昱不是在开玩笑,是真的想要让人家老将继续为承朝发光发热。她好笑道:“你若开口让他继续戍守边疆,他还能抗旨不遵不成?何必这么烦恼?”   卿昱继续做抱头状,道:“老将军戍守边疆大半生。他若想过安稳日子,朕不许好似有些过不去。若是老将军身体真的不好了,再去北疆岂不是害他?”   白萌心中叹气,小皇帝不合时宜的柔软和善良又发作了。   只是这件事也不是没有解决的办法。白萌道:“明弈不是要改革武科,建立武学堂吗?仲将军不是正好可以作为坐镇之人?以他才学经验,兼任新的武学堂的祭酒,既可以安享晚年,又可以继续为陛下效力,培养大批将才,岂不美哉?”   卿昱立刻坐直身体,一拍桌子:“萌萌说得对!就这么决定了!”   白萌微笑:“只是明弈不是说他谨小慎微,成为新任学堂祭酒,就和国子监祭酒一样,入读之人皆是他的学生,可谓桃李满天下。这不比文臣拉帮结派,武将若是拉帮结派,其后果十分严重。他恐怕会推辞。”   卿昱道:“这有什么关系?教导学生的又不止他一人。若说桃李满天下,那是所有年迈武将的桃李满天下,最终殿试又是朕钦点,说白了都是天子门生。”   白萌知道卿昱心宽,不会在乎这些。但后世君王会不会忌惮?甚至因为忌惮废除武学堂?   白萌失笑。她多虑了。只要小皇帝这一世好好的,后世怎样,与她何干?   “既然陛下已经想到让仲将军养老的地方,那就快去和朝臣们商议。我可记得朝臣们对于建立武学堂还是有很大意见的?”白萌道。   卿昱很不文雅的翻了个白眼,道:“他们不就是担心武将地位超过文臣吗?这有什么好担心的?担心的人都是自己没用的缘故。”   白萌好笑道:“是,是,那明弈快去驳斥他们。该上朝了。”   卿昱站起来拍了拍衣服,雄赳赳气昂昂的往前殿走去。   为了能多睡一会儿,他昨夜和白萌就宿在大殿后面暖阁。   ————————————————————————   卿昱对于武科改革,设学堂,改科目之事,当然受到了许多大臣的反对和质疑。   就算没有利益冲突,许多人对于“改革”二字本身就深恶痛绝,仿佛只要和祖宗的东西不一样,他们就浑身难受。   况且这次卿昱发威,撸下了许多臣子,其中以文臣居多。汪益已经告老请辞,待汪益交接完手头政务,彻底离开朝堂之后,左右丞相的位置都空虚下来。   在文官势弱的时候,若是武官狂刷存在感,文官们心里很不舒服,总觉得弱了武官一筹。   古代既有“将相和”典故,就可看出文武天生不和自古有之。   不过现在朝臣们都对卿昱心里很虚,卿昱坚持改革,他们嘀咕了一阵子,见卿昱已经拿出完整的方案,方方面面都已经考虑周全,他们也不能为反对而反对。   现在卿昱已经不是之前唯唯诺诺被朝臣钳制的小皇帝。   荣王私下对卿昱道:“陛下早该如此硬气……改革武科是陛下早就想好的?”   卿昱道:“朕早有想法,如今勉强完善。今后要王叔多加帮忙了。”   荣王叹息:“你用得上臣这把老骨头,臣就动一动吧。”   卿昱委婉道:“几位堂侄若有兴趣,也可以去旁听。”   荣王吹胡子瞪眼:“臣就说陛下为何单独拉着臣说事,原来是想压榨你那几个不成材的晚辈啊?你也知道他们是什么德行,真把军队交给他们,你放心?”   卿昱老实道:“现在不放心,但是说不定学学就会了?王叔这么厉害,虎父无犬子……吧?”   荣王没脸没皮道:“虎父无犬子,但那是臣孙子,臣管不了。你让你堂兄去战场还可以,那几个小兔崽子还是算了吧,连蹲个马步都蹲不好。”   卿昱还是坚持道:“学一学,多见识下也好?”   荣王无奈道:“既然陛下坚持,臣试试看吧。臣可说明白了,臣儿子还可能是可塑之才,但孙子真的不成。”   当年他嫡长子出生之时,他正意气风发,以为自己会永远深受皇兄信任,为皇兄看守好这大承的大好河山。因此他对嫡长子寄予厚望,希望嫡长子和自己一样,成为大承的一员虎将,成为新君的左臂右膀。   因此荣王世子,的确是有些才干,被荣王一手教导出来的。   但孙子出生的时候,荣王已经是京城街上遛鸟斗鸡的老纨绔。他以为荣王府不可能再掌权,又担心新君忌惮,因此孙子被养成了知情识趣有大局观的小纨绔。   现在卿昱要让这些小纨绔变成小帮手……荣王不觉得这可行性有多高。   但是荣王挺高兴能让自己儿子上战场的。自己的儿子自己知道。他儿子像他年轻的时候,不甘于待在一处,不甘于平稳的生活。   他寻求刺激,寻求鲜血,寻求建功立业,寻求创造出属于自己的、不属于大承宗室的荣光。   他想当别人提起他的名字是,第一印象是他建了多少功立了多少业,而不是他是某个皇帝的兄弟的儿子,一个随处可见的大承宗室。   他不愿意成为被养着的废人。   荣王知道这很不安全,就像是他和先帝是同胞兄弟,仍旧逃不过猜忌。他儿子还只是卿昱堂兄,血缘还隔了一层。   但转念一想,这隔了一层,又何尝不是儿子的机会?   先帝忌惮自己,是因为自己也曾经有机会登上那个位置。但儿子不会,儿子只是宗室,不是皇室。   荣王看着自己儿子的儿子渐渐长大,儿子的头上也生出了白发。他心里想,若是儿子再不实现自己的梦想,就没机会了。   于是,他决定让儿子拼一把。   就算最后卿昱变成他老子一样,大不了儿子学自己,即使解甲归田,当个老纨绔就好。   只要懂进退,皇帝一般不会杀宗室。   于是这武学堂,必定要有自己的一席之地。而这武科改革,自己也老拉着儿子参与。   武将的心得和文臣不一样,文臣会收徒弟,甚至直接去学堂讲学,但武将多将自己心血心得传于子弟。   但卿昱对武将道,敝帚自珍,如何将心血发扬光大?武经七书的作者都是历史中有名的武将,他们为何愿意将自己的心血传给世人?   武将为何不能和文臣一样,在能动弹的时候自己建功立业,在年迈体弱之时就著书立说,教导学生,将自己的思想和才华传递下去?文臣能因为著书立说流芳千古,武将为何不能?又不是真的和某些文臣说的,武将才华疏浅,甚至不识字。   卿昱此番激励或者说是激将,让许多武将表示,定要给文臣们一个好看。咱武官可不是大粗人,咱们照样会著书立说,教导学生,照旧能延续薪火,代代不灭。   卿昱表示很满意。   他对白萌说,他很擅长演讲。   “演讲”一词,是白萌解释给他听的。卿昱很喜欢。   卿昱一头扎进忙碌的政务中,白萌也好似遇到了一丁点比较麻烦的事。   这个麻烦不是太后带来的,而是诚王妃带来的。   诚王妃被诚王打骂,险些没了命。诚王妃身边奶娘实在是看不下去,偷了诚王妃牌子,进宫见皇后,求皇后救诚王妃一命。   奶娘信不过诚王妃娘家,只能寄希望和诚王府不合的皇后,能伸出援手。   奶娘知道皇后和诚王妃没什么交情,但皇后可以借由此事狠狠责罚诚王,公报私仇。   私自偷了主人的牌子进宫,奶娘道自己难免一死,只希望能救下诚王妃,她死了也能瞑目。   白萌目光平静的看着跪在地上的诚王妃奶娘。   诚王妃不自救,像个木头人一样自暴自弃的承受所有痛苦和磨难。但和诚王妃没有血缘关系的奶娘却愿意用自身性命,来救这个可能不在乎她这位奶娘的“小主人”。   奶娘没有孩子,一颗心都扑在了诚王妃身上,希望诚王妃能过得好。   可白萌从安插在诚王府中钉子口中得知,诚王妃却不听奶娘所劝,甚至渐渐冷落奶娘,一意孤行去当一个“合格的王妃”。   据钉子回报,诚王妃不知从哪学到的谬论,认为和离是一件丢脸的事。她认为,妻子被丈夫责打是正常的。丈夫表示自己的不满,是因为妻子做得不够。这不是丈夫的错,是妻子的错。   她熟读女四书,将其奉为真理。她的脑子中没有反叛,只有顺从。   便是恨,她也是恨丈夫身边的“狐狸精”,认为是她们迷惑了丈夫,是她们的错。她要抗争的对象不是那个如同恶鬼般的丈夫,而是丈夫身边的侍妾通房。   白萌在得知这些之后,觉得诚王妃没有被救的价值。这是她自己选择的人生,那她就自己走下去吧。   可现在又有一个人,以白萌无法理解的牺牲精神,来求一件和自己利益完全无关,甚至严重损害自身利益的事。   白萌不懂诚王妃的“奉献”和“顺从”,自然也不懂奶娘的“奉献”和“牺牲”。   不过这的确是可以借题发挥的事。   白萌道:“这件事,本宫会插手。只是诚王妃不愿和离,本宫也无可奈何。”   奶娘眼中含泪,磕头道:“谢娘娘,谢娘娘。”   白萌道:“秋嬷嬷,带她下去打板子。”   秋嬷嬷道:“是,娘娘。”娘娘还是心软了。只是一顿板子就揭过此事,还是派她去看着。   这宫里打板子是很有“讲究”的,有的板子几板子下去就能将人打废,就像是白茉遭遇的那样;有的板子打几十上百,也就是屁股红肿,不会伤筋动骨。   白萌让同经历过奶娘“职业”的秋嬷嬷监督,就是放水的意思。   白萌在责罚诚王妃奶娘的同时,叫了凤宁宫的太监带着懿旨和御医去了诚王府,找到了养伤在床的诚王妃,将诚王妃强硬的带到了她陪嫁的庄子静养。   这还真是“强硬”的带,诚王妃伤成这样,都不愿意离开诚王府,并且咬死了说是自己不小心跌的,和诚王无关。   连宣旨的太监都看不过去了,忍不住道:“诚王妃,你这是何苦?你再这样下去,真的会被打死。诚王可不是好相与的。”   诚王妃却责骂太监:“竖子阉人岂敢对王爷不敬!”   太监嘴角一抽,觉得自己发的善心真是喂了狗。怪不得皇后娘娘听着诚王妃的事就百无聊赖,很不想管。   他现在也觉得,诚王妃就是活该。   诚王妃在得知这懿旨是她奶娘冒着被打死的风险求来的,才安静下来,乖乖去了别庄,接受御医治疗。   太监回报时,白萌想,可能诚王妃还是有些良心和理智,知道谁对她好的。   只是很快,白萌就又忍不住叹气了。   那忠仆奶娘最终还是被诚王妃背叛了。   诚王在被懿旨责骂,知道是诚王妃奶娘告密之后,十分生气嚣张的问诚王妃要人。诚王妃还真把在宫里受了板子,正在卧床养伤的奶娘交了出去,只为了诚王那句“惩治了恶仆之后此事揭过,你伤好后回到诚王府,还是风光的诚王妃”。   白萌心软绕了诚王妃奶娘一命,奶娘却命丧诚王,或者是她以命相护的诚王妃手中。   “好一个风光的诚王妃。”卿昱得知此事之后,比白萌更生气。   白萌早就想到诚王妃可能不会护着奶娘,只是没想到她这么冷心冷情,也这么愚蠢。   卿昱则是被忠心耿耿的奶娘深深感动,决定要责罚狼心狗肺的诚王妃。   他从小到大身边都是别人的人,根本没有什么忠仆。所以他对忠心这种感人事迹,最受不了了。   看着跳脚的卿昱,白萌道:“你插手什么?你要插手,说不得诚王和诚王妃有了共同的敌人,更加情比金坚了。且留着他们继续造作,诚王妃总会被诚王折磨死的。这也算她求仁得仁。”   卿昱冷哼:“好吧,就依萌萌所言。只是御医撤回来,她不去御医院叫,咱们也别眼巴巴的送去。她愿意回诚王府养伤,就回诚王府。之后诚王府的事,朕不管了。”   白萌轻言细语道:“陛下还是可以管管的。诚王打骂诚王妃,陛下怎么也该有所表示。至少亲王的爵位,是早就该降了吧?”   卿昱阴测测道:“本来想等太后薨了之后再降的,免得太后吵闹。既然他跳得那么欢,就降了吧。亲王没了,郡王也别想要,直接降成国公得了。”   白萌轻笑:“诚国公?不错的封号。”   卿昱道:“朕也觉得。要不连封号也改了吧,戾字不错。”   白萌劝说道:“还是别这么早,毕竟还是你父皇给的封号。”   卿昱哼哼两声表示自己不高兴,不过最终还是妥协了。   于是卿昱一道圣旨给了诚王,从此没有诚王,只有诚国公了。   皇帝的兄弟,居然只有一个国公的身份,这还真是罕见。一般只有犯了错的王爷才会被撸得这么狠。   但朝堂没有任何人为诚王说好话,都跳着脚拍着手称好。   不仅仅是他们知道皇帝肯定会秋后算账,也是他们忍诚王很久了。诚王仗着太后撑腰,当众责打大臣,调戏女眷,虽说大错没有,但是十分恶心人。   他们一直盼着诚王倒霉,终于盼到了。   诚王此事,他的亲家终于可以一把眼泪一把鼻涕控诉诚王恶劣,要和诚王一刀两断,接回闺女。   卿昱面无表情道:“皇后已经问过诚王妃此事,诚王妃要求从一而终,对诚王不离不弃。既然诚王妃如此,那朕也不好拂她的意。不过诚王妃无错,诚王降成诚国公,但诚王妃亲王妃的品级不变。”   此话一出,满朝文武沉默了。   这诚王,不,诚国公可不得气死?   只是诚王妃脑子到底怎么长的,居然还要对差点打死她的诚国公不离不弃?   诚王妃的娘家当然不希望继续和诚国公有关系,诚王妃的父亲当即表示,女儿只是担心和离给家族蒙羞,但女儿的性命最重要,他会好好劝说女儿,希望皇帝陛下网开一面。   卿昱道:“你们自己和诚国公商议吧。毕竟还是朕的弟弟,这亲事又是太后亲手指定。朕也不好直接插手他的婚事。”   诚王妃的父亲并不知道诚王妃已经得罪卿昱,他以为卿昱这个意思是支持他。下朝之后当即派人去见诚王妃,命令诚王妃和离。   谁曾想一直对他逆来顺受的诚王妃,此次十分硬气,居然派人将他叫去的人打了出来。   “女子出嫁前从父,但出嫁后就该从夫。”诚王妃义正言辞道,“无论有何缘由,女儿也不能背弃丈夫。父亲也该谨言慎行,如此反复,居然让出嫁的女儿和离,这是污了全族女儿的名声!这让族中女子如何在婆家立足!”   诚王妃的父亲:……   后悔将女儿教成了智障,这下子成了全京城的笑柄了。   倒是有人脑子抽了,想将诚王妃的事迹写成“烈女”还是“贞妇”来着。毕竟这种被打被骂都死活不离开男人的女人,很符合某些男人的要求。   但卿昱可不想诚王妃最后还成为“佳话”。白萌为了哄卿昱高兴,自己重新写了“女则”。   古来有大义灭亲。夫妻同心同体,妻子只知道一味顺从,助长丈夫的恶行,算不得贤惠,而是助纣为虐,这才是对丈夫的不忠贞。而身体发肤,受之父母,被人打骂,让父母痛心,这就是对父母的不孝顺。   愿天下女儿,学会真正的“忠贞”和“孝顺”。   好了,皇后都这么说了,那些想吹捧诚王妃的男人也只有遗憾放弃了。 第44章   白萌最开始不擅长这些笔杆子的东西,但有了领地之后,被逼着学会了怎么用笔杆子巩固自己的统治。   当了统治者,总要学些“蛊惑”的手段。   换了一个世界,换了一个时代,引导舆论之事,白萌还是驾轻就熟。   卿昱看着有趣,让白萌多写一点,弄一个当代女四书出来。   白萌轻飘飘的瞪了他一眼:“若不是为了帮你欺负诚王妃,我至于写这些有的没有的东西吗?我现在忙得很,没空。”   卿昱摸了摸鼻子,表面上放弃了这个想法,实际上心里还是继续琢磨着怎么让白萌写书。   他已经认定了功德对白萌有用,著书指导天下妇女行为这种事肯定有很大的功德,怎么也要磨着白萌同意。   不过现在白萌的确忙碌,卿昱暂时将这个念头押后。   “仲将军已经在京郊大营休整,明日朕要出城迎接。萌萌要不要和朕一起出城门迎接?”卿昱问道。   白萌问道:“你的大臣同意?”   皇后随皇帝出城迎接大军归来并非没有先例,前两代皇后都是有此殊荣的。只是后来皇后不再参与政事,幽居深宫,这些“抛头露面”的事就很少见了。   卿昱道:“若不是萌萌你号召全国女子捐钱捐物,哪有大承此次的胜利?你理应代表大承女子,接受大军谢意。”   白萌笑道:“你倒是越来越会说话了。”   卿昱得意笑道:“去吧?”   白萌点头。都这么说了,为了这个象征意义,她肯定得去的。   大军凯旋当日,白萌头戴金龙翠凤冠凤冠,额间系珍珠抹额,脸上粘贴着珠翠做的额花面饰,耳朵挂着垂珠耳坠。她身穿华丽翟衣,腰部束着的副带、大带、革带上悬挂着玉佩小绶,身后系着大绶。全套繁琐礼服穿上,可是折腾人。   卿昱也不例外,他也身着麻烦程度不比白萌弱的皇帝冕服,以表示对大军的看重。只是他不需要像白萌那样头上脸上装饰那么多东西,因此比白萌早一些结束,然后非常坏心眼的坐在一旁看白萌忙,还要上去添乱。   白萌无奈:“陛下,求你心疼心疼我,一直当衣服首饰架子我不累吗?”   卿昱秒怂,乖乖端坐等白萌梳妆打扮完毕。   白萌扶着沉重的头冠,问道:“这凤冠好看是好看,就是麻烦了些。你头上的冠冕重吗?”   卿昱摇晃了一下脑袋,冠冕前后两侧玉帘碰撞,发出清脆的声音:“重。登基时仪式太长,我脖子都疼了。”   皇帝冕服是在重大仪式场合才会穿戴,比如最初登基的时候,祭祀天地、宗庙、社稷、先农的时候,以及正旦、冬至、圣节、册拜等时候。   迎接大军凯旋本不属于这些场合,但是对鞑靼的胜利意义非凡,卿昱和朝臣商量之后,决定按照最高规格的仪式来办。因此皇后穿礼服,皇帝穿冕服,来迎接这群从北疆归来的将士。   白萌牵起卿昱的手,道:“走吧,快点结束,不然你脖子又得疼了。”   卿昱点头,玉帘又发出清脆响声。   卿昱好似觉得这挺有趣,脑袋前后左右晃了一圈,结果玉帘打了脸,惨兮兮的看向白萌。   白萌捏了捏卿昱的手,道:“傻乎乎的。快走了。”   卿昱嘴上嘀咕着“哪里蠢了”,耳根却红透了。好吧,他自己也觉得刚才那动作很蠢。   ————————————————————   京城中早就清场开道,帝后二人乘坐銮车来到城门口,和文武百官一起,等候大军入京。   很快,在京郊大营休整完毕,将盔甲擦得透亮的大军出现在众人的视野中。   白萌眼皮子跳了跳。没想到这个世界的军队气势还挺强的,让她差点条件反射竖起防御。   她眼角飞快的扫了一眼周围,看着周围人皆露出感叹感动的神色,她也跟着露出同样激动万分的神色。   卿昱抓着袖口的手都在微微颤抖,若不是顾着帝王之仪,他定已经迎了上去。   仲存在快到城门口的时候,就已经下马。待看到皇帝的时候,他一直担忧功高盖主的沉重的心舒缓了一阵,甚至还有些感动。   仲存知道帝后和文武百官这身服装的含义,知道了皇帝对他功绩的赞扬,这一瞬间,他生出了为皇帝马革裹尸,也心甘情愿的冲动。   虽然这冲动很快就被理智压了下去,他还是会按照自己的计划告老乞退。但这感动的痕迹已经留在了心间。   将军百战死,壮士十年归,为的是什么?除了保家卫国之外,就是回报帝王的伯乐之恩。   学得文武艺,货与帝王家。是这个时代人的共识。   仲存心中百味繁杂,其他将士们则被感动的一塌糊涂。他们在仲存的带领下,对着卿昱跪下。   仲存道:“陛下,幸不辱命!”   将士们合道:“幸不辱命!”   众多将士声音集合,响亮如洪钟,震人心神。   卿昱本来就容易感性,他眼眶当即一红,不顾什么帝王仪态,上前将仲存扶住,道:“将军多礼……朕、朕才是……”   卿昱本来想顺着说幸不辱命,护住了后方。但这话怎能从他口中说出来,白萌立刻握住了卿昱的小臂,装作一同扶着仲存,手底下用了一丁点力。   就这一丁点力,卿昱的红眼眶瞬间正常,不过眼泪是真的要出来了。   “将军快起来吧。”白萌轻声道。   帝后都来扶他,仲存诚惶诚恐的站起来。   太监这才喊道:“众将士平身。”   白萌微笑的看了卿昱一眼,卿昱忙把眼泪憋了回去,按照提前预定好的流程,继续走下面的仪式。   卿昱给众将士敬了酒,说了些鼓励的话之后,文武百官和将士便要从城门口入京,沿着早就清理好的街道,走进皇宫,接受册封奖赏。   大军停在京郊大营,这次跟随入京的都是有功之臣。   帝后坐车,文武百官和将士们都骑马,三个队伍分别是帝后仪仗队、文武百官和重头戏的回京将领。   虽然隔着文武百官,但帝后在銮车中,仍旧听到京中百姓因北疆将士入京而发出的欢呼声。   白萌撩开帘子往外看,两边人群在他们銮车走过时是跪着的,待帝后仪仗走过之后,百姓们就站起来欢呼。有些百姓手中还提着放满鲜花水果的篮子,还有些女子拎着一怀抱手帕荷包。   这些难道都要往将士们身上砸?   鲜花也罢,这水果……罢了罢了,都是百姓表示敬意和喜意,将士们便是被砸了,也只会高兴吧。   卿昱撩开玉帘,将自己委屈的表情露出来:“萌萌,你捏疼朕了,朕的手臂肯定青了。”   白萌伸手捏了捏卿昱的鼻子,道:“你还好意思说?我若不制止你,你看你要说出什么话来?那是你能在那里说的话吗?”   卿昱放下玉帘,把自己的脸遮住,道:“好吧好吧,都是朕的错。可是朕的胳膊青了。”   白萌叹了口气,将卿昱的胳膊拉到自己身前,轻轻捏着。卿昱露出满意的笑容。   “萌萌,百姓的欢呼声真好听。怪不得许多皇帝都好大喜功。被这些百姓的欢呼声簇拥着,真的很高兴。”卿昱道。   白萌道:“明弈喜欢,以后多为百姓做实事,肯定还会有更多的欢呼声。”   卿昱道:“朕当然知道。理是这个理,只是不知道朕做不做得好。”   白萌笑道:“做不做得到,明弈都是皇帝陛下。你做不到,就没人做得到了。”   卿昱想了想,抱怨道:“萌萌你很苛刻。朕知道,朕会努力。”   说完,他还捏了一下拳头。   白萌看着卿昱,忍不住笑意更深。   她的视线又飘到车窗外。   欢呼声啊,她很久没听见了。   这时候,突然有点想念那个时代,那个世界,那些会为了她的胜利归来欢呼的民众。只是那时候,他们不是为了什么国家荣誉感,而是为了生死存亡。   国家,人民,对白萌而言,真是一个新颖有趣的话题。她这辈子,不知道能不能明白这其中的道理和魅力。   不知道会不会有那么一日,她也会真心为这个国家欢呼雀跃。   ————————————————————————   入宫之后,白萌还要陪着卿昱,将整个册封仪式走完。   这些都是事先已经商议好的,卿昱只需要高坐龙椅上,等候太监将早已经写好的册封圣旨念完即可。   虽然早就知道仲存会告老,但对他的册封还是先要必须的,之后再慢慢就这件事讨价还价。   有退意,或者对册封不满的将士,也不会当即给皇帝难堪,只会之后私下慢慢周旋。   册封之后是宫宴,白萌担心这些将士们吃不饱,又觉得春寒料峭,食物恐端上来就凉透了,便上的是一人一口小火锅。   每桌都陪了宫人,给这群不一定会认识熟透的食材长什么样的文武百官们烫菜。   白萌本以为这个时代已经有了火锅,没想到用于宫宴还是第一次。不过现在宫里是她一言堂,她说要这么办,就这么办了。   火锅,这里的人都吃过。大雪纷飞的时候,三两好友聚在火锅旁,涮着切得薄薄的肉片,或者时鲜的蔬菜,蘸着自家调制的蘸料,再配上一壶暖过的酒,这也是冬日雅趣之一。   只是他们没想到,居然在宫宴上,也能吃到火锅。   将士们更没想到。   便是没来过宫宴的人,也早就打听好了,这宫宴没什么可吃的。有能吃的,端上来也已经凉了。他们在边疆寒苦,凉了的东西也能吃。但其他人不吃,他们胡吃海喝,恐有些丢脸。   所以他们都提前吃饱了肚子,免得在宫宴上肚子饿得咕咕叫。   没想到……这好像和打听的不一样?   看着锅里咕噜咕噜开着的高汤,闻着那不知道用什么食材熬出来的极其鲜美的味道,将士们面面相觑。   糟糕,好似又有些饿了。   仲存眼皮子跳了跳,装作无意的对身边兵部尚书李莞道:“今年的宫宴,还真是有些不一般。”   李莞拒绝了宫人的伺候帮忙,自己夹了一筷子羊肉卷放入乳白色的汤汁中,道:“因为有皇后了嘛。你家不也是娶了媳妇之后,日子才好过?”   仲存眼皮子跳了跳。他母亲早逝,一帮大老爷们自己处理内院的事,是没那么精致,的确是他讨了媳妇之后生活才越来越好。但……别告诉他,皇帝家也这样?   “有什么奇怪的吗?”李莞笑道,“自从帝后大婚之后,咱们当臣子的在留宿宫里的时候,也舒坦不少。皇后节俭,不喜欢那些虚的。你敢想象?上次咱们在宫里,居然吃的是羊肉汤面?热腾腾的汤面,羊肉随便加。味道太好了,有几个同僚还不小心吃得有点撑,晚上翻来覆去睡不着。”   仲存干笑:“味道有那么好?”   李莞道:“确实好。回去之后我想了许久,让府中的厨子试着做了好几次,就是没宫里那个味道。以前也没听过宫里谁羊肉汤做得特别好,恐怕是皇后陪嫁的方子。”   仲存不知道李莞怎么突然就八卦到这个地方了。他见其他大臣都淡定的吃火锅,自己也不再端着,倒了一盘羊肉进去煮。   其他将士也跟着稍稍放开了。他们这群从边疆回来的粗汉子们,学不来文臣那一片一片烫肉的风雅,还是一盘一盘的煮吧。   “皇后?若我没记错,皇后姓白……那白家能有什么方子?”仲存道,“难道是荣王府?”   “怎么不能是荣王府。皇后从小在荣王府长大,荣王府又没有其他女儿孙女,她就是荣王府的掌上明珠。再加上她母亲的嫁妆,她有什么好东西都是正常的。”李莞夸赞道,“这倒不是主要的,重要的是,皇后真的贤惠,还是福星。你回来之前应该也听说了些。若不是皇后,你以为你还能凯旋?你在边疆吃的穿的,都是皇后捐了自己所有嫁妆银子,号召天下女眷给你们凑的。我媳妇都带着家里丫鬟给你们缝了好多衣服,啧。”   李莞脸上露出明显的吃醋表情。他媳妇亲手缝制的衣服,居然被其他臭男人穿了,简直不高兴。   仲存喃喃道:“这个我当然知道。”   边疆还立着功德碑呢。将士们知道哪些军备物资的来历的时候,一个个泣不成声,士气空前高涨。   “皇后还真捐了所有嫁妆银子?”仲存还有些不信。   李莞道:“皇后的嫁妆单子是会念出来的,至少念出来的嫁妆银子,都捐了。你说这皇后傻不傻?”   便是有不在嫁妆单子上的私产,那也不可能超得过嫁妆单子上的数。毕竟皇后的嫁妆单子也是炫耀财力,表示底气的一部分。   仲存喝了一口温酒,道:“傻,真傻。”   “皇后节俭,贤惠,体贴,我们这些当臣子的,她也能为我们着想。荣王府教得好。”李莞叹气,“皇后更是有福之人,她入宫之后,太后自己把自己弄成了残废,诚王被降爵,右丞相叛国被斩,左丞相马上会自请告老,现在是陛下的一言堂。无论是宫里想对帝后不利的刁奴,还是之前鞑靼的刺客,都受了天谴,自寻死路。”   虽然这些都是朝堂上要压下去的事,但仲存早就打听过了,所以心里并不惊讶。只是他以为这是皇帝蛰伏后的爆发,谁知道,这居然和皇后还有关系?   民间传闻皇后乃是有德有福,天生凤命之人。他还以为是白家或者荣王府故意传出来给皇后贴金的,难道是真事?   “今年终于有了春雪,缓解了春旱。北疆也大胜得归。”一旁新任户部尚书,原本户部侍郎曾行道,“天佑大承。”   曾行虽然没说皇后什么好话,但他特意点明了今年,显然也是意有所指。   仲存开始往嘴里塞肉,好弥补他死掉的脑细胞。   这皇后,还真有些神异?嗯,肉挺好吃的。比他在北疆吃到的火锅好吃多了。不愧是宫里的火锅。   “今年陛下还有大动作。”李莞提点道,“这大动作是陛下私下召集大臣商议的,还未公开,恐怕你也不知道。不过这是好事。陛下如果让你接手,你可一定要答应。”   曾行在听了李莞的话,之后,却沉着脸冷哼一声,不再说话。   李莞得意的勾起嘴角,继续神秘兮兮对仲存道:“别理他们这些文臣,他们心里酸着。”   曾行冷漠脸:“呵呵。”   李莞笑得更得意了。   仲存一头雾水。到底有什么机密的事情自己没有打听道?有什么事,能让这两至交好友露出好似绝交了的表情?   不过虽然好似绝交,这两人一会儿就继续低声聊天,之前的隔阂好似做戏似的。   仲存也懒得理这两竹马好友了。他继续喝酒吃肉,等着其他朝臣来敬酒。   在敬酒的时候,他发现,身居高位的大臣,文臣都笑得跟牙疼似的,武官都笑得一脸喜气。按理说,打败鞑靼这么大的功劳,便是看不顺眼武官的文臣们,也不该露出这种表情才是。   仲存心想,肯定和刚李莞所说的事有关吧?   他还真忍不住好奇了。   同时,仲存也看到了朝堂中少了许多老面孔,多了许多新面孔。   仲存早就知道朝堂被清洗了一遍之事,据说那些人多以贪污受贿玩忽职守而被皇帝斩落下马。但仲存不觉得这些简单的罪名是皇帝发怒的原因。他以为,这肯定是皇帝在排除异己。   但现在看朝堂中剩下的大臣,有许多和那些人有千丝万缕的关系,他们不但没有受牵连,也似乎对那些人的遭遇并无同情之意,虽有愤慨,那愤慨也是针对被责罚的人,而不是他们所受到的遭遇。   甚至有几个人在提及这些人的时候,颇有些罪名太轻的意思。   仲存更加疑惑了。   虽然很多大臣都因为贪污落马,但明白人都知道,他们绝不是因为贪污才被皇帝处理。   这些人的贪污没有造成太大民怨之前,皇帝才懒得管这些小事。   至少大承的帝王,还没有在贪污这个问题上对大臣太苛刻。   如果是因为站错队或者是之前对皇帝不敬,被处理掉的大臣曾经好友应该不是这幅态度才是。   便是有些人见风使舵,可这其中有些人是真的正直之人,不会因为好友被杀就急忙撇清关系。   何况,这不是撇清关系,而是一副羞于认识,恨不得将其再杀一次的恨意。   仲存有点懵,他觉得自己还有许多需要打听。   不过很快,他就不需要打听了。   皇帝单独召见他。   仲存微醺的醉意立刻清醒,比没喝酒之前还清醒。   “公公,陛下有何事召见微臣?”仲存立刻塞了一锭银子给内侍。   内侍笑着推脱,道:“镇北侯的银子,洒家可不敢要,镇北侯可别折煞洒家。镇北侯是有功之臣,陛下召见镇北侯,当然是为了赏赐。”   仲存见内侍的表情不似作伪,心里稍稍安定一些。   他的确现在是大功之臣,便是之后会被猜忌,那也是之后的事。仲存唾弃自己,是被刚才的胡思乱想吓到了。   大臣们在大殿前广场露天搭着的棚子下吃饭,皇帝则在殿内吃饭。但内侍带仲存去的却不是殿内,而是大殿后的暖阁书房中。据说皇帝累了,早早离开宴席,正在暖阁休息。   仲存进了暖阁,暖阁之中除了帝后之外,还有荣王。   仲存曾经和荣王并肩作战过,只是之后为了不被先帝猜忌,两人装作闹翻,然后很多年没有联系。   荣王见了仲存,得意洋洋对着白萌道:“萌儿,这是你外祖父的好兄弟!”   仲存嘴角一抽。你当着皇帝的面叫你外孙女的乳名真的好吗?! 第45章   荣王忽视了仲存无语的神色,开始跟白萌谈及他和仲存的革命友谊,以及他和仲存为了逃避先帝猜忌,故意争吵的细节。   仲存被晾到一旁,低下的头上额角青筋暴绽,双手在袖子里捏得咯吱咯吱想,很想冲上去打自己曾经的老伙计鼻子一拳,揍得他满地找牙。   这次不是装绝交,是真的绝交,绝交!   白萌体贴的亲自给荣王添茶倒水,荣王润了润嗓子,满意道:“陛下啊,怀志很能干的,别看他头发花白了,但他老当益壮,绝对能担此重任!”   卿昱忍笑,强装正经道:“既然王叔都这么说了,朕肯定是相信王叔的。那这件事就这么定了。”   仲存:“……”你们在说什么?什么就这么定了?能不能先告诉我前因后果,问问我的意见?   荣王高兴道:“怀志,快快快,还不快谢恩!”   仲存:“……”我现在很后悔认识你,更后悔在战场上救了你!   白萌以袖掩嘴整了整脸色,把笑意忍下去,道:“陛下,外祖父,你们看镇北侯一头雾水的样子,还是先给镇北侯讲讲是何事吧?”   仲存顿时对皇后好感度爆棚。他心想怪不得朝臣对皇后赞不绝口,他出宫后也要对皇后赞不绝口!荣王府难得出了个正常人!这一定是荣王妃教得好!   仲存苦笑道:“微臣真是糊涂了,不知陛下吩咐何事?”   卿昱不高兴的看了白萌一眼。他准备忽悠着仲存直接答应下来,怎么能拆他的台呢。   白萌温柔的看了他一眼,卿昱乖乖收回视线,正襟危坐道:“是这样的,朕准备开设培养将才的武学堂,想请镇北侯坐镇武学国子监……嗯,就叫国武监好了。”   白萌很想扶额。小皇帝是个取名废啊。   其他人倒没有觉得卿昱取名有什么问题。荣王给仲存使眼色,让他立刻答应下来,仲存则陷入沉思中。   卿昱道:“给镇北侯赐座。”   好吧,他就知道仲存肯定会犹豫。算了,还是给他思考的时间吧。   仲存谢过之后,默默垂首坐着。   他知道现在他应该立刻做出决定,但是他心中实在很是犹豫。   仲存明白国武监的建立,能极大的提高大承武将的凝聚力和质量,对大承是有利的,对武官而言,也是有利的。   虽然武将多父子传承,可也会遇到虎父犬子,或者儿子对习武不感兴趣,甚至自己家需要转变类型的时候。作为武将,自己心血就这么带进坟墓,不难受是不可能的。只是无论教授徒弟,还是著书立说,都有些给自己拉拢人脉的感觉。文臣可以桃李满天下,但武将拉帮结派,就会引起皇帝的猜忌。   皇帝为什么重文轻武?还不是因为兵权重要。俗话说,文人造反,三年不成。可武将拥兵自立的太多了。   若是武将连成了一片,哪个皇帝坐得住?   不知道皇帝为何要如此改革,仲存实在是不敢趟这浑水。   即使现在皇帝不猜忌,不代表以后不猜忌。就像是荣王,当年先帝信任他的时候,他堪比并肩王。最后呢?还不是要用委屈自己闺女婚事的行为来表达自己的屈服,并且从此远离朝堂,远离他最爱的战场。荣王世子更是郁郁不得志。   “陛下,老臣年迈,实担不得此重任。”最终,仲存还是拱手推辞。   都这么大年纪了,理想已经不重要,重要的是家人平安。   卿昱叹了口气。他就知道,不会那么容易。   他不由自主幽怨的瞟了白萌一眼,心想若不是萌萌拦着,他刚才就已经和荣王一唱一和赶鸭子上架了。   白萌又温柔的看了他一眼,卿昱再次收回视线,正襟危坐。   “朕知道镇北侯年纪大了,又与家人分离多年。现在北疆暂稳,也该年轻人出力。”卿昱道,“镇北侯的忧虑,朕也知道。只是这个位置,没有比镇北侯更适合的了。”   荣王挥了挥手,表示皇帝这么委婉太磨叽了,他道:“老伙计,本王就直说了吧。你家除了你都没在军队混,你便是教导出了一大批将领又如何?等你死了不就什么都没有了?你以为你那些已经弃武从文的儿子侄子们会因为你培养了一大群将领就一拍脑袋跑去领军?他们会领吗?”   卿昱和白萌同时交换了一个无奈的眼神。   这小夫妻两觉得,出了宫门,估计荣王会被镇北侯揍。   荣王已经在家赋闲多年,不比镇北侯还一直在战场厮杀,这次荣王肯定会被镇北侯揍得满地找牙。   仲存现在就想站起来,拎着屁股底下的凳子,反手给荣王就是一下。   这人怎么说话呢?什么死啊死的?你才去死呢!理是这个理,但话能这么说吗?!   好吧好吧,仲存也想明白了,正是因为皇帝有这样的顾虑,又想培养将才,这个位置的确他最合适。但是他还是想拿出他的两米长柄大刀,给荣王一个透心凉!   “本宫是真的相信外祖父和镇北侯交情很好了。”白萌打圆场道,“镇北侯辛苦了。”   荣王乐呵呵道:“他辛苦什么,本王都不辛苦。”   仲存:“……”   这个人还要不要脸了?!以前在战场的时候,这人就喜欢横冲直撞,自己苦哈哈的跟在他后面善后,经常被他坑得一脸血。现在下了战场十几年了,又给他挖坑跳?自己是上辈子欠了他吗?!   他居然还好意思厚颜无耻的说”不辛苦”?!   仲存皮笑肉不笑道:“荣王的确是一点都不辛苦的。”辛苦的是老子!一直是老子!   荣王乐呵呵道:“看吧?”   仲存:看个屁啊!   卿昱和白萌同时生出不忍直视的感觉。   镇北侯……真的是辛苦了。   卿昱憋笑:“国武监,王叔也会兼任夫子,到时候镇北侯和王叔又可以共事了,真是善哉。”   荣王点头:“当然,没问题。”   仲存很想摇头:不,我觉得问题很大!我有话要说!你们听我说啊!   然而他的老伙计继续拆台:“就这么定了吧。老仲啊,反正你再怎么想躲懒,最后陛下还是会一直磨到你同意为止。所以何必废那么多闲工夫呢?爽快点,陛下对你印象也好点。”   仲存:“……”我反手就是一凳子砸得你满脸血!   仲存站起来苦笑着对卿昱跪下磕头道:“微臣……愿尽微薄之力。”   卿昱憋着笑让仲存起身坐好,将已经和白萌、朝臣商议润色过的关于建立国武监和武科改革方案拿给了仲存:“朕只是纸上谈兵,希望镇北侯多提些意见。此事功在当代,利在千秋,镇北侯多尽心了。”   仲存保持着苦笑双手接过那一叠方案,宫人给仲存端来了茶,让他边喝茶边慢慢看。   仲存看着看着,就陷入了沉思。   武科自科举诞生之时就已经有了。只是因为各朝帝王在统治稳固之后,都会打压武将的缘故,因此武科的人才质量越来越低。稍稍有些文化的人,都会选择文科。   各朝各代有心改革,想让文科和武科的人才交叉考试,但根子上不改变,人又不是傻的。   到后来,武科中文试只剩下默写武经七书,仍旧有大部分考生过不了。别说默写不出,甚至连字都写不全。   前代还有文人写文章讽刺过武科群魔乱舞。   武科考生质量太低让有才之士更加鄙视武科,因此来参加武科考试的人更少,如此形成恶性循环。   卿昱和白萌商量之后,不指望能发个政令就让天下才子蜂拥参加武科,也不指望他们有这个闲心自己选择考两门,便定下了武科是“再教育”的基调。   即,武官上任的时候,必须得到相应的武科的“级别称号”。便是军功晋升的人,也得先去培训,通过考试之后才能上任。   武科从下到上考试的阀门并没有关闭,考试内容也更加严格,宁缺勿滥,考不上就一个都别推选来。国武监将重点转移到对官员的再教育。   同样,武科出身的人要进文官行列,也需要进行相关部门的考试。   便是皇帝急着要安插谁,可以先上任,但只是“代”。什么时候通过考试,什么时候转正,如果一年未转正,就换人。   白萌低头喝茶。   这些改革内容其实是白萌从后世职业教育和部门入职考试中演化而来的。这其中肯定有很多猫腻,也有许多粗糙和不尽人意的地方,但它已经提供了一个理念和雏形,引导着官员们朝着更专业的方向发展,而不是学个四书五经就够了。   若是朝臣们意识到这个问题,肯定会激烈反对。特别是一些文人,他们认为四书五经是高贵的,学透了就什么都不用学了,一切改革都是错误的。前朝有人想将帖经明经等死记硬背,对治国完全无用的科目改成策论律例等,被文人骂了个狗血淋头,最后还是不了了之。   那些激烈反对的文人中不乏栋梁之才,只是他们太尊古,无法接受“老祖宗”的东西被更改。   他们并不会去想,老祖宗留下的那些东西最初在出现的时候也是新东西。   古人可以创新,为何现在的人不可以?   于是白萌和卿昱商量之后,偷换概念,借由文武大臣之间天生的隔阂和竞争意识,改成只有文科武科的官员要跳到对面职位的时候,才需要培训和考试。   文官武官都认为自己更厉害,都看不起对方,对于对方“捞过界”的时候,都会产生排斥心理。但是这种“捞过界”的认命却很常见。   现在卿昱给他们设置了“门槛”,文官和武官虽然都对自己要去对方领地还要考试有点不舒服,但是对对方要来自己地盘的门槛提高了表示万分支持。   最终的结果,是文官武官都认可了这个“培训”和“考试”。   之后卿昱决定,让各部官员都去讲课,讲的就是各部门工作需要用到的专业知识。以后外地官员来京述职,也要让他们去讲怎么治理的当地,美其名曰交流先进经验,所有官员都得去听课,特别是新科进士。   将领们也要去讲一讲自己怎么神机妙算料敌先机,怎么揪出奸细,怎么死里逃生,让文官们听一听他们的功劳和苦处。   卿昱相信这些人很愿意“自吹自擂”,底下听的人肯定也很愿意给上面的人挑刺或者拍马屁。当给新科进士和下面官员布置的作业评改的时候,也能从中发现人才。   这算是又多了一个选拔官员的途径。   虽说选拔出的可能是纸上谈兵之人,但至少他还会“谈兵”,而不是连“兵”是个什么东西都不知道。   听着卿昱由她的想法举一反三,想出了许多能运用在现在朝堂中,又能绕过“改革”这个让许多文人敏感的字眼的措施,白萌看着卿昱的眼神多了一丝认真。   小皇帝,比她想象中的要厉害一些,说不定成就会比历史中中规中矩的守成明君大呢。   当然,小皇帝也有可能因为施政理念太天马行空,不被这个时代接受,反而酿出大问题。   历史中许多锐意改革的君王都因为步子迈得太大,影响到了上层贵族的利益,最后惨成亡国之君。   当然,社会在进步。推翻这个王朝的下一个王朝一般都会继承那个锐意改革的亡国之君的理念,继续改革。而经历了一次乱世的贵族们无法再组织起第二次反抗力量。   希望小皇帝不会成为别人垫脚的基石。   以现在小皇帝周到的考虑,或许暂时目前还不用担忧这一点。小皇帝对大臣们的心思把握的很准确,他们丝毫没有发现小皇帝新措施背后的深意。   小皇帝是想打破文人只读经书不理庶务的现状,外加打破固有的师徒传承。   每个官员都去讲课,对听课的人而言,不都是恩师?这恩师一多,就不值钱了。   虽然不知道能不能做到,但小皇帝的想法是好的。   白萌正在思索的时候,仲存已经看完了几页的计划书。   写计划书是白萌交给小皇帝的,用一二三四罗列出要点和补充,让人一目了然。   仲存看完之后叹了口气,道:“陛下,这是哪位大贤的提议?微臣想去拜访。”   卿昱心道,是萌萌的提议,但我不能说,只能厚颜无耻的将萌萌的功劳据为己有。   卿昱道:“不是什么大贤,是朕不成熟的想法。以前和父皇讨论过,本想在父皇还在的时候提出来,亲自操作,以作为历练。现在朕不能亲自负责此事,希望镇北侯不要让朕失望。”   卿昱面上很平静,白萌却看见,卿昱的耳根红透了。   卿昱对“抢”了白萌的功劳感到很不好意思。   其他人没有看出卿昱的羞愧,看到了,也只会以为卿昱在害羞。   仲存深吸了一口气,跪下道:“陛下大才!”   卿昱摆摆手,道:“镇北侯请起吧,朕有几斤几两,朕自己心里清楚。这些不过是纸上谈兵而已,具体怎么做,还需要你们群策群力。”   荣王道:“武官这边交给臣和怀志了。文臣那边,臣就无能为力了。”   卿昱忍不住叹了口气。   说好了等北疆战事结束,就让汪益告老离开。可现在这么多事,他还真舍不得汪益离开。   汪益离开了,还有谁能这么拼命做事?卿昱总算明白了许多帝王为什么明知道臣子有重大污点罪行还要护着,有时候真的离不开啊。   只是他金口玉言,已经当着满朝文武的面开了口,要收回是不可能的。   好愁好愁。   卿昱心中自我安慰道,到时候让汪益推荐些人选。汪益想必对底下谁会做事心里有数。而且推举的人也是他孙子将来的人脉,他定不会马虎行事。   想要了将这个麻烦事踢给谁之后,卿昱心情好了些。他让荣王和仲存退下慢慢叙旧,自己带着白萌回凤宁宫休息。   这段时间他累坏了,得抱着白萌好好撒撒娇才是。   白萌等荣王和仲存退下后,牵着卿昱的手笑道:“我担心荣王出宫会被镇北侯揍。”   卿昱失笑:“好歹是你外祖父,别这么幸灾乐祸……哈哈哈哈,朕也觉得王叔会被揍。”   小夫妻两相识大笑,那幸灾乐祸的样子简直一个模子印出来的。怪不得许多人说人生活在一起久了,相貌会越来越相似,这就是夫妻相吧。   ————————————————————   仲存深一脚浅一脚离开暖阁,荣王还在一旁叽叽歪歪说个不停。   仲存终于忍不住对他甩了脸色:“兄弟兄弟谁和你是兄弟?你姓卿我姓仲!”   荣王用自己满是褶子的脸做出一副委屈模样,仲存差点吐出来。   以前荣王还年轻的时候,那张英俊的脸做出委屈模样还只是让仲存无奈之余哭笑不得。这长满褶子的老脸还做这模样,简直令人反胃。   仲存很不高兴的开始翻旧账,从过去荣王怎么坑他,然后说到这次在皇帝面前又说了什么让他为难的话,还好皇帝心胸宽广不计较。   荣王眼睛看天,很不雅观的用手指掏耳朵。   仲存:“……打一架吧。”   荣王继续掏耳朵:“你当我傻啊?别说我功夫闲置了十几年,就是十几年前我也打不过你。”   仲存:“……那我揍你吧。”   荣王还在掏耳朵:“呵呵,你是侯爷我是王爷,你敢揍我,我立刻去皇上面前一哭二闹三上吊,说你不遵尊卑。”   仲存嘴角一抽。MD以前也是这么说,现在也是这么说,一点长进都没有!   仲存呵呵笑道:“好啊,我先不遵尊卑,然后你再去闹好了!”   荣王立刻轻车熟路的脚底抹油跑掉了:“本王有事,先回王府了。”   内侍在后面追:“王爷!王爷!小心路滑!”   其实内侍潜台词是,请不要在宫闱跑动,这样不符合礼仪。但是……算了,荣王在先帝时候都到处乱跑,他还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吧。但是如果滑到了,问题可就大了。   仲存看着荣王老当益壮绝尘而去,跑得跟受了惊的兔子似的,嘴巴张得老大。   内侍笑道:“侯爷,侯爷,回神呢。荣王爷从前就是这样,侯爷应该习惯了才是。”   仲存收回自己差点脱臼的下巴,回过头看着两鬓已白的内侍,道:“黄……公公。”   黄立笑道:“当不得侯爷一声公公。侯爷快走吧,起风了,天凉。”   仲存看着这个自先皇在世时就跟着先帝的太监,想起了当年这太监跟在先帝身边,挥舞着大刀和他一起抢人头的日子。   虽然是太监,但是武艺和胆量,都比一些有子孙根的男人强多了。仲存不止一次感慨,若黄立不是个太监,定能成为一员悍将。   先帝身边许多内侍,都上过战场。毕竟先帝是一个戎马半生的马上皇帝。这对于非开国之君而言,十分奇特了。   这些内侍有的葬身沙场,有的早早伤病离世,还有在先帝去世的时候自请陪葬,以及在新帝继位之后出宫荣养的……   仲存问道:“当年……留下的老伙计,除了你之外,还有谁在宫内?”   他想给兄弟们送点来自北疆的药材毛皮,如果还在宫内的话,他得先给皇帝打招呼。   黄立摇头:“都在宫外,侯爷若看得起,他们随时欢迎你去。皇上是个好人,咱们本该为陛下守灵,他却将咱们留在境内荣养,还随时召进宫问咱们的生活。他们都想继续伺候皇上,可惜已经老了。洒家最年轻,身体也最好,还能伺候皇上一阵子。”   虽然现在他伺候的是皇后,担任的是凤宁宫太监总管的位置。不过伺候皇后和伺候皇帝也没差了。 第46章   黄立送仲存出来,是卿昱允许其和仲存叙旧,外加提点仲存几句。   “陛下很心软,镇北侯只要不要对不起大承,就可放心。”黄立最后总结道。   仲存眼皮子跳了一下。他回来之后发现朝臣被清理了小半,这还能叫心软?   黄立露出神秘的微笑:“朝中之事,侯夫人应该知道一些,侯爷大可问过再说。洒家就不多言了。”   仲存忙谢过,然后塞了银子给黄立。黄立没像前一个内侍那样推脱,淡定笑纳了银子。   他们这些内侍,能收谁的银子,不能收谁的银子,心里都有数。如他这种大太监,回去之后收的礼,都是要回禀上头主人,让主人家心里有数的。   他们能泄露哪些话,上面都心知肚明。这些钱不收,被他们传话的人也不会相信话里的真实度不是?   不过上头都是很宽和,这收的礼钱一般都是自己拿了,不会要求上交。   虽然黄立也不会缺这点银钱。不说先帝时期他立下汗马功劳,得了多少赏赐。就说那奇特的白皇后,手上就是个宽泛的。   比起银钱,他更喜欢白皇后让人制造出来的各类新奇玩意儿。   人老了,就喜欢个稀奇。   黄立笑眯眯的准备回凤宁宫。   这时候,帝后应该已经起驾回凤宁宫了才是。他这个凤宁宫总管,也得赶快回去伺候着。   帝后都离开了,宫宴很快就结束了。   仲存怀揣圣旨,忧心忡忡的回到镇北侯府,看到了阔别多年的老妻,两人看着对方皆白了的头发,忍不住双双老泪纵横。   “回来了……回来了就好,安全回来了就好。”镇北侯夫人傅氏哽咽道。   仲存不断点头:“回来了,夫人,我回来了。”   镇北侯两嫡子,一庶子都垂首立在一旁,悄悄垂泪。   全大承都在关心仲存能不能获胜的时候,只有镇北侯府的亲人还会同时关心,他能不能安全回来。   “进来吧老爷,别站在门口了。”傅氏用帕子轻轻擦拭眼泪,微笑道,“朝中发生了许多事,我跟你细细说道。还是你先休息下,明日再说?”   仲存也擦了眼泪,勉强笑道:“今天说。我也有事要跟你们说。”   仲存进府之后,遣退旁人,只留傅氏和三个儿子在书房,拿出了怀里的圣旨:“你们都看看吧。”   傅氏扫了一眼,就神色淡定的将其交给儿子,道:“陛下果然是看重老爷的。”   仲存苦笑:“是看重吗?”   傅氏点头:“当然。老爷也不需太过小心谨慎,此事对老爷并无坏处。我从娘家得知,以后这事,满朝文武都会参与进来,待他们都参与之后,老爷便是国武监的祭酒,也不会被猜忌。每朝每代的国子监祭酒,也没有受到猜忌的。拉帮结派,不是这么算的。”   仲存叹气,道:“希望如此吧。圣旨我已经接了,便是后悔,也没用了。”   说着,仲存拍了一下桌子,狠狠道:“荣王那老匹夫!十几年了!还是给老夫挖坑!”   傅氏失笑:“荣王爷又做什么事了?”   仲存气愤的将宫里之事复述了一遍,最后绘声绘色的描述了荣王脚底抹油逃走的那一幕。   已经看完圣旨的三个儿子嘴角都在抽,傅氏则笑得直不起腰:“荣王爷还是那样啊。”   仲存气得又拍了两次桌子:“还是老样子,一点都没变!就算陛下宽厚,当着陛下的面说先帝小气,说咱们为了躲避先帝猜忌假装闹翻……这、这能说吗?他究竟有没有脑子?!”   傅氏笑眯眯道:“荣王爷虽说看着糊涂,实际上心里门清着。不然他也不会至始至终被先帝深深信任。便是没了军权,他也掌着宗室大权,满朝文武谁敢惹他?荣王爷既然如此说,想必是确定陛下不会再在意的缘故。说不定他故意在陛下面前说这些,好让陛下知道你和他心中坦荡。就是先帝,难道他看不出你两是假装决裂吗?”   仲存叹了口气。   先帝那么聪明的人,怎么会看不出?他只是要自己和荣王做出决裂的样子,以表示忠心而已。   “罢了,不说这事了。”仲存不想再提荣王,提出来就是一肚子气,还是陈年怨气,“这次我回朝,朝中真是大换人啊。连右丞相都……我怎么记得,右丞相对陛下忠心的很,就是贪了些银钱,也不该罚得那么重。倒是左丞相……”   “老爷慎言。”傅氏的脸色一下子变了,她眉间含着薄怒道,“若是老爷知道了右丞相做了何事,就不会认为陛下罚得重了。”   仲存想起黄立说的话,便认真道:“可是有什么内情?”   傅氏点头,从正月十五帝后遇刺时说起,说到这些被杀被贬的大臣累累罪状:“陛下顾忌北疆正在交战,为了稳定军心,才以贪污的罪名将这些人处理了。我只知道这些,具体的,老爷可以拜访荣王爷。”   仲存立刻道:“不!我宁愿叨扰大舅哥,被他酸,也不愿去见荣王那个老匹夫。”   傅氏忍不住笑。   她是诗书之家,大哥乃是如今礼部尚书,对礼仪一板一眼刻进了骨子里。虽然他与自家老爷相处并无问题,只是每当看到老爷稍稍粗鲁了些,总忍不住唠叨。   别说老爷,就连她都有些受不住。   笑过之后,傅氏还是劝道:“老爷还是去拜访荣王爷吧。毕竟这国武监的事,老爷还要和荣王共事。应早作商量才是。”   仲存那脸色,跟吞了苍鹰似的,半晌,才缓过来。   “怪不得黄公公说陛下很是仁慈,这的确是太仁慈了。”仲存道,“私通鞑靼,收受鞑靼贿赂,还刺杀帝后?这一条一条,爆出来,别说动摇军心,连大承的民心都会动摇了!没想到、没想到甘修居然是这种人?!”   傅氏道:“听大哥说,陛下在朝堂说甘修没有叛国之心,只是贪了些,蠢了些,狂妄自大了些。但无叛国之心不代表这不是叛国之举,不代表这后果不严重。陛下还说,甘修忠于君王但不忠于大承,汪益忠于大承但不忠于君王。轻君王重社稷,因此他要斩了甘修,保全汪益。我也只是听了转述,具体的事,老爷还是问问荣王……”   看着仲存脸色又变差了,傅氏改口道:“或者大哥吧。”   仲存点头。   重社稷,轻君王?这是君王口里会说的话吗?这新君,还真的有点奇怪啊。   仲存抬头,发现自己三个儿子眼中都闪烁着激动和崇敬的光辉,把他吓了一大跳。   “咳咳,你们怎么了?”仲存干咳两声。   三子互相看了一眼,仲存嫡长子仲谷拱手道:“儿子因陛下之言,心有所感。”   另两人不断点头。   “陛下高德,实在令读书人感激涕零!”   “有幸辅佐如此君王,实令人恨不得肝脑涂地!”   看着三个一副现在就要为皇帝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的儿子,仲存悲哀的发现,三个儿子不但都不和他一样学武,一个个都成了跟他大舅哥一样的酸儒文人,连谨小慎微这一点也没学到自己,而是学到了大舅哥满心的大道理,一根筋。   他知道自己不在家的时候,家中无长辈,儿子全靠大舅哥教导。可这教导出来,都快跟大舅哥一个模子了!他现在回来纠正,还来得及吗?   仲存心里苦,仲存想把荣王打一顿。   荣王:干老子屁事???   ———————————————————————   仲存在烦恼的时候,与此同时,还有一人恐怕比他还烦恼。   那人便是汪益。   得了皇帝的承诺,能保下家人,汪益是高兴的。虽然第三代才能重新入朝为官,可现在他孙子都已经五岁了,时间如白驹过隙,五六年之后,他便可以踏上科举之路。那时候,他若身体够好,可能还活在这个世上。现在他为孙子铺的路,孙子应该是能用上的。   为此,汪益在这段时间跟疯了似的透支精力工作,力争在告老之前为皇帝做更多的事,立下更多的功劳。这样他的孙子要回到朝堂,也顺利些。   他的努力也得到了回报,皇帝召见他,让他推举新的左右丞相候选人,以及这次能主持官员考核事务的人。   甘修被斩之后,汪益就一人兼任左右丞相二职。   汪益知道皇帝这是在表示对他才华的信任,也是放手让他在朝中留下更多的人脉。   若是左右丞相都是他推举的,顶会承他的情。便是他百年后,他们只要还在朝堂,定会对他的孙子多加照看。   不需要多亲密的关系,只需要他们提点一句,做些举手之劳的事即可。   只是这责任太重大,汪益心中实在是难以抉择。深怕一个不小心,推举的人不够资格,事情办砸,好事变成祸事。   汪益这几日都在书房沉思,不敢轻易做决定。   “父亲可是有什么难事?”   正在和汪晏讨论孙子启蒙教育,但不知不觉又走神了的汪益回过神来,叹了口气,道:“还不是陛下让为父推举人选之事。”   汪晏道:“儿子有一言,父亲可要一听?”   汪益道:“你说。”   汪晏停顿了一下,组织了一下语言,道:“这事情并不一定非要一人或两人来做,左右丞相之位也不一定非要有人选。”   汪益手抖了一下,道:“你可知你在说什么?”   汪晏道:“自古君权和相权便是对立的。陛下为何不趁此机会,废除丞相之位?庶务有六部,决策有大学士,权力集中在陛下手中,不是更好?”   汪益苦笑:“你啊……真是异想天开。”   汪晏摇头,道:“并非异想天开。从古至今,若帝软弱,相一手遮天;若帝强势,相如同虚设。那不设相位,也应无事。陛下可以集中几个臣子建立一个小朝会,分割相权。便是以后有奸臣混入,或是皇帝昏庸,多几个人,也能更好的钳制住。”   汪益陷入沉思。   汪晏的提议听起来的确有几分道理。若相权分割,就难以有一人只手遮天之事。毕竟相权分割,利益分割,那些大臣要完全达成一致意见也难。   而且若是皇帝昏庸,不理朝政,这几人同心协力,也能将大承再支撑一段时间,说不定能等到新的贤明的君王出现。   虽然肯定不能完全杜绝现在朝政一些弊端,但现在,肯定会让皇帝的政策实施的更加顺利。   只是如果他这么提出来,想着在他离开之后,可以登上丞相之位的人,岂不是恨他入骨?他孙子再入朝的时候,会不会被人刁难?   汪晏看出了汪益心中的犹豫,劝说道:“父亲认为是对大臣的人情更重要,还是向陛下表示忠诚更重要?陛下身体康健,且还不及弱冠。明儿入朝之时,正是陛下春秋鼎盛之时。”   汪益入醍醐灌顶,恍然大悟。他拍着大腿道:“是为父想岔了!若此事能成,皇帝必记得汪家的好!”   汪晏点头。   汪益叹了口气:“为父拖累你了。”   以汪晏才华心智,却被他阻断了仕途……他一直都忠于新皇,为此还和自己好几年未说话,自我放逐,在外地游学,在汪家势颓后才回来。   回来之后便是这种噩耗。   汪晏摇头:“我是汪家人,当日不能说服父亲,迫于孝道选择自我放逐,没能继续直谏,是我之错。陛下念着父亲对大承的贡献,对汪家高拿轻放,已是仁慈。我不奢求其他,如今只想一边教导明儿,一边游历大承名山大川,替陛下将他的仁慈和贤明传播给大承的每一个角落。”   汪益再次叹了口气。   他知道汪晏孝顺,心里主意也大,想说的话只好咽了下去。   事已至此,只能做好现在手中的事,其他事情,不必多想。   多想……也没用。   ————————————————————   事情步入正轨,可用的人又不多,卿昱忙得脚不沾地。每日和白萌说过话之后就呼呼大睡。   白萌旱的有些难受,正准备找什么事分散一下注意力,结果得到一个消息,让她瞬间没了心思。   白母去了,白思受伤,白耘病倒,白家乱成一锅粥。   白思讨的媳妇还没有进家门,这下子白家乱成了一锅粥。   最后白思求到了荣王府头上,荣王妃为了孙子,只得又派世子妃过来替白府张罗。   白萌听后,觉得荣王府真的是非常善良宽和了。   以荣王妃和世子妃的身份,居然跑到一个大学士家去处理庶务,这简直是有些自降身份了。可这家人就是能为了白思和白萌,一而再再而三的出面,生怕自己一对外孙受了委屈。   世子妃也是个好人,对在白府帮手的事丝毫没有怨言,还亲自照看白思,让白思宽心。   白萌问秋嬷嬷:“祖母岁数大了,又病了许久,这倒不意外。父亲太过悲恸,病倒了也正常。可大哥这伤,是怎么来的?”   白萌对白母的去世表现得很冷漠,周围下人并未有什么意外神色。秋嬷嬷道:“据说是国丈大人打的。”   白萌挑眉:“哦?”   秋嬷嬷道:“似乎是国舅爷侍疾的时候白老夫人去的,可能国丈大人认为国舅爷没有照看好白老夫人吧。”   白萌轻笑一声,道:“那现在呢?父亲和大哥情绪如何?”   秋嬷嬷道:“国丈大人只是平常的悲恸,看不出有什么异样。国舅爷精神倒是很不佳,幸有荣王世子妃陪着,精神好了许多。”   白萌点头:“麻烦舅母了。不过舅母主持丧事还是不合适,秋嬷嬷,你和七叶代表本宫去白府,帮白府主持丧礼,并替本宫向舅母表示谢意和歉意。”   秋嬷嬷和七叶立刻领命。   白萌把玩了一会儿手上的金指甲,将金指甲卸掉,懒懒道:“找些素色的衣服出来吧,这几日首饰不要艳色的。虽然在宫里不好为祖母戴孝,但也该稍稍穿的素净一些。”   七叶立刻指挥着宫人整理白萌的首饰和衣服,替白萌更衣。   卿昱忙了一天回凤宁宫后,还问白萌他要不要穿着肃静点。   白萌道:“你折腾什么?该穿什么穿什么。”   卿昱摸了摸鼻子,道:“你要不要去白府?要去就去呗,朕给你下旨。”   白萌摇头:“在出殡的时候去一次就成了。我留在白府,反而让事情更复杂。”   白母受了那么多折磨,终于把自己折磨死了。她死的时候,还给白家父子关系留下裂痕。   不知道原主看到这种结果,会不会感觉大仇得报。   应该会吧?   白萌道:“好了,你忙你的去,快点忙完好陪我。”   卿昱趴在白萌肩膀道:“好。”   说完,他便打了个哈欠。   白萌戳了戳他鼓鼓的腮帮子,道:“去泡个澡,去去疲惫然后睡觉。”   卿昱嘟囔:“可朕还有好多话要跟你说。”   白萌失笑:“躺着说。又有谁欺负你了?”   卿昱脸颊在白萌脸上蹭了蹭,道:“就是啰嗦。一个个都好啰嗦。”   白萌道:“好,等会儿跟我说说,他们怎么啰嗦。”   卿昱笑着点头。   白萌晚上和卿昱耳鬓厮磨了一阵子,卿昱打着哈欠就睡过去了。   白萌叹了口气。   小皇帝这么忙,她怎么忍心缠着他吃肉啊。   白母去世,作为现在小皇帝改革政务中流砥柱的白耘得解官丁忧二十七个月,小皇帝就更忙了。   至于白思,他现在精神很不稳定,勉强参加科举也很难通过。齐衰一年,他或许能重新振作精神。   事情越来越多,可用的人却越来越少,眼见着小皇帝好不容易养出来的那点肉又消瘦了下去,白萌琢磨着,是不是不该躲懒推脱,该为小皇帝帮帮忙,替他分担些政事。   白萌知道小皇帝心心念念让她帮忙,十分信任她这个对权力毫无欲望的“天上来的”皇后。只是她实在是烦了那些庶务。   白萌看着卿昱的睡眼,忍不住捏了捏卿昱的鼻子。不能呼吸的卿昱哼哼了两声,居然没有醒,而是张开嘴呼吸,还发出了轻微的鼾声。   待白萌将手松开之后,卿昱又闭上嘴,止住鼾声,继续用鼻子呼吸。   这睡相,简直乖得跟有意识控制似的。   白萌轻轻在卿昱脸颊上啄了一口,无奈道:“算了,谁让我嫁给你了呢?人说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嫁给了皇帝,想当次贤后,也不容易呢。”   卿昱翻了个身,鼻子哼了一声,好似在同意白萌的说法。   ————————————————————————   白母去世,白耘即将丁忧,解官归原籍守孝。不过他是国丈,女儿还真受宠着,二十七个月后起复是预料中的事,因此这次前来拜谒哭丧的大小官员对白耘没有半点不敬。   虽白府没有女主人在,但前有荣王府的世子妃帮忙张罗,后有皇后派身边嬷嬷女官前来主持,白母这丧事还是井井有条。   白耘强撑着病体迎送来往宾客,白思在出殡的时候也出现了。   他腿上带着伤,走路一瘸一拐,神情灰暗,看上去很是颓唐。   白耘和白思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太悲伤,彼此之间关系似乎有些僵硬。直到白萌出现的时候,父子两才像是达成了什么共识似的,相处起来有了以前的样子。   显然,无论他们因什么愿意彼此关系紧张,但他们不愿意影响到白萌。 第47章   出殡的时候,白萌离宫回了白府。   卿昱很想跟着出宫,以表示对白萌的看重,被白萌拒绝了。   “你也知道原主的母亲是被白老夫人害死的,你还出宫给她长脸?”白萌道,“若不是想要装成个没事人,以免有人借此机会攻讦白府,我都不会出宫。”   卿昱道:“那你快点回来啊。”   白萌道:“宫门下钥前肯定回来。”   卿昱抱着白萌亲了一口,才让白萌离宫。   白萌上马车前看着卿昱望眼欲穿的样子,忍不住笑着摇摇头。   小皇帝明明在朝臣面前越来越有威严,但私底下怎么越来越孩子气了?   白萌其实之前不喜欢孩子气的、黏人的、娇气的人,小皇帝现在把所有白萌不喜欢的额点都占齐了。   可白萌一点都没觉得厌烦,还对其纵容的很。   白萌心想,这大概是因为生活的环境不同了,所以心态也跟着变了吧。   皇后制式的马车十分宽敞,里面还有固定在马车上的小桌子和小柜子,小桌子上面摆放着茶水糕点。宫人坐在对面,伺候皇后吃喝。   出宫短短一段距离,白萌没让带多少点心,小桌子上只放了些时鲜的瓜果。宫人帮白萌将车子帘子掀开一点,白萌右手托腮,一边想着小皇帝撒娇的痴态,一边看着宫外的人来人往,嘴边不由浮现出一丝笑意。   —————————————————————   皇后的车架到了白府门口时,白府下人慌慌张张的开了中门,将车队迎了进去。   正在哭丧的白府下人噼里啪啦的跪了一地,前来吊唁的人也立刻行礼。   白萌在马车里酝酿了一下表情,才扶着宫女的手背下马车。   她眼含悲伤的朝着众人颔首回礼,道:“诸位不必多礼,若因本宫到来扰了祖母的丧礼,本宫罪过可就大了。”   白耘迎上来,他眼下青黑,眼中布满了血丝,哽咽道:“娘娘别这么说,你能出宫送你祖母一程,她老人家泉下有知定也为娘娘的孝顺高兴。”   白萌眼角含泪,道:“爹爹怎么这么憔悴?祖母走了,你还有我,有大哥。你若是身体垮了,可让我兄妹两如何是好?爹爹定要保重身体啊。”   白耘勉强挤出一个笑容,道:“只是太忙了,臣知道的。”   白萌轻轻点了点头,然后看向白耘身后的白思,眼泪不由就落了下来:“大哥这是怎么了?”   杵着拐杖的白思连忙道:“不小心跌了,已经大好了,娘娘不必担心。”   白萌欲言又止,最终点了点头,勉强笑道:“大哥保重自己。”   白耘本来心里忐忑,担心白思说出来。见白思主动遮掩,他提起的心放了下去。   虽然有矛盾,但白思还是顾全大局的。   三人聊了几句,白萌在白母灵前拜了拜,就该出殡了。   白耘和白思都得扶灵回祖籍,白耘服丧二十七个月,白思服丧一年。白萌作为出嫁女,也该服几月的丧,不过她作为皇后,国法大于家法,在皇宫里披麻戴孝几个月就没有体统了。因此她需要按照皇室的规矩,以日代月便成。   白府送灵众人浩浩荡荡离开京城,沿路几乎所有高门大户都设了祭棚。   白母因出身低微,生前在京城贵妇圈子并没有存在感。在死后,倒是大大风光了一阵子,沿路那些不认识的人纷纷为其哀悼,好似真的有多看重她似的。   实际上谁都知道,这看重的不是那农家的老太太,而是白府,是皇后的娘家,是有望成为朝中新权臣的白耘。   白萌在白府送别了送灵回乡的众人后,和荣王妃、世子妃匆匆说了几句话,就启程回宫。   回宫之后,白萌按照规矩,先用柚子叶洗去了晦气,然后重新换了一身素净衣服。刚换完,卿昱就风风火火回到了凤宁宫,冲着白萌就是一个熊抱。   卿昱道:“都快下钥了,朕还以为今晚你要宿在外面了。”   白萌失笑:“哪可能?没你的准许,我哪能不回宫?”   卿昱松开怀抱,低声道:“你若是有事,差个人回来说一声,朕还能不同意。”   白萌笑道:“是是是,明弈对我最好了。”   卿昱这才露出笑容,道:“白思真被白耘打了?”   白萌点头:“现在还杵着拐杖,肯定是打得狠了。”   卿昱感叹道:“白耘还真是狠心。他就白思一个出色的儿子,其余庶子都很平庸。这要是打废了,别说荣王府的人要和他反目,他自己都得心疼死。”   白萌道:“人总有激动得失了分寸的时候。既然还没有请御医,外祖父外祖母也没有去荣王府闹,想来也只是皮外伤,养养就好了。大哥服丧一年,心中静一静,说不得科举能找回状态。”   白思虽然现在看起来和白耘闹翻了,实际上,白母死了,父子两拔掉了心中一根刺,之后伤痕总会愈合。   白萌心想,白耘对白母爱恨交加,既感恩她含辛茹苦将自己养大,又惧怕她的阴狠歹毒,心里肯定纠结得很。他打白思,说不定是因为意识到自己对白母死去感到轻松和高兴,又觉得这样的自己不孝顺,所以才迁怒白思吧。   白萌看到白耘,虽然他的确很疲惫,但精神状态着实不错,不是装出来的不错。   倒是白思是真的很痛苦很迷茫,希望他能振作起来。   白萌琢磨着,为了原主,或许她该为白思做些什么,比如心心念念嫁入白府,结果婚期得推后一年的未来嫂子牵线,让未来嫂子好好安慰一下白思,顺带增进一下小两口感情。   白耘虽然打了白思,心里还是在为白思着想。他需要服丧三年,白思只需要一年。为了不耽误白思科举和成婚,他当即和亲家商量,一年后白思提前入京,完成婚事,他到时候写一篇贺文,不出席便是,定不能因为他服丧而耽误儿子的家庭和事业。   况且白耘也念着,白母这一死,后院更没人打理了。他也不能老是麻烦荣王府。儿媳早点进门,也好早日让白府生活恢复正常。   白耘的亲家自然是乐意让女儿早日完婚的。虽然白耘不在京城,婚事稍稍冷清了一些,但有荣王府和白府在,女儿的婚事也不会冷清到哪去。   白思对此不置可否。他现在连科举都抛在了脑后,更别说成婚的心思。不过是白耘说什么,他应着就是了。   —————————————————————   白母的去世,对白萌而言,只是穿的素净了些这一个影响。   对卿昱而言,影响就大了。   没了白耘这个帮手,卿昱颇有些焦头烂额。更让卿昱为难的是,汪益也该告老了。   卿昱想哭。早知道会缺人手却到这地步,他当日就不该定好让汪益告老的时间。   自己说的话,哭着也得遵守。于是他挥泪送别了汪益,自己忙得差点病了。   白萌终于于心不忍,为卿昱分担起政务。   白萌处理折子的速度比卿昱快多了,她批改好的折子递给卿昱,卿昱看一眼批注,直接盖章就是,效率大大提升。   卿昱高兴的抱着白萌,用脸颊在白萌的脸颊上蹭个不停。   ~\\(-v-)/~活过来了活过来了,萌萌万岁……不,千岁!   白萌用指头戳着卿昱的鼻头,止住卿昱继续的撒娇,道:“我现在也就能帮你一时,你快组建起之前汪益提出的内阁才是。”   选信任的大臣进入内阁,帮忙分类、誊抄、批注奏折,卿昱再看折子,就会轻松许多。   现在是白萌一人揽了这么多人的活。   卿昱道:“朕知道,只是朕不知道选谁。要是没说不让汪家下代人入朝为官就好了,这提出内阁想法的汪晏是个人才啊。”   卿昱说起来,又开始不高兴,抱着脑袋在榻上滚来滚去的不高兴。   白萌笑道:“不能入朝为官,不代表不能为你所用。不过是白干事不给官位而已。汪晏这种性格,你重用他,就是最大的赏赐了。”   卿昱从榻上爬起来,干咳两声道:“这多不好意思。”   白萌道:“作为皇帝,你该更黑心一点。绑着想告老的镇北侯不放的执拗劲怎么不见了?”   卿昱“嘿嘿”笑道:“这不是看着镇北侯那张幽怨的脸,有在反省嘛。”   白萌戏谑道:“反省了之后呢?”   卿昱装作沉思了一会儿,表情沉重道:“再接再厉。”   白萌还没被都笑,卿昱自己先乐了。他笑着扑在白萌肩膀上,道:“萌萌萌萌,你说我怎么用汪晏比较好?”   白萌道:“近可为幕僚,远可为巡查,你缺什么就用什么。有汪益告老在家为他带儿子,你不怕他家没下一代可为你所用,所以放心吧。”   卿昱蹭了蹭下巴,眯着眼睛,一脸不怀好意的开始思考中。 第48章   卿昱坑了镇北侯的劳力之后,又准备去坑汪晏。   卿昱:皇帝抓劳动力,能叫坑吗?这叫伯乐,这叫看重!他们该感恩戴德。   白萌对小皇帝露出赞许的微笑。没错,就是要这么想,就是要这么黑。小皇帝成为明君指日可待。   就在卿昱和白萌都在忙政务的时候,后宫突然出事闹到了白萌这里来了。   白萌看着面前哭得都梨花带雨,充满美感的四妃,有一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她都忘记小皇帝后宫还有几位美人,自己作为皇后该处理后宫之事了。   “怎么?有什么事让你们都这么委屈。”晚上陪小皇帝批阅奏折,只有在小皇帝上朝时休息的白萌,对被打扰了睡眠很有些不高兴。   汪氏二妃和李氏二妃见白萌不悦的样子,哭得更厉害了。   她们双方都指责对方气坏了太后,让太后晕过去了。   白萌挑眉:“太后晕过去了?那你们还在本宫这里哭什么?去找御医啊。”   汪淑妃哽咽道:“已经请了,御医正在给太后扎针。”   白萌道:“你们没留个人在那里守着,全跑我这里来哭?不管你们是谁气着太后,在太后醒来之前都溜走了,似乎不合适吧?”   四妃被白萌噎得说不出话来。   皇后说得义正言辞,她自己何曾在太后瘫痪在床后探望过太后?便是太后让人发了懿旨来,皇后都当没看见,自己照旧快活自己的。   渐渐,四妃该有的妄念都没了,只想快点逃离太后身边,当一个正常的后宫嫔妃。她们应该互相陷害互相攀比,去争夺皇帝的宠爱。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连皇帝的面都见不着,整日围着脾气越发古怪的太后转悠,天天听太后咒骂皇帝咒骂皇后。   现在她们都觉得皇后实在是太聪明也太歹毒了,将她们一群人困在太后身边,自己独霸皇帝。   不过她们现在再悔再怨也没用,皇后手中捏着太后这一张好牌,以孝道、以她们都是太后破格召进宫为由,将她们牢牢绑在太后身边,互相残杀。   她们终于醒悟过来,自相残杀不能摆脱这处境,只有联合起来,才有出路。   首先,她们要毁掉皇后手中太后这张牌。   白萌低头看着跪在地上神情悲切,被骂了也不辩驳的四妃,把她们与自己曾经留下的稀薄印象相比较。   白萌轻声嗤笑。   这四人是被逼着“成长”起来了呢。   之前她们不过是看不清形势的蠢货,但还算普通女子。现在倒是看得清形势了,也变得心狠手辣了。   白萌手指摸索着椅子把手,等四妃的哭声渐渐消失,哭不下去之后,才懒洋洋道:“本宫是很想去看望太后,但担心本宫去了,又把太后气晕了。这之后,还是要麻烦诸位了。”   被刚才的沉默压得哭不下去的四妃唯唯诺诺应道:“是,皇后娘娘。”   白萌又沉默了一会儿,看着有人脸上开始有慌张的神色之后,又道:“对了,汪贵妃和汪淑妃,你们一直在伺候太后,可能没接到消息。汪丞相已经告老回乡。”   汪贵妃和汪淑妃同时惊讶的抬起头,不可置信的看着白萌。   白萌道:“汪丞相与太后里应外合,意图架空陛下,辅佐诚王上位,本该满门抄斩。但陛下念其及时迷途知返,没有将谋逆付诸实践,在加上其勤勤恳恳,对我大承确有很大功劳,劳苦功高的份上,陛下许了汪丞相的告老,只是汪家下一代不能入朝为官,小做惩戒。因汪丞相苦苦哀求,你们意图联合宫中恶奴对本宫、对陛下不轨的事,也揭过不提了。”   汪贵妃和汪淑妃立刻磕头道:“妾身冤枉,妾身……”   白萌冰冷的打断两人的话,道:“冤枉不冤枉,陛下和本宫心里明白。不仅心里明白,手上也有确凿的证据。二妃想要看看证据吗?”   汪贵妃和汪淑妃抬头看着白萌,半晌,瘫软在地,再不敢说话。   白萌冷笑一声,视线移到李氏二妃身上。   李氏二妃忙俯身,不敢抬头。   白萌道:“李氏一族也不老实,不过既然汪氏都放过了,李氏和汪氏一样惩罚就成了。陛下一向仁慈又公正。”   李氏二妃哽咽道:“谢陛下宽恕。”   这次她们是真的哽咽了,只是不知道这哽咽是因为感动还是伤心。   白萌道:“你们知道陛下是宽恕了你们就好,别起什么不好的心思。现在陛下见不到你们,才没有表现出厌恶。你们在太后宫里和诚王眉来眼去的事,你们真当陛下不知道?这宫里的事,陛下哪件不知道?”   这次四妃真的跟被一盆冰水当头淋下,从心底凉透了。   她们张嘴想要辩解,但抬头看着白萌讽笑的神情,又神情灰暗的低下头。   是啊,正如皇后所说,这宫里,皇帝什么事不知道?太后召诚王入宫,她们四妃陪同,在场还有许多宫人。   只是那时候太后太嚣张,她们也被所谓诚王会登基的谎言迷了心智,一心想博得诚王好感,好提前抢一个宠妃,甚至正宫皇后的位置。   现在梦醒了,碎了。一切的自欺欺人,都该破碎,该醒来了。   之前她们一直下意识不去想这件事,她们认为自己什么都没做,她们也的确还是完璧之身。   但如今白萌提起,她们才意识到,便还是完璧之身,她们在宫里和诚王调笑的事,已经足以让她们一辈子待在冷宫。   所有以为可以东山再起的念想,早就随着她们跟随太后的脚步,听信太后的大话空话时,就已经没可能了。   这时候四妃心里惶恐不安悲伤绝望的同时,又升起深深的怨恨。   她们怨恨太后不顾规矩将她们召进宫封为妃。若不是太后如此操作,她们没可能进宫,只会各自嫁人。以她们当时家族的鼎盛,找一个四角俱全的好人家绝不是问题。她们将有凤冠霞帔,十里红妆,一进门就是当家太太。   比起现在,被一顶小轿接进宫,直接被皇帝厌恶,人生还未绽放便已经零落成泥,不知道好上多少倍。   都是太后……若不是太后……   “既然陛下免了你们的罪,你们就感恩戴德的老实过下去。宫里不缺你们的份例,你们作为四夫人,该有的还是会有的,饿不着冻不着。”白萌道,“现在给你们唯一的任务,就是伺候好太后。虽然陛下深深厌恶太后,但她毕竟是太后,若又来个一哭二闹三上吊,陛下和本宫都觉得麻烦。听到了吗?”   四妃声音颤抖道:“妾身遵命。”   白萌轻轻点头,道:“既然知道了,还不快回长寿宫去伺候着?”   四妃神情恍惚的站起来,离开了凤宁宫。   走出凤宁宫的门口,被那大太阳一晒,她们突然清醒了,但又好似更恍惚了。   阳光很晒,晒得人脸发烫。但她们的心却跟堕入了冰窖似的,凉的没有一丝温度。   四妃双腿颤抖着,一步深一步浅,跌跌撞撞的朝着长寿宫走去,被宫人提醒了之后,她们才乘上各自的小轿。   白萌待这四人离开之后,畅快的打了个哈欠。   七叶道:“娘娘若是困了,再睡一会儿吧?”   白萌摆摆手,道:“给本宫泡壶浓一点的茶,陛下该下朝了。顺便让小厨房熬好凉粉,最近陛下老是吵着要吃凉粉,给他做好了晾着,待他回来了,就能调味吃。”   七叶一一应道,先去茶水房,然后去小厨房吩咐。   秋嬷嬷道:“娘娘,太后晕倒,您可要去看看?”   白萌道:“看什么?看那四妃拙劣的演技?那李氏二妃也是蠢笨,本宫本已经将她们从太后身边摘了出去,她们非要去招惹汪氏二妃,现在被太后一道懿旨召到身边伺候,想逃也逃不开。现在她们倒是不想理睬太后了,但这是不想理就不理的吗?”   便是她们想对太后下毒手,也顶多像现在这样气一气太后,真动手是很难的。太后身边都是小皇帝的人,小皇帝仁慈,吩咐太后身边的人不可慢待太后,太后本该有的一应俱全不说,对太后饮食汤药也严格把关,定让人没有钻空子的余地。   虽然小皇帝的确是仁慈,但在白萌看来,这对太后、对四妃而言,大概是真的残忍了。   太后现在瘫痪在床,每日骂骂咧咧,精神都出现异常了,还不如死了吧?而对四妃而言,只要太后一日不死,她们就一日不能搬离长寿宫。   虽说这辈子肯定不得宠,但占着四夫人的名号,拥有四夫人的份例,再独居一宫,这日子也不是过不下去。   但被精神异常的太后日日折磨,她们恐怕也要精神异常了。   这不是,她们已经思考着怎么对太后下毒手了?   小皇帝这一招啊,看似仁慈,实则真狠毒。   卿昱:不我不是我没有(惊恐脸.jpg)。   下朝正坐在马车上往凤宁宫赶,心里惦记着今中午吃什么肚子都饿扁了糕点甜腻不想吃的小皇帝打了个大大的喷嚏。他一脸自信道:“肯定是萌萌想朕了!”   嗯……这句话,其实也没错。   —————————————————————   卿昱回到凤宁宫,一边吃着酸辣凉粉,一边瞪圆眼睛听着白萌说起今日四妃来的事。   卿昱凑上前,让白萌替他擦了擦油腻的嘴唇之后,道:“若萌萌觉得麻烦,待太后去了之后,让那四女出家得了。”   反正群臣都知道四妃曾经跟着太后在长寿宫纵情享乐,长寿宫甚至还有留宿外男,诚王也经常在那里留宿,便是她们没什么,也能说成有什么。去皇恩寺出家,还能落个好名声。   “也没什么麻烦。”白萌无所谓道,“留着她们,也算有趣。你也好不容易适应她们,新来些女的,天天变着法子想着往你身上扑,你能受得了?”   卿昱想了想,然后一脸惊恐的将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   白萌无奈笑。卿昱虽然现在活泼多了,但对陌生人,特别是陌生女人的不适,还是一点都没好。   最近又忙,她心疼小皇帝,都没怎么折腾他。也不知道,她什么时候才能吃上肉。   真不知道杀戮果决的她,怎么就变得如此心软了?会如此体贴人了?   看着卿昱凑过来讨好笑,白萌心里叹口气,强打精神听卿昱对朝堂上的抱怨,为他出谋划策。   卿昱说了一会儿,见白萌神色疲惫得很,忙闭嘴让白萌去休息。   听说女子月事期间就会身体不适,没想到白萌这从天上下来的仙人也会。这难道是用了人类身体的缘故?   卿昱顿时心疼极了。若不是为了他,白萌何苦受这种罪?   这么一想,卿昱也没心情继续看折子。他占了七叶的位置,一边给白萌揉肚子,一边绞尽脑汁说些密探探来的各府丑事,给白萌当笑话听转移注意力。   白萌来月事时并没有疼痛,只是略微有些疲惫。这疲惫还大多来自于好久没处理类似于政务这种麻烦事,导致身体犯懒。   但看着卿昱这么心疼这么殷勤,白萌还是笑纳了。   她就喜欢看着小皇帝围着她转悠。   长寿宫里悲风凄雨,凤宁宫却到处弥漫着粉红泡泡。这一对比,显得四妃更凄凉了。让人不免同情啊。   ————————————————————   过了几日,卿昱见白萌精神好起来了,就拉着白萌去踏青。   春日早已经到来,今年春雪之后,居然在回暖后又来了春雨。这一年开端难得的风调雨顺,不仅百姓们高兴,大臣们也喜笑颜开。谁都认为,这个国家连年的灾害终于要结束了。   这一年内肃朝政,外御敌寇,毫无存在感的皇帝突然一鸣惊人,现在连风雨都顺畅了,这让迷信的老百姓们争相传唱,是朝中的妖孽边疆的蛮夷终于被英明神武的皇帝灭掉了,老天爷高兴呢。   只做了些微小的事,便被百姓们夸赞成了打着灯笼难找的明君,卿昱一边挺不好意思,一边又很想继续多听一点夸赞的话,还要拉着白萌一起听。   这权当是跟白萌炫耀了。   上次元宵灯节出宫微服游玩,却遇到了刺客。虽然靠着白萌敏锐的直觉只是虚惊一场,还找到了肃清内政的借口,但卿昱还是虚了好一阵子,现在才鼓起勇气重新微服出宫。   白萌打趣他:“有我在,明弈怕什么?”   卿昱强行辩解道:“朕才不是怕,朕只是怕伤及百姓!”   白萌道:“是是是,明弈最体恤百姓,不忍百姓在混乱中受伤。那么现在我们可以出发了吗?”   卿昱哼了一声,迈动大长腿跨上了马车,然后将手伸向白萌。   白萌握住卿昱的手,接力上了马车。   这马车很是低调,就像是出宫办差的人乘坐的一样。他们先要去荣王府,抓几个壮丁给他们当向导,然后再决定去哪里玩耍。   荣王府突然接到帝后拜访的消息,很是慌乱了一阵子。幸得先帝曾经也喜欢来这么一出突然袭击,虽然隔了好几年,荣王府还是有条不紊的将帝后来访的消息掩饰了下来,低调的接驾。   荣王可不管皇帝在一旁,他拿手中正在把玩的如意轻轻敲打白萌的脑袋,道:“萌儿你真是调皮!就不知道先差人给外祖父说一声?要是外祖父府中正好有客人怎么办?”   白萌俏皮道:“那就吓他们一跳。”   荣王想了想,点头道:“那下次你提前说好,外祖父去邀几个老伙计,你来吓他们一跳。”   白萌眯眼笑道:“好嘞!”   荣王妃给荣王使眼色使得眼睛都快抽筋了,结果荣王愣是没看到。   荣王妃心里头很累。皇帝陛下近来越来越有威严,越来越有先帝之风了。自家那傻丈夫这样不识尊卑,小心被皇帝记恨。   虽然她也想多和白萌说几句话,但也要顾及皇帝陛下啊。   至于卿昱,他正在走神中。   他为什么走神呢?因为正在想等会儿去哪玩。   被白萌宠着宠着,从来没有过童年的卿昱提前返“老”还童,心性亲所未有的活(跳)泼(脱)。   此次出宫,他就是想带着白萌玩。老是待在宫里,白萌不嫌闷,他都闷了。出京太费工夫,沿路耗费巨大,不可轻易出巡。但在京中玩耍,总是可以的。   荣王和自己最疼爱的外孙女打趣了一会儿后,终于想起来这还有个皇帝被晾在一旁。   他道:“陛下要去哪里玩?京城臣熟得很,保准陛下玩的开心。”   卿昱回过神来,道:“听闻京城有一条古玩书画街,贩卖着各式真真假假的古物,还有不少落魄书生在那里卖字卖画?”   荣王笑眯眯道:“那里啊,臣经常去。那里的东西虽不一定比得上宫里用的精美,但也有其别致的地方。陛下尽管挑,臣给你付钱。”   卿昱失笑:“这怎么好意思麻烦王叔?”   荣王道:“不麻烦不麻烦,别的人想给陛下买礼物还没机会,就当是给臣一个阿谀奉承的机会如何?”   卿昱想了想,道:“朕就当是长辈给晚辈挑礼物了,那就不客气了。”   荣王被卿昱这番话说得通体舒畅,连连拍胸脯说多贵都买,然后转头看向荣王妃。   荣王妃嘴角抽搐的点头,道:“王爷看着我干嘛?给陛下和娘娘花钱,我可能反对吗?”   荣王嘿嘿笑,道:“这不是家里都是夫人管嘛,总要经过夫人同意才是。”   荣王妃被荣王这记马屁拍得心里高兴,决定不计较之前荣王忽视她眼色的事,道:“王爷折煞我了。我这就让人开库房。”   荣王妃对白萌道:“娘娘有喜欢的,一定不要不好意思说,我会让你外祖父带够钱,娘娘有什么喜欢的就买。”   白萌道:“我哪会和外祖父客气?”   荣王妃笑道:“就是这个理。”   荣王妃又对卿昱道:“我们家萌儿被我们太娇惯了,谢陛下宽容。”   卿昱连忙摇头,道:“萌萌好得很,叔母别这么说。”   荣王妃笑道:“既然陛下都这么夸,妾身就当做萌儿长大了,终于懂事了吧。”   白萌道:“我是真的长大了。”   荣王妃笑道:“是是是,是外祖母说错了。”   卿昱看着白萌和荣王夫妇两的互动,虽然心里知道自己的萌萌并非荣王夫妇两的“萌儿”,还是觉得此画面顺眼极了。   只是比起这个撒娇弄痴的“萌儿”,他还是更喜欢在宫里霸气可靠的“萌萌”。这样的“萌儿”,他都没办法靠上去撒娇了。   不过有外人在,他要端着架子,好像的确不能撒娇。所以让萌萌向自己撒娇似乎也不错?卿昱陷入沉思,直到白萌拉了他一下衣袖,他才回过神来,该出发了。   “想什么呢?怎么到了荣王府一直在走神。”出荣王府,白萌还是和卿昱单独一架马车,荣王带着荣王世子一架马车。   卿昱老老实实道:“就是在想去哪里玩,怎么玩。”   白萌忍不住用手指头戳了卿昱的额头一下。   卿昱傻笑着捂着额头,然后伸手抱住白萌,让白萌坐到他腿上,好让他能用脸蹭白萌的头发。   “别蹭,头发要散了。”白萌满脸无奈。   “不管不管。”卿昱继续蹭,   白萌叹气。虽然撒娇的小皇帝很可爱,但是偶尔还是觉得心累啊。特别是蹭掉她的发髻和妆容的时候。 第49章   卿昱最终还是将白萌的发髻蹭乱了,然后他在白萌似笑非笑的目光中,乖乖从怀里掏出一把梳子,给白萌梳头。   为了可以随时蹭乱白萌的头发,卿昱练就了一手梳头的好手艺。   他的聪明才智用在这方面,真是有昏君的潜质呢。   马车行驶的速度不快,在他们到达那条街的入口的时候,卿昱已经帮白萌梳好了头发,重新簪上了发簪。   白萌出宫的时候一是为了低调,二是她按理说还在给祖母守孝期间,因此身上穿着很素净,头上也只簪了一根白玉簪子,白玉簪头只有一朵用银丝和东珠编织而成的梅花,梅花中心有一颗小巧的黄色宝石。   除此之外,白萌头上再无任何装饰。   白萌脸上的妆容也很简单,这次没有用花钿。   卿昱端详了白萌的脸很久,很是遗憾。   他已经习惯在白萌的额头眼角描绘图案,妆点白萌的容貌。今日白萌不用他画画了,他真的很不习惯呢。   白萌头上这簪子也不是他送的,也不是宫里内造,而是她带去的嫁妆。衣服的料子也是用嫁妆的绸缎料子做的。这浑身上下,居然没有他的东西。   这可不成,等会儿去逛街,一定要给萌萌买点首饰带上。卿昱心里想。   白萌等人来的这条街,算是京城最繁华的市之一。这里贩卖各种古物、书画、珠宝,逛街的几乎都是有钱人。一个牌匾砸下来,都能砸到两三个官宦子弟。   因逛的人层次很高,因此这里的店家都挺老实,所卖的东西质量都不错。   就算是古董店,店老板也会将货架分成已经鉴定好的古董,和未鉴定的古董。已经鉴定好的古董自不用说,肯定是真货。未鉴定的那一堆,你要买首先得签个协议,将来若鉴定出来是假的,别回来找店家麻烦。   这条街寸土寸金,店家背后肯定都有人撑腰。若是签了协议,自己买亏了还要找人麻烦,地位低的直接会有官府上门,地位高的也要斟酌一下自己眼拙买错了东西去闹,在上层圈子会不会成为笑话。   “因此这里秩序还是不错的。”荣王道,“那些小的也不敢在这乱来。明弈,你要先从哪家店开始逛?”   荣王世子卿弘很无奈的看了自家老爹一眼。陛下客气客气,让你称呼他的小名,你就真的这么称呼了吗?虽然你是陛下亲叔叔,但这样也太不规矩了吧?   “黄公子,可要先逛一下这家店?这店里贩卖的都是各类瓷器,有时候在下也会在这里淘一些前代的官窑。”卿弘恭敬道。   卿昱道:“堂兄唤我明弈便好。这里可有比较有名的首饰店?不是古董,古董颜色太差。我先给萌萌买点首饰。”   荣王立刻插嘴道:“这个我也熟,以前我经常给萌儿买首饰。金银东珠什么的还是得新做的首饰,那什么玉啊之类,古玉也不错。明弈走走走,我们先去那家店。”   荣王非常不客气的拉着卿昱的袖子往前走,卿昱也好脾气的任由荣王拉着。   白萌和卿弘走在后面,两人皆是一脸无奈。   卿弘为难道:“父王这脾气……”   白萌笑道:“舅舅不必多虑,外祖父只是显示对明弈的亲近罢了。明弈看上去也很受用。他们毕竟是亲叔侄,抛去君臣的身份,也算是最亲的亲人了。明弈之前还和我说,外祖父小时候带着他玩耍的事。”   这话倒不是白萌说着安慰卿弘的。在卿昱记忆中,对荣王印象确实不错。荣王性子跳脱,又受先帝的宠。便是先帝之后猜忌他,但在私下里还是习惯性宠着自己弟弟,特别是荣王脱下盔甲,变成个纨绔之后。   因此若是荣王在场,先帝训斥卿昱的程度会减轻不少,也不会责打卿昱。荣王在卿昱十岁之前,还经常进宫带着卿昱玩耍。这时候是卿昱最轻松的时候。因为荣王带着他玩耍,先帝不会打骂他,课程也会延后。   只是十岁之后,或许是先帝对荣王说了些什么,或许是荣王自觉再亲近太子会引起先帝猜忌,荣王不再入宫找卿昱玩,卿昱几乎没机会再单独见到荣王,见到了,荣王也是匆忙几句客套话,就立刻离去。   说实话,卿昱心里当时是有些委屈的。   不过现在他长大了,也能理解荣王当时的做法。   他是太子,作为宗室,荣王再和自己走得近,是不合时宜的。   “陛下还记得?”卿弘说完这话之后,自己先笑了,“陛下那时候肯定记事了,的确是应该记得的。只是没想到,陛下记得。”   不是记忆中记得,而是感情上的记得。   “陛下一直心软,舅舅又不是不知道。”白萌笑道,“若不是他心软,也不会委屈了这么久,到现在才好转。”   卿弘道:“陛下现在这样很好,萌儿以后也要多劝诫陛下。做好皇后的本分。”   别人都说皇帝陛下韬光养晦,现在一鸣惊人。但作为和先帝最亲近的宗室,荣王府众人,特别是荣王和曾经当过皇帝一段时间伴读的荣王世子心里却认为,皇帝的性格不一定是装出来的。   既然是白萌进宫之后,皇帝性格才转变,深深疼爱白萌的荣王府众人,自然就将这个功劳安在白萌身上了。   白萌道:“我定然会全力支持明弈。”   “萌萌,你怎么走得这么慢?”被荣王拉着快走了几步,回头发现白萌还在后面的卿昱回头道。   卿弘和白萌立刻加快脚步跟上去。   荣王选的店铺的确不错,只看柜子里摆着的几件金累丝的首饰,工匠工艺就不亚于宫里了。   这一瞬间,卿弘动了将工匠征入宫的心思。   皇后的首饰工艺还不比宫外的,这让他脸面何存?   白萌看了几件首饰后,问道:“你这店的工匠技艺倒是不错。”   店掌柜虽不认识卿昱和白萌,却是认识荣王的。见荣王来了,立刻屁颠屁颠跟过来亲自招呼。   掌柜道:“这可是从宫里出来的御用匠人的手艺,咱东家花了大价钱才请到的供奉。这几件是镇店之宝,不外卖的。不过夫人如果确实喜欢,可以找店里供奉订制。供奉年纪大了,一年就只能做那么几件首饰,本来应该是排队来的。但若是荣王您老人家,这名额,肯定是可以挪一挪的。”   “宫里出来的?可是真的?”卿昱道,“姓甚名谁?”   客人要花大价钱买首饰,肯定要问一下真假。不是店家说是宫里出来的,就是宫里出来的。掌柜很习惯这些贵客们询问供奉的名字,也知道他们有办法查到真假,当即笑道:“供奉姓陈,名广诚。”   卿昱稍稍有些惊讶:“是他?他居然还活着?”   荣王道:“当日他被赶出来后,被于老头家的人收留了,然后一直在于家人的店铺里干活。”   卿昱道:“于老头?王……王爷说的可是已告老的前礼部尚书于江翁?”   荣王道:“是他,不过又不是他。救那老陈头的人其实是他一远方堂侄。他从诚国公奴仆手下救得老陈头,还因此被免了举人功名。若不是有于老头护着,恐怕就不止被免功名这点小事了。”   卿昱皱眉:“此事怎没听人说过?”   荣王笑道:“不过是于老头家一远房小辈,这有何可说的?况且那小辈的确是顶撞了诚国公,哪怕是为了救人,这冲撞贵人的罪名还是得认下。再说了,这只是革了功名,又不是不能再考了。他能考上一次举人,就能考上第二次举人,不过耽误几年罢了。这惩罚也就不痛不痒。说起来,那小子今年秋天又该入京赶考了吧?”   那掌柜的显然也知道这件事,在诚国公已经再起无望之后,他也不忌讳谈起这件事,何况这是荣王先提起的:“云瑞少爷今年是要继续进京赶考的。”   卿昱点了点头,道:“县试名次如何?”   掌柜见这恐怕不到双十的少年郎语气很是不客气,心里本来生出了几分不喜,但转念一想这是荣王带来的人,荣王都对其客客气气的,恐怕这少年身份不一般,便越加恭敬道:“县试第三。”   卿昱道:“县试第三,就是经魁了?”   掌柜道:“是尚书经魁。”   荣王冷哼:“于老头也是治尚书的,这小辈恐怕不止他远方堂侄,还是他学生吧?”   “是老夫学生又如何?老夫还不能收学生不成?”一老人声音从门外传来,“荣王你又来砸场子了吗?我都说了,不卖给他,你怎么听的话?”   掌柜连忙迎上去,满脸堆笑道:“东家,可是老夫人说,还是得卖啊。”   那老头脸色立刻垮了下来:“听我的还是我夫人的?”   荣王讽刺笑道:“当然是你夫人的。别忘了这是你夫人的嫁妆于老头。”   那老头冷哼一声,正好说话,突然看到荣王身侧一人笑意盈盈看着自己,立刻大惊失色,立刻就要跪。   卿弘早就准备着,见那老头要跪,立刻扶了一把。   荣王还在那里冷嘲热讽:“怎么?于老头?人老了骨头脆了,还是见到本王就吓得腿软了?”   于东江立刻反应过来,皇帝这是微服私访,不能叫破其身份。他立刻整了整脸色,道:“的确是吓得腿软了,你那张脸这么丑,能不吓得腿软吗?”   卿昱:“……”   白萌:“……”   他们怎么感觉,荣王和文臣武官的关系都不怎么好,都是见面互怼来着?   荣王本还想损几句,看着白萌正好奇的看着他,为了保持自己完美的外祖父形象,只好愤愤转移话题:“你今天怎么不待在府里发霉,出来遛弯晒太阳了?”   于东江道:“你都说承祥是我学生,我就不能带我学生来逛逛?”   白萌等人这才发现,于东江胖胖的身躯挡着的门后面,还立着一高瘦书生。   那书生面白如玉,眉清目秀,双目十分有神,一看就让人心生好感。   书生苦笑道:“晚生于云瑞,字承祥,荣王爷,荣王世子,两位贵人,晚生失礼了。”   荣王道:“你哪里失礼了?失礼的是于老头。我跟你说于老头,我可是王爷,小心我也治你个不识尊卑之罪!哼,还不快点向我赔罪?别的不多要,你把架子上这些首饰包给我就成。”   于东江呵呵笑道:“好啊,你去陛下哪里告我啊,告我不识尊卑啊?牢可以坐,东西,没门!”   卿昱:“……”你们两又不是没看见朕在这,别当着朕的面吵架成吗?   只是没想到在父皇还在世见过的圆滑和善的于丞相,私下居然是这种性格,居然是这么和王叔相处……这次微服出访还真的挺有意思。   于东江还在继续和荣王吵嘴,卿昱懒得管他两老小孩。他走到不知所措的于云瑞面前,道:“听说是你从诚国公手中救下了陈广诚?”   于云瑞立刻拱手道:“是在下。”   晚生是书生对位高年长者,和先登甲者的称呼。于云瑞见这青年面容年轻,恐比自己小好几岁,忙换了称呼。   卿昱好奇道:“当年诚国公如日中天,陈广诚虽只是因为小事得罪了诚国公,可你救了他,就是打了诚国公的脸面,你哪来的勇气?”   于云瑞道:“陈师傅受的惩罚是被打了板子逐出宫廷,他既已出了宫门,所受的惩罚就已经结束了。诚国公下仆为了讨主人欢心,擅自堵了陈师傅家门,要对陈师傅滥用私刑,还要将陈师傅女儿卖去肮脏处,已是违反律令的行为。既然在下见到了,自然不能袖手旁观。”   卿昱更好奇了:“既然他们带了那么多人,你是怎么帮的?”   于云瑞有些不好意思:“在下还是莽撞了……”   正在和荣王斗嘴的于东江凑了过来,没好气道:“他哪是莽撞,是太莽撞了。让书童去叫巡逻的京卫也就罢了,便是诚国公的下人胡来,京卫也不会纵容。但他居然为了争取时间,等到京卫来解围,亲自撸袖子上去揍人了!”   这别说卿昱,白萌都忍不住好奇的打量那看上去很是文弱的于云瑞。   于云瑞被看得很不好意思,两颊有点泛红,显得更加俊美。   白萌眯起眼,卿昱默默侧身,走到白萌和于云瑞中间。   白萌:……   卿昱:=_=。   白萌无奈。这小皇帝醋意还挺大,她多看几眼都不成吗?   “你说他怎么就自己冲上去了呢?也是那几个下仆都是银样镴枪头,中看不中用。要是对方厉害些,把你打残了打毁容了,你这仕途还要不要了?”于东江冲着于云瑞吼道。   于云瑞讪讪道:“当时不是情况紧急,若晚生不冲出去,那姑娘恐怕已经被带走了。况且晚生出生猎户人家,手上还是有些力气的,对付几个脚步虚软的人还是没问题。”   事实上也是,他冲上去,把那几人打得满地找牙。若不是把人打得太狠,本来不知道这件事,也恼于这群没事找事的人去找别人麻烦,显得自己很不大度的诚王,也不会非要揪着于云瑞不放。   他打了诚王的人,其实和冲撞诚王一点关系都没有。   白萌默默上前一步,和卿昱并肩站着,夫妻两继续好奇的打量于云瑞。   这白嫩的样子,一看就是养尊处优长大的,猎户人家?不信。   于云瑞被看得脸更红了,跟喝醉了似的。   卿昱不高兴的看了白萌一眼,白萌无奈的看着卿昱。   卿昱发现白萌的确没有被美色迷惑,好似是自己小心眼了,立刻觉得有些不好意思。   他干咳一声,缓解了一下自己的尴尬情绪:“于云瑞……你真是猎户出身?”   于云瑞丝毫不掩饰自己的贫寒出身,道:“曾祖父获罪,三代不能为官。家父的确是以狩猎为生。”   卿昱看向于东江,曾祖父获罪?   于东江道:“大中七年。”   卿昱立刻恍然。   大中是承朝开国皇帝最后一个年号。大约是许多英明君王都逃不过年老多疑的时候,这一年,承朝太祖皇帝废太子,太子自尽,许多人都受到此事牵连被贬被杀。   当世祖皇帝继位的时候,为太子平反,一些被牵连的大臣也被平反。不过被平反的都是分量比较重的大臣,其中一些被牵连的小虾小米,就无暇顾及了。   显然,于云瑞的曾祖父,就是其中之一。   卿昱问道:“你曾祖曾任何职位?”   于云瑞道:“曾祖原为东宫詹事府司谏。”   卿昱道:“世祖曾昭告天下,若因当年之事有冤情者,皆可上告平反,你家为何不上告?”   于云瑞道:“曾祖言,身为东宫司谏,本应掌箴诲鉴戒,以拾遗补过。他没尽到职责,导致哀太子道德不端,触怒太祖,是他之罪,何怨之有?不过是流放边陲,三代不能为官。待第四代,再为国效力。”   卿昱冷哼:“愚蠢!既然世祖说其无罪,那就是无罪。便是真心觉得有愧,那更该让子孙出仕,继续辅佐君王,以尽未尽之责。对于君王而言,他们更希望看见你一家为国效力,而不是因愧疚而自我放逐。”   于云瑞顿时很是有些尴尬,想要反驳,又觉无话可说。   他曾祖父此举肯定是高尚的,但面前这贵人的话似乎又没错……   于东江叹息道:“黄公子,他曾祖是我一族叔,那是出了名的老顽固,不然也不会任司谏,让他去劝谏哀太子。他认为自己有罪,定不会给自己喊冤,定只会将该遭受的惩罚都受了,才会赎罪。若他心中觉得自己有罪,却向世祖皇帝上书称自己无罪,那他成什么人了?”   卿昱想了想,道:“只是可惜了。”   QAQ看于云瑞曾祖父的做法,再看于云瑞的品行才学,就知道于云瑞的祖父和父亲定也是人才。这多浪费啊!   于云瑞低下头。虽然刚才他因为面前这青年对曾祖父的不客气有些生气,但现在知道青年只是因为可惜曾祖父、祖父和父亲的才华,眼眶不由有些发热。   他心想,之后定要写信给父亲,告诉他此事。父亲也一定会高兴。   卿昱又问道:“你祖父和父亲还在世吗?”   于云瑞道:“祖父已经过世,父亲还在世。”   卿昱问道:“年几许?身体可好?”   白萌很想扶额,露出不忍直视的表情。   小皇帝啊,我知道你缺人,很缺人,但是这样是不是过分了些?   你难道想现在给人家平反,然后把人家父亲也提溜出来做官吗?   于云瑞虽不明所以,但还是答道:“父亲已知天命,因早年受累,腿脚不便利,其余还算康健。”   卿昱立刻露出一副很不高兴的神情。   于云瑞见面前青年变脸,很是无措。他说错什么了吗?   卿昱叹气,道:“那就让他老人家好好养着吧。你好好考。”   看来只能抓到一个壮丁了。   于云瑞道:“是……”   所以他刚才到底哪里说错话了?   卿昱对于东江道:“陈广诚手艺不错,这人我要了。你重请供奉吧。”   于东江立刻道:“公子看重他的手艺,是他的荣幸。只是他应诚国公杖责之事,断了双腿,恐不太方便。”   卿昱想了想,道:“那我就派几人跟他学艺吧。你先让他给萌……给我的夫人打几件首饰带着。我家那些人,手艺不如她,实在是委屈夫人了。”   白萌立刻道:“我哪需要那么多贵重首饰?家里的也很是不错的。不需那么麻烦。”   卿昱道:“夫人虽带着些花花草草也很是好看,但几件首饰还是得要的。这事听我的,不麻烦。家里那些匠人多学学也不是坏事。江翁,这事你来安排还是让你儿子安排?”   于东江道:“老夫虽年迈,这些杂事还是会做,老夫会安排妥当。”   于云瑞看着自家老师恭敬的模样,心里隐约猜到了这青年的身份。 第50章   猜到之后,于云瑞便更加拘束了。他站在于东江身后,一言不发。   卿昱该问的已经问完,也不再和于云瑞说话。他翻着首饰的图册,思考要给白萌打造什么首饰。   白萌见卿昱兴致很高,又觉得卿昱欣赏水平不错,便不自己选了。她视线转到颜值颇高的于云瑞身上,还是没按捺住自己喜欢看美男的心情,和于云瑞说起话来。   为了不让小皇帝吃醋,白萌一脸严肃,装作考校于云瑞的样子,说的话也的确是考校的内容。   她所在的世界,记载了文字的数据是奢侈品。因她的地位,这种奢侈品她很多,也是不错的消遣。因此白萌的知识储备还是很多的。   到了这个世界之后,宫里书籍比她收藏多了不知道多少倍,其内容因为更古早,因此很多她都未曾阅读过。每日只阅读,就够白萌消磨很长一段时间了,非常符合她心目中的养老生活。   因看得多,白萌能考校的还真的挺多。   她先从读书人最擅长的经史子集开始考起,然后是一些关于于云瑞家乡的风土民情,最后是当朝律令。这些对于云瑞而言都不算难,他都能答得上来。   白萌想了想,又给他设置了情景问答。这些是小皇帝曾经给她讲过的“趣事”,或者是和小皇帝一起批阅奏折时遇到的一些事。   于云瑞毕竟年纪较小,遇到的事情不多,所对事务的了解多来自于书本,所以在应答的时候有显得幼稚的一面。不过总得来说,他还算答得有条有理,也言之有物。   这对于还在科考的读书人而言,实属难得。   许多读书人为了科举已经几乎穷尽了一生精力,没有闲心去关心其他事。所谓“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的讽刺,不仅仅是这些人心态有问题,也是他们无奈之举。   于云瑞在读书的过程中还能涉猎“杂书”,还能有自己的理解和思考,的确很不容易。   白萌对这个世界了解的也不算多,特别是读书人那一套。她考了一会儿觉得没什么可考的了,念头一转,问起他兵书的事。   白萌只想以不算为难人的方式将于云瑞考倒,以结束这次考校。再说下去,恐怕小皇帝会发现不对,不高兴了。   她考的兵书的知识虽然浅显,但读书人应该不关注这些才是。   谁知道,于云瑞眼睛一亮,居然答得十分出彩。   白萌便深入了考,于云瑞口若悬河,头头是道,还拿现在的一些战事举例。   白萌不由内心惊讶,这书生有点意思啊。   白萌在考校于云瑞的时候,其他人都竖着耳朵停着。   本来已嫁人的年轻妇人找一青年男子单独说话,即使现在承朝对女性的要求比前朝低多了,但仍旧有些不合适。   但见挑选首饰的皇帝都没说什么,其余人也就静观其变。   这一静观,他们心里就惊讶起来,而荣王和荣王世子脸上骄傲的神色越来越明显。   卿昱也极力掩饰自己得意的神情。   嗯,朕的萌萌就是这么棒。那个书生也算不错。   当白萌问起兵法的时候,他们也以为书生答不上了,连于东江都这么认为。谁知道于云瑞居然谈得头头是道,比之前流畅多了。   于东江一边陪着卿昱挑选首饰,一边用眼角瞟于云瑞。   没想到这小子居然私下喜欢这些东西,他都没看出来。   “这小子不错,听说还有几手功夫。”荣王笑眯眯道,“可否割爱?说不定这是个武状元哦。”   于东江用眼白瞪荣王:“想都别想!他说不定还是文状元呢!”   卿昱道:“别争了,又不是不可以一起考。”   于东江:“……”   荣王:“……”   他们两先是觉得皇帝说的是玩笑话,但仔细一想,似乎也不是不可以。   文试科举之后,也是可以参加武科的。   文科和武科的考试时间是错开的。   荣王本来只是开个玩笑,现在听卿昱这么一说,真动了抢人的心思。   而于东江本来是鄙视武科的。但若自家学生能文武科举都崭露头角,那就很有面子了。   于是荣王和于东江在空中交汇了一下眼神,达成了一致意见。   皇帝都开口了,不照着做,岂不是抗旨不遵?   白萌见卿昱已经选完了,只得意犹未尽的停止了考校。   白萌道:“既然你喜欢这个,现在武科正好考这个,你若对自己身手稍稍有些自信,可以去考一考。便是不准备考,去国武监听听课也是不错的。”   于云瑞有些不好意思道:“同时考取武科,在下并无自信。但在下却有待登科,有机会去国武监旁听之后,去听一听的念头。”   “这有什么好听的,来,拜本王为师,本王讲给你听。”荣王凑过来道。   于云瑞立刻道:“晚生已经拜族老为师,万不可改投师门。”   荣王道:“你这小子怎么这么不知变通?谁告诉你这叫改投师门了?老师只能有一个吗?你们那些座师房师不是一大堆吗?”   于云瑞立刻被堵得无话可说。   于东江道:“既然荣王说了收你为徒,你又对这个感兴趣,就拜他为师吧,免得他不达目的不罢休,跑到我门前闹腾。”   荣王道:“于老头,你这话好没意思,本王什么时候在你家闹腾过?”   于东江白了荣王一眼,道:“荣王爷,你这话才好没意思,你来我家闹的时候还少吗?你摸着自己良心,良心还在吗?”   荣王还真摸了摸,然后理直气壮道:“在,活蹦乱跳着呢。”   众人:“……”   这荣王的确破不要脸啊。   连卿弘都露出尴尬的神情,显然对自己老顽童似的父亲很是郁闷。   他一想到自己马上就要去边疆历练,将来可能要接替镇北侯的位置,不能时常守着父亲,为父亲收拾烂摊子,他就很是忧虑。   不知道在自己离开之前,那几个被专门养废了的儿子能掰回来多少,能不能接替他给父亲收拾烂摊子。   上有老,下有小,想想真是头疼无比啊。   实在不成,他就把家里几个皮小子一起带到边疆,扔去军队历练,应该比在京城成长快吧?   这样一来,至少他那几个皮小子不会跟着父亲一起为母亲添乱。   于东江都这么说了,于云瑞只能应下。   荣王拍着于云瑞的肩膀,道:“好小子,以后跟着本王混,吃香的,喝辣的!”   众人再次露出不忍直视的神情。   只白萌笑道:“外祖父,你这样不像是收徒弟,倒像是土匪拉人入伙。”   于云瑞心里道,这果然是帝后。   旁边伺候着的掌柜听到后,脑袋懵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   荣王似乎只有一个外孙女,那外孙女,就是当朝拥有很多神奇传说的皇后娘娘。   掌柜的腿一软,普通一声跪了下去,激动地话都说不出来。   卿昱好笑道:“萌萌,下次记得叫荣王爷,再叫错了,这街就逛不成了。”   于东江踢了掌柜的一脚,道:“快起来,别乱嚷嚷,公子微服私访呢。”   掌柜的立刻爬起来,对着几位贵人点头哈腰,一句话都不敢说。   卿昱合上册子,道:“首饰就选这些,翌日,我就把人送来,江翁,就交给你安排了。”   于东江道:“就交给老朽,公子放心。”   卿昱道:“我还要继续逛,江翁可要陪着我一起?”   于东江笑道:“那老朽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他倒是不在乎陪着圣人的机会,但他得给自己学生创造机会。   于东江没有儿子,就几个女儿。那几个女儿都嫁的不错。年纪大了,他也熄了生儿子的心。虽然想过过继一个儿子,但一直没挑着好的,便就罢了。   于家兴盛着,他又有的是学生。待他百年之后,摔盆的人不会少。埋进祖坟后,该有的香火也不会少。   现在,得了一个好学生,还是同宗的,他就将其当儿子看待了。   虽家里那些钱财,他决定一部分捐给族里,一部分平分给几个女儿,但他那满屋子的书,都准备传给于云瑞。   他知道,以于云瑞的才华,以皇帝现在的英明,钱财不会缺。这些书,这些书中的注解,才是他真正看重的东西,也是于云瑞会看重的东西。   现在,趁着还有人卖他的面子,他尽量为学生铺铺路,让他的仕途走得更顺畅一些。   只是,居然遇到微服私访的帝后……自己这学生,运气还真是好啊。   于东江正想着,突然前面闹腾了起来。他定睛一看,顿时满脸无语。   于东江看向皇帝陛下,果然,皇帝陛下的脸色都青了。   这诚国公怎么这么不巧,偏偏今日出来逛街? 第51章   诚国公不是自己出来逛街,他身旁还陪着一美貌女子。   白萌眼力好,记性也好。一眼就认出那女子身上的衣服头上的首饰是她赐给诚王妃的。   诚王被贬成为诚国公,但皇帝说诚王妃无罪,还是亲王妃。皇后跟着皇帝步伐走,白萌也特意赐下了许多首饰衣服,为的就是让诚王,不,诚国公心里不舒坦。   现在看来,诚国公的确是心里非常不舒坦,居然把白萌赐给诚王妃的首饰衣服给侍妾穿了。   “那是诚国公的侍妾?”卿昱看着那搂着华服女子的自家弟弟,不高兴道。   白萌拉了一下卿昱,道:“我们先去店里躲一躲吧,让外祖父把他赶走。这样还能继续逛。明弈别生气。”   其余人不由侧目。皇帝陛下明明是为了诚国公飞扬跋扈而生气,怎么皇后娘娘的话,好似皇帝陛下是因为不能好好玩而生气?   卿昱立刻脸色转晴,拉着白萌就往最近的一家书画店里窜:“王叔,交给你了。”   其余人:……   好吧,最了解皇帝陛下的,果然还是皇后娘娘啊。   荣王一把拉住想要偷溜的于东江,道:“走,我们一起去。让小辈陪着就成。”   于东江带着一脸“妈的智障”的神情,被荣王拉走了。   于东江心里咆哮,老夫都告老了!已经是一介草民了!你让老夫去干嘛啊!   荣王:给本王帮腔啊。   看着自己老师被拖走,于云瑞有点手足无措。   “伺候好陛下就成。”卿弘见帝后都对于云瑞很感兴趣,知道这个人如果入仕,定会受到皇帝青睐。虽然他是宗室,也愿意和他提前处好关系。   于云瑞对卿弘感激的拱手行礼,跟在卿弘后面走进了那家书画店。   卿昱一边装作看墙上的话,一边竖着耳朵听着外面的动静。   诚国公对书画不感兴趣,他确信诚国公不会走进这家店。只要没人认出他来,他就可以安心的在这里等到诚国公离开。   倒不是他怕诚国公,只是担心诚国公叫破他的身份……以卿昱对诚国公的了解,诚国公肯定会阴阳怪气叫破他的身份。   “客官对这幅画感兴趣?”掌柜见卿昱已经在一副山水画面前停留了许久,忙上前招呼,“客官真是好眼力。”   卿昱愣了一下,这才认真的看了一眼面前的画。画得还成,留款的作画者名不见经传,不符合他的购买需求。   于是他立刻移动脚步,换了个没挂画的空处继续竖着耳朵听外面的动静。   掌柜:“……”   这位公子莫不是脑袋有问题?   白萌不由捏着帕子遮住嘴角的笑意。   卿弘对掌柜道:“我们随便看看,不用招呼。”   在这里开店的人都挺有眼色,卿弘也不是第一次来这条街,掌柜立刻认出面前贵人,点头哈腰的退了下去。   这时候外面已经吵了起来。因还有其他人声,卿昱等人只听得模模糊糊,但白萌听得很清楚。   荣王一开口就是戳诚国公痛脚,讽刺他,并说他身边侍妾身上的东西逾制,要在皇帝面前参他一本。   诚国公虽然嚣张惯了,现在被摘掉了王爷的帽子,仍旧不改跋扈气质,一般人也不愿意和他正面吵架。但荣王他心里一直都是虚的。   在他还是皇子的时候,先帝就明显偏向荣王,他这个老来子虽然受宠,但若事情涉及到荣王,先帝定是站在荣王这边。   在先帝去世之后,他虽有太后撑腰,很是嚣张了一阵子。但太后对上荣王,仍旧讨不了好。荣王端着宗室长辈的架子,太后也只能退让三分。   因此虽然荣王很嚣张,诚国公觉得很没有面子,也知道自己在最嚣张的时候都不能拿荣王如何,现在更是如此。   只是他心中憋着一堆火,让他就这么退缩,他觉得很没有面子。   诚国公思来想去,竟一巴掌扇在身旁侍妾脸上,说侍妾逾制,丢他的脸了,要把侍妾打死。   侍妾一边脸立刻红肿起来,她捧着脸一脸懵逼,完全不知道哪里得罪诚国公了。   荣王心里也是懵的。   怎么好端端的,开始打起女人来了?   诚国公打了侍妾一巴掌之后,心里似乎觉得还是不够有面子,还要再打一巴掌。   那侍妾连忙躲闪,诚国公一巴掌没扇到,用力过猛,自己脚下不稳,跌了个大跟头。   卿昱只听见诚国公的惨叫,眼睛猛地一亮,就忍不住想往外看。   白萌拉住卿昱,道:“诚国公摔了一跤。”   卿昱道:“摔得如何!”   看着卿昱眼睛亮闪亮闪的模样,白萌道:“应该没多重,只是摔疼了。这下子他丢脸了,肯定会离开。”   卿昱虽然心里有些遗憾,还是为诚国公的离开稍稍高兴了一下。   天下人都知道帝王家没什么亲情可言,但帝王还必须做出一副有亲情的样子。诚王虽然有谋反之心,但他太蠢,没做出谋反的举动。他平日做的一些事虽然恶心人,但卿昱并不能置他于死地,能时不时的关他一阵子禁闭就算不错了。   因此卿昱只能期盼诚国公继续作死,让他有借口将其送远一点,比如给他父皇守灵什么的。   这次真希望诚国公跌狠一点,能老实一段时间。   诚国公跌倒之后,如白萌所料,自觉脸面大伤,急急忙忙走了。   荣王雄赳赳气昂昂回来跟白萌炫耀:“怎么样?外祖父出马,小事一桩!”   白萌笑眯眯夸奖道:“外祖父好厉害。”   荣王对白萌的夸奖十分受用,连声问白萌有什么看上的字画,看上了就买买买,又把卿昱忘到了一边。   卿昱摸摸鼻子,对自己这个任性妄为的王叔还真是无可奈何。   他也想和萌萌说话,也想和萌萌炫耀自己对书画的鉴赏啊。   卿昱内心的小人开始对手指,第一次对荣王产生了些许不满。   因有荣王全程抢夺白萌的注意力,接下来的逛街并没有卿昱想象中的开心。   回宫的时候,卿昱一头扎到白萌肩膀上,还抱怨下次不带荣王一起玩。   白萌勾了勾卿昱手心,对卿昱的小心眼哭笑不得。   ——————————————————————   荣王回府之后,卿弘对他老爹无视皇帝的行为,在他娘面前告了状。荣王妃端着一张微笑脸,看得荣王想拔腿就跑。   于东江回府之后,则和于云瑞关起门来开始商量同时武科的事。   至于诚国公,回去又有女人遭殃了。   这次卿昱微服出游逛街,影响还算不小。后世史书还专门把这件事拿出来说。   毕竟,这次卿昱微服出游,算得上是后世传奇名臣于云瑞波澜壮阔人生的起点,的确值得大书特书一番。   但对于白萌而言,最大的收获大概是得了一套比较精致的首饰罢了。   她又回到在宫里喝喝茶看看书,处理一下宫务,替小皇帝整理一下奏折,偶尔和小皇帝一起看个歌舞的养老生活。   只是这养老生活没有过多久,宫里又发生一件大事。   太后薨了。   太后终于薨了。   白萌听到这消息的时候有一丁点感慨。   太后被她砸成了瘫痪,本以为很快就会过世。没想到,她还支撑了这么久。   而且根据埋在长寿宫的钉子回报,太后的死亡有蹊跷之处。   卿昱心软,让长寿宫的宫人好好照顾太后,太后该有的份例不能少,也不准人怠慢,并竭力保证太后安全。   卿昱也知道,四妃估计不会想太后活着。   不过这挨不住太后自己将所有下人赶出去,和四妃或者诚国公单独相处。   这时候长寿宫那群宫人可没办法护得住太后。   太后的死亡有蹊跷,这一查就能查得出来,长寿宫的宫人不敢隐瞒,立刻报给白萌。   卿昱知道这件事之后,深深叹了口气,决定不追查此事。   太后本就是个将死之人,一是卿昱心善不愿无辜人受牵连,二是此事大张旗鼓会引起动荡,不追查此事,是最妥善的处理方法。   太后薨了的消息传出之后,朝野上下并未有人惊讶。他们就算有惊讶,也只是和白萌一样,惊讶太后现在才死。   汪家的人早早离开了京城,不知道他们听到此事之后反应如何。诚国公在得知这个消息之后,并未表现出任何悲伤悲恸的情绪,反而抱怨颇多。   他抱怨太后没能一直护着他,抱怨太后拖累他,抱怨太后死了就更没有用了。   便是卿昱对太后毫无好感,甚至婶婶厌恶,此时也不由为太后感到悲哀。   她虽教育儿子的方法不对,但将儿子视为心尖是事实。卿昱曾深深羡慕过太后对诚国公的溺爱。   可惜,她过度的爱,养育出了一匹白眼狼。 第52章   汪太后虽然和皇帝关系不睦,但毕竟是太后,死后的哀荣还是不能少的。   在拟定谥号的时候,朝臣争论很激烈。有的人认为应该剥夺汪太后的谥号,有的认汪太后的罪还没到剥夺谥号的程度。   最终卿昱并没有剥夺汪太后的谥号。他和朝臣商议后,给汪太后谥号为“厉”。   “厉”表示“暴慢无亲”、“杀戮无辜”。汪太后对皇帝不亲,对宫人残暴,还杖责死了臣女,这个“厉”的恶谥很准确。   汪太后也是目前承朝唯一一个有恶谥的太(皇)后。不过至少比没有谥号好。   在选定陵墓的时候,本来朝臣是认为汪太后没资格进入先帝陵墓。卿昱力排众议,表示汪太后在作为皇后的时候还是尽职尽责,可以和父皇一个陵墓。   私底下,卿昱对白萌说,现在国库空虚,他可不想花钱再给汪太后修个陵墓。   “父皇陵墓还有那么多间空着的墓室。”卿昱道,“反正汪太后九泉之下见到父皇,也不敢撒野。”   白萌夸奖卿昱:“这样很正确,不能为了面子,损害自己的利益。”   卿昱得意:“朕是那么蠢的人吗?”   于是汪太后进入先帝陵墓成了定局。远在京外的汪益听闻此事之后,忍不住热泪盈眶,不断对着自己的小孙儿说皇帝仁慈,让小孙儿一定长大后一定要好好皇帝效力。   汪晏也终于下定决心。即使没有回报,即使荆棘遍地,他也要为这个符合自己理想的圣明君主效力。   朝野之中也是对卿昱的评价也很高,卿昱这小气吧唧,不想为汪太后修建陵墓的行为,就这么成为了他“仁君”的标志性行为之一了。   之后史书不知道怎么,把白萌扯了进去。在后世史书中,卿昱变成了支持将汪太后赶出先帝陵墓的人,是白萌经过多次劝说,才让卿昱改变了主意。   白萌只能表示,不我不是,这件事和我一点关系都没有。   小皇帝的小气行为变成了仁君行为也就罢了,吃瓜喝茶的自己怎么也被扯进来,这还真是千古之谜。   太后薨为国丧。国丧期间,官宦百日内不准有嫁娶喜事,也不能在家中大摆宴席,甚至连音乐声都不能传出来。且这百日内,官府的朱批朱印,都要换成蓝色的。   军队和平民也在四十九日内不能有嫁娶、宴席、音乐,并且禁止屠宰。   即使民间对这个汪太后评价再低,这些表面上的功夫都得做。   只是民众身上穿着素色,脸上却喜气洋洋,还真是诡异的很。   在国丧期间,诚国公又被弹劾了。   有人弹劾,在国丧期间,听闻有音乐从诚国公府中传出。   诚国公辩解,他是自己弹奏音乐思念亡母,并非用音乐享乐。   官员心里呵呵。你用欢快的音乐思念亡母,这还真是很思念啊。   卿昱这时候正在忙国武监的事,不想搭理这些小事,便“相信”了诚国公的辩解,表示自己“相信”死的是诚国公的亲生母亲,诚国公肯定心里是悲痛的,不可能做出这种不孝行为。   私下,他让人告诉那位弹劾的官员,自己此举是为了宗室的脸面,以后会秋后算账。   那官员虽然心里生气,在同僚的劝说下还是放弃继续和诚国公死磕了。   诚国公以为自己蒙混过关,更加变本加厉,在府里花天酒地。   诚王妃劝说了几次,又挨了打,还被诚国公关了起来。   这时候不知道她有没有后悔自己非要扒着诚国公不放,不肯和诚国公和离的行为。   但见她现在都没遣人去宫内求救,大概她心里还是不悔的吧。   汪太后薨,原本留在长寿宫照顾她的四妃终于可以搬出来了。   这四妃给汪太后哭灵,一个比一个哭得凄惨。从这哭灵的专业程度,真难想象这四女和汪太后的去世有关系。   在汪太后下葬之后,这四妃也就是常伴佛堂的命了。只是对她们而言,可能常伴佛堂,也比守在长寿宫备受折磨好吧。回到自己的宫殿,好歹也算是自己的地盘。   白萌猜到了她们的心思之后,没有从中作梗,多加阻拦。她重新选了四座偏远的宫殿,让四妃搬了进去。   四妃没有任何异议,老老实实的搬了进去。   如果她们今后还是这么老实,卿昱就不会动把她们送进皇恩寺的念头。不然,卿昱这个恐女症大概还是会忍不住。   汪太后出殡,白萌要带领命妇哭灵。卿昱可舍不得,他直接以皇后病倒为由,免了白萌这苦差事。   朝臣都知道白萌的庶妹死在汪太后手中,汪太后还多次想害死白萌,白萌不往她棺材上吐唾沫就算好脾气,还给她哭灵?这要哭得出来才有鬼了。   虽然其他来哭的人实际上也哭不出来就是了。   借着哭灵的机会,诚王妃终于有机会被放出来。   诚王妃比之前更加苍老,但她的神情十分坚毅,似乎一切挫折都打不倒她。   白萌看诚王妃这精神饱满的样子,忍不住嘴角直抽。   这坚毅,真是用错了地方。   诚王妃专门到凤宁宫“探望”白萌。从诚王妃的言行中,白萌感觉到,诚王妃不是真心探望自己,而是来查探自己是否真病了。   听着诚王妃话里话外都是,白萌不去哭灵是不孝顺的意思,白萌觉得这姑娘脑子已经完全坏掉了。   对于脑袋已经坏掉的人,白萌是不会在意的。但卿昱会在意。   他派御医强行给诚王妃验伤治疗,然后派人去训斥诚国公,罚俸一年,并让诚王妃回府修养,躲懒的诚国公到宫里守灵,不准回去,吃喝都得在宫里。   白萌道:“你在意这些做什么?她要哭灵,哪能日日来我这里。你不是在忙国武监的事吗?做得如何了?”   卿昱道:“一些文臣对专门建立一个培养武官的学院,还是很排斥。不过朕决心要做,就没有做不成的事。”   卿昱拍着自己的胸脯,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   白萌道:“那你唉声叹气什么?”   卿昱挤到白萌身边,靠在白萌身边道:“这不是还有其他事烦恼吗?推广新作物的事很不顺。即便是有了皇庄的例子,可那些达官贵人,土豪乡绅仍旧不愿意种植。这推广新东西,真难。朕在想,要不要下旨,强制推广?”   白萌想了想,道:“强制推广是一种办法,以你现在的声望,可以做到强制推广。但是朝中人手不够,就算是下旨,也没人监督执行。最后可能还是沦为一纸空文。”   卿昱皱眉:“朕也想到了这一点。只是……圣旨还是要发的。”   能做到一些就算一些吧。   白萌道:“我有一法子,说不定能让那些达官贵人,土豪乡绅主动种植棉花包谷。”   卿昱立刻做乖巧聆听状,双目用恳求的眼神看着白萌。   白萌笑了笑,道:“那些人不乐意种植,不是担心收成不好,而是觉得这些新东西换不成真金白银,不能供他们享受罢了。若明弈让匠人利用这些原料多做一些精美的衣物和食物,再让亲近的朝臣宗室穿上棉花做的衣物,京中著名酒楼售卖包谷做的高价食物,并雇些文人多写一些赞扬的诗歌,让这些外来的东西变成一种高贵和时尚,那些原本反对的人说不定就会趋之若鹜。”   “对了,包谷的名字或许太土了些,改名叫玉米如何?这样是不是格调就高雅许多?”白萌继续道,“再让御医上个折子,说玉米能治什么病,对身体多好。穿纯棉的衣服又能预防什么病,对身体多好。想来老百姓也愿意吃玉米,穿棉布。”   卿昱思索了一会儿,道:“这法子……真会管用?”   白萌道:“陛下可听过,楚灵王好细腰,而国中多饿人?明弈只要表示对棉花做的布匹和玉米做的食物的喜爱,天下人就会纷纷效仿。到时候,还怕无法推广新作物?”   卿昱摸了摸下巴,道:“到时候,说不得朕得担心,会不会有人阿谀奉承,将本来是不占良田的新作物,全种植在良田中,禾麦反而没人种植了。”   白萌笑道:“是这个理。”   卿昱当即排版:“就按萌萌说的做,朕和朝臣们合计一下,想一个万全的策子出来……嗯,顺便问问皇庄,其他几种从洋人手中得来的新作物试验的如何。若试种成功,一并推广了。”   本来卿昱想不扰民,一点一点的推广。若是按照白萌的办法,那么一股脑推广也没关系。   皇帝又不是只能有一种爱好,他就不能喜欢穿棉布的同时,喜欢吃玉米饼煮土豆烤甘薯吗? 第53章   卿昱打定主意之后,就和大臣商量,让大家群策群力,去想怎么让新作物成为时尚前沿的方法。   大臣觉得皇帝这思维很新奇,但细思之后,居然觉得好像还是很有操作性的。于是他们纷纷夸赞皇帝,说这天才的点子只有圣明的皇帝陛下才想得出来。   卿昱觉得怪不好意思的。这主意可不是他想出来的。   白萌笑道:“我又不需要这些虚名,你若真是要奖赏我,何不用其他方式奖赏我?”   卿昱慷慨道:“萌萌想要什么?”   白萌笑容变得有些危险:“萌萌想要什么,陛下心里真的不知道?”   白萌倾身靠近卿昱,一只手探进卿昱的衣襟中。   卿昱立刻满脸通红,道:“萌、萌萌,现在是白天?”   白萌手指隔着里衣勾了勾卿昱的胸口,道:“白天不是更好?看得更清楚?陛下你好不容易才将心态调整过来,却一直政务繁忙,妾也不好意思开口。可妾……真的很想你啊。”   卿昱听白萌自称“妾”,腰立刻就软了。   但他觉得自己还可以挣扎一下,道:“可、可现在太后刚去……”   白萌白了卿昱一眼:“找个好一点的借口。”   卿昱立刻气势短了一截,唯唯诺诺道:“虽、虽然我很想和你有个孩子,但是我还做好当父亲的心理准备。”   虽然卿昱已经开始在思考孩子长大继承皇位,他和白萌游山玩水的未来了。但偏偏孩子小时候的事,他没法想象。   卿昱不知道怎么教育小孩。   像他父皇那样高压教育肯定是不行的,像太后那样溺爱当然也是不行的。卿昱没有接触过正常的教育孩子的方式,他不知道该怎么教育自己的孩子。   诚然,白萌或许知道。可他和白萌的孩子,他还是希望自己也参与进养育孩子中来。何况,将来政务什么的,还是得他来教。   他真的没信心。   白萌早发觉卿昱在身体被调理好之后,仍旧心里有抵触。所以这段时间没有催他,想让他自己想明白。   但天气越来越暖和,衣服越穿越少,身体越来越燥,白萌觉得自己忍不了了。   在问出卿昱心里的疙瘩之后,白萌在心里翻了个白眼。她还以为小皇帝有什么心结,居然是这个事?   白萌的梦想虽然是贤妻良母,但她对孩子其实没有执念。   她所生存的那个世界,刚刚稳定下来,人口的事已经提上议程。   但这和她没关系。没人会嚷着让她生孩子。   白萌曾经也想过自己的孩子会是怎样的,后来就渐渐忘记思考这个问题了。   她要思考的事太多。   因此在卿昱很忐忑的说出孩子的事的时候,白萌很容易就接受了:“既然暂时不想要,那就不要呗。又不是和我亲热了就一定会有孩子,做一些防护就成了。”   卿昱道:“可、可是朕问过了,那些所谓避孕药都会伤害你的身体……”   白萌面带促狭的看着卿昱:“看来陛下也不是不期待啊。”   卿昱的脸跟蒸熟了似的,支支吾吾半天不说话。   白萌道:“若我不想要孩子,需要什么避孕药?明弈这是小看我了。”   卿昱眼睛瞪得像个铜铃似的。   居然还有这种事?   还真有这种事。白萌的异能可以自主调节身体各个部位的功能。曾经她为了完全的防御和极致的力量,把自己弄得跟座铁塔似的。现在虽然没有特意去调整身体状态,但是对于“侵入身体的异物”,白萌可以轻松“消灭”。   这难以理解的话,就拿武侠小说来比喻吧。那些侠女们和侠士们春风一度,只需要用内力将XX逼出体外就成。不科学吗?那就不科学吧。   反正白萌是属于不想怀孕就可以不怀的牛逼人士。   而且就算白萌没这项能力,也不是没办法可想。   卿昱看着白萌手上拎着的,用动物的小肠做成的避孕套,默默用手为捂住了脸。   他怎么忘记还有这种东西?这玩意儿在宫里是用作情qu,但是的确也有避孕的功能,只要不擦破了。   宫里一般不会将这个用作避孕,这当然是因为宫妃就没有不想要孩子的。这东西只要弄破一点,就没用了。到时候若是“不小心”怀了孩子,龙种重要,皇帝也只能捏着鼻子认了。大不了不让“意外怀孕”的宫妃带孩子。   但宫妃的目的仍旧已经达到。   所以要避孕,宫里还是会用避孕药。哪怕避孕药其实就是用致宫寒、甚至带微毒的药物,以损害女子身体的方式来避孕。但既然皇帝不想要宫妃生孩子,对那宫妃的身体,当然也是毫不在意的。   卿昱在意,所以才纠结。   不过现在他没什么可纠结了。   但他还是有点想跑。   可看着白萌笑意盈盈的样子,卿昱又腿软。   他就像是一只被狼盯着的大白兔,浑身炸毛耳朵直立,连毛绒绒的短尾巴都在用劲似的,但就是四只小短腿使不上劲,眼睁睁的看着大灰狼把自己叼走,咬断脖子,拆吃下腹。   虽然听起来很血腥很可怕,其实……还真差不多了。   被“折磨了”一下午一晚上,第二天破天荒早朝“请病假”的卿昱把脑袋埋在被子里,欲哭无泪。   白萌拍着鼓鼓的被子,好声好气轻言细语的认错:“是我错了,明弈原谅我啊。都是明弈看起来太可口了,忍不住也没办法啊。”   卿昱一副要把自己闷在被子里闷死的样子,不原谅,绝对不原谅QAQ!   ——————火车呜呜呜的分界线——————   白萌终于过上了有肉可吃的生活,虽然卿昱经常全力拒绝,但她是个非常容易满足的人,所以她现在心情十分好,在卿昱告诉她,两位被她扔到记忆角落里的采女,想方设法的在御花园和他“偶遇”的时候,她还能跟卿昱开玩笑。   “看来这御花园是太小了,你去散个步也不清净。”白萌道,“没显出落荒而逃的样子吧?”   卿昱不高兴道:“朕是这么胆小吗?朕身边还有那么多内侍!”   白萌哭笑不得。这是因为身边有一大堆人,所以才没有落荒而逃吗?   白萌给被她又折腾了一会儿的卿昱按摩腰:“明弈若是不想看到她们,我寻个借口把她们再关起来就好了。宫里就一个御花园可逛逛,不会让你散步都散不安稳。”   卿昱抱怨道:“还不是你说最近都忙着帮朕整理折子,有很多宫务没做完,不陪我去。”   白萌手停顿了一下。这小皇帝真是越来越恃宠而骄了呢。谁天天抱着折子哭唧唧非要自己帮忙?占用了自己处理宫务的时间,害得自己没时间出去逛园子,倒是自己的错了?   看着卿昱理直气壮的表情,白萌嘴角抽了抽,想着自己的美好生活,还是违心道:“是是是,是我的错。以后一定以你为优先。”   卿昱心满意足。   虽然他不会真的提出无理取闹的要求,但是被白萌这么承诺,他就满足了。   “这园子没什么意思。今年我们去避暑山庄。”卿昱道,“今年我们可以和父皇一样,在避暑山庄待好几个月!等天气凉爽了再回来。然后咱们再去温泉行宫待几个月!”   这才是皇帝应该享受的生活啊。哪个皇帝会在这无聊的皇宫里待五个月以上?   现在腰杆子挺直了的卿昱美滋滋的想着。   白萌道:“这倒是不错。要出发了?”   卿昱翻过身,面朝着白萌开心道:“已经决定好了,这个月底就出发。萌萌快收拾东西!”   白萌道:“收拾东西简单。宫里带谁出门,明弈可想好了?”   卿昱顿时不高兴了:“啊?让她们待在宫里不就成了?为何还要带她们出门?”   白萌道:“四人都待在宫里,你不怕她们做出什么来?”   卿昱道:“做出什么来,正好给朕理由把她们赶出去。”   卿昱翻身,用后脑勺对着白萌,做出一副“宝宝不高兴,全力拒绝”的模样。   白萌戳了戳卿昱乌压压的后脑勺,道:“我只是按照宫里惯例问一问,带出去了让她们不出门就好。毕竟是四夫人,总不能无视人家。既然你这么不高兴,那你以后不提,我就不提了。”   卿昱这才被白萌哄过来,不过他还是嘴上抱怨:“宫中惯例重要还是朕的心情重要?萌萌你本末倒置。”   白萌投降:“好啦,是我的错,下次绝对不本末倒置。”   卿昱这只大兔子被白萌顺毛顺得眼睛都眯了起来。   被人宠着的感觉真好=v=,想被宠一辈子。   去避暑山庄小住的那几月,正好遇上白萌生日。卿昱早就为白萌准备好的生日礼物已经迫不及待想拿出来。到时候他一定会给白萌一个惊喜。   耳聪目明,早就觉察到了卿昱所送的生日礼物是何物的白萌装作一无所知的样子,等着卿昱给他惊喜。   时间很快过去,白萌指挥宫人将该打包的打包,和卿昱启程去了避暑山庄。   皇后不在宫里,宫务一般会分给妃嫔处理。但宫里这四妃就是个摆设,卿昱可不放心将权力放在这些人手中。   最终宫务的事交给了卿昱和白萌身边几个老太监老嬷嬷。反正只是按例做事,宫里人又少,只要四妃不闹事,这些宫人还是很好管理。   白萌回宫后,查一查账本,就成了。   四妃得知此事之后,心中十分平静。她们已经接受了自己不可能再有翻身机会的事实。白萌慷慨,不克扣她们的份例,不派人折辱她们,在她们被奴仆慢待的时候,也会站在她们这一边,日子已经算是还成了。   这时候四妃好似重新找回了姐妹感情,四人礼佛诵经,偶尔聚会,锦衣华服穿着,美味佳肴吃着,有奴仆伺候,没有任何事情烦心,居然觉得日子过得还算安逸。   虽然被关在这四方天不能出去,可入宫之后,要出去的机会本就难得不说,便是今后嫁了人,能出去的机会又有多少?烦心事倒是不少。   虽然没有孩子,能被奴仆伺候一辈子,有没有孩子,好似也不是那么重要了。   大概吧。   四妃现在神情越来越平和,好似真的跟寺庙里的尼姑了似的。   白萌得知此事之后,并没有什么同情心。   这世界和平着,不用为性命发愁。四妃的花费也没克扣,她们小日子过得美美的。有什么可同情的?   白萌转头看着撩起窗帘,一路上对她叽里呱啦介绍个不停,兴奋无比,好似要飞了起来的卿昱。   与其同情不相关的人,不如多想几种吃兔子的方式,凑齐一兔百吃,才是正经事。   卿昱:不,朕觉得这一点也不正经。   ——————————————————————   避暑山庄由宫殿区、湖泊区、平原区、山峦区四个部分组成。宫殿沿湖泊修建,平原和山峦相接,比起京城皇宫的恢弘大气,避暑山庄灰瓦青砖,和自然环境十分和谐。   “咱们没事了就去湖上泛舟,待太阳不那么毒了,咱们就去平原上狩猎。”卿昱手舞足蹈,“秋猎停了好几年了,今年又可以举行了!萌萌咱们去骑马,去打猎!”   白萌小时候顽皮,跟荣王学过骑射的功夫,狩猎的时候显得勇猛一点,也不是说不过去。只要她悠着点,别抱着一根粗壮的大树去把猎物砸扁便成。   “鞑靼大败,今年肯定周边小国也会恢复对大承的朝贡,今年秋猎肯定很热闹。”卿昱道,“朕真不想理睬那些两面三刀的所谓属国,但大臣都叫朕别意气用事,真难受。”   白萌道:“有什么难受的。只要不学着几个冤大头帝王,别人给你一根草,你送别人一车金银,这属国来,又不是亏本的事。”   卿昱道:“朕当然不是冤大头。朕要让他们纳贡,朕就给他们发牌子作为奖励,牌子都做好了。倒是有几个大臣想让朕做冤大头。朕国库还空虚着,做不起。”   白萌笑道:“陛下怎么驳斥他们的?”   卿昱一本正经道:“直说没钱。国库没钱,内库没钱。若他觉得该给钱,可以,朕让使臣住进他家,吃他的用他的拿他的。”   白萌笑得直不起腰:“那大臣岂不是被气得撞柱子?”   “撞啊,朕看着他撞,撞不死再撞一次。”卿昱摊手,“他要是撞死了,朕就昭告天下,他是因为想让朕开国库给周边国家钱,朕不允许,他就撞死了。”   白萌擦着笑出的眼泪,道:“那他肯定是不会再撞了。”   卿昱神情还有些遗憾:“是啊,朕还等着呢。”   有些大臣啊,不是不能干,不是用不上,只是有些时候在有些地方特别气人。   若不是卿昱脾气好,若不是朝中的确缺人,这些人大概早就卷铺盖回老家自己吃自己了。   白萌和卿昱坐在靠水的亭子里,听着卿昱抱怨从介绍避暑山庄风景,又变成抱怨朝中大臣的时候。远处一稍稍高一点的山峦处,一蓝衣女子正痴痴的看着亭子。   虽然隔得十分远,只能看到模糊的人影,女子仍旧一副心满意足的样子。   “妹妹,你在这 第54章   吕福和吕言父子两在商议怎么处置春心大动,异想天开的吕采香的事的时候,吕采香已经回到了自己的小屋,摆出了笔墨,继续抄写已经抄了一半的《女戒》。   她翻开《女戒》的时候,看着《女戒》封面上“皇后白氏”四字,脸上再次飞出一抹绯红。   “大哥见我今日行事,定会告诉爹爹。”吕采香自言自语,“娘亲的计划应该不会得逞了。”   居然想让她入宫,笑话!帝后的感情岂是旁人能涉足的?虽然她很想近距离看到白皇后,但并不希望以打扰白皇后的方式。   吕采香捧着《女戒》,眼中闪烁着小星星。   这本《女戒》可是她随祖母入宫朝拜时,皇后赐下的。这上面,还有皇后的印章。   吕采香这样子,若被白萌看到了,心里一定嘀咕,这怎么跟追隔壁小子的星的小姑娘似的。   吕采香大概,的确是追星的心态了。   父兄不亲,母亲又忙于其他事,她识字之后,便自己读书打发时间。   或许是书读多了,吕采香表面上沉默寡言十分木讷,心里主意却挺大。只是一直没亲近的长辈教导,让她心里一直有一部分空缺。   在听闻白皇后的事迹之后,看着白皇后昭告天下支援边疆的懿旨,看了白皇后撰写的女子四书,她心中这一块空缺被填补了。吕采香就像是找到了心中寄托似的,疯狂崇拜着白皇后。   在听了母亲的打算之后,吕采香有一瞬间可以与偶像每日见面的心动,但她是一个理智的崇拜者。比起自己的高兴,她更要让偶像高兴。   这次说通父亲,随父亲前来避暑山庄,以及被大哥撞见远眺帝后踪迹,都是她计划好的。   她表现得越急切越愚蠢,父亲心中让她入宫的打算就越来越淡。   吕采香抄了一页之后,搁下笔,捧着下巴发呆。   希望她将来嫁的夫君有出息,能给自己赚得足够进宫拜见皇后的诰命。   只是她又很忐忑。如果她有了足够入宫的身份,能进宫见到皇后,她要做什么,才会让皇后注意到自己?总感觉自己没有什么突出的才艺,长得也不够好看,皇后会不会不喜欢自己?   吕采香深深叹了口气,眉头紧锁,十分忧愁。   吕言路过,见妹妹这幅少女怀春的模样,心中更加警惕。   同时,他也有些疑惑。之前妹妹还好好的,现在突然情绪波动如此大,是不是有谁给她说了什么,承诺了什么?若只是远远眺望,那如同空中楼阁,怎会让人如此执着?妹妹这样子,倒像是确定自己能进宫,提前思念自己的夫君的样子了。   怀疑在吕言心中扎了根,他越想越觉得是这么回事,决定立刻派人查一查,是不是有什么事自己忽略了。   事情朝着吕采香期盼中的发展,但抵不过她母亲动作太快。   或者说,吕家的动作太快。   吕家站错了队,最终深受老爷子老夫人看重和喜爱的大房和二房被迫蛰伏,这个从小和他们对着干的臭小子倒是成了吕家中流砥柱。   老爷子老夫人心里怎么想暂且不提,但大房和二房心里肯定是很不舒服的。   他们希望自己能起复,可吕福现在的地位还达不到让皇帝对他们摈弃前嫌的地步。   最终他们把主意打到了后宫身上。   帝后情深,白皇后的事京城中的人都看着。白家哪怕丁忧,皇帝都时不时发点赏赐过去表示对白家的看重;荣王府重新掌了兵权,荣王在筹办国武监,荣王世子马上要去北疆走马上任。   即使白家和荣王府的确都是能干人,但天下能干人这么多,白家和荣王府独得皇帝一份青睐,一定是因为白皇后的关系。   于是一些人就开始打歪主意,他们若是送女儿进宫,成了皇帝宠妃,肯定也能得到白家和荣王府的荣耀。   虽然现在帝后情深,但男人嘛,都明白,肯定有喜新厌旧的那一刻。现在后宫空虚,四妃名存实亡,那两位采女更是被所有人忽视。现在进宫,正好是趁虚而入的时候。   就算白皇后独得帝宠,但白皇后总有换洗的时候吧?将来还有怀孕坐月子的时候吧?这时候,皇帝总是需要人伺候的。   这感情,相处来相处去就有了。便是没有感情,这么长的时间,总能有龙嗣。有了龙嗣,自家的地位肯定还是会提高的。   吕家就是打着这个主意的家族其中之一。   不是所有人都觉得送闺女去宫里当妾,会让家族蒙羞。当他们没有其他办法发达的时候,一点脸面算什么?   只是他们的女儿可没资格进宫。于是他们将主意打到了吕福女儿的身上。   恰好吕福的继妻和大房二房走的亲近,也很听吕家老太太的话,一说而说,她就心动了,愿意瞒着吕福配合吕家老太太和大房二房行事。   她现在被吕福冷落,心里还是很不高兴的。如果将来她成了皇妃的母亲,吕福肯定只能捧着她,她在家中的地位又回来了。吕福的继妻美滋滋的想着。   吕家大房二房虽然没资格随帝王出行,入住避暑山庄,但他们的亲家,老夫人的亲家,是有资格的。   白萌在避暑山庄,是会阻止一起来的臣子女眷开宴会。   在卿昱苦哈哈的忙公务的时候,白萌就带着一群女子游山玩水,逍遥得很。   卿昱有空了,就来宴会接白萌,两人单独去玩。   当然,卿昱不会一来就将人赶走。他也会小坐一会儿,然后找借口遣散众女眷。   这段时间,女眷们能见到卿昱。   这一日,卿昱又结束了公务,屁颠屁颠来接白萌,想着自己的礼物已经做好了,要找白萌验收。   这时候吕家老太太的娘家媳妇,开始推销吕采香,说吕采香琴弹得好,让吕采香给皇后弹琴助兴。   吕家此次没有长辈女眷前来,吕采香一直被吕家老太太的娘家媳妇带着。吕福和吕言都以为这家人是老实人,没想到居然也会参与这个荒唐事来。   或许他们没想到的是,这件事居然还有吕家老太太参与吧。他们总是不愿多想自己的母亲和祖母的。   因气氛很好,之前也有未婚女子写诗作画助兴,只是在皇帝来之后,这些女子都不再提助兴这事。吕家老太太的娘家媳妇提这事有些突兀,但因之前正好也在提弹琴之事,好似她只是随口一说。   何况,她说的又不是自家女儿,所以女眷们都没注意到她的心思,只当她没带自家女儿来,就没想那么多,心直口快,随口就说了。   只要这小姑娘自己没这心思,不过弹首歌,也没什么。   白萌注意到角落里垂首坐着的粉群女子,她道:“吕……采香?本宫记得你,吕老夫人说你喜好看书,本宫还特意赐给你一本书。原来你也善琴?”   心里被“荒唐”刷屏了的吕采香,瞬间眼睛亮了起来,声音不由有点抖:“琴民女只是勉强,入不得贵人耳。”   不能炫,不能炫,不能让吕家老太太和自家母亲如意!   白萌道:“那书读得如何?”   吕采香还是忍不住炫了,她娇羞道:“娘娘赐予民女的书,民女在炒第五遍了。每次抄写,都有新的体会。娘娘高德,民女穷尽一生,也学不透书中道理。”   白萌失笑:“你果然是爱书之人。不过本宫可没你夸的那么厉害。若真喜欢看书,本宫再赐你些,别只看那几本。”   吕采香激动磕头:“谢娘娘。”   白萌道:“既然曲刘氏说你琴弹得好,那就给本宫弹一曲吧。弹得好听,本宫还会赏你。”   吕采香犹豫了一下,磕头道:“民女不敢多要赏赐。若能入娘娘……陛下和娘娘的耳,便是民女最大的赏赐。”   白萌道:“说赏就赏,不然显得本宫岂不是很小气?”   白萌挥了挥手,宫人将琴搬上来。   吕采香洗手擦干之后,焚香弹琴。   她弹得是最近时兴的曲子,虽没白萌在宫里听着专门的乐人弹奏的好听,但也算熟练。   卿昱看了一眼吕采香,又看了一眼白萌,脑袋上那看不见的兔子耳朵根雷达一样,“唰”的一下竖了起来。   这女子看着自家萌萌的眼神很有问题啊!警报警报! 第55章   白萌本来觉察到曲刘氏的意图,心里正嗤笑着,结果一看到那叫采香的小姑娘,她就察觉到小姑娘似乎和曲刘氏的意图不同。   吕采香全程注意力都在自己身上,就算小皇帝来了,也没分出半点。这哪像一个想进宫的人?   她本可以直接驳回曲刘氏的话,但突然生出了些兴趣,想要逗一逗这小姑娘。   果然,这小姑娘看着自己的眼睛里都带着小星星,好似前世那帮奉自己为神灵的民众一样。   这还真是很有意思呢。   吕采香弹完琴之后,带着期待的神情看着白萌。   白萌微笑道:“这不是弹得很不错吗?你太谦虚了。”   吕采香捧着自己激动的小心肝,道:“民女献丑了。”   白萌继续逗她:“既然本宫说了赏赐,就不能小气。你想要什么?”   吕采香立刻道:“民、民女能要娘娘的墨宝吗?”   全场肃静。   这时候还看不出来小姑娘对皇后的好感,这群女眷们就眼瞎了。   曲刘氏脸上躁得慌。   之前姑母说好了吕采香自己也想进宫,她只要给了梯子,吕采香自己就知道往上爬。   她这梯子是给了,吕采香却爬到皇后那去了。   这到底什么事啊?   其实曲刘氏本不想掺和此事,但公公对这个姑母宠得很,她只能捏着鼻子认了。   为了不引起别人怀疑来做这件事,曲刘氏等了好久的机会。   曲刘氏心中叹了口气,突然觉得有点轻松。   罢了罢了,反正她能做的就已经做了,吕采香没这意思正好,免得得罪了皇后,自己跟着吃瓜落。   于是曲刘氏调整了心态,跟着周围女眷一起调侃吕采香,起哄让皇后赐下墨宝。   “本宫的字不怎么样,可不敢赐。”白萌本想答应,谁知道卿昱居然悄悄在白萌手臂上拧了一下。   卿昱:QAQ你想干什么?你居然还想给这女的写字!   白萌:……这是女的,又不是男的,别一副抓住我出轨的样子成吗?   不过白萌虽然心里哭笑不得,还是要照顾卿昱情绪。   只是在这个世界遇到的第一个小迷妹,伤对方的心也不好。   白萌微笑:“待你出嫁时,本宫定赐墨宝。”   当场哗然,未婚女子都用羡慕的眼神看着吕采香。   现在白皇后可是天下妇德典范,若她赐下墨宝给女子添妆带去婆家,等于认可女子的品德。   婆家还不将这媳妇供起来,到处夸赞?   吕采香脸蛋红彤彤,脑袋晕乎乎,跟喝醉了酒似的,眼睛都泛起了水雾。   她激动道:“谢、谢娘娘,谢娘娘……”   这时候吕采香好难过,因为太激动脑袋一片空白,再也想不出其他词了。   她怎么能在皇后面前这么失态TAT,皇后会不会对自己印象不好?   卿昱脑袋上的兔耳朵雷达跟疯了似的转圈,将警戒提到了最高。   这女的含情脉脉的看着自家萌萌,自家萌萌笑意盈盈的看着这女的……   “朕累了,”卿昱僵硬道,“萌萌,我们走。”   QAQ我们走!不许说不走!   白萌笑着安抚了众女眷之后,又道将琴赐给吕采香之后,才带卿昱离开。   卿昱……卿昱的怨气都快形成黑雾了。   “闹什么别扭?”白萌戳了一下口吐黑雾的卿昱,“那小姑娘怎么惹到你了?”   卿昱继续口吐黑雾:“怎么惹到我,你不知道?你和她眉来眼去是干什么?”   白萌:“……那是位姑娘!”   卿昱冷哼一声:“若萌萌喜欢,男女有关系吗?”   白萌沉默。   这傻兔子,在这方面还挺敏感的。在她曾经生活的世界,人都没什么节操,更别说男女之别。   不过,她还是更喜欢男人。因为上辈子,追她的女人太多,她不缺。   而男人除非被她养着,不然没有真心爱她的。   好吧,其实被她养着,也不是真心爱她。   白萌犹豫了一下,道:“你想多了。我只爱你。”   卿昱用=_=的眼神看着白萌。呵呵,你当我傻啊?刚才那沉默那犹豫是什么?你能不能看着我的眼睛,再说一遍?   白萌感觉要糟,似乎有点哄不好的趋势。   “我不是都说了,等她结婚再送吗?”白萌靠在卿昱怀里道,“我只是难得遇到个对我有善意的小姑娘,你知道的,那群小姑娘都对我敌意大得很,一个个都想进宫给你当妃子。就这个小姑娘对我好一些,我也想找人说说话。”   卿昱根本不吃这一套。那群人对他又没有兴趣,他还感觉不到。不过……   “萌萌……真的很寂寞?”卿昱犹豫了一下,还是忍不住问道,“朕忙于政务,萌萌寂寞了?”   白萌立刻顺着杆子往上爬,换上一副可怜兮兮的神情看着卿昱:“都没人和我说话。”   卿昱顿时心疼:“那、那萌萌可以召荣王妃和荣王世子妃入宫啊。”   白萌叹气:“外祖母和舅母也有自己要忙的,何况……都入宫了,还日日召娘家人入宫,那多不像话啊。”   白萌这么一诉苦,卿昱心中的怨气就消散了,他犹豫了半晌,低声道:“那……那你如果真喜欢那小姑娘,召进宫陪你说话也成。”   白萌憋着笑,幽怨道:“我若多召进宫几次,说不得外面又有闲言闲语了。我的寂寞是你不陪我,别人来又有什么意思?”   卿昱低头认错:“是朕太忙了,对不起。”   白萌叹气:“你要做明君,不能沉溺于后宫,这我都懂,也会支持你。只是还是想让你知道我寂寞的心情。”   个屁。   卿昱每日下朝之后,除了和大臣在一起商议,其余时间都和白萌在一起。即便是批阅奏折,两人也腻在一起。   这样子还说陪伴时间不够,还说寂寞,也就卿昱这种傻白甜才会信了。   卿昱被白萌这么一“哄”,从找人麻烦的一方,变成了道歉的一方,还许下了一堆不平等条约。许完之后,他心里还美滋滋的,心想白萌果然对他是一心一意的。   这小夫妻两恢复黏糊糊的气氛,去草原上骑马散步去了。   再过一两月,就要秋猎了。卿昱自觉最近忙于政务,疏于骑射,现在特意让白萌给他特训,免得他到时候狩猎还得作假。   他也想给来朝的属国们看看,现在大承的皇帝,也是精于骑射的。如果他们再犯,他也能像父皇一样,带着军队把他们打得满地找牙。   白萌很支持卿昱的雄心壮志,很愉快的给他当教练。然后,皇帝亲卫就崩溃的发现,这个皇后武力值有些不对劲啊。   荣王的外孙女怎么是这么个画风?这力气是不是大得过分了?   “皇后天生凤命,遇难逢祥,有些特异之处不是很正常?”一直跟着帝后,因在元宵灯节表现出色,升官的某侍卫道,“古往今来,天生神力的人又不少。”   他的属下道:“可、可那些都是男的……”   某侍卫道:“所以荣王府才没有将此事传出来。”   他的属下一挠后脑勺,居然觉得好有道理。   皇后天生凤命,出生带有异象正常——天生神力正常。   皇后是女的,女的天生神力不好意思宣扬——大家都不知道正常。   嗯,所以皇后现在这样很正常。   看着白萌放飞自我,一脚踹断一根有一腰粗的树干的时候,而皇帝在旁边鼓掌叫好的时候,侍卫们也跟着傻乎乎的鼓掌叫好。   没错,皇后一脚踢断树干是正常的,皇后一拳砸碎石块是正常的,皇后一跳能跳到三米高的树杈上也是正常的,皇后抱着皇帝在树杈上跳来跳去也是正常的,据说这是轻功,这就是话本里的轻功……   侍卫们泪流满面,总觉得自己知道了什么不得了的事,分分钟脑袋落地的不得了的事……   某已经升了官的侍卫恨铁不成钢的训斥属下:“你们这是什么表情?皇后有如此本事,不是正好证明她乃是圣贤之人,专门来辅佐明君的?古时明君身边,哪能没有一个特异之人?”   侍卫们仍旧泪流满面。可那些都是大臣,不是皇后啊……   “是啊,所以多浪费啊。”某侍卫叹息,“皇后若是男儿,恐能保大承几十年安稳。”   侍卫们愣了一下。   某侍卫继续道:“若是世间不对女子苛刻太多,女子也能出将入相,皇后娘娘也就不会困于后宫,而陛下还在为朝野苦恼了。”   侍卫们:“……”   自己的上司似乎脑子有点问题?   “萌萌,朕还想给他升官。”站在树杈上偷听的卿昱小声道。   白萌道:“那就升呗。”   这小子挺有意思的。   卿昱琢磨着,要怎么给这符合他心意的小侍卫升官。首先,他得给那小侍卫创造机会,让小侍卫立个功才是。   白萌则在琢磨。这小子挺合她心意,之前那小姑娘也合她心意。男未婚女未嫁,她要不要做个媒?   听说做媒也是已婚妇女最喜欢的活动之一,她现在是已婚妇女了,也应该学着做媒吧?   只是不知道这两人家庭八字合适不合适,做媒做不好,可是会损运气的。   “萌萌,我们先下去再想吧。”卿昱的声音突然有点抖,“朕觉得……朕觉得头有点晕。”   白萌看着已经抱住树干的卿昱,默默用公主抱将他抱起来,跳下了树。   侍卫们:……   侍卫们:无视无视,这是正常的这是正常的一点都不值得大惊小怪! 第56章   夜里,白萌问卿昱:“你为何要让我在众人面前显示出我的神力?”   交了很多公粮,累得不断打哈欠的卿昱道:“朕只是想让萌萌活得更肆意些……只要扯上了皇家,神异一些没关系……嗯……只要朕是明君……就没关系……”   卿昱还是明君,白萌的神异就是祥瑞;卿昱变成了昏君,白萌就成了妖孽。   白萌看着卿昱,卿昱睡意朦胧的看着白萌。   白萌笑着摇摇头,锁进被窝,靠着卿昱闭上眼。   卿昱打了个哈欠,在白萌光滑的肌肤上蹭了蹭,也闭上眼。   一夜好眠。   第二日卿昱想起昨日白萌那小迷妹的事,心里还是有些疙瘩。   于是他给自己放了几日假,拉着白萌继续在猎场浪。   卿昱:突然任性.jpg。   因他没有特意要求侍卫保密,因此很快白萌有神力护身的事,随行大臣很快就听到了风声。   对此,他们当然是一点都不相信。   就白萌那柔柔弱弱的样子,哪可能有传闻中的那么恐怖。   就算空穴来风,事出有因,那也没有到那夸张的份上。   或许白萌在荣王的教导上会些武艺,但皇帝特意放出这话来,大概是想为皇后造势,为了他自己造势吧。   曾经开国谥号为“武”的皇后,也曾有武艺由玄女娘娘所授,以一敌百的传闻。   大臣们心里冷哼,皇上这一招,大承的老祖宗开国的时候就玩过了。现在又来这么一次,你是想要来什么大动作吗?是又想打哪儿了吗?   现在国库空虚,决不允许!必须休养生息。   于是卿昱一番作为就被大臣误解了。   所以谁说皇帝多疑来着?大臣也不须多让。   卿昱在打探到大臣的想法之后,觉得这样误会也不错。   而其他知情侍卫则有了一种莫名的优越感。那种类似于“哼,愚蠢的凡人”的微妙自豪感。   这让这群年轻的勋贵子弟,感情融洽了许多。   作为京卫中的羽林卫,侍奉皇帝左右,这些人的出身肯定都是勋贵世家。平日当惯了少爷公子,一群人混在一起,心里颇有些谁也不服谁。   不过他们看见白萌那恐怖的战斗力,打他们跟玩似的之后,各个都蔫了,自信心和自尊心得到了极大打击,三观经历了摧毁到重塑的过程,一个个都变得很乖巧。   现在有了共同的秘密,这群人哪怕之前有不对付的,现在感情都变得不错。   这也是一件好事。   因荣王要忙国武监的事,现在正留在京城监工。这次荣国府没有人过来,自然也不知道这些关于白萌的传闻,也不能及时进行“澄清”。   当他们得知的时候,这件事已经传的沸沸扬扬,连普通的老百姓都知道了。他们这时候再辩解,也没人信了。   荣王之后在得知这件事的时候,还摸着胡子自言自语,自家外孙女是不是真的很厉害?虽然她的确学了几手,那时候仿佛没看出来她哪里厉害啊。难道外孙女一直有藏一手,或者说,真的被什么世外高人偷偷教导过?   荣王妃给了他一个大大的白眼。   这种完全不靠谱的事,怎么可能发生?当荣王府的守卫是假的吗?   总而言之,这似真似假的传言,目前还没有引起太大影响。   白萌照旧每日游山玩水,过得惬意的很。   怪不得皇帝每年在皇宫待不了几个月。这避暑山庄有山有水有草原,温泉行宫美轮美奂还有反季蔬果,谁愿意待在空荡荡,就只有个御花园可看的皇宫中?   皇帝也不是不知道生活好坏的人。   一月之后,到了属国的朝贡季节。   属国使臣没有资格住进避暑山庄,在避暑山庄下,专门有修建供他们休息的驿站。   今年来朝贡的属国使臣,是卿昱登基以来之最。   连北方草原都有使臣来。   虽然鞑靼和大承敌对,但草原游牧民族也不是铁板一块,也有许多亲近大承的部落,或者叫墙头草部落。   他们在鞑靼强盛的时候依附鞑靼,在大承强势的时候归顺大承。虽然大承的君臣都恶心这群墙头草部落,但能不打仗,这种恶心,也就捏着鼻子忍了。   只是卿昱的对外方针和他父皇一脉相承,对这些属国都不算宽容。本来一些希望君王更加仁德的大臣,心想卿昱这么善良,肯定能执行他们对属国也宽容的对外方针。   大国风范,就该是慷慨大度不计较。那些蛮荒之地能有什么?不过是取个让他们臣服的态度罢了。如果我们还拿他的东西,多不好意思啊。   谁知道卿昱也是个吝啬的,比先帝还可恶些。他说既然你这么慷慨大度,这下好,京城还有许多贫穷百姓。朕下旨让他们在你家白吃白住白拿好不好呀?朕会让每一个来你家白吃白住白拿的老百姓都给你磕头,给你立功德牌位的哦。   大臣立刻不干了。我是我,你是你,这不一样。   卿昱还没说话,荣王跳出来用大鼻孔对着那人道:“是啊是啊,你都不傻,但你总觉得我老卿家的人傻,对吧?”   大臣:“……”   其余大臣:“噗……”   好吧,这个不用谈下去了,这个皇帝比先帝还过分,另外一种意义的过分。   卿昱心中的大兔子高兴的蹦蹦跳跳。萌萌给的办法果然牛,一下子就没人提这件事了。   因此,这次方针是,东西我收,座位按照给的东西的价值排序。回赠的物品,就书本吧,活字印刷或者雕版印刷的那种。   金玉有价,知识无价啊。   什么?你不收?你不收就是看不起我大承的教化,那你滚吧。   对了,东西送的最多的前三名可以颁发荣誉牌子,不对,是大承帮你制造王印。第一名黄金,第二名白银,第三名黄铜。   属国使臣们都懵逼了。   这次大承的画风有点不对啊?但是……莫名的想要那个没多大用处的王印是怎么回事?   要不,把克扣的朝贡物品再拿出来一点?这王印拿回去,感觉用处会很大。   这表面上看只是王印,只是装饰,实际上是大承的承诺啊!   竞价!买买买!   这次朝贡大概就是这样热闹的景象。   礼部的官员有点难受,觉得有失脸面;户部的官员很高兴,觉得这次朝贡季难得的赚钱。   卿昱当然是高兴的。脸面算什么?还是实惠重要。以前捧着他们,他们都拿大承当冤大头。现在大承的意思是,钱可以给,你们的政权,大承也会表示支持,但你得拿出点实质性的东西出来。   要么是钱,要么是有用的特产,要么是特权。想要空手套白狼,不可能。   我们大承花出去的每一分钱,都得看到效果。   户部点头,陛下说得对。   礼部抹汗,陛下是不是过于斤斤计较了?算了算了,不管了。   在卿昱忙碌的时候,白萌也没闲着。   属国不只有男人来,还有女人来。特别是一切妄图和大承联姻的小国家,将自己最美丽的王女带上,希冀被大承皇帝看中,留在大承皇宫当嫔妃。   若是能生出皇子,他们就能在大承获取更多的利益。   但显然大承不是傻的,对这些小国的王女并不感兴趣。   可皇帝不纳,他们也能盯着大臣和宗室的后院。哪怕只是个侧妃,也算是在大承朝堂有人脉了。   而且,大承皇帝对他们国家的贵女警惕排斥,那舞女歌女总是能送的吧?只要有人能留在宫里,不管是干什么的,总是一条眼线。   因此每年朝贡季,各国的莺莺燕燕也来了不少。   各国少女各式服装,姹紫嫣红,煞是好看。   白萌就负责接待这群娇俏的贵女们。   或许是国家强盛的女性,自己自信心也要强些。虽然这些少女们的穿着打扮,在白萌眼中,各有各的特色,都挺不错。但那些少女们看着白萌头上如云的发髻,累金丝串东珠的首饰,额间的牡丹花和眼角的梅花妆,还有那柔滑泛光的绸缎衣服,甚至脚下踩着的绣花鞋,都让她们觉得好看极了。   再看看自己,她们都有种自卑感。   她们身上的首饰倒是多,皇后的首饰没几件,可人家看着就是比自己好看,这就是大承所说的高雅吧?   再看看大承的贵妇们,一个个也没有将自己挂得跟珠宝架子似的,都和皇后一样,三两首饰点缀,脸上画着贴着各种漂亮的图案。   也有的国家,有在脸上画图腾的装饰。只是她们还是觉得,没有大承妇女脸上的花纹好看。   对,那就是高雅。   总觉得心态崩了呢。这样子,就算留下来,哪怕是在大臣宗室的后院里,好似也没有什么竞争力。   大承贵妇们心里冷笑:家里那些莺莺燕燕就够了,你们还来,比不死你们!   白萌做喝茶吃瓜状:你们继续,和本宫没关系,加油。 第57章   属国的人来的时候,带来了美丽的舞姬歌姬,向大承献舞。   他们知道,中原王朝最喜欢歌舞升平,把这群人哄高兴了,自己好处也多多的。   但这次皇帝和大臣都挺反常,没看到他们对歌舞有多感兴趣。   虽然大承也有歌舞,但……好歹是异族的,看个稀奇,也该高兴一下吧?   看歌舞的时候,白萌和卿昱都一起出席了。   使臣们偷偷瞟帝后,看着这个一路上被百姓神化了的皇后。   这皇后很是年轻,漂亮是漂亮,但看不出有什么神奇的样子。   不过……真的是很漂亮很温柔啊。   卿昱正百无聊赖的看着这群舞女跳舞,突然一道冷意从脊椎升起。他立刻警觉的看向使臣方向,伸手拉住了白萌的手。   白萌转头:“怎么了?”   卿昱警惕道:“那些人对你有不好的想法!”   白萌轻笑:“是看我长得太漂亮了?”   卿昱道:“你还笑。”   白萌道:“长得好看,就是容易引人垂涎。可他们有垂涎又如何?”   卿昱嘟囔:“朕当然知道他们做不了什么,但朕讨厌他们对你的恶意。”   白萌捏了捏卿昱的手,道:“就当这是对我美貌的夸奖吧。继续看舞。”   卿昱百无聊赖道:“有什么好看的?怎么她们还是这几个花样。京城的舞姬都比她们跳得好看。”   白萌道:“这几年大承边疆连年烽火,大承国土广阔,国力强盛,边疆有摩擦,内里还是稳定的。那些小国家可就不是了。全国人心惶惶,哪有心情编排什么歌舞?就是宫廷里有养着的舞姬歌姬,他们国王也舍不得拿出来。”   卿昱冷哼:“就像他们送来的贡品永远是次品一样吗?”   白萌笑道:“谁不愿意将最好的东西留给自家?大承要的又不是他们的东西,只是要他们一个臣服的态度。”   卿昱十分严肃道:“不,朕就是想要东西。”   白萌:“……”   突然有点同情小皇帝的大臣们。连她也觉得自家小皇帝的脑回路似乎和常人不同了。   卿昱以装作喝水的姿势,用袖子遮住脸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就没有更好看一点的吗?他们的献舞还要献到什么时候?”   白萌看了一下手上装裱的十分风雅的节目单,道:“还有九个国家的羡慕,忍忍。”   卿昱做出一副眼神死的表情。   白萌扫了一眼大承这边的大臣,他们的反应虽没卿昱俺么明显,但也是一副极力忍耐无聊的样子。   连续看了这么多场歌舞,又是没什么新意的歌舞,肯定都疲倦了。   只是再疲倦,也不能叫停,不然这些属国使臣又得东想西想。   连续看一天没什么新意的歌舞,实在是为难他们了。   白萌觉得还成,她第一次一整天看歌舞,也没觉得多没新意。但对于这些官员而言,这些都是异族“经典歌舞”。“经典”,意味着看太多次了。   属国们只想着这些都是最受欢迎,最能代表自己国家,知名度最高的。但他们没考虑一下,官员们早就看腻了。   在场的,大概只有白萌还看得津津有味了吧。   不过这样坐一日,白萌觉得身体也有些僵硬了。   白萌对卿昱道:“要不借着更衣的机会走走?”   卿昱立刻点头:“正好,朕茶水喝多了!走走走!”   于是帝后借着更衣的机会溜号了,上完茅厕就在附近遛弯,准备散会儿步。   大臣们也有不少借着更衣,轮流偷跑。   不过因为大家都要坐几乎整整一日,属国使臣们并未发现大承的君臣已经在嫌弃他们了。   经过几日磨人的宴会之后,卿昱终于盼到了狩猎的那一日。   属国的使臣们也挺期待的,特别是草原游牧民族几个部落首领。   他们也要向大承展示自己的肌肉,让大承认可他们的武力,这样,他们才能在“依附”过程中得到最大的利益。   没有强劲的实力,当属国只能任人宰割。弱国无外交,这个谁都知道。   当然,他们除了显示自己的肌肉之外,还要为那群其实武力并不怎么样的大承京中养尊处优的贵族,特别是皇帝,喝彩叫好。   哪怕他们心里非常鄙视这群还要靠着侍卫来狩猎的贵族老爷们。   当他们做好准备,来到狩猎场的时候,却发现,皇帝不是一个人出现,他居然把皇后也带上了。   皇后换上了一身特制的骑马服,紧身的衣服让她的身材看上去更加玲珑有致,令人垂涎。   不只是来朝贡的使臣,连大承的大臣都惊讶极了。   他们完全没料到皇后会出现在狩猎场上。   他们视线移向主持狩猎的官员,却见官员一脸怀疑人生的表情。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诚然,因大承开国皇后的特殊性,大承的皇后是可以参与狩猎的。不只是大承的皇后,大承所有女眷,想参加狩猎的都可以参加。有不少将门之女跟着狩猎,一些并非意图在狩猎的女眷们也会骑马出行,权当散步了。   只是这些人顶多只会在狩猎场最边缘的地方逛逛,不会深入。   白萌一身狩猎装不说,弓箭武器齐全,一看就知道是真的会狩猎,而不是去逛逛。而且白萌身边没有额外的侍卫,看样子是要和皇帝同行。   卿昱看着周围大臣惊讶的样子,特别无耻道:“夫妻同心,皇后狩猎到的,就是朕狩猎到的。”   大臣:“……”   难道皇后天生神力是真事?不不不,那个肯定夸张了,应该是皇后得了荣王真传,一身武力超出常人吧?   荣王虽然现在是个老纨绔,当年也是一名悍将。荣王世子蛰伏多年,如今也显示出真正的本事,启程前往北疆接镇北侯的班了。   若是荣王教导,皇后的确可能有一定武力值。   只是……荣王这也太不靠谱了些,把大学士的女儿教导成一舞刀弄枪的悍女,这件事还在丁忧的白大学士知道吗?   大臣们觉得自己可能想对地方了。   皇帝陛下特意把皇后的武力拿出来显摆,是想自比开国太祖吧?   既然皇帝陛下是这种打算,大臣们肯定就要配合皇帝陛下。虽然他们觉得皇帝陛下这种自顾自的决定,都不和他们商量一下,实在是让他们有些受伤了。   皇帝陛下虽然看着宽和仁善,实际上和先帝不愧是父子,骨子里都是独断专行的人。   大臣知道皇帝不是乱来的人,又有荣王这个十分荒唐,完全可能右拐萌萌哒的外孙女习武的老纨绔杵着,他们一点都不担心白萌的武力值无法完成狩猎。   反正还有侍卫在,只要她能摆摆样子就成。   但属国使臣就不这么认为了。他们虽然听说大承有过战神皇后,可那都是很多年前的事。他们见过的大承的女人,都是温温柔柔的,哪能想象她们狩猎的样子?   就算以前狩猎也有大承的贵女同往,但都是跟在后面骑马玩耍的,难不成皇后还真要自己狩猎不成?   她应该还只是踏青吧?   使臣们正这么想着,第一批猎物就出现了。   第一批猎物默认是皇帝的,那批猎物中有鹿。这鹿只有皇帝能射,意思是逐鹿天下。   这是狩猎开始的仪式。   待皇帝狩到鹿之后,狩猎正式开始。属国的使臣和大承这边的武将率先冲了出去,一个个气势如虹的样子,跟上战场似的。   属国的使臣想炫耀肌肉,大承这边也不例外。镇北侯和荣王不能来,但厉害的武将一点也不少。现在北疆暂且安稳,卿昱还特意早早召了北方悍将回京,为的就是给属国使臣一个下马威。   以前厉害的将领都在边疆戍守着,就凭留守京城这几个武将,武艺虽然还成,但气势上总是比见过许多血腥的边疆将领差上一些。   这次卿昱,就是奔着吓死对方去的。   见武将们都冲了出去,留在最后的卿昱对白萌得意道:“怎么样?朕的武将气势上还成吧?”   白萌点头:“还行。”   在她那个世界,大概是能活下来的。   卿昱道:“萌萌这样子,可不像是真心夸奖啊。你不能拿自己比,这不能比。”   白萌笑道:“好吧好吧,和那些使臣比的话,的确还成。不过是使臣中也有几人值得注意。他们也是拍了厉害的人来的。”   卿昱很随意道:“之后还有比武,要是他们打不过,就萌萌出手吧。”   白萌哭笑不得:“我倒是无所谓,但你还是对自己的将领有点信心吧。若沦落到皇后出手找回场子,那他们的脸面往哪搁?”   卿昱道:“输都输了,还不准人找回场子?到底是他们的脸面重要,还是大承的脸面重要?就这么决定了。”   白萌叹气。希望别沦落到这一步。应该不会吧?   而围绕在皇帝周围的侍卫们眼观鼻鼻观心,看似都很平静,实际上……心里不知为何,都有点小期待。 第58章   比起其他人为了抢功劳一拥而上,帝后就显得很逍遥。   卿昱虽然嚷嚷着让白萌给那些人一个好看,但也知道,这时候还是要那些大臣和将领发挥自己的武艺,来震慑属国使臣。   卿昱和白萌一路说说笑笑的骑马走进围猎的山林中,一直观察着他们的人终于可以确定,白萌这一身打扮果然只是个噱头,心里也安稳不少。   属国使臣心里安稳,是知道大承又在装神弄鬼,不会再有个什么战神皇后来征战四方。   大承一些臣子心里安稳,就不知道是安稳个什么鬼了。   大概,是不想再看到一个抛头露面四处征战的大承女性再出现吧。男人的自尊心,就是这么奇怪。   避暑山庄有四个区域,前面已经说过了。草原区和山林区相连,这次狩猎便是在这两个区域。   他们现在草原区搭营暂住,举行狩猎仪式是在草原和山林连接的部分,围猎,则是在山林中了。   这些猎物大多是山庄早就已经养好的动物,在这群人要狩猎的时候放出来。   不然山林中自然生存的这些野生动物,可不够这群人猎的。   白萌眼尖看到了几只兔子几只狐狸,直接让卿昱试试身手。   她一看就知道连这些兔子狐狸都是人为饲养的。野生动物要机警得多,是绝不可能在一群人骑着马过来的时候,还在原地晃悠,不当回事的。   卿昱的骑射功夫确实不错,至少在打这些有些蠢的猎物的时候,虽说做不到箭无虚发,但也是两三箭一只。对于这个只在校场学过功夫,没有用于实战的小皇帝而言,已经是很不错的成绩。   “朕还是太子的时候,围猎成绩也不错。”看着白萌欣慰的眼神,卿昱觉得自己有必要辩解一下。   白萌继续用欣慰的神情点头。   卿昱:“……”总觉得还是什么都不要辩解更好。   卿昱白萌一路上都遇见的是些小动物,白萌没兴趣动手,全让卿昱一个人练手了。   绕了一圈下来。卿昱身后的侍卫马背上挂满了卿昱打的猎物,白萌的弓箭还没离弦过。   在狩猎的过程中,有大承的人和属国的人不断偶遇。狩猎时没有那么多规矩,大家都是下马打个招呼就立刻走人。   不过在离开的时候,他们特意注意了一下,大承很多年后,再次出现在狩猎场上的皇后。   他们见那皇后箭筒里满满当当,弓之前是怎么挂着,现在还是怎么挂着,就知道这皇后果然只是个绣花架子。   待这些人离开之后,卿昱抱怨:“你也打一点呗?你看他们的眼神,都以为朕是骗子。”   白萌好笑道:“要是骗子,那也该我是骗子,怎么会说你?这里就些小动物,你能打到的,何必我来动手?”   卿昱道:“狩猎场的猎物都是有规矩的,厉害的动物都被赶到了围场之外,很少有漏网的出现。那些狩猎到猛兽的,都会提前打招呼,让狩猎场的人把猛兽赶过来。等会儿朕准备猎一个,但萌萌大概还是不感兴趣吧。”   白萌点头。   拔了牙的猛兽,的确是不感兴趣。   卿昱说的话,白萌虽然没有事先了解,但也猜到了。   这里多少人像是个可以狩猎猛兽的?史书中记载那些事故,大概都是赶漏了的。出现一次,背后估计不知道有多少人会为此负责。掉脑袋都是有可能的。   这里都是些达官贵人,伤一个都不得了。大家猎猎狐狸兔子野鸡狍子什么的,那是一种乐趣。若真的老虎、熊、狼等等围攻了,那就是故意害人了。   就算是让狩猎场的人将猛兽赶过来这种狩猎法,大多数人仍旧是不敢尝试的。所以每次狩猎时有人拿着猛兽猎物出现,还是会让人赞一声勇气,赞一声英雄。   对于这些养尊处优的人而言,的确算得上是英雄了。   卿昱特意从边疆调回来的将领大概是能真能和猛兽搏斗的。但猛兽凶残,人也不可能无伤而退。将领们在边疆流血就够了,回来狩猎还弄一身伤,那就过分了。   最后的胜负大概还是看他们谁能在规定时间内,将狩猎场放出的猛兽杀得最多吧。   白萌有点兴趣,想去围观了。   卿昱正好也需要狩猎一两只猛兽,来显示自己的武力不输于先帝(先帝:呵呵。)。本来他想玩一会儿再过去,那边现在人多。   虽然他现在精神状态好了很多,对于对他不怀好意的陌生人扎堆的地方,他还是很不喜欢去。   谁也不愿意接受那么多恶意。   但他看了一眼白萌,有白萌在,没什么可怕的。   于是帝后开始策马朝着山林伸出奔去。这里是深处,也是围猎的边缘。猛兽都被赶到那个地方,等着人来围猎。   这里已经聚集了不少人,他们默契的被分到不同的方向,等着围猎场的人将猛兽赶过来,实施狩猎。   帝后来临之前,先遣人去通知了,让他们空出一大片地方。   这也是为了安全着想,免得那群人追赶猎物,跑到帝后这边,惊了圣驾。   “如果这时候还有人跑过来,那肯定是故意的。”卿昱道。   白萌笑道:“明弈可别这么说。你知道有一种叫做‘乌鸦嘴’的人吗?”   卿昱道:“何为乌鸦嘴?”   白萌道:“好的不灵坏的灵。”   卿昱不满:“那朕怎么能是乌鸦嘴呢?朕明明是金口玉言,是龙嘴。”   这么说的时候,卿昱想起雕刻的龙,觉得龙嘴也不好听,于是不高兴的闭上嘴。   白萌笑道:“是是,金口玉言,一言九鼎,那就更不该乱说了。”   卿昱冷哼:“谁这么大胆子?没有的事。”   正说着,远处突然一阵骚乱。紧接着,是一堆人慌乱的呼喊:“熊!熊逃走了!快拦住它!”   卿昱:“……”   白萌笑容也有点僵。   她只是开个玩笑而已。 第59章   在呼喊声响起的时候,周围侍卫就已经挡在了帝后面前。   白萌策马,横在了卿昱马前,挺直身体远眺。   这边混乱开始的时候,就有其他人往这边赶。   不管是想要看热闹的,还是想要立功的,都不会错过这个机会。   至于看热闹会不会有危险,这些人是不担心的。   帝后身边那么多侍卫,不过一头熊而已,根本近不了帝后的身。就算有死伤,死伤的也不会是帝后。   这时候露个面,说不定还能讨个救驾的功劳。   或许是临近的马蹄声更加刺激了熊的凶性,它奔跑的速度越来越快,很快就越过了拦截的人,白萌已经能看到熊的身影。   白萌冷笑:“这几个拦截的人也表现得太假了。”   一边说,她拿出了弓箭。这里的侍卫已经开始搭弓射箭,希望能在熊跑过来之前将熊射杀。   森林茂密,又有许多其他打猎的人。在自己这方拥有足够武器的前提下,在这种慌乱的时候,策马逃跑才是最不明智的举动。   熊的速度很快,拦截的人或许是因为被熊吓到了,连个花架子都不肯做了。   侍卫在前面射箭,拦截的人在后面射箭,可或许是熊跑得太快,或许是他们被吓到了手有点抖,或许是熊皮太厚,居然那熊身上不见明显的伤痕。   白萌将弓放下,伸手从卿昱马背上取下他常用的长枪,然后眯着眼睛估算了一下距离,在熊离最前端的侍卫还有六七米的样子,看上去很随意的将长枪投掷了出去。   长枪“嗖”的一声,从众侍卫身边,以完全不科学的速度直直飞过,只听“咚”的一声,那长枪从大熊熊头处穿透,最后枪尾居然只有一小截在外面。   整只熊,就这样被一杆“随意投掷”的长枪,钉死在地上,当场气绝。   喧闹的现场还在喧闹,但是看到这一幕的人,却觉得现场安静的可怕。   围观众人瞬间停止的声音,和嘈杂的背景音相互对比,让现场仿佛进入了一个停滞的空间。   “将那几人拿下,”白萌投出银枪之后,冷漠道,“立刻审问。”   侍卫这才回过神来,忙道:“是!”   白萌回头,换回了温柔的笑脸:“怎么,吓到了?”   卿昱使劲摇头,眼睛亮亮的:“萌萌好厉害!”   白萌笑道:“这猎物是你的了。那枪上有你的徽记,谁也抢不走你的功劳。”   卿昱使劲点头,非常无耻道:“好!这就是朕打到的了。这次肯定是朕拔得头筹!”   众竖着耳朵偷听到这句话的围观众人:“……”   皇帝陛下,你这样是不是有点不好?   这时候,救驾的众人终于姗姗来迟,他们正准备展现自己的勇气,却发现熊已经死透了。   这死掉的熊是“证物”,在皇帝开口之前,没人敢去动。因此,他们都看到了那杆穿透了熊头,又扎进了泥土的枪。   不明真相的人用带着惊疑的、或是带着敬意的眼神看着皇帝陛下。   这枪是皇帝陛下的,难不成……这熊是皇帝陛下亲自猎的?   卿昱挺直了背,脸上十分自豪。   没错,就是朕的皇后为朕猎的!   众人心中点头。   哦哦,看来真的是皇帝陛下猎的。皇帝陛下果然有先帝之风啊!   这事是解决了,但侍卫抓人那里有了点小波折。   猎场的人就罢了,他们当即跪下来,老老实实认罪,表示一定会竭尽全力配合调查。   但属国那里就不依了。他们不但不认为自己有罪,认为这是意外,还说因为大承的人的疏忽,让他们的勇士受伤了,他们要大承的赔偿。   带头的那个似乎是王子的人非常嚣张道,如果大承不给一个说法,就要和大承翻脸。   “好啊!”卿昱骑着马慢悠悠过来,道,“哪个国家的,给朕记下。朕会派大军护送使节,去你们的国度让你们讨说法。”   那王子冷笑:“大承皇帝是想挑起战争吗?”   卿昱仰起头道:“教训一下你们部落,也配叫挑起战争?”   那王子:“……”   卿昱道:“传朕的旨意,这个……嗯,查一查这是哪个国家,把人都抓起来,罪名就是谋害朕。再立刻传令被荣王世子,让他做好拔营的准备。”   旁边一个随行打猎的太监立刻答应,骑着马急急忙忙往营地跑。   那王子一脸漠然的任由侍卫把他捆起来,冷笑道:“大承的皇帝可别后悔。”   卿昱微笑:“待你部落的子民因为你的鲁莽家破人亡的时候,你可别后悔。”   白萌:“噗。”   卿昱不高兴。朕正威风着,萌萌笑什么,太毁坏气氛了。   “本宫还以为是谁呢。”白萌笑道,“这不是跟鞑靼结成了协议,在鞑靼犯边的时候,出兵占了我大承许多地,现在还没还回来的那个啥吗?本宫还以为你们派人来,是为了还地来着,原来是为了讨打呀。”   “本来你来了,朝中大臣本想着以和为贵,就不打了。本宫还真是要谢谢你,把出兵的借口放在了大承的面前呢。”白萌转头对着卿昱笑道,“陛下,这还真是天佑大承呢。”   卿昱立刻道:“是啊,这可真是天佑大承。”   那王子呆住了。或者说,被卿昱和白萌唬住了。   他和人勾结,来这么一次啊,本来是苦肉计想拿点好处。他们之前在和大承的对战中取得了多次胜利,自信心爆棚,哪怕鞑靼已经退兵,他们也认为大承不会有实力再来和他们对战。   鞑靼的军队很强,是中原王朝的宿敌。鞑靼战败,中原王朝肯定也付出了很大代价,元气大伤。   只是他们国家小,还没有完全消化从大承这里取得的战果。因此才派他来,折腾出这个局面,一是缓兵之计,二是多要点好处,让国力更强盛些,消化战果的速度更快一些。   但……原来大承是想要发兵的吗?   那王子本来是不怕大承军队的。他也是领兵和大承的边防军打过仗,对方在他手下溃败多次。   但现在,他心里却不知不觉有点虚。   特别是想起白皇后那如同神来的一枪投掷,让他更有些胆战心惊之感。只是他没有表现出来。   大承……是不是真的有了一个战神皇后?   这不是多一个将领这么简单。而是本来柔弱的女性中除了一个和男人媲美的战将,这绝对是天神的做为。这是天生的祥瑞,说明这个王朝,这个皇帝,是被神灵眷顾。   就像是大承开国皇帝,从最弱小的、谁也不看好的势力, 第60章   让人押走那群使臣之后,卿昱和白萌决定继续狩猎。   卿昱还要猎只大老虎被白萌铺床呢。   白萌表示自己并不想弄一只完整的虎皮铺床,这很像山大王。   “可是朕想要。”卿昱老老实实道。   白萌无奈:“好,我给你打。”   卿昱更加老实道:“可是朕想自己打。”   白萌道:“成,我帮你看着。”   于是帝后达成一致意见,开开心心的去狩猎了。   之前一场疑似针对皇帝的“意外事故”让其他人担心的不得了,帝后二人倒是完全没放在心上。   对白萌而言,那只受过伤的普通熊,和兔子没区别。   对卿昱而言,他知道这只熊大概和兔子一样对白萌来说没区别,自然不害怕。   随行的侍卫心情很复杂,他们将视线放到自己的头儿身上,却发现头儿也淡定的很,完全没在意这件事似的。   “嗯?在意?为什么要在意?”他们的头儿道,“娘娘的武力值你们又不是不知道。”   侍卫们沉默。嗯,头儿说的好有道理,所以……我们也淡定?   那就淡定吧。这没什么好吃惊的,大概。   随行的侍卫和太监很快心态就恢复正常,但其他人可就不会了。   他们虽然没有亲眼见到皇帝一杆枪飞出去插死大熊,但那杆枪确实明明白白放在那里,让人瞻仰的。   最开始想着皇帝果然有先帝之风的大臣,在看着侍卫拔不出来的枪,却被皇后轻描淡写一提就提上来了的时候,心里开始回想之前关于皇后的传闻。   但不知道这些人是怎么回事,大部分人都立刻断定,这肯定又是帝后做的一场戏,为的就是再次宣扬皇后的神力神迹。   哼,小把戏。   大臣的这种心态帝后不知道也不关系,现在卿昱正准备猎人生中第一只老虎。   他当太子的时候都没猎过老虎。   白萌退到一旁,侍卫们围在卿昱身边,大家都非常紧张的等着围猎场的人把老虎放出来。   当那只大胖老虎迈着慵懒的猫步跑出来的时候,白萌脑袋忍不住掉落几根黑线。   这群围猎场的人能不能再明显一点?看看这痴肥的体型,看看这呆傻的目光,这只老虎就是你们养的吧?之前那只黑熊还看得出来是山林里的野熊,只是不知道倒了什么霉被人赶到了这里。但这只老虎身上圈养的痕迹实在是太明显了。   而且……而且白萌眼尖的发现,这只老虎的爪子都已经被修剪了。   这是养的大猫吗?   白萌扶额,有点可怜老虎。   在这个世界,老虎挺常见。在她那个世界,早就见不着老虎了。   世界大变之前,老虎就是稀有动物;世界大变之后,普通动物基本见不着了,自然更看不见老虎。   她离开之前,这些普通动物都会被严密保护起来,提取基因,期盼能重塑生态圈。   可惜这里的动物生不逢时。   “嗷……喵……”老虎张大嘴,对着卿昱等人打招呼。   卿昱举着的弓箭愣在了半空。   他一脸迷茫的看向白萌:“喵?这是老虎吧?”   白萌嘴角一抽:“这只老虎大概是和猫一起养大的……或许。”   卿昱放下了弓箭,一脸委屈对白萌道:“朕看上去有这么弱?”   白萌安慰:“明弈龙体尊贵,磕着碰着都是不得了的事。具有野性的大老虎若伤着了你,他们如果自处?打一只乖一点的,解解馋就好了。”   “喵嗷。”胖乎乎傻乎乎的大老虎乖巧蹲坐,叫。   咦?今天这群两脚兽为什么放我出来又不给我投喂呢?大老虎做歪头迷惑状。   卿昱眼皮一抽,觉得有点下不去手。   求求你反抗一下,凶残一下啊!哪怕逃窜一下也好啊!你这么信任的看着朕,让朕怎么下手!   卿昱无力的摆摆手:“把这只狸猫……老虎牵回去,好好养着。别放出来了。”   围场的人十分尴尬的出来,对着大老虎道:“嘿,虎子,回去吃饭了!”   嗯……原来这只大老虎还有名字。   等等!你都给大老虎取名字了,还把它放出来给皇帝猎,是不是太过分了?!人性呢?信任呢!   卿昱突然为那只叫“虎子”的大老虎委屈。   白萌嘴角抽搐。   农家还给养的猪羊取名猪大猪二,羊一羊二呢,养肥了还不是会将猪羊给宰杀卖肉或者吃掉。这只叫“虎子”的大老虎,和被养的猪羊有区别吗?   虎子屁颠屁颠的跟着围场工作人员离开了。喵嗷,回去吃饭!   “这头老虎智商感觉挺高的,好像还能听懂人话。”白萌道。   卿昱使劲点头。   看着卿昱期盼的样子,白萌摇头:“虽说现在看着温顺,那是因为它没见过血。只要见过血,畜生的凶性就会被激发。你若养着它,说不定它就会被人算计着害你。虽然害不了你,但它一条命也就没了。你不是更心疼?”   卿昱沮丧道:“说的也是。它还是留在这里开心些。这里的地方也宽阔些。”   白萌笑道:“好了好了,若喜欢宠物,猫猫狗狗什么的,宫里还少吗?不然,养只大白兔?”   卿昱道:“为什么要养大白兔,大白兔就是用来吃的。”   白萌似笑非笑:“是啊,大白兔就是用来吃的。”   卿昱兔耳朵一下子就警觉的立了起来。总觉得白萌话里有话!   白萌笑着揭过这个话题不谈,道:“陛下还想要虎皮,那我去猎一头。”   卿昱百无聊赖道:“朕是想给你猎一头。算了,再叫一头出来,也是养的痴肥没有行动力的吧。虎皮什么,咱们不缺。”   怪不得虎皮不缺,围场这群人是把老虎当猪羊养,当然不缺了。   白萌笑道:“那就陪我随便看看吧,有有趣的猎物,我打给你玩。”   卿昱道:“好。”   于是这场狩猎就变成了踏青了。其实对白萌而言,就算有比较凶猛的动物出现,也和踏青没区别。   踏青的时候,卿昱对着一些小猎物还是展现了他的箭法。只凭他一个人打到的,等会儿狩猎结束的野味烧烤,两人是吃不完了。   白萌对卿昱夸了又夸,夸得卿昱都不好意思了。   在结束的时候,白萌都没有再狩猎。   普通的猎物卿昱自己狩猎就成了,凶猛的动物,除非是刚才的意外,不然帝后也遇不到。白萌全当是散心了。   卿昱见白萌无聊,跟白萌承诺了。等狩猎结束,他就带着白萌,不,白萌就带着他,偷跑到附近深山老林里打猎。   白萌看着卿昱亮晶晶的眼睛,无奈至极。别调皮好吗?多大的人了,唉。 第61章   狩猎结束,某个属国的使臣的事已经传遍了大臣和使臣耳朵里。   因涉及谋害帝王之事,就算对卿昱说要打仗这句话心里很不喜的大臣,这时候也只能闭嘴。   皇帝在气头上,这时候说什么三思,很可能被打入想要谋害皇帝那一群人中。   狩猎之后是封赏,拔得头筹的当然是卿昱从边疆调来的将领。   但现在所有人注意力都在据说是皇帝狩猎的那一头黑熊上。   有消息传言,这黑熊是皇后猎的,而且是直接一枪将黑熊钉在了地上。   这也太玄乎了吧?比起这个消息,他们更愿意相信皇帝神功盖世。   毕竟先帝也是神功盖世的人。   不只是大臣这么想,使臣也这么认为。   卿昱不知不觉又为白萌背锅,他还背得美滋滋的。   吃野味是卿昱最期待的时刻。虽然野味他没少吃,可这是自己亲手猎的,意义不同。   卿昱看着白萌一口一口吃下自己亲手猎来的鹿,脸上笑得跟朵花似的。   白萌撕下了一小块烤鹿肉,喂给了卿昱:“好吃吗?”   卿昱自豪道:“朕猎的,当然好吃!”   他也撕了一小块鹿肉喂给白萌。小夫妻两你喂我,我喂你,让周围人不由生出一种牙酸的感觉。   不过这甜蜜快乐只持续了一天,第二天,卿昱就被气到了。   他寄以厚望的边疆将领们统统不知道是吃错了东西,还是水土不服,居然拉肚子拉虚脱了。   今日有和属国来的勇士的比赛,这种子选手拉肚子拉得脚都站不稳,大承这边怎么比?   如果一个两个也就算,全部拉肚子,卿昱不想阴谋论,也得阴谋论。这是又有谁吃了熊心豹子胆,在这个紧要关头拖后腿搞事?   卿昱一边下令严查,一边调集在猎场的其他武将。   白萌拍了拍卿昱的肩膀道:“别着急,这有什么可急的,让我上场。”   卿昱道:“还没到萌萌上场的时候,这在场还有这么多武官,朕的俸禄不是白给的。”   白萌点头。   小皇帝心里有数,她就不多说了。   谁知道白萌不主动出现,却有愣头青出来挑事。   一个属国的勇士直接点名要挑战大承的战神皇后。   看着那个属国勇士二愣子一样的神情,以及他身后其他使臣欲哭无泪的样子,大承长眼睛的人都知道这二愣子勇士被人算计了。   卿昱审视了这人好几眼,道:“你有什么资格直接像朕的皇后挑战?朕的皇后凭什么应你的挑战?”   那二愣子勇士摸了摸头,道:“臣只是很敬佩史书中的大承战神皇后,一直想着要是能和她比一比就好了。现在大承又出了个战神皇后……真的不能和臣比一比吗?”   卿昱:“……”   觉得心有点累。这人怕不是个啥的吧?   那二愣子勇士叹了口气,垂头丧气道:“不同意就算了,臣知道地位卑微,又没什么大功绩,战神皇后看不起臣也是理所当然的。”   卿昱:“……”   虽然这人有点傻,还被人推出来当枪使,但因为太傻,反而似乎并不怎么让人讨厌?   二愣子勇士对着帝后拱手:“是臣孟浪了!臣会更加努力习武!”   然后下次再向皇后挑战吗……大承的臣子们有些风中凌乱。   他们还没相信皇后的武力,这人倒是相信了。   这个小闹剧过去之后,大承的勇士和属国的勇士终于可以开始对战了。   这对战都是文雅的比,没有相互对战。   比试分三场,一次是骑术,即赛马;一次是射箭,分静止靶子和动态靶子;一次是力气,看谁搬起的重物最重。   这比试,也相当于是娱乐活动了。毕竟属国朝贡,是一件“喜事”,不会真有人上去打架。不说刀剑无眼伤到人不好,就是揍掉别人几颗牙齿,那也是很不雅观的。   比试骑术的时候,卿昱派的是一位传令兵。   骑马什么的,没有比传令兵更熟了。他一次工作,能跑死好几匹马。   白萌称赞卿昱,脑瓜子比旁人灵活得多。一般秋猎,谁会让个传令小兵上场?   卿昱无奈道:“不是朕突发奇想,实在是该去的人全躺下了。就凭那些只在校场骑过马的武官,他们怎么跑赢天天骑马的异族?”   白萌点头同意:“这个人的确最合适不过。”   那传令小兵根本没想到自己会担此重任。他晕乎乎的就上了场,然后凭着本能反应,便赢了这次比赛。   属国的那群勇士们满脸不敢置信。他们从小在马背上长大,最熟悉马的脾气。现在随便抓了一个大承的小兵和他们比,怎么都能比赢?   这马还不是那小兵常骑的马吧?大承的好马不像他们那里自己去草原抓,这马可不便宜。一个衣着朴素面容沧桑的小兵,不可能买得起这种好马。   传令小兵摸摸脑袋。嗯……随便换一匹马都能跑得很快,这是职业素质啊。他传令的时候,一路上跑死好几匹马,都是直接换了驿站的马继续跑,难不成还有固定的马?   前些年大承四处边疆都在战乱,动不动就是八百里加急,他的骑术怎么也练出来了。   于是第一局,大承的传令小兵拔得了头筹。   传令小兵喜滋滋的捧着一大堆赏赐。虽然不一定能升官,但发财了也是很好的。   几日前他还得到老婆孩子的书信,说屋檐漏水,该翻修房子了。他还攒着饷钱,准备寄回去给老婆孩子翻修房子呢。   有了这些钱,别说翻修房子,重新买一个小院子都够了。   第二局,卿昱让自己某个侍卫上场。   这个侍卫的眼睛有点毛病,他看不清近处的东西,但远处就看得很清楚。   这个人是白萌让卿昱派的。她听了这个勋贵子弟的事之后,就知道他是个天生远视眼,特意让卿昱把这人召为侍卫,可以帮忙查探消息。   这人的箭法是白萌亲手教出来的,算是白萌半个弟子。   静态靶子对于这个人而言,简直太容易了。   不过动态靶子,这个人就有些吃力。骑在马上射箭,对于这些没什么经验的侍卫来说,肯定是比不上常常狩猎的异族。   于是第二场,大承一胜一负,算是打平。   第三场,卿昱心里很平静。   第一场赢了,这一场输了,也只是平手,大承不会丢脸。 第62章   卿昱正想着这次比试算是有惊无险,可谁知又有人跳出来跟皇后挑战了。   其实不是挑战,只是那人表示,若是有幸能获胜,希望能瞻仰一下皇后的武力值。他说他和前面挑战皇后的那个勇士一样,也非常敬仰大承历史中的战神皇后。现在听闻大承目前的白皇后很有先祖遗风,就忍不住想瞻仰一下。   “臣不要赏赐,只想瞻仰一下皇后娘娘英姿。”那看起来很老实巴交的某属国勇士道。   承朝的大臣们脸都黑了。   你们一个个怎么都跟皇后过不去?无论白皇后这“战神皇后第二”的称号是编的还是真的,你小小属国这有什么资格要求皇后做什么?   卿昱也十分不高兴。   本以为在北疆获得了胜利,这些属国应该消停些。谁知道一个两个小动作没完没了,试探个没完。   大臣们纷纷义愤填膺的训斥这个无礼之徒,而大半属国都站在了这个看上去老实巴交的勇士那边,说这有什么冒犯的,既然皇后有这种实力,就不怕拿出来炫。   倒是之前想和白萌切磋的那个二愣子勇士摸了摸头发,站在了承朝这边,指责了对方无礼。   别人都很奇怪。   那二愣子勇士道:“尊重强者是礼节!你们这样就是怀疑强者!”   那个看上去很老实的勇士半晌无语。   大家当然都是在怀疑啊,像你这样毫无怀疑才奇怪吧?   白萌听着下面吵吵闹闹,转头跟太监要来弓箭,随意弯弓搭箭,一箭射向那要求白萌把武力值拉出来遛遛的某勇士的属国旗帜。   每个属国使臣团所在的地方都立了旗帜。   只听“咔”的一声,那旗帜应声而断。   众人鸦雀无声。   旗杆虽是木头做的,也不算粗,但木头不比皮肉,一箭要射入还是需要一定的力气。不仅仅是力气,越过人群,射到这根细细的旗杆,可见白萌箭法。   “你还没得到第一,就先向本宫提要求了,未免太狂妄了。”白萌将弓箭递给身旁内侍,慢悠悠道,“什么战神皇后第二,本宫闻所未闻。本宫不过是会些骑射功夫,这些大承贵女们都会学上一些,怎么就跟本宫要上场跟边疆那群武将抢饭碗似的。”   “你们这些异族人还真是大惊小怪,女子会骑射,就值得你们这么慌张?”白萌冷笑,“至于尊重……我大承是主,你们是属,你们是来朝贡的,不是来做客的。若是你们不愿意当这臣属,想要得一个客人的位置。那就现在请回吧。”   属国使臣脸色都很难看。   虽然他们的确是以属国的身份来朝贡的,但是大承弱势了好几年,又在他们手中吃过败仗。即便大承现在打赢了鞑靼,他们也只是来试探,并非真心诚服。   他们这反应,承朝的众大臣一看,心里立刻明白了。之前还有些自傲,有些侥幸的大臣,心里也沉了下去,知道这群人中,至少有一半都没有怀有善意。   现场因为白萌的话而暗潮汹涌,倒是白萌展现出来自己武力值的冰山一角,又被人忽视了。   比试继续进行,或许是刚才一些属国使臣的态度实在是太令人恼火,激发了承朝这边人的血性,这次对承朝不利的比试,两方居然都打了平手。而不知道是不是旗帜被射断,丢了脸面的缘故。那个一副自己一定能获胜,提前问大承要奖赏的那人发挥失常,早早被淘汰。   他们国家脸色很不好的早早告辞,看样子是连表面的功夫都不想做了。   承朝这边很想把这些人留下来,但顾忌现在还不想开战,只能憋屈的让他们走了。   这次狩猎,或者说这次朝贡季,承朝君臣上下都很不愉快。   他们清楚的感觉到了,大承之前内斗造成的国力衰退,让周边好些白眼狼开始不拿大承当回事了。   朝贡季结束,使臣们陆陆续续离开。卿昱的小本子上也记满了东西。哪些国家可以友善对待,哪些国家需要警惕,哪些国家等大承缓过气来第一个开揍,都在小本子上写得明明白白。   这里还要再提两件事,就是卿昱遭遇黑熊和武将纷纷中招这两件事。   卿昱本是想将这两件事查清楚再放这些人走,但这些人丝毫不给大承面子,一个个都说自己国家有事,必须返回。   卿昱和众位大臣商议之后,还是捏着鼻子认了。   虽然卿昱很想挨个儿将这些属国打服,但承朝现在的确国库空虚,休养生息才是正事。   不过那个黑熊事故相关的属国使臣,卿昱还是扣住了。   他们断定,大承不会轻易出兵,对方更不会。如果连这人都放回去,大承的脸面何存?   追查的事也要继续下去,胆敢在围猎的时候做手脚,显得似乎皇帝身边都不安全了。无论如何,也要讲内鬼揪出来。   只是虽然“无论如何”,追查内鬼也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追查成功的。相关人员已经全部下狱审讯,卿昱等人则带着憋屈的心情回到京城。   天气转凉,这帮君臣也不能继续在避暑山庄浪着不回家,该回去了。   离开的时候卿昱还很高兴,回来他就憋着一肚子气。   不只是他,随行的大臣没有一个心里头舒畅的。   中原王朝向来心高气傲,对周边小国都是以蛮夷称呼。这次居然被蛮夷瞧不起,他们心里能好受?   何况先帝时期正好是大承武力值最强盛的时候,那真是周边国家没有一个不服气的。只是先帝连年征战,内政稍显疲软,卿昱刚登基的时候又是个立不起来的,内忧外患之下,大承这几年稍显疲软。   “但也只是稍显疲软啊,鞑靼朕都打赢了啊。”卿昱一边给自己灌酒,一边絮絮叨叨,“何况这才几年?这些白眼狼,之前我们大承给了他们多少好处?不过几年时间,就翻脸不认人了?”   白萌一边给卿昱斟酒,一边安慰道:“国与国之间,就是这样,明奕不是早就学过了吗?”   卿昱继续给自己灌酒:“就算习惯了,还是不高兴。”   说完,卿昱就倒了。   看上去喝的很豪迈,其实酒量一点也不好的小皇帝,就被白萌抗走了。   如果心情不好,那么就在床上把心情变好了。   于是卿昱被白萌折腾了几次之后,再也不敢说自己不开心了。   他腰酸。   ——————————————   进京之后很快就到了皇后寿辰,但皇后以祖母刚去世不久,虽不能为其守孝,也不愿在今年大办寿辰之由,拒绝了举办寿辰。   皇帝准许,众大臣皆谓皇后孝顺。   之前关于皇后武力值的不实传言,也在对皇后的夸奖中慢慢消散。   只是明明白萌的武力值都明明白白显示出来,见识到的人不少,但京中仍旧坚信白萌只是会骑射,没什么特殊。连见过白萌射断旗帜的大臣都这么说。   不知道这是有意为白萌隐藏,还是这些大臣自欺欺人。   他们大概还是并不希望真有个“战神皇后第二”出现。至于为什么不希望,这个就见仁见智了。   白萌寿辰虽然不办,卿昱的礼物还是会要给的。   白萌终于知道了卿昱给她准备的礼物。   卿昱的礼物是一部纺织机。   卿昱一直对亲手做一些手工很感兴趣。被白萌提醒之后,他从华而不实的模型,转向了对民众有益的一些生产用工具的研究。   他第一个研究的就是纺纱织布。   对于这个研究,卿昱主要考虑两点。   第一点,他要推广棉花,而亚麻和蚕丝的纺织机不一定适合棉花。而且白萌告诉他,羊毛也是可以纺织的,边疆战士会纺织羊毛的话,过冬又会多一些物资——他们缴获的羊,和边疆百姓放牧的羊挺多。   第二点,他向将功劳归于白萌。纺织一向是女性贡献比较大,也默认是女性对其贡献最大。纺织是女德中的一项。白萌若是能在纺织上有大成就,那么她的声望会空前提高。   卿昱一直认为,白萌不需要信仰,但也需要功德。改进纺织肯定是功德。以这个作为白萌的礼物,再好不过。   白萌早就知道卿昱研究纺织机的事——她还多次帮卿昱改进。但她没想到,卿昱给他的礼物,居然是这个纺织机。   之前白萌以为卿昱要给她的礼物,是大赦天下来着。她还一直装作不知道的样子,等着卿昱给她“惊喜”。   谁知道大赦天下有,但礼物却不是大赦天下。   看着卿昱向全天下百姓下旨,推广“皇后设计的超高效纺织机”,白萌心里不知道是无奈多些还是感动多些。   小皇帝还真是认准了自己一定需要功德啊……   “高兴吗!”卿昱眼睛亮晶晶的,“以后萌萌会有更多功德的!”   “高兴。”白萌琢磨着,是不是该稍稍积极一点,多帮小皇帝一点。   这次……她的确有一丁点被感动到了。   毕竟小皇帝这个寿礼,并非是通过权力或是财富,而是经过他自己日日夜夜思索研究,用自己的双手一点一点设计打磨出的东西。   小皇帝花的这个心思,白萌觉得,她或许应该回报一二。 第63章   白萌虽然给自己订了个贤后目标,实际上她除了吃吃喝喝,管管小皇帝给她的家产,其余心思都在怎么吃小皇帝身上了。对承朝的事,她真不是多关心。   只要承朝统治还过得去,她有生之年能继续舒服悠闲下去,她本没想管那么多事。   白萌对于这个世界,这个国家,并没有归宿感。   她生活的那个环境,有的人对国家越发执着,也有人对国家这个概念越发淡薄。   她就是淡薄的人。   来到这个世界,看着有序世界中各种和她格格不入的思想,这种思想的碰撞,她觉得挺有意思。   但白萌还是那个白萌萌,并不会因为名字中少了一个字,就变成了另一个人。   只是现在看着小皇帝努力的讨她欢心,白萌觉得,如果小皇帝真心热爱这个国家,那么,她应该让小皇帝也高兴一下。   于是,白萌开始有意无意的,和小皇帝谈起她从书本上看过的,旧时代的一些故事。那些仅存在于书本中的有序世界的故事,那些时间线应该在小皇帝生存许多年后的世界中发生的故事。   白萌没有系统的给小皇帝讲什么经济,什么政治,什么社会。她只是单纯讲述一些,各个时代的发生的故事。   至于小皇帝能不能从她的故事中梳理出时间线,得到些启发,就全凭小皇帝个人悟性了。   卿昱很惊讶白萌给他讲这些。   卿昱丝毫不怀疑白萌所讲述的“故事”是真实存在的。只是不知道这是另一个世界,还是未来,但那些故事中的社会真的让他心灵得到极大震动。   特别是其中有个国家,和他的国家一样,拥有过秦汉唐宋,只是他们没有遇到元朝,而是另一个汉家王朝推翻了宋朝,统一了中原华夏,并且在和北方异族的斗争中大获全胜,重新收复了宋的失地。   那时候的鞑靼似乎没有像白萌故事中那样,因为一个厉害的领导者完成了统一,形成了强大的王朝,入主中原。   卿昱很不愿意相信,鞑靼会入主中原。但他的理性告诉他,白萌口中的故事,是真正可能发生,或者说已经发生的。   另一个时空吗?   经常偷偷看各种传奇话本的卿昱接受力很强。在他已经确信白萌是来自天上的仙女之后,对这些神异之事,接受力更强了。   卿昱毫不怀疑,白萌能“看”到这华夏大地上下五百年的事。   但他从来没问过。   卿昱根据自己看过的话本推测,神仙无法直接干涉凡间的事。便是神仙,泄露天机,也是会遭受重罚的。   他只要白萌陪着他就好。白萌陪着他,他就有无限的勇气。他不需要白萌为他牺牲。   因此,在听到白萌讲述第一个故事的时候,卿昱很害怕。他让白萌别讲了。他担心白萌会因这些故事受到伤害。   白萌失笑:“放心,我有分寸。只不过是一些虚构的故事而已,和这个世界一点关系都没有。”   卿昱用他聪明的脑子思考了许久,恍然大悟。白萌这是想到一个既可以教导他,给他泄露天机,又不会被惩罚的法子了吧?用另一个空间的事,来提醒他?   的确,从故事中的北宋王朝后,历史走向就完全不同了。那么……这不算是泄露未来的事?   卿昱道:“但是萌萌,朕还是希望你什么都别说。朕担心,朕害怕。”   白萌看着卿昱忧愁的脸,忍不住在他脸颊上亲了亲:“不用担心,我心里有数。”   卿昱抱着白萌,忧心忡忡。   他知道,白萌心里主意大,不会因为他改变。只要白萌决定了,谁说都没用。   是他太没用了,白萌看不下去了,才会帮他吧。   卿昱陷入自我厌恶中。   白萌哭笑不得。他是看小皇帝太努力,又对她太好,所以才想帮帮小皇帝,怎么就让小皇帝自我厌恶了。   最后,白萌还是把小皇帝拖到床上,让小皇帝知道了她的确不会因为这件事受到惩罚,也不是因为小皇帝太没用了才会做出这种事。   卿昱扶着自己的腰,摇摇晃晃上朝,欲哭无泪。   好了,朕知道了,朕再也不敢说了,呜呜呜,萌萌好凶残,朕的腰……朕的小弟弟快要破皮了……   白萌淡定喝茶。把自家小皇帝折腾的差点下不了床,她还跟没事人似的,怪不得小皇帝认定她是仙人下凡(仙人:……这口锅我不背。)   ——————————————————   卿昱消化了一段时间白萌的故事,开始陷入沉思。   他想从中吸收一些自己能用的东西。   明朝的政党纷争,清朝的闭关锁国,两个朝代共同的对思想的束缚,这是他所想到的最需要改变的东西。   但他也明白,为何这两个国家会束缚人的思想,让军队越来越弱,文人越来越迂腐。   按照白萌所说的故事中的时间进程,就像是先哲书中曾描绘过的一样,“皇帝”终究会消失,这个国家将再次回到由民众推荐领导者,而不是世袭。   这对于统治者而言,肯定难以忍受。   好不容易打下了天下,哪一个王朝没有延续千万世的希望?   皇位不稳,是所有帝王的心病。   可,历史的进程,是人为能改变的吗?就算没有这后世不会推翻帝制,又有哪个王朝能延续不灭?   卿昱托腮想,与其在自己百年后,其他人从自己的不肖子孙手中夺得帝位,还不如,大家都当不了皇帝了呢。   听说还有个“君王立宪”可以保留皇帝。如果后世子孙争气些,在承朝未灭亡的时候就和平过渡,说不定将来承朝真的能万代不灭。   君王立宪,君王成了吉祥物,没有权力。没有权力就不会犯错,不会犯错就不会被推翻。   “只是当个吉祥物……朕肯定是不愿意的。朕宁愿不当这个皇帝。”卿昱自言自语,“其实朕本来就不是很想当皇帝来着。”   他生来就是太子,顺理成章成为皇帝,说句站着说话不腰疼的话,他对皇帝这个位置,就是当一种责任。他不能让家业在自己手中败坏,不忍心看着黎民百姓受苦,不想被史书钉在耻辱柱上。   何况,就算他对皇位再制作,人是会死的。死了之后,就算他再在意,也控制不了子孙后代都是明君。   秦皇汉武,唐宗宋祖,哪个不是绝代天骄?可子孙不争气,他们又能如何?总不能从阴曹地府爬出来把子孙暴打一顿,重新选皇帝?   所以,他就顺应历史潮流吧。当一个顺应历史潮流的君王,再给后世子孙留下要顺应历史潮流,积极改革的寄语,至少,华夏大地能少受一些磨难。   大概?   卿昱对自己一点都不自信。   走一步算一步吧。不自信的卿昱不负责任的想着。   下好决定之后,卿昱就要进一步动作了。   首先,他开始鼓励商贸,特别是海上贸易。   对那些坚持重农抑商的大臣,卿昱道:“国库空虚,土地兼并又严重。农税能有多少?朕知道你们和你们的家人都吞了多少地,而且官员是不交税的。朕倒是想让你们把地吐出来给交税的百姓种,你们自己愿意吗?”   大臣被卿昱如此直白的话噎得半死。   卿昱继续道:“不过朕已经有计划了。接下来,朕会要求皇庄交税。朕都要交税,你们这些当官的应该也逃不过。”   大臣们:“……”陛下,你这样损人不利己真的好吗?   卿昱道:“当然,朕知道要从你们口袋里弄钱,你们会激烈反对,引经据典的反对,实际上就是不想给钱,朕都明白。”   大臣们:“……”陛下,你可以闭嘴吗?你能不能委婉一点?   卿昱道:“但是如果你们能老实的支持朕推广新良种,新技术,卖这些农产品的时候别狮子大张口,朕会暂且放过你们。”   大臣们:“……”陛下,你这是在威胁我们吗?   卿昱道:“既然你们这里抠不到钱,百姓们没有地又会饿死,不如做生意。我们大承的百姓穷,但世界这么广大,听说东边有一块无主的肥沃大地,听说西边有许多穿金戴银很喜欢奢侈品的异族人,朕去外面要钱,总没问题吧?又不是打仗,一本万利的事。”   大臣们:“……”   大臣们:“请容臣想一下……”   大臣们:“等等!陛下你说东边有一大块肥沃的无主之地!陛下你这不是开玩笑吧?”   卿昱微笑,嘿嘿,上钩了。萌萌说的,能错吗?   卿昱做严肃道:“朕从来华的异族口中得知,东边有一块面积不输于大承的土地,土地上虽然有蛮族生活的,但是并没有国家,他们和大承深山里的蛮族差不多。所以,那的确是无主之地。只是……西方各国也已经知道那块地方的存在,派了很多人去挖矿淘金。唉,不知道我大承现在准备,还能抢到多少东西。幸运的是,他们好似并没有占领那块土地的意思。”   卿昱叹气:“你们都看着古籍,以为千百年前西方都是蛮荒之地,就以为现在也是,不肯睁眼看世界,不知道西方已经建立了多少强大的国家,不输于大承的国家,若不是有天堑遮掩,我大承哪会只有鞑靼一个敌人?”   大臣们有点慌,陛下说的该不会是真的吧? 第64章   卿昱扔下一个炸弹,就退朝了,留大臣们惶恐不安。   要让这群将几百年前书本中的知识奉为真理,不肯有丝毫变通的大臣们睁眼睛看世界,还有的磨。   不过卿昱相信,上行下效,他若是一个开明的人,那么他的臣子,也会渐渐变得开明。   卿昱回来跟白萌请功要抱抱,白萌狠狠的夸奖了卿昱一番,夸得卿昱红光满面,那得意劲儿,跟喝高了似的。   他就喜欢白萌夸他。   “只是口说无凭,朕还需要搜集些实证才是。”卿昱得意完了之后,和白萌商量道,“朕想召集京中的异族人,让他们编纂一部介绍外面世界的书籍。但朕并不知道,他们所说的是真是假。”   白萌懒洋洋道:“怎么,想将这事交给我?”   卿昱谄媚笑。   白萌捏了捏卿昱的脸,卿昱把脸凑过去,捏吧捏吧。   白萌失笑,亲了亲刚才自己捏红的地方,道:“我倒是无所谓,管着一群人编书也挺有意思的。只是那些人肯定是男性,让他们入宫不太可能。”   卿昱道:“朕会在外庭给他们安排一块地方,萌萌负责审核管理就成。凤宁宫的内侍可以去往外庭。”   皇宫分内宫外庭,内宫是女眷所住,是皇帝的生活区。外庭则是皇帝的办公区域,也划分了出了一部分地方给大臣办公。   白萌坐镇后宫,派遣内侍管理这些编书人,偶尔遣内侍将那些编书人召来询问,这样不算是“玷污了内宫的纯洁性”。   在皇帝夜夜宿在凤宁宫的前提下,不会有人不长眼污蔑皇后。   白萌见卿昱已经做好打算,就知道这家伙是不担心自己不答应。   不过她的确不会不答应。现在小皇帝交给她的皇庄什么的她已经理顺了,只需要看一看报表,核对一下收益就成了。内宫的事更是简单,全部是定好的规矩,她已经交给了自己身边人。   编书,的确有些意思。她也对这个国家之外的世界很感兴趣。对有序世界的外国的印象,她都是来自于书本。听听这个世界的异族人亲口讲一讲,的确更有意思。   如果将来有机会,她或许会想着到处看看。   白萌看向说起自己的“睁眼看世界”计划,说的神采飞扬的小皇帝。她想,到那时候,小皇帝应该也是很愿意和自己一起出远门的。   等不这么忙了,生个孩子,快快养大,将这庞大的帝国交给他,自己出去逍遥也不错。   白萌此时的想法,正好和小皇帝之前的想法不谋而合。   可怜那个孩子,还没出生,就已经有了被甩锅的悲惨未来。   不过对于那个孩子而言,能早早继承皇位,说不定并不会觉得自己悲惨。   不是所有人都跟卿昱一样,只把皇位当责任。   大部分皇帝,是将皇位当做宝物,但并不会想为此承担责任吧。   白萌看着小皇帝的眼神,越加柔和。   ————————————————————   或许是被卿昱吓到了,或许是现在卿昱这皇帝积威渐重,或许是这种事并没有触及到谁的利益,在国武监的事还没忙完的时候,卿昱要求召集天下异族人,特别是西方的来客进京,甄选能人异士,编纂一本介绍西方国家和风土民情的书籍的时候,大臣们都没有反对。   当这诏令发布之后,几乎听说了的异族都忍不住往京城拥。这时候的华夏大地,还是异族眼中的遍地黄金之地。他们对这个伟大王朝的皇帝,还是充满了好奇和敬畏。终于有机会接近这个王朝的中心,那些冒险家们是怎么也忍不住的。   当然,不是所有人都有殊荣得到考核的资格。   按照白萌的提议,他们首先要看对方的地位。如今在海上的冒险家们,大多是“奉旨出航”,身上有爵位的人不在少数。这些人手中都是有信物的,他们的通关文书也会有记载。   要了解外国的事,还找地位比较高的人,他们才了解的更全面。   在国外,读书之风还不如华夏大地。他们的知识垄断在贵族阶层。   华夏虽然科举艰难,但是若是有心,过程虽然曲折一些,读书识字也并非不可能。民间传说中许多名臣都是家境贫寒之人。   编书之事,若没些文化积淀不可能。有爵位之人,至少接受过教育。   虽然也有冒充之人,但之后只要考一考就成了。   接受教育之人,除了西方贵族之外,还有传教士。   卿昱不懂这些国家为何宗教会有这么高的地位,但一想华夏历史中也有宗教地位高的不得了的时候,他就释然了。   反正他是不会去信这些宗教,也不会让他们传教。   他信有神仙存在,但不信外国的神仙会包佑大承的人。   地上有国界,天上亦然。一个出生在外国的异族便是得了道成了仙,你说他会庇佑其他国家?卿昱可不信神是无私的。   “如果要信,朕为何舍近求远,信萌萌就好了。”卿昱道,“萌萌真不要修庙?”   白萌弹了一下卿昱的额头:“不要。我现在可没有什么神通,就算真的有了,你觉得我耳边随时有不认识的人絮絮叨叨,求些有的没有的东西,我会高兴?”   卿昱想了想,忍不住打了个寒颤:“那是很烦躁的。就不能屏蔽吗?”   白萌道:“得了别人的香火,若不是实现一两个愿望,岂不是过了些?只是从那么多愿望中筛选出一两个来实现,那也很麻烦。所以我宁愿自己修炼。”   白萌随口胡扯,被卿昱引为真理。   卿昱不断点头:“没错没错,还是自己修炼更合适。”   至于怎么修炼……他又不是神仙,他才不管呢。   所以为白萌修建庙宇之事,又搁置不提了。   也幸亏是没提,不然卿昱突然跳出来说给白萌修庙宇,大臣还不得炸。   召集异族之人编书的事不能一蹴而就,从诏令下达传播,到来承朝的异族思考好,开始启程,这都需要时间。只是承朝的上层贵族们,开始顺着卿昱的意思,去接触外界的事物。   改革武科,推广新作物,推广新纺织机,和属国扯皮,还要接触新事物。承朝的大臣们忙得跟陀螺似的,转个不停。   他们心里叫苦不迭。皇帝沉寂了几年,这一开始发奋,就让所有人陪他加班,真是头疼。   好想念之前懒散的时候。哪怕边疆烽火连绵,国内大灾小灾不断,也阻挡不了这群大老爷们喝茶看戏。   可现在边疆安定了,今年又是个难得的风调雨顺好年头,他们却更忙碌了。   有一个勤政的皇帝,大臣也躲不了闲了。   大臣们一边抱怨,一边忍不住对卿昱更敬重了些。   好似卿昱让他们忙得转悠个不停的勤奋,让他们突然想起了刚读书的时候的雄心壮志。   无论是读书人还是武将,都曾经有一颗安邦治国,辅佐帝王海清河晏的心。   只是渐渐的,这心被庸俗之事埋没了。他们计较着争权夺利,倒是忘记了最初这天真的梦想。   可当皇帝让他们忙起来,没心情想那些争权夺利的事时,他们心里那沉寂已久的理想,又渐渐浮出睡眠。   他们的容颜疲惫了,眼下青黑了,一个个精神头却越来越好。   这,大概就是一个国家的欣欣向荣之气吧。   不只是大臣,百姓们也一样。   华国的百姓们很能忍,只要有口饭吃,有身衣服穿,就不会想东想西。连年的自然灾害,终于在今年结束。他们老老实实的按照皇帝拍下的官员的要求,在普通粮种会减产的沙地山坡,种上了新的粮食,勤勤恳恳灌溉除草,看着那没见过的农作物越长越茂盛,当青杆上结出饱满的玉米,藤蔓下结出了大个儿的红薯,矮小的植株扯出了一连串土豆,他们喜极而泣。   当棉花被纺织成棉线,纺织成柔软的棉布,穿在身上,柔软的彷如肌肤的抚摸的时候,女人们第一时间就拿给孩子穿上。她们牵着好奇的在新衣服上摸来摸去的孩子,迎接查看农田回来的男人们,一起夸赞皇帝给的恩赐。   更多可以果腹的粮食,更柔软保暖的纺织物,更高效的耕织用具,这些都是皇帝的恩赐。   只是一场丰收季,卿昱的民心就开始凝聚。他这个皇帝,在百姓的心中,也不止在是一个符号,而是渐渐聚集了光环的神像。   这种民心的聚集,卿昱很快就感觉到了。   各地都在反馈,百姓们在庆祝丰收,在自发的用各种方式表达对皇帝的崇拜和感谢。京城中的百姓也悄悄给皇帝立起了长生牌,希望这么好的皇帝,能够多活几年。   这些“悄悄”,在做的人多了之后,就成为一种公开的秘密。   这时候,大概有谁说要推翻这个皇帝,皇帝还没做什么,百姓们就先冲进去把人打死吧。   这就是民心。   卿昱很高兴,决定要祭祀社稷,感谢上苍。这一点的,大臣当然都不可能反对。   他们也很高兴,仿佛再次看到了大承的盛世。   可就在这时候,有人却要逆流而上。 第65章   祭祀天地本来应该在每年冬至。   今年风调雨顺,卿昱决定在立秋的时候祭祀一次,大臣们想着今年的确顺利,的确应该多谢谢老天爷,都表示了同意。   每年祭祀都是定好了的规矩,朝中有条不紊的忙碌起来,倒不是多麻烦的事。   在祭祀之前,诚国公觐见了皇帝。   在看到明显消瘦沉默的诚国公的时候,卿昱有一瞬间的恍然。   他对诚国公最后的记忆,还停留在诚国公在太后去世的国丧期间,还被人不断弹劾府内歌舞不断上。   转眼间大半年过去了,怎么诚国公跟变了个人似的。   卿昱不由思索,自己在这大半年是不是找人恶整了他?折磨了他?不然他怎么会变化这么大,跟突然长大了似的?   可他思来想去,除了遣诚国公给汪太后守了一段时间的灵之外,好似没对他做过什么。   难道是诚国公终于悟出了汪太后去世之后,他该长大了,于是就长大了?   卿昱一头雾水。   他不知道,虽然自己没折磨诚国公,但诚国公的确在汪太后去世之后,日子不好过了。   之前汪太后还在世的时候,诚国公被汪太后宠着,奢侈成性,吃喝玩乐,不比身为皇帝的卿昱来的差。   即便是汪太后瘫痪在床的时候,汪太后也能时不时的悄悄差人出宫补贴他。   汪太后用的自己的私库,卿昱对此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待汪太后死后,卿昱再善良,也不可能将汪太后私库原封不动的全送给诚国公。汪太后搜刮了一生的私库,最终当然都进了卿昱的内库。   卿昱虽然善良,但是有点小气。汪太后死后虽然入了先帝陵墓,但是他还是在陪葬品上稍稍克扣了一下。除了原本长寿宫汪太后用过的东西全部陪葬之外,其余陪葬品,卿昱派人将宫里需要更换的旧物填充进去,看似好似陪葬品一大堆,实际上都是宫里用旧的磕破的,需要废弃的物品。   这些东西基本都是砸了或者融了重铸,不如废物再利用,陪汪太后在地底长眠。   卿昱对此振振有词。若汪太后地下有灵,那么自己父皇地下也是有灵的。父皇那么多好东西,若他原谅汪太后,肯定少不了汪太后吃穿;若父皇不原谅汪太后,要为自己这个儿子出气,那么汪太后带再多好东西到底下,也会被父皇收走,赤条条的赶出去。那汪太后带那么多好东西下去也没用。   卿昱一本正经对白萌道:“父皇肯定愿意补贴朕,所以朕就笑纳了。”   白萌乐不可支。   总而言之,汪太后去世之后,就没人补贴诚国公了,诚国公现在又拿的是国公的俸禄,而不是之前的亲王俸禄。他又没有在朝中兼职,手底下那些铺子庄子,在他失势之后,管事的人也不再那么尽心,他的收入骤减。   偏偏他对此毫无知觉,照旧花天酒地,奢靡铺张,没过多久,他就发现生活捉襟见肘,不能支撑他继续享乐了。   诚国公这才恍然,自己这是真的失势了。   一直以来的自欺欺人心理建设就此崩塌,他变得更加暴躁易怒,日子自然过得越来越差。   这时候汪太后给诚国公府中塞着的那么多莺莺燕燕也开始拖后腿了。他后院那么多人,各个都要吃穿,花费是巨大的。   幸亏诚国公的王妃侧妃各个都是名门闺秀,他开始问王妃侧妃要钱。   侧妃都团结起来,一个个跟诚国公哭穷,死活不肯拿嫁妆去填诚国公府的窟窿。   诚王妃这次也精明了一次,道自己的钱可以用,但只能支撑诚国公一个人的奢侈花费。后院那些女人,她可不想养。   诚国公恰巧被这些女人吵得头疼,也觉得自己过得都不怎么样了,怎么养那群娇弱女人。那群娇弱女人本来就是汪太后赐给他的美婢。美婢也是奴婢,本就是伺候人的。现在主人家家景不怎么好了,她们自然就要重新过上奴婢伺候人的生活,就同意了诚王妃的话。   诚王妃十分高兴,颇有些守得云开见月明的感觉,认为诚国公要浪子回头了,从此更加温柔小意。   诚国公从诚王妃这里找到了一点自信,倒是对诚王妃稍稍好些了。这夫妻两居然有了一丁点气氛缓和的趋势。   看着这一对夫妻两似乎相处融洽,侧妃们继续守着自己的钱袋子,缩在一旁。   她们这辈子,就指着自己的嫁妆过活了,才不会像诚王妃那么傻,为一个不值得的男人倾尽所有。   诚王妃多次有机会跳出诚国公府这个火坑,却偏偏带着不走。   可怜她们日日夜夜盼着跳出火坑,却没人给她们这个机会。   就凭着心里这股不平衡劲,她们就不想让诚王妃好过。   诚王妃同样也不想让她们好过。   虽然在对待丈夫这里迂腐了些,后宅那些手段,她可一点都不手软。在这一点上,她倒是完全忘记了“正妻该大度”的教导了。   诚王妃跟诚国公多次进言,说侧妃们各个私库丰厚,她们靠着诚国公最辉煌的时候敛了不少财,在诚国公落难的时候,却一毛不拔,说不准就有想另找他家的心思。   诚国公听了诚王妃的挑拨,诚王妃当初遭受到的责打开始被侧妃们承受。受害者成了助纣为虐,为虎作伥的加害者。   诚王妃不仅挑拨诚国公伸手向侧妃要钱,还开始收拾整理诚国公府后院。   现在她终于掌握了诚国公后院大权,怎么也要显示出女主人的用处。   卿昱安插的钉子因为诚国公府管理太松散,久而久之就大意了。这次居然全部被诚王妃认了出来。   诚国公这才发现自己的诚国公府原来有皇帝这么多眼线,顿时惊出了一身冷汗,对诚王妃更信重了一些。   诚王妃最近是春风得意的很。   安插的钉子被诚王妃拔掉的事,卿昱当然知道。   他只出手将这些人都要走,便不管了。   为他做事的人,若能保,还是要保住的。   诚国公府已经是这个样子,不再是他的威胁。今后诚国公府中是个什么情况,卿昱懒得管,也不想管。   他现在要管的是大承的江山。   诚国公不想交人,想将这些人都处死。可关在别庄的那些钉子,直接被侍卫闯入救走了。卿昱如此嚣张,他也没办法。   现在那些人都被安排在皇庄内,被白萌管着。   这些钉子被清理之后,卿昱就不清楚诚国公府中的情况了。因此,他看见大变样的诚国公,才如此惊奇。   不过他略微想想,就知道肯定有诚王妃的功劳。   从这方面来说,诚王妃还真是个合格的王妃呢。   诚国公此次进宫,一是给卿昱服软,说一些兄弟之间不能阋墙的堂皇话;二是请卿昱出宫,在诚国公府小聚,说些兄弟之间的亲密话,增进一下感情。   卿昱神情古怪。   就算自己不恨他,不折腾他,他有何脸面让自己出宫去诚国公府给他长脸。   这事出反常必有妖呀……本来想直接说“不约,滚”的卿昱突然有点好奇诚国公想干什么,于是鬼使神差的答应了。   诚国公高兴的回去了。   卿昱头疼的回去了。   果然,白萌一听到卿昱说同意去诚国公府,就拎着他的兔子耳朵训斥道:“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你的书都白读了吗?!明知道诚国公不怀好意,你还同意什么?嫌弃现在还不够忙吗?”   卿昱红着眼睛作揖求饶:“萌萌朕错了,别揪耳朵,疼。”   白萌冷笑:“我用了几分劲我还不知道?”   卿昱继续求饶:“朕错了……朕真的错了……揪耳朵好没面子……”   白萌放开了卿昱的兔子耳朵,伸出食指戳着卿昱的额头,冷哼道:“你到底怎么想的?”   卿昱捂着额头道:“就是……突然好奇了。最近好忙啊,朕好无聊啊,就想看看诚国公他要弄什么幺蛾子。”   白萌扶额。你是小孩吗?!这么顽皮你父皇知道吗?!   先帝:朕在的时候,这小兔崽子不敢顽皮。   卿昱躲在白萌身后探出脑袋,大胆顶撞他那暴虐的父皇:父皇,儿臣是小兔崽子,你是什么?   先帝:……(拎棍棒)   白萌:……(拎棍棒挡住)   卿昱被自己脑海里的想象给逗乐了。   看着突然傻乐的卿昱,白萌半晌无语。   这兔子胆子越来越肥了。真是有恃无恐吗?   看着卿昱毫无悔意的恳求神情,白萌叹气。   好吧,他的确是有恃无恐,被自己宠坏了。   而这次,白萌照旧不会拂卿昱的意。   “行,我陪你去。我看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白萌捏着卿昱鼻子道,“看他埋伏的是刀斧手还是弓箭手,或者他能弄到最新制作的火枪,埋伏一队火枪手?”   卿昱道:“窒息了窒息了,萌萌松手,唔……他哪可能有那个胆子弑君?弑君之后,他也不能掌控朝堂。朝中大臣肯定会另从宗室找,王叔继位的可能性都比他大。”   白萌松手,道:“你这话我听了就成了,可别到处乱说。外祖父又要哭唧唧的装老纨绔了。我看你国武监找谁坐镇。”   卿昱立刻在自己嘴上画了个叉。   朝中人手紧张,要是荣王府又溜号,他真的会哭的。 第66章   卿昱高高兴兴的计划去诚国公府一游,白萌安排人手沿途保护,商量极端情况下的对策。   侍卫被叫到凤宁宫,听皇后安排护卫事项,除了领头的那位脑回路不对的侍卫之外,其余侍卫还是没习惯。   不过他们已经很努力在习惯了。因为他们预感,这画风,大概会一直持续下去。不能指望帝后改变,就只能自己习惯了。   白萌安排好之后,揪着高兴的跟要第一次出去春游的小学生一样的卿昱的兔子耳朵,叮嘱道:“好好跟在我身边,别乱跑。要是他真的要跟你玉石俱焚,放火或者埋炸弹同归于尽的话,我才能救你。”   以白萌的预计,其他情况都不怕,就是有一百个弓箭手伏击,白萌都能将卿昱保护得毫发无伤。但若是炸弹,就有点麻烦。爆炸的余威可能伤到卿昱。   如果纵火的话,要带着卿昱一起突破火场,也有些麻烦。   卿昱眨了眨眼睛,道:“他才没那个胆子。”   白萌瞪了卿昱一眼,卿昱立刻改口:“朕知道了!朕一定照做!”   “哼。”白萌松开卿昱的兔子耳朵,卿昱捂着自己的耳朵做委屈状。   卿昱道:“萌萌怎么这么不放心朕,朕是那种乱来的人吗?”   白萌冷笑:“你不乱来,会同意诚国公这一听就知道有问题的邀约吗?”   卿昱胡扯道:“朕这是为了引蛇出洞,以身做饵,抓住诚国公的小辫子,好一劳永逸!永绝后患!”   卿昱做了一个“朕超凶”的表情。   白萌忍不住两只手对着卿昱脸颊一拍,把卿昱那张超凶的脸捧在手心,道:“是是是,好好好,这次要是他真作恶,用不着你一劳永逸,我帮你永绝后患。”   卿昱那超凶的表情立刻垮了,道:“萌萌悠着点,别太血腥了,朕怕做噩梦。”   白萌失笑:“有我在,你做什么噩梦?”   卿昱想了想,点了点头,道:“还是别太血腥了,会恶心。”   白萌道:“看他表现。”   侍卫们一头冷汗,觉得自己是不是快要完蛋了。他们不应该站在这里听这么恐怖的话啊!   白萌扫了那群侍卫一眼,看着那唯一淡定的小侍卫,心里点了一下头。   这人的确是可塑之才。   白萌安排好侍卫之后,仍旧觉得不能万无一失,又以看望家人的名义,召来了荣王和荣王妃,将此事告知他们。   到时候荣王将带领一部分人守在诚国公府附近,一旦看到诚国公府上空发出烟花信号,立刻率人进入诚国公府,拿下诚国公。   荣王妃听得额头上掉下来的黑线拿去煮面条,都能喂饱一个成年人了。荣王倒是拍手叫好。   “陛下颇有先帝之风啊,就该这样。”荣王笑道,“早看诚国公那小子不顺眼了,就是找不到机会彻底解决他。希望他这次能勇敢一点,别人咱们白等。”   荣王妃一口气憋在胸口,上不去下不来。   卿家的男人都是这幅德行?!你在宫里这么大大咧咧说想弄死诚国公,真的没关系吗?!   卿昱觉得一点关系也没有,他脑袋点得跟小鸡啄米似的:“王叔所言极是。希望他这次勇敢点,别让朕白等。”   荣王妃和白萌对视,交换了一个无奈的眼神。   这两人真是一家人,这狼狈为奸的样子,一看就是有血缘。   荣王这里吩咐好之后,白萌觉得,应该没有问题了。   在卿昱和诚国公约定好的日子,卿昱只带着五名侍卫,和几个精壮太监,就跟白萌一同出宫,前往诚国公府“小聚”。   明面上他就带这么几个人,就是要看看诚国公能出什么幺蛾子。   看着卿昱兴奋的样子,白萌不由想,最近是不是真的太忙了,把小皇帝憋着。   以后还是多想想让小皇帝减压的方法吧。现在他还能指望着诚国公给他取乐。等诚国公完蛋之后,可就没有那么多帮他减压的人了。   白萌正思索着,马车就驶入了诚国公府。   虽说是微服出访,诚国公府还是开着正门来迎接帝后二人马车入内。   一进府,诚国公和诚王妃就笑着来迎接。   那副亲近的样子,仿佛他真的和卿昱是多好的兄弟似的。   这假惺惺的态度,让卿昱瞬间觉得牙疼。   他对旁人的恶意很敏感,这两人对他的恶意简直仿佛化作了实质,刺得自己皮肤如同针扎般的疼了,面上居然还能堆着笑。   卿昱一瞬间忍不住想往白萌身后躲。   白萌伸手握住卿昱的手,手指勾了一下他的手心。   有我在,你怕什么?   卿昱挺直了腰板。对啊,有白萌在,他怕什么?   白萌和卿昱小动作,诚国公没有在意。   他好似很紧张的样子,有点走神,一看就是心里有鬼的样子。   诚王妃注意到了。   她眉头一皱,面露嫉妒和不喜。然后,她挺了挺自己的腰,露出好似微微发福的小肚子,给了白萌一个得意的表情。   白萌挑眉。   这诚王妃好似对她意见大得很呢?她似乎没和诚王妃怎么接触过,还多次从诚国公家暴手中救过诚王妃吧?这女人很是有趣啊。   不过她在得意什么?   诚王妃对白萌的挑衅,卿昱也看到了。   他上前一步,挡住诚王妃看向白萌的视线,冷声道:“怎么,诚王妃是对朕的皇后有什么不满吗?还是说你眼睛抽筋了?”   诚王妃立刻道:“不不,妾身没有。”   卿昱道:“那就是眼睛抽筋了?有病就去看看,别传染给别人了。”   诚国公皱着眉道:“你既然身体不舒服,就先下去休息吧。这里有本王就够了。”   诚王妃立刻道:“是,王爷。”   她赔罪道:“妾身有孕在身,身体不适,并不是有意怠慢娘娘,妾身给娘娘赔罪,请娘娘宽恕。”   白萌还没说话,卿昱就道:“朕刚看你故意在皇后面前挺了几次肚子,朕还以为你吃多了撑着呢,原来是怀孕了。那你快去休息吧,别磕着碰着了,毕竟也是卿家的血脉。”   诚王妃被卿昱一顿抢白抢得脸色发青,可她又不可能和皇帝顶嘴,只得连声赔罪之后离开。   卿昱捏了白萌的手一下,给了白萌一个得意的眼神。   看朕多棒!快夸朕!   白萌又勾了卿昱的手心一下。   好,明弈最棒了,夸你夸你。   帝后通过眼神完成交流,心里美滋滋的。   诚国公听着卿昱的话,哪不知道卿昱是在训斥诚王妃。不过他居然没有生气,权当做没听见,继续邀请卿昱往后面花园走,说已经摆好了宴席。   卿昱面色古怪。   这诚国公简直太反常了。他脾气可没这么好啊。   还是说,他怼的不是诚国公,是诚王妃,所以诚国公才无所谓?   于是卿昱再接再厉,决定要刺激一下诚国公。   他道:“刚朕听你自称本王,诚王妃还叫你王爷?”   诚国公立刻脸色铁青。   卿昱冷哼道:“罢了,这次朕懒得管你,你可要在外面注意一些,若是又被大臣抓到你逾制,朕可不会再保你了。”   诚国公刚想说“你什么时候保过我了”,但话到喉头,他居然忍住了。   诚国公拱手作揖弯腰赔罪道:“臣知罪,定不会再逾越。”   卿昱心里那个惊得啊。这么刺激诚国公居然都没有暴跳如雷,这反常大的他想装看不见都不可能了。   卿昱给白萌使眼色。   萌萌,看来诚国公真的有问题,说不定真的想弑君!   白萌无奈的瞥了卿昱一眼。   早说了,诚国公没事约你出来,总不是真想和你交流兄弟感情?   卿昱低头。好吧,萌萌总是对的。   他往白萌身边靠了靠。   不过,他有萌萌在,什么都不怕=w=。   白萌四处张望了一下,放开自己的感知。   她无声的冷笑了一下。   就凭这点人,想拿下她?还真是自大呢。   不过这些人装束,可是兵营里的装束。诚国公何德何能,居然能调动兵力进京,还瞒过了京卫?   诚国公不足为惧,这能调动士兵的人,才是值得在意的。   只是今日之后,那人阴谋败露,也不值得在意了。   可惜武官造反,文臣们又有话可说了。   千万别因为这害群之马,阻了好不容易顺利的武科改革才是。   白萌眉头紧锁,对这些愚蠢的人心里十分不满。   不知道他们究竟长得什么脑子,居然想出了这么个馊主意,真想要弑君,还拉上了诚国公一起。   别说卿昱一向胆小,若不是有自己陪着,绝不可能这么作天作地,将自己置于危险之境中。就算卿昱脑抽了,真认为诚国公改好了,要重新认回这个兄弟,不带侍卫跑到诚国公府,然后被暗杀了。以京城中的形式,这里刚弑君,重新领了京城护卫的荣王和老镇北侯,就能率兵将逆贼灭了。   他觉得他还能拥诚国公上位,自己挟天子以令诸侯不成?   还是说,他准备弑君之后,将一切推给诚国公,自己伪装一个救驾来迟?   不管怎样,他的算盘是打不下去了。   白萌很好奇,小皇帝最近表现的英明仁厚,为什么还会有人造反。   这个疑点,就等着抓到那人之后,再慢慢审吧。 第67章   诚王的品级降为诚国公之后,原本的亲王府并没有收回。除了牌匾和大门之外,里面逾制的东西,卿昱也没有管。   他要忙的事太多了,没有时间去盯着一个已经没有威胁的人。   这次他是忙得心累,才做这种无聊的事。   因此,诚国公府的景致是很不错的。汪太后对自己的儿子是真好,这个王府比起一些行宫也不差了。   帝后穿过曲折的回廊,被引到一个花园中。   时至金秋,花园中摆满了各色菊花。诚国公邀请卿昱来诚国公府,就是用的赏菊做借口。   卿昱是处理完公务才出宫的,此事日头已经西斜,诚国公还专门让人提前在花园摆着灯笼,看上去真有一种要和卿昱促膝长谈的感觉。   花园中有一座亭子,座位设在亭子里。亭子三面都树立了屏风遮风。   帝后落座,诚国公叫人摆好酒水果盘点心,然后就叫来舞姬歌姬,给帝后表演。   歌舞唱得跳得热闹,说要和卿昱促膝长谈的诚国公却自顾自的看歌舞喝酒,丝毫没有要和卿昱说话的样子。   这气氛真是诡异到连卿昱都有些装不下去的样子。   卿昱道:“你叫朕出来,究竟是为何事?不会就是来看个歌舞?”   诚国公闷声道:“就是很久没有见到陛下,邀陛下出来聚一聚而已。”   卿昱道:“没什么好聚的。既然没有什么要紧事要说,那朕就回宫了。”   说完,卿昱作势就要走。   诚国公立刻拦住,道:“陛下给臣一个面子,多待一会儿吧。”   卿昱冷笑:“你好生奇怪,朕公务繁忙,已经出宫给你这次面子了,你有何事,非要朕留下来?”   诚国公心里很焦急,不知道该怎么做。   他脑子真的很不灵光。虽然领了这么个任务,要把皇帝留到日落。但他真不知道该做什么。   以他之前的嚣张,有汪太后撑腰的时候,汪太后说让皇帝留到多久,皇帝就得留到多久。可现在他没有汪太后撑腰了。   就算还有汪太后撑腰,皇帝也已经不听汪太后的话了。   诚国公使劲转动他那几乎从来没有用过的脑子,终于想到了一个理由:“臣请陛下出宫,是想跟陛下报喜,臣快有嫡子的事。陛下也知道,臣对舞文弄墨没什么兴趣,不知道给孩子取什么名字。可否让陛下帮臣想一个?”   卿昱没说话,白萌做苦笑道:“诚国公若是想要陛下赐名,只要上折子说一声就是,何必还让陛下专门跑一次。”   诚国公辩解道:“臣只是想和陛下一起商议名字,权当兄弟交流了。臣很久没有和陛下说过话了。”   白萌看向卿昱,卿昱冷声道:“你这孩子名不正言不顺,朕不追究,你也好意思让朕帮你取名字?”   诚国公终于忍不住生气了,他道:“陛下这话是什么意思?那是臣正妃肚子里的孩子,怎么叫名不正言不顺了?”   卿昱道:“诚国公莫非是忘记国丧官宦都百日不得嫁娶,厉太后是你亲母,你该守孝二十七个月?虽朕知你无甚哀意,但你那服中生子的事就别太高调了。”   孝期内生子被称为服中子。虽然在礼法上,服中子是违背礼法的事。但这事颁布律例时开始,就是没人告发,官府不会主动追究的事。   前朝时,一位有做为的皇帝抨击了礼法关于守孝一些太过摧残人的规定,那孝期的规矩就更松了一些。   特别是在宗室之中,服中子就算被告发惩罚,也不过是罚俸一年而已。作为皇帝,更是懒得在乎这个。   但毕竟是有违礼法的事,就算做了,也要低调一些。   服中子一般不办洗三宴,并会在孝期之后才上族谱。就算是皇帝,也是一样。   厉太后还是诚国公亲母,于情于理,他守孝都该比其他宗室更严格一些。   他孝期多次被大臣举报在府中纵情声色就罢了,现在服中子都弄出来了,还真是怕皇帝不惩罚他吗?   看诚王妃显怀的程度,这服中子肯定是在孝期中怀上的。这不但是服中生子,还是服中同房的证据。   诚国公似乎现在才反应过来还有这么回事。   虽然他脑子因为从没学过什么东西有点不好使,但也算是受过正统礼法教育——即使没遵守过。所以他终于想起来,原来自己还在孝期啊,原来孝期中怀孕生子是不对的啊。   虽然诚国公心里是不以为意的,但他现在也知道自己处境不太对,只能老老实实告罪道:“臣忘记这件事了,要不……打了?”   卿昱嘴角抽了抽,对诚国公这无所谓的态度,实在是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所以诚王妃到底是脑子进了多少水,才会对诚国公死心塌地?真是奇了怪了。   “不用了,毕竟是你第一个孩子,还是嫡子,你低调些就成了。”卿昱觉得,继续说下去,自己会被无语死。   于是这话题又被聊死了,诚国公继续绞尽脑汁想把卿昱留下来的办法。   白萌看得都快忍不住破功笑了。   不知道哪来的傻子,居然和诚国公这么蠢的人合作。若不是卿昱有意配合,他们怎么可能得逞?   就算是卿昱很努力的想要配合诚国公了,诚国公却连个让他留下来的理由都想不出来。   卿昱戏都快演不下去了。   没有个正常理由,他留在这里干什么?好歹主动找他说说话啊。不然这戏怎么演?   卿昱无奈的看了白萌一眼。   要不,咱们撤吧?   白萌轻笑。   算了,周围埋伏着刺客,也足够定诚国公的罪了。   白萌对着身旁侍卫点了一下头。侍卫从袖口拿出一根竹管,用火折子点燃后,一道红烟冲出竹管,冉冉升起。   诚国公脸色一变,厉声道:“这是何意?”   卿昱站起来,道:“没什么意思,本来朕还以为你能演得更好一些,没想到连演都不会。萌萌,我们走。”   见卿昱和白萌马上要离开,诚国公脑子一懵,就冲上去拉住卿昱的袖子,还大声喊道:“快出来拿下他们!”   埋伏的人面面相觑。这天还没黑,就出去没事吧?   诚国公身边那侍从似乎脑袋比诚国公灵光一些,他喊道:“皇帝已经知晓你们的存在了!他已经发出讯号了!不把他拿下,你们都得死!”   有了这一句话,那些埋伏的人只得冲了出来。   既然都已经暴露了,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只能提刀干了。   这群人中没有弓箭手。一是如果用弓箭,诚国公也会被射成漏子,后续计划他们还要靠诚国公,最好是能扶诚国公继位。不然朝中其他几个宗室,特别是荣王继位,他们还是讨不了好;二是弓箭在这里不管用,即使花园勉强算得上开阔,皇帝往桌子底下一躲,侍卫和内侍往两边一站,弓箭就射不到皇帝那里去。   所以刺客们都是手提大刀,想要乱刀砍死皇帝。   白萌一脚踢向桌子,笨重的木桌就像是蹴鞠用的球一样,被白萌轻松踢向冲出来的人。   “居然连面都不蒙,还穿着兵营里的衣服。你们还真是有恃无恐。”卿昱反手擒住拉着他袖子的诚国公,一脚踢向诚国公的膝盖,诚国公立刻扑通一声跪在地上,膝盖和地面亲密接触,骨头都跟磕碎了似的,让他不由发出一声惨叫。   卿昱这两三手功夫对于白萌来说是花架子,但对于诚国公而言,那就是随便碾压了。   “你快投向吧!大军已经进入京城了,你死定了!”诚国公叫道。   其实他心里慌得很,但是若不吼一嗓子壮壮胆,他恐怕就壮不起胆子了。   “聒噪。”白萌一手刀拍在诚国公后脑勺脑干处,诚国公哼都没哼一声,就眼前一黑倒在了地上,生死不知。   “退出亭子,保护皇上!”白萌一边喊道,一边双手抱住支撑亭子的一根木头柱子,那一人合抱粗的木头柱子居然就这么被白萌掰了下来。   亭子瞬间垮掉一角,已经退出亭子的卿昱和侍卫、内侍忍不住叫了一声好。   至于为什么是叫好而不是背后惊出一身冷汗……大概他们已经做好心理准备了吧。   皇帝这边的人都做好了心理准备,刺客们可没有。   白萌露这么一手,让冲上来的刺客的脚步都不由停顿了一下。   这时候白萌踢飞的木桌子已经超长飞行到刺客们面前,直接砸飞了三两刺客。   刺客们觉得眼前局势有点不对,这桌子飞行距离有点太过了吧?那娇滴滴的皇后有这么大的劲儿?就算是他们,也踢不了这么远吧?   就在他们发愣的时候,白萌脚尖轻点,举着有两个她高的木柱子,居然腾空而起,跟离弦的箭似的,冲向刺客。   刺客们:……   卧槽!!!这到底怎么回事!!!   他们还没反应过来,白萌已经冲到了刺客群众。她将木柱子一抡,就有一片刺客惨叫着飞了出去。她再将木柱子一抡,周围就清出了一片圆形的空地。   刺客们:……   卧槽!!!这真的到底怎么回事!!!这还是人吗!!! 第68章   木棍和大刀谁更厉害?稍稍有点常识的人都会回答,当然是大刀。   虽说一寸长一寸强,但木棍多脆弱啊,大刀一看,那木棍就断了,还真么和大刀比?   但是若是木棍有一人合抱粗呢?   哦,那不叫木棍,叫木柱子。   那木柱子在白萌手中挥洒自如,就跟细小的木棍子似的,舞得那是虎虎生威。那些拿刀的刺客根本进不了她的身。   白萌表情很平静,脸不红气不喘。   这个世界连炸药都还没发展成熟,就凭这些冷兵器,便是千军万马,除非将她力气耗尽,不然都拿她无可奈何。   就算有千军万马,打不过,难道谁还能拦得住她突围不成?   这里不过二三十个拿刀的刺客,对白萌而言,和在校场上舒展筋骨一样轻松。   刺客也是人,也会怕。他们看着白萌这异于常人的力气,即使知道自己做的是不成功就会死的,也不由被吓得两股战战,不断后退。   白萌冷眼看着士气已经完全低落的刺客们,讽笑道:“哪个营的?不过是这么点刺激,就没了士气,还能指望你们去边疆打仗,保家卫国?”   白萌的讽刺似乎让刺客们终于回过神来。他们看着地上倒下的人,又听着外面大概是京卫冲进来的喧闹声,知道这次任务已经失败。   一些刺客慌了神,仓皇逃跑;一些刺客知道这次任务失败,选择了自杀。   白萌冷眼看着,没有阻止,也没有继续追杀。   她本想将柱子扔到旁边花园中,突然想到诚国公这次在劫难逃,这府邸应该是要充公的。为了不多出一笔维修费,白萌轻轻将柱子放在了空地上,没让它压坏花花草草,才慢悠悠走回去。   内侍们冲上来,擦汗的擦汗,掸灰的掸灰。侍卫们则开始清理现场,看能不能找出什么证物。   卿昱则朝着白萌扑了过来,抱着白萌笑道:“萌萌好厉害!”   白萌道:“没吓到吧?”   卿昱连忙道:“朕是那么脆弱的人吗?”   白萌点了点卿昱的额头,道:“是谁之前一直说,别太血腥的?”   卿昱立刻正色道:“昨天的朕,和现在的朕,是完全不同的。朕一直在进步!”   白萌道:“好好好。哎哟,京卫终于冲进来了。陛下要怎么解释现在这些事?”   卿昱道:“解释什么?朕被吓到了气到了,朕要回宫。难道还有谁要让朕解释这么刺客是怎么被打倒的不成?自己猜去。”   小皇帝终于有了属于皇帝的脾(任)气(性)了。   于是当荣王率领京卫冲进来的时候,面对一地凄惨死尸,一头雾水的送走了板着脸的帝后。   荣王摸摸脑袋,问老镇北侯仲存道:“咱们这是来晚了?没想到抵抗的人那么多……呃,这些人是怎么死的?”   仲存看着那一截突兀的横在路上的木柱子,眼皮子跳了跳:“我怎么会知道……对了,荣王,你外孙女是不是真如外界传言的那样,力大无穷?”   荣王气得吹胡子:“胡说八道!我外孙女如何,我还不知道?不知道是谁传出的这不靠谱的流言?我外孙女可能学了点武艺,继承了我一些骑射功夫,怎么就被越传越离谱了?”   仲存继续看着那沾着血的木柱子。   那……这木柱子是怎么回事?总不会是皇帝陛下自己扛起来砸人吧?难道说宫里还隐藏着其他大力士?是侍卫还是内侍?   不过这些事,皇帝自己不说,他也问不出来,也不敢问。   仲存心想,怪不得皇帝陛下敢自己身涉险境,原来身边有这等能人异士。   陛下……不愧是心机深沉之人,对自己够狠,居然以自己为诱饵,终于得到彻底处理掉诚王这个隐患的契机。   仲存现在想,还好自己儿子已经弃武从文,未来不用担心什么。   他看着整一脸好奇的在惨死的刺客尸体旁打量的老顽童荣王。   荣王再次对皇帝交付了信任,荣王世子接替了他原本的位置。不知道这是福是祸。   这老伙计……可不要晚年阴沟翻船才是。   ————————————————————   不管别人心里怎么想,卿昱和白萌顺利回宫,泡澡之后,美美睡上一觉,第二天神清气爽。   昨夜那血肉横飞的场景,都没给两人造成什么心理阴影。   倒是一些侍卫和没上过战场的内侍,今夜颇为难熬。   凤宁宫太监总管黄立理了理自己的拂尘,失望的摇摇头。   想当初,洒家跟着先帝东征西战,这些场景见得多了。现在宫内的小崽子们,真是脆弱。   黄立看着新帝眼神是个不安分的,还有个天赋秉异的皇后为他保驾护航,说不得将来也有亲征沙场的时候。这些小崽子们真的能担负起随行的重任?   黄立自言自语:“洒家是不是该向皇后娘娘建议一下,操练一下宫中的这群小崽子,不然这些小崽子除了端茶送水,什么都不会了。”   不过黄总管啊,内侍不就是做些端茶送水的活,你想让他们上战场才是奇怪吧?   黄总管冷哼一声。陛下不是普通的陛下,娘娘不是普通的娘娘,他们内侍,能只当个普通的内侍吗?   黄总管暗搓搓的计划着怎么折腾宫里那些新人不说,昨夜之事,在京中引起了轩然大波。   京中权贵忧心忡忡,陛下又遭刺客袭击,朝内又要掀起腥风血雨了。   他们忧心之余,又有些生气。   陛下是明君,今年一系列事,他们已经看出来了。虽然一些改革,他们心里犯嘀咕,但不能不说,陛下的确已经显示出自己的英明贤才。   只要稍稍有点良心的人,都希望这君王能够继续保持下去。可现在不到一年,皇帝陛下已经遭遇两次刺杀了。   一般皇帝,一辈子都不一定遭遇得到一次。   如果皇帝震怒,他们觉得是应该的。   大概是皇帝陛下刚登基的时候忍耐太过,让不少人心里还对他存在轻视,才敢用这种方式。   诚国公被宗人府关押起来,诚国公府的女眷和奴婢也是要么被软禁要么直接被关押。和诚国公沾亲带故的人家纷纷自危。   诚国公的侧室们都安静又绝望的等待判决,诚王妃则仗着自己有身孕想要胡来。   白萌一纸懿旨,点明了诚王妃和诚国公服内同房怀孕的不孝行为,训斥斥责诚王妃不但不劝阻诚国公学好,还助纣为虐,和其同流合污,不堪为妇,为天下妇人之耻。   白萌还专门写了一篇文章,驳斥诚王妃种种谬论恶绩,以正天下妇德。   女子嫁人,不是要一味顺从。她们也要有自己的价值观,要从内帏辅佐丈夫,教导儿女。所谓贤妻良母,不是只要顺从就够了。   贤者,多才也,美善也。   诚王妃得到白萌的懿旨,看到白萌的文章后,气得差点小产。   不过她腹中孩子真是命硬,最终还是保了下来。   卿昱本来考虑过,以服中子为缘由,将这孩子打掉。不过最后他还是心软了。   虽然诚国公这次削爵为民,逐出族谱,在所难免,但有个子嗣傍身,说不定他能老实一阵子。   卿昱有些迷信,他觉得,大度一些,以后九泉之下见到父皇,也好说一些。   白萌哭笑不得。小皇帝这是天然黑吧?不遣散女眷,不打掉孩子,只将诚国公削爵为民,逐出族谱,流放边境,这一家人真的会和小皇帝希冀的那样,平静的过下去?还是,陷入另一个地狱?   白萌道:“陛下,诚国公削爵为民之后没了生计,他怎能养那么多女眷?但直接令她们各自散去,似乎皇室脸面上也过不去。要不给她们两个选择,要么在皇恩寺出家为诚国公造下罪业祈福,要么跟随诚国公离开?不过诚王妃若是选择留下,那肚子里的孩子肯定是不能要了。没得说寺院里尼姑还有怀孕生子的。”   卿昱点了点头:“萌萌所言极是。”   他只想着如何和父皇交代,没考虑到那些女子也挺可怜。白萌这种做法更体贴一些。   于是卿昱按照白萌的意思下旨处置诚国公府中女眷,侧室们纷纷感恩戴德,愿削发为尼,常伴佛灯,日日夜夜为帝后仁慈祈福——卿昱下旨时提到了是皇后仁善,劝说他下的旨意。能为白萌贴金的机会,卿昱绝不会放过。   朝中大臣们也纷纷夸赞帝后仁慈厚道。上次谋逆大罪本该诛九族,皇帝只是将其满门抄斩;此次诚国公参与谋反,皇帝还放过了府中无辜女眷。   特别是那些侧室的娘家,更是逢人就夸帝后,恨不得要为帝后肝脑涂地的模样。   他们并不一定多看重这些被送做侧室的女儿们,但皇帝放过了这些女眷的潜意就是,他不会因诚国公之事,牵连其他人。   他们的心终于安定了。   诚国公的事罪证确凿,接下来只是给他赐死还是按照皇帝原本意思,只是将其逐出族谱,削爵为民流放。   这一次大臣们纷纷让卿昱重罚。这刺杀一次两次的,要是不诛首恶,定有人再行效仿,必须杀猴给鸡看,诛杀一个重量级的人物,镇压天下宵小的心。 第69章   卿昱很犹豫。   说实话,虽然诚国公想让他死,但是这个真善良仁厚到有点优柔寡断的家伙,还是不忍心杀血亲。   卿昱回来向白萌诉苦:“他们说的道理朕都懂,但朕一想到他是朕同父异母的兄弟,就下不去手。”   白萌道:“既然陛下下不去手,就按照你的意思,将他流放了吧。陛下不想落下一个杀亲的名声,大臣们也能理解。”   白萌觉得,流放诚国公,比杀了他更残忍。   死了一了百了,诚国公作为宗室,大概也就是一杯鸩酒,疼一会热就没知觉了。   可流放,那是软刀子割人。以诚国公的性格和才华,东山再起不可能,甚至连维持生计都不可能。流放之后,他什么时候解脱,就看他什么时候有勇气自杀,或者意外身故。   伤害小皇帝的罪是很重的,白萌可不想让他这么死了。   卿昱得到白萌的支持之后,就雄赳赳气昂昂的去找大臣继续辩论了。   就是嘛,并不是不想惩罚首恶,只是不想杀血亲罢了。而且诚国公算不算首恶,都是个问题。   卿昱可不信,诚国公那个草包,有本事调这么多兵来。   你不去追查背后凶手,盯着这个挡箭牌较什么劲?不如快点从诚国公口中撬出真正的首恶。   听了卿昱的话,看诚国公不顺眼很久了的大臣们只得作罢。   皇帝坚持不肯杀血亲,看来是没法弄死诚国公这个龟孙子了!   先帝:……我儿子是龟孙子我是什么?   卿昱:……   诚国公的事就这么定了下来,但现在还不能流放他。   他们还得查出究竟是谁和诚国公勾连,谋害皇帝。   幕后黑手很狡猾,那些刺客虽然穿戴者兵营里的装备,但是却查不到他们存在。   这批装备居然是受荣王管辖的京卫营出来的,明摆着是嫁祸荣王。若不是这次白萌心血来潮,让荣王和老镇北侯领兵救驾,荣王有口都说不清。   即使现在,还有人说荣王是假救驾,真害驾。   荣王头一昂,鼻子气一喷,道:“你这老头就是嫉妒本王又能在朝中呼风唤雨了?哼,你嫉妒也没有,你没有一身皇家的血脉,也没有一个好外孙女,嫉妒死你,看陛下会不会理你?”   对方气得跳脚。   卿昱忍笑,道:“这嫁祸这么明显,朕不会受骗。朕想,若不是那人的同党,以及真正愚蠢的人,也不会顺着他的思路去怀疑荣王。”   这下子朝中大臣闭嘴了。   他们不想被打成谋逆的同党,也不想被说蠢。   前者没命,后者没前程。   那指责荣王的大臣脸都青了。他算是知道皇帝的确偏袒荣王了。   荣王冷哼。   想扳倒他的人也不想想,连先帝猜忌他,当他放下手中权力后,还仍旧对他宠溺有加,其他弹劾他的人各个都没先帝骂了。   那段最困难的时期都这样,现在小皇帝的心胸比先帝宽广多了,他离皇位也更远了,怎么可能因为这点明摆着陷害的小事,自己就受到责罚?   小皇帝是仁厚到证据确凿都不肯杀血亲的人。   平息了朝中一些不好的言论之后,大臣们终于肯静下心来追查真凶了。   卿昱觉得心累之余又有点生气。   反正这群大臣,就是自己的安危,还不过他们撕逼对吧?   好生气,超生气。   卿昱抱着被子在床上翻滚。   白萌安慰道:“明弈何必生气?若觉得那些人心思不蠢,你暂且记下。待有了可用之人,将那些人换下即可。他们仗着明弈之前心软,现在又没人可用,才如此嚣张。但日子还长着,明弈总能找到忠于自己之人。”   卿昱使劲点头,拿小本子将这些人的名字挨个儿记下。总有一天,要把这些人全部换掉,换上多干事少撕逼的人。   追查真凶的事,卿昱直接让荣王负责——既然有人非要咬着荣王不放,那就让荣王自证清白,免得别人又叽叽歪歪。   卿昱暂时将此事放在脑后,开始准备祭祀天地。   秋分时节,本来应该祭祀社稷,即在五色土社稷坛祭祀社神稷神。卿昱为了表达向上天的感激,将将本来只在冬至的祭天增加了一次。也就是说,秋分时节左右,他要连续进行两次祭祀。   祭祀是国之大事。卿昱提前三日就吃素沐浴祈祷,在祭祀当日,日出前一个时辰,他就要赶往祭坛。   承朝因开国皇后参与了打天下的战争,战功卓越,因此在最初祭祀天地的时候,皇后也参与其中。虽然之后皇后很少干政,但这个习俗延续了下来。元皇后,即皇帝原配皇后,是会一同参与祭祀活动。继后则没有这个资格。   在这个时代,继室天生比原配矮一头,在原配牌位前也要执妾礼。继后虽身份贵重,但也是继室,因此无法享受原配皇后的一些荣耀。   白萌当然是有资格的。   白萌在后宫逍遥自在,难得起早。这次祭祀起早,倒是有些不习惯了。不过她身体好,起早也没什么。反倒是卿昱最近忙东忙西,脚不沾地,去祭祀的时候居然还打瞌睡。   白萌笑话他,若上天有灵,见卿昱这么懈怠,这祭祀定是一点作用都没有的。   卿昱打着哈欠道:“朕困乏也是因为勤政,上天应该欣慰才是。”   何况有白萌守着,上天怎么会惩罚他?他上头有人,哼。   ——————————————————   两次祭祀结束之后,荣王和大理寺终于查出些苗头来。   他们追查军备丢失的源头,查出到了一些信息。   荣王一个头两个大。按照现在查出的蛛丝马迹,这拔出萝卜带出泥,可能会殃及一片。   事情重大,荣王不敢独断,早早找上卿昱,问这到底该怎么办怎么查。   卿昱眉头紧锁。   非要说罪魁祸首,荣王已经问出来了。那是一个因在北疆不断扯镇北侯后腿,被卿昱叫回京的一个勋贵。   那勋贵收受鞑靼贿赂不说,还和南边蛮族有关系。上次围猎之时,似乎也是他胆大包天,黑熊袭击和北疆召回的将领吃坏肚子,都有他的插手。   现在大概是看着皇帝查得严格,还关了属国的王子,觉得自己这一系列事会败露,就想借诚国公之手谋逆。   就算这次不成功,他们也能嫁祸给负责京卫营的荣王和老镇北侯。把老镇北侯也牵涉进去,这算是报了私仇了。   只是他们没想到两件事,第一件事是诚国公太蠢,连把皇帝约出来这种事都干不好;第二件事是卿昱居然在明知是陷阱的前提下还跳了进去,荣王和老镇北侯得了护驾的差事。   结果刺客被一网打尽就罢了,要嫁祸荣王和老镇北侯,搅混水,隐藏自己的目的是达不到了。   看上去,这一切顺理成章,只要让那勋贵认罪就是了。   但事情没有这么简单,一个赋闲在家的勋贵,哪来那么大的能耐做这些事?插手围猎,豢养私兵,偷得京卫营的军备,还真是手眼通天了。   卿昱拳头狠狠砸在桌案上。   荣王即便是胆气很足,这时候也垂下头,一言不发。   卿昱深呼吸了几下,道:“不是一个人,就是很多人对吧?北疆、南蛮,还有哪?边境哪有摩擦,他们就能在哪发战争财对吧?就是怕那藩国王子支撑不住了,将他们这些事供了出来,才想着提前下手吧?”   虽然选了一个愚蠢的人当同伴,计划失败了。但若诚国公聪明一些,真能找到一个让卿昱出来又不引人怀疑的借口,卿昱再大意一些,说不定还能中招。   毕竟若不是诚国公表现得太可疑,卿昱也不会想到他有胆子做这种事。   就算诚国公有胆子,也没这个能耐。卿昱想着诚国公这么愚蠢,又已经落魄许久,怎么还会有人将宝压在诚国公身上。   “陛下……”荣王道,“这……查吗?”   一查,就真的是腥风血雨了。   卿昱冷哼:“查!朕给你虎符,从京郊大营调精兵一万进城,先给朕围了所有可疑者的地方,挨个查!”   荣王跪下:“是!”   卿昱站起来,背着手来回踱步:“京中的人好查,还有边境豪族,地方豪强。哼,好,好,都联合起来了。”   荣王忙道:“陛下息怒!虽然此事严重,可若全部追查到底,恐怕生乱啊。”   卿昱冷笑:“是啊,法不责众,一责众,这些怕不是要联合起来造反了。”   “对了,他们已经在造反了!”卿昱一脚踹翻了旁边的熏香架子。   荣王道:“陛下!冷静啊陛下。我们可以先记住,徐徐图之。”   卿昱深呼吸了好几下,才勉强恢复理智,道:“是,徐徐图之,徐徐图之。朕总有一日,要将这些蛀虫全部除掉!”   荣王苦笑。   先帝当时也是气急败坏,想要根治顽疾,可这谈何容易?   陛下……现在也是年轻。等他到了先帝的年纪,就知道,很多事不是想要做,就能做得到。而一些事,明知不可为,却只能为之。 第70章   卿昱气得回去就把脑袋扎进白萌高耸的胸部上哭唧唧。   白萌问清了事由之后,忍不住同情卿昱。   当年她治下人不多的时候,是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后来管了一块地盘,也不能随心所欲了。   罪不是不可以定,人也不是不可以抓,抓了也不是不可以杀。但是杀了那么多人,后续有很多麻烦事。   所以,为了长久的利益,现在时局的稳定,必须忍。   治理的国土越广阔,忍耐的事和时间就越来越多。   百忍成钢。   白萌抚摸着卿昱的头发,道:“需要怎么做,明弈不需要我说。我知你心里憋屈,可这除了气到自己,一点用处都没用。”   卿昱闷声道:“只能将事情查清楚,将这些人一一记下来,且待以后,慢慢分晓。”   白萌微笑道:“没错。”   卿昱又蹭了蹭,萌萌的胸好软,多蹭两下。   白萌好笑的看着恢复了活力,开始蹭胸的小皇帝,捏了捏小皇帝的耳垂。   她视线看向窗外。   事情真的会如同小皇帝所希望的那样发展吗?   白萌的预感成真了。   荣王出京调兵的消息走漏,几个世家勋贵知道事情败露,联合发兵,居然围了宫城。   世家在前朝末年被兵乱打击,又被承朝几代皇帝打击,如今已经从可以左右朝代更替的超然位置跌落,但仍旧瘦死的骆驼比马大。   勋贵是跟随承朝开国皇帝打天下的小世家贵族,或者是地方土豪乡绅。他们曾经是打击世家的主力,现在是积淀了百年的新世家。   两者居然为了自己的利益,勾结在一起了。   老世家羡慕新世家的权势,新世家羡慕老世家的底蕴,更羡慕老世家曾经超越皇权的特权,他们一拍即合,内外蚕食这个刚刚经历过盛世的王朝,想要积累更多的财富,为家主的繁荣奠定基础。   分久必合合久必分,他们不在乎承朝的延续,他们想提前挖空这个朝代的基石,好让自己在新的朝代到来时,开启先机。   一个朝代一般只有一个盛世,盛极必衰,就该走向衰败灭亡。   卿昱这一代,本该走向衰败了吧?他们都是这么判断的。   而卿昱居然要奋起,想要成为中兴之主,甚至再造盛世,他们怎么会允许?   若无朝代更替,他们哪来的机会登上更高的位置?   只有把现有秩序打乱,才有可能建立他们想要的新秩序。   所以卿昱虽然是个好皇帝,他治下的国家或许会变得更好,甚至连老天都站在他这边,结束了连年天灾,给了一脸的风调雨顺。   可,他们仍旧要逆天而行。   做了这么久的准备,尝到了超脱于皇权的美妙滋味,他们哪肯再低调做人?   那些被贪污的钱财粮饷,那些被克扣的军备物资,那些卖国求荣换来的大笔金钱,现在都换成了铁器私兵,围住了这恢弘的皇城。   城门关闭,大部分京卫在京郊兵营接到消息进不来,甚至连消息都没接到。城中戍守的京卫要么已经倒戈,要么在震惊中被同僚捅了刀子。   京中一片混乱。   百姓们和一些提前得到消息的大臣们闭门不出,而一些忠诚的大臣,则整理衣冠,要与乱臣贼子抵抗到底。   一些赋闲在家的老将重新披上了铠甲,朝着宫城出发。   即使敌我悬殊很大,但战死沙场是将军期望的归宿。即使这沙场换做了京城,也没什么两样。   死战,要么战,要么死。   最惨不过殉国。   好端端一个盛世开端,突然仿佛变成了乱世的开端。   刚刚才向天地社稷敬告国泰民安,转眼间就变成了血海尸山。   卿昱已经换上了戎装,他骑在马上,看着紫极殿广场上横尸遍野,血将广场石板都染成了黑色。   原本紫极殿广场是举办大典大朝的时候启用的神圣地方,现在这里已经被血染红、染黑。   卿昱看着前方,前方是寥寥无几的宫内侍卫——宫内本就不会有太多侍卫,侍卫一般都在几扇宫门与宫门间巡逻。这些侍卫有的反水,有的被杀,只有寥寥无几来到这里救驾。   除了侍卫之外,就是太监了。   宫女们已经躲了起来。这时候,她们不添乱就算不错了。   精壮太监们手中的兵器大多第一次见血,因为宫内是不允许存在兵器的。这些都是从皇帝内库搜集的神兵利器中取得,他们倒是过了一番亲自使用神兵利器的瘾。   只是神兵利器,也不过是比平常兵器锋利一些,锻造更加精美一些罢了。战到现在,仍旧有不少兵器卷了刃。他们开始在死尸身上搜罗还能用的兵器。   这时候可没有时间再去兵器库了。   宫内被白萌整治了一番,凤宁宫的内侍宫女当然是完全没有问题的,其他宫殿大部分伺候的人都没问题,但总有那么几个人被收买了。他们平日不将这些拿出来说,白萌便是耳目再灵敏,也不会发现这些人。   不过在骚乱要开始的时候,白萌终于发现了。   这些人本来的任务是放火——引发混乱,开门——迎接叛军。但他们被白萌提前送上了黄泉。   勉强抢夺先机的白萌守住了最后一道宫门——宫门虽然有四方,但私兵人数不多,当然只能从一方突入,其他地方,他们都用巨石将其堵住,害怕帝后逃脱,积攒力量反扑。   卿昱回过头,看着白萌正在擦拭长柄大刀的刀刃。   他的心突然安定不少。有萌萌在,一定是能支撑到荣王调兵回援吧。   白萌抬头,看着卿昱信任的目光,她笑了笑,道:“荣王大概也遭到刺杀了吧,希望他能顺利。”   卿昱道:“肯定是能顺利的,王叔厉害着呢。”   白萌道:“希望他宝刀未老。不过,陛下,你就要这样等着吗?”   卿昱道:“就这样等着,反正他们攻不进来。”   白萌道:“他们不会放一把火?”   卿昱道:“那也烧不到这里来。”   白萌笑道:“可烧毁了多可惜,现在国库内库都不怎么丰裕,便是之后能抄了这些人的家,重建也需要些时日的。”   卿昱犹疑道:“萌萌的意思是……”   白萌微笑:“开城门,放我出去。”   卿昱:“……”   不只是卿昱,其他竖着耳朵听着的内侍和侍卫都忍不住心肝跟着抖了抖。   “萌、萌萌,咱们还是等着吧。”卿昱道,“这多危险啊。”   白萌安抚道:“放心,不过是些杂碎,我定能杀得他们片甲不留。”   卿昱使劲摇头:“朕、朕不是担心萌萌打不过,但是朕是担心萌萌你离开!”   看着小皇帝突然着急的快要哭出来的样子,白萌愣住了。   半晌,她才从小皇帝结结巴巴的解释中,知道了小皇帝是在担心她泄露了太多神异,会被老天提前收走。   白萌忍不住半开玩笑道:“可是我出现在此时此地,就是为了你。现在你的安危,比什么都重要。”   卿昱仍旧摇头:“朕不同意,没有萌萌,皇帝这条路,朕没信心走下去。”   他现在所有胆气,都是来自身后还有白萌的支持。   好似有白萌在,他就无所畏惧。   如果白萌真的回天上去了,他肯定又会缩回壳里。   卿昱下马,紧紧拉住白萌的手,说什么也不准白萌离开。   在场鸦雀无声。   帝后这么一番不避旁人的对话,让他们终于肯定了心中的疑问。   此白萌,非彼白萌。   这白萌,是思皇后用累世功德,向神灵为来不及抚育长大的亲子,求来的仙人。   仙人下凡,只为护卿昱安康。如果时间长了,说不定还能给卿昱一个盛世天下。   可是若是仙人过早的使用太多神力,可能就会被接回天上,从此天人永隔,再无见面之时。   卿昱坚信,自己成了明君,白萌积累了足够的功德,他们就能求得再一世缘分。   可现在他什么都还没做,什么都不是,什么都求不到。   白萌直直的看着卿昱的眼睛。   卿昱的眼神执着到有些疯狂。此时,仿佛天下都不算什么,只白萌的存在是最重要的。   白萌心里好似有什么东西彻底融化了。她看着卿昱的眼神多了一丝她自己也没觉察到的暖意。   “放心,我不会离开你。”白萌回握住卿昱的手,“我若离开,一定提前告诉你。我说没事,就是没事的。又不是千军万马,这点人,不会让我耗尽神力。你若不信,我可对天发誓。我会冲出去,将所有叛贼都斩落,你待在这里,等我回来,为我洗尘。”   卿昱想了想,咬牙道:“若萌萌坚持,那朕也要出去!”   白萌道:“别闹。你敌得过弓箭吗?我一人足矣。其余人留在这里,保护皇上。你们都是忠心之辈,以后都是中流砥柱,一个都不能伤。”   黄立道:“老奴陪娘娘出去吧。虽然娘娘英勇盖世,但杀多了还是会累。老奴去捡几个漏。侍卫大人们都是中流砥柱,我等阉人无所谓的。”   其余内侍也纷纷称是。   白萌摇头:“谁说你们阉人无所谓的?我说你们是中流砥柱,你们就是中流砥柱。待今后,总有能让你们建功立业的时候。阉人又如何?你们在史书中的名声不会比其他男人差。”   “不用多说,这些宵小,我一人足矣!”白萌风轻云淡道。 第71章   白萌主意已定,卿昱只能同意。   的确如白萌所言,她一个人反而不会束手束脚。若有其他人同往,她可能还要保护其他人。   卿昱强迫自己做出平静的表情:“萌萌会飞,不带人去……可能更安全些。咱们不开宫门,萌萌飞出去,打累了就飞回来,休息一会儿再打出去。”   白萌听后本想笑话卿昱,突然觉得这建议很有操作性。   虽然不觉得外面那些人让自己无力招架,但若真是力有不逮,用轻功飞过宫门休息休息再飞回去,不但能养精蓄锐,还能给对方造成强烈的心理打击呢。   白萌笑道:“好,就依明弈所言。明弈在宫门这边等我。”   卿昱使劲点头。   皇宫一共有四道大门,除正门外三道大门都已经被叛军封锁,以防帝王逃脱。现在,他们大部分人在正门外,想要攻进来。   紫极殿和紫极殿广场为前庭,紫极殿广场南端为紫极门。紫极门外是午门,午门外为端门,而午门之外为皇城最后正门最后一道大门承天门。   御林侍卫一般在大门之间巡逻,只有少数极其受皇帝信任的侍卫,能够守卫紫极门,相当于守护皇宫外庭。   外庭和内宫相接的乾坤门外也有侍卫镇守,乾坤门内侍卫除非皇帝召见,不然是没资格进内宫。   白萌召见外臣,也是经过了卿昱同意。   现在卿昱和白萌身边的侍卫,就是镇守紫极门和乾坤门的侍卫。   他们杀掉的侍卫,也是镇守这两个门的侍卫,以及宫中反水的内侍宫女。人数还不少。   因白萌抢占先机,他们镇压宫内反水之人时,外面叛军还在集结。现在白萌准备杀出去的时候,叛军在宫内奸细的接应下,长驱直入承天门和端门,在快要入午门时遭到了阻拦。   守卫午门的侍卫拼死反抗,关上了午门。   紫极门没有城楼,只是一扇上覆重檐歇山顶的大门。白萌拎着长刀轻松跳到紫极门重檐上,一看下面景象吃了一惊。   白萌本以为要么这群叛军还没来得及来到皇宫,要么就已经进入午门,正在使劲砸紫极门。   作为皇宫内廷最后一扇大门,紫极门是足够坚固的。现在虽然有炸药,但还没有做成炸药包这种骚操作,只是简陋的炸药和大炮。这东西管辖十分严格,就算是勋贵和世族联合组建的杂牌叛军,也拿不出这么高端的东西。   要撞开紫极门,他们要么靠人从内部开门,要么用临时制作的攻城木撞开大门,要么就靠火烧。   白萌走到靠近紫极门的地方的时候,隐约听到外面打杀声,本以为他们正好攻到紫极门,还没开始撞击城门。却没想到,居然有侍卫支撑到将午门给关上了。   白萌一身染血的戎装,头上只挽了一个高高的马尾,用金色锦带固定住。她站在高高的紫极门上,远眺着午门城门处,靠坐着的浑身伤痕的侍卫。   他们这几人,便是上了城楼,用上了弓箭,也没有多大用处。不如守在这城门处,若城门被打开,还能多杀几个人垫背。   城门撞开时,只会开一道小口子。他们几人守在午门被撞开的缝隙处,要杀人也要操作一些。   躲进城楼上,别人一拥而上,或者在底下放一把火,反而捞不到几个垫背的。   这几个侍卫已经将生死置之度外,也没有向紫极门求援,请求躲进紫极门。   不知道他们是知道为了皇帝安慰,紫极门绝对不会开启,还是为了心中的忠诚。   或许两者都有,但肯定后者更大一些。   不然,他们完全可以缴械投降。   这里镇守城门都是京中官宦子弟,就算是叛军,在他们不反抗的时候,也不会将他们赶尽杀绝,而是会将他们绑起来当人质,逼迫他们的家人投降。   而若是皇帝这边赢了,也不会治他们的罪。   那时候要杀的人多了,这些被俘虏的反而需要安抚。   可他们还是战到了现在,出乎白萌和卿昱意料的关上了午门,甚至还准备战到最后,守到最后。   白萌闭上眼睛。   她心里难得的涌出一股疑惑和……热意。   白萌所在的世界,人人都是为了生存奋斗。   就算归顺她治下,也是为了生存,是为了自己。   她身边有肯为她去死的人,但都是她对别人有恩情,别人对她报以忠诚。   可这小皇帝能对这些侍卫有什么恩情?   为什么一个君臣之名,为什么一个对明君的期待,就值得他们拼到这个地步?   白萌从书本中看了许多,可她心里不明白。   但即使不明白,她心里仍旧暖暖的。   就像是她见到的那些在生存都困难的乱世中,还有人拼命保护在她眼中对生存毫无用处的所谓人类精神文明财富的傻子们。   她不理解,但……敬佩。   或许正因为不理解,所以才敬佩吧。   白萌在那几个侍卫震惊的眼神中,如同九天玄女一样从紫极门跳下,一步一步走到他们面前。   镇守午门的侍卫并非皇帝亲卫,并不知道白萌的事。   “辛苦了。”白萌脸上没有笑意,语气也很冷淡,但侍卫们眼眶却湿润了。   他们收起震惊之心和满腔疑问,跪下道:“属下参见皇后娘娘,幸不辱命。”   白萌点了点头:“接下来交给本宫,城楼里有伤药,你们暂且上城楼休整。”   一连上有络腮胡子的侍卫忙道:“娘娘万不可冒险!”   白萌冷漠道:“这点人,算什么冒险?”   说完,白萌走上午门城楼,几个侍卫也互相搀扶着跟着白萌走上城楼。   从城楼往下看,午门前密密麻麻挤满了人。   他们都手持兵器,还有几位骑马的,明显是领头的人。   白萌粗略估计,这些人约有千余。   能聚集这么多人,看来他们的狼子野心已经萌生很久了。   底下已经运来了攻城木,正在准备撞开城门。   因有掩体遮掩,他们并未看到城楼上有人。   他们其中一些人持有弩箭,为的是对付城楼上的弓箭手。但城楼上一直没有人攻击,弩箭手没有继续攻击。   箭矢就这么些,无法补充。还是等看到人再用。   白萌眯着眼睛冷笑了一声,让侍卫取来了弓箭。   她拉了一下弓,觉得不满意,就让侍卫砍来几根旗杆。   午门上常年插着一排旌旗。   白萌做出一个投掷标枪的姿势,将手中削尖了的旗杆投掷出去。一个看上去最趾高气昂,骑在高头大马上,正在训斥底下人快点攻城的老者直觉眼前什么东西飞来,还没反应过来,旗杆就穿胸而过。他连哼都没哼一声,直接被旗杆的惯性带的坠落马下。   顿时叛军哗然。   一个比他稍稍年轻一点的,一副文人打扮的官宦吓得连忙下马查看,发现那老者已经气绝身亡,凶器只是一根木杆。   那木杆居然已经插入了地面。   石板扑成的地面!   那官宦立刻想起围猎时的传言,那射杀黑熊的传说。   有人说是皇帝,有人说是皇后,有人说是作秀。   那黑熊就是被一杆银枪钉死在地上,和现在何其相似。   那官宦正想说什么,又是一道黑影飞来,他一个激灵就地一滚,那木杆没有插中他的要害,只将他小腿钉在了地板上。   官宦顿时发出了如同杀猪般的惨叫。   “啧。”见偷袭不成功,白萌知道这些人有防备后,就算她速度再快,也能避过。   罢了,能杀一个看上去地位最高的人,已经够了。   叛军已经乱了。   几个侍卫长大了嘴,差点下巴脱臼。   这样也成?   等等,难道那黑熊……   他们还在努力把差点脱臼的下巴按回去的时候,白萌从城楼纵身跳下。即使看到白萌是从紫极门上空飞下来的,他们还是忍不住惊呼。   白萌一跃而下,准确落在攻城木上。她将手上长柄大刀高高举起,横着一挥,连接攻城木和小推车的铁链应声而断,攻城木轰然倒地。   叛军这才回过神来,发出一阵惊呼声。   在他们反应过来,攻击自己之前,白萌将长柄大刀一扔,那长刀准确飞到小腿被钉在地上的文人官宦面前,在他惊恐的眼神中,将他拦腰砍断。   可怜那文人官宦被拦腰砍断,居然没有立刻死掉,还在凄厉惨叫,吓得一群人不断后退。   白萌手中长柄大刀脱手的时候,她顺手一捞,将用一整根粗壮树干做成的攻城木捞到手中。   在她手中,那攻城木就像是校场用来练习的细长木棍一样,轻松被她舞得风生水起。   那周围叛军可就遭了秧。他们受到了当初诚国公里那些几乎被全灭的刺客同样的待遇。   就算他们手中刀斧有再锋利又有何用?砍在攻城木上,也就是一道刀痕。若是他们砍得用力了些,武器砍进了攻城木中拔不出来,攻城木一转,人和武器一起都飞了出去。   碰到这凶残武器,他们哪还有还手之力?就是以千敌一,他们根本近不了白萌的身,就被攻城木打飞出去。   弩箭手倒想远程攻击,可这领头的死了两个,其余人又被白萌一顿骚操作吓得屁滚尿流,还有人跪在地上喊着“天神娘娘饶命”。这么混乱,他们实在是没法瞄准,就被人群推出了老远。   正如白萌所说,千军万马又如何?只要有了恐惧之心,溃散不过片刻。   一人,足矣。 第72章   不过这群叛军也不是乌合之众,很快就有一骑马将领制止住众人的溃散。在他的训斥和命令下,叛军结成阵型,想要掩护弩箭手进行射击。   他们无法近白萌的身,只有期盼白萌拿着这么大的“武器”行动不方便,用弩箭射杀她。   可他们退下去,白萌却是可以冲上来。   白萌挥舞着巨大的攻城木冲入兵阵中,负责抵抗的士兵丝毫没有起到阻挡的作用,一碰到攻城木,就飞了出去。   正在整合的叛军立刻又散了。   弩箭手的箭歪歪斜斜的射过来,白萌没有特意躲闪,那箭也近不了她的身。   她几个冲刺,叛军阵型就重新乱了,那作用就和负责冲乱敌军阵型的冲锋骑兵似的。   城楼上,几个侍卫感觉自己整个人都不好了,好像有什么东西已经碎掉了。   “那个……伏老哥,这个……皇后娘娘,也勇猛的太过了些吧?”一个侍卫结结巴巴道。   那满脸络腮胡子的侍卫干笑道:“所以皇后娘娘……是战神啊。”   除了天上下凡的神仙,还有什么能解释皇后娘娘这高超的身手?这身手根本就不是人类能达到的!   “都说明君身边必有异人相助,陛下身边的异人就是皇后娘娘了吧?”一个侍卫觉得没必要看了。他背靠着墙,滑到了地上坐着,道,“说起来,小爷我来当侍卫,就是为了混个日子,没想到今儿个还当了次英雄。这次回去老头子总该夸一下我了。哎哎哎,浑身一放松,才发现好疼啊。”   “噗,没想到你小子还有两把刷子,平时训练都是能逃则逃的。”   “那是……家学渊源。”(沉痛脸。)   “哈哈哈哈,我们几个都是英雄了,这次升官发财势在必得!”   “没错,英雄英雄,等伤好了,咱们几个聚一起好好乐乐,庆祝一下。”   “可惜,也只有我们几个了。”   ……   ……   络腮胡子抹了一把眼睛,闷声道:“说这些干什么,劫后余生,想些高兴的事。”   “嗯……”   ……   ……   白萌终于感觉稍稍有点疲惫了。   她心想,这个身体果然是远远不能和自己前世的身体比的。前世这样的活动量仅仅够热身。   前世若是她就这两把刷子,大概已经早早凉透了。   不过……似乎她曾经有弱小的时候,有靠着脑子和低声下气一步步往上爬的时候。只是那段过往太遥远,遥远到她已经忘记作为一个弱者的心态了。   白萌将攻城木高举过头顶,一步一步的踏过尸山血海,走到已经奄奄一息的那个叛军将领面前。   他在慌乱中被马甩了下来,其他残存士兵终于勇气被击碎,丢下武器惨叫着往皇城外面跑。他趴在地上,大喊大叫,却没有一个人顺带扶他一把。   甚至有人慌不择路,还踩了他好几脚。   “妖、妖孽!妖孽!”看到白萌走了过来,那将领崩溃大喊道。   白萌微笑:“不,你才是被镇压的妖孽。”   说完,她将举起来的攻城木轻轻放下,透过他的脑袋,插入了地上。   那沾染着血肉碎骨的攻城木直立在尸山血海中,好似一个旗杆。   白萌整理了一下衣服,嫌弃的看着身上的血污。   看守午门的侍卫跌跌撞撞跑下城楼,用尽全力将城门开启。白萌慢悠悠走进午门,道:“不知道有多少兵力在抵挡其他大臣进入。你们若还有劲,等会儿随本宫一起杀出去,去见证他们的末日,为你们的同僚兄弟报仇。”   几个侍卫立刻道:“是!”   就算身上伤势颇重,他们爬也要爬到外面,去见证那群乱臣贼子的末日。   白萌本想从袖口掏出传讯的烟火,想了想,她还是自己飞回了紫极门里。   这样更方便一些。   卿昱忐忑等着白萌,见白萌终于回来,拉着白萌的手上下翻看,嘴里想问白萌是否有受伤,却结结巴巴什么都说不出来,都快急哭了。   白萌微笑道:“明弈安心,我没有伤着。外面叛军已经尽数伏诛。只是我想他们肯定还有部分人在抵挡其他大臣进入功臣。反正人数也不多,我们骑着马一同杀出去,还能给给你涨涨威风。”   卿昱使劲点头:“好,好,开城门!”   白萌看着黄立,道:“你已经将马准备好了?”   黄立躬身道:“老奴想着娘娘肯定能得胜归来,等会儿还是骑马出去威风些。老奴这次也能跟着娘娘沾沾光。”   白萌点头:“这马够多,你是让人把马都牵来了?正好,午门有几个侍卫活着,他们还将门关上了。我还多飞了一扇门才见到那些叛军。他们虽然伤重着,也想跟着杀出去。你们有余力的,一人马上带一个,照顾一下。”   几个侍卫立刻应下。   紫极门开启,那几个伤员侍卫看着帝后骑马从门口走出,齐齐跪下。   卿昱板着脸道:“爱卿辛苦了,随朕杀出去。”   侍卫激动道:“微臣遵旨!”   他们拒绝了同僚的帮助,一人上了一匹马,随着帝后朝着午门外奔出。   马蹄踏过午门外的尸体,穿过了端门,溃散的敌军早已经跑得没影,端门静悄悄的。   此时,承天门外已经有不少大臣聚集。叛军留了五十人,他们关上了承天门,在城楼上守着。一人正站在城楼上,和楼下大臣对话。   楼下大臣则怒骂城楼上的人乱臣贼子,会遭天谴。   他们正引经据典,不带脏字的互骂的时候,午门残存的叛军冲到了承天门,鬼哭狼嚎的要求开门,说皇后娘娘要杀出来了。   城楼上的人满头雾水。   皇后娘娘要杀出来了?这是什么鬼?   等等……这群人怎么全跑出来了,皇上呢?已经被杀了?   这……明显看上去不是得胜归来的样子吧?   正在和城楼下对骂的谭栋皱眉:“下去带一个人上来,问问情况。”   他的属下带着一个人跌跌撞撞跑上来,那人一见到谭栋,就扑通跪下道:“灭了……全灭了……被皇后娘娘一个人全灭了……她不是人……不是人……她真的上天派来的战神!是辅佐陛下的异人!大人,快逃吧!”   谭栋一脚踹翻那个人,骂道:“说什么妖言!怎么可能!难道宫里早早埋伏了军队?”   那人趴在地上,身体不断颤抖,还没有从那可怖的景象中走出来:“没有军队……只有皇后娘娘一人……她突然从天而降,把我们的人都杀了,全都杀了!哈哈哈哈哈,皇后娘娘要出来了,一个都逃不过,逃不过……”   那人突然大笑,跟疯了似的。不,显然,他是真疯了。   谭栋心中骇然,让人把这个疯子带下去。   “你带人去看看,到底怎么回事!”谭栋怒吼道。   “没什么事。”突然一个声音响起。   谭栋浑身一颤,猛地一回头。他看着那一身金黄盔甲的卿昱,声音颤抖道:“陛、陛下……”   卿昱冷笑:“朕可当不得你这声陛下。”   谭栋往卿昱身后望去:“你、你是怎么上来的?我的人呢?”   黄立躬身道:“谭大人真是说笑了,陛下当然是走楼梯上来的。你的人,都已经伏诛了。老奴奉劝谭大人一句,还是乖乖束手就擒吧。”   “束手就擒谭大人能再活一会儿,不然现在就要去黄泉路上,和谭太师做伴了。”   谭栋双目瞪得都快裂开了似的,他颤抖道:“我的、我的父亲……”   黄立冷笑一声,抽出大刀,一刀将谭栋砍翻,然后补上一脚,将谭栋从城楼上踹了下去。   黄立遗憾道:“陛下,恕老奴没用,劝不通谭大人。”   卿昱嘴角抽了抽。他曾听父皇说过,黄立黄内侍在战场上凶得很。但平时黄内侍在宫里,是对他最温柔的之一,还悄悄帮他打过掩护,他说什么都不信。   现在看来,黄内侍对敌人,的确是很凶的。   卿昱环视了一下周围。   一百个士兵,在他们登城楼的时候一涌而下,他还没怎么动,就被白萌抢了个干净。谭栋站在城门上,不惧下面的人,因此在被白萌吓得逃窜的叛军跑来的时候,将人都叫到下面去维持秩序。他身边就五六人。   结果等下面的人全部被杀光了,他还不知道。   谁让叛军哭天抢地,把声音都盖住了。   卿昱一个人头都没抢到,突然有点委屈。   白萌拉了卿昱的衣袖以下,道:“陛下还不快去向下面的忠臣们宣布,叛军已经全部伏诛。等荣王带兵入京,就可以将他们一网打尽了。”   卿昱板着脸,走到城楼上,朝着还在对着上面一边骂一边想方设法想把城门撞开的忠臣们道:“诸位爱卿,叛军已经伏诛。别撞大门了,朕内库空虚,修不起。”   下面的人:“……”   白萌扶额。   你就不能说点激动人心的话?!心疼大门是怎么回事!   卿昱委屈唧唧。他就是……这么不经大脑就说出来了。真的很心疼好吧?   卿昱一想到整修宫城需要的钱,就恨不得现在就冲出去把这群人的家抄了! 第73章   卿昱安然无恙,还很有活力的阻止大臣们砸门,城楼下的大臣们虽然被卿昱的话囧了一下,还是非常感动的跪趴在地上痛哭流涕,感谢上苍。   卿昱虽听不见大臣喃喃祈愿的话,但也知道他们为自己的平安而喜极而泣。   他有点不好意思。   人家这么急切,他还在想整修宫殿的钱。   不过那一瞬间,他就是这么想的。陪白萌看多了账本,现在看见什么都条件反射的换算成了钱,换算成了民间老百姓的购买力。   这砸一下门,就砸掉了多少贯钱,砸掉了多少鸡蛋多少米面多少布帛,砸掉了多少百姓多少时间的生活费,想想就心疼。   卿昱觉得,这真的不是自己的错。   对,都是叛贼的错。   帝后安然无恙,进攻宫城的叛贼尽数伏诛,虽然不知道这是怎么做到的,但这相当于已经宣告了这次逼宫的结束。   虽然其他三个宫门还有人守着,但加在一起,也不过百来人。   他们就算准备了这么久,能在京中藏起千余人,已经很是不易。本来他们仗着自己在宫里有奸细,想一举攻破正门。谁知道全军覆没。   贼人还未剿灭干净,但宫城中已经足够安全。卿昱本该留在宫城中,等到援军到来,再将乱臣贼子一句剿灭。   但若是这样,那些狡猾的乱臣贼子,大概会将剩余的叛军收拢,杀出京城。   这股力量若是离开京城,不知道还会生出什么乱子。   就凭着他们所掌握的财富,和朝廷中的秘密,就是大威胁。   卿昱和白萌商议之后,帝后二人打开承天门,清点宫外聚集的残存京卫,和宫内受伤不严重的侍卫内侍编在一块,再加上武将和伸手不错的文官,也凑了约六百人。他们准备趁着那些乱臣贼子还没反应过来,直接杀到那些乱臣府上,能抓多少人就抓多少人。   虽然他们现在并不知道到底有多少人参与了,但至少见过的那几个官宦的府邸家族,都可以直接剿灭了。   身上还带着血污的卿昱和白萌骑着马直接杀了出去。天幕渐暗,这一夜注定无眠。   当卿昱带着人杀到对方的府邸的时候,对方终于知道皇帝不但没被杀掉,自己这一方好不容易积攒的力量已经消灭的七七八八。   除了最先被卿昱等人杀进去的府邸,因卿昱这边人也不多,其他参与了这次逼宫的世族勋贵开始清点细软,召回还守在宫城其他三个门的人,准备杀出京城。   为了制造混乱,这些人还在城中放火。   但不知道是不是老天也在帮卿昱,夜里居然下起了秋雨。   在京城,秋雨难见。虽然这几日天气暗沉沉的,看上去就像是要下雨的样子,但偏偏就在今夜下了,让人不得不感叹,老天都站在皇帝这天。   当然,在白萌看来,这其实是有科学道理在里面的。   这几日本来就要下雨了,只是还差最后一点诱因。这城中一着火,大量烟尘上升到空中,为雨云中的水蒸气提供了凝结核,这雨终于下了下来,也不算什么稀奇事。   只是这在古人眼中,就足够碰巧,足够稀奇了。   更巧的是,被一路追杀的荣王还是顺利到了军营,调来了兵将。   荣王和带兵将领商议,心想皇帝肯定支撑不住,说不定已经逃出来了,但是又不知道从哪里逃出来的,于是兵分九路,从京城九个门进入。   荣王调来了一万人,正门他带了两千,其他一个门一千。训练有素的士兵,比起叛贼临时拼凑的人厉害多了。何况,荣王也不信他们能在京城藏起来多少人。   荣王误打误撞,没有救到出逃的帝后,正好堵住了仓皇出逃的叛贼。   之后卿昱得知这件事,也不由咋舌。   这真是老天想要这群人灭亡呢。   ——————————————————————   经过了一夜的激战,这场逼宫终于拉下帷幕。   荣王看着浑身染血的小皇帝,心中满是骄傲;他又看着浑身染血的皇后,眼泪顿时就流了下来。我的好萌儿啊,这是受了多大的惊,吃了多少的哭啊!外公我心疼啊!   白萌嘴角不由抽搐了一下。看她这淡定模样,和一身衣服上溅上血,就知道受惊的肯定不是她,而是别人了。   算了,这也是外公的一番心意,她受着就够了。   混乱结束。宫城中那么多尸体,卿昱是暂时不想回去住了。反正天气也凉了,他就带着人去了温泉行宫。   温泉行宫随时都有人打理,稍稍收拾一下就能入住。   内侍们回到宫里,给帝后运来生活用品。   在宫城整修结束之前,卿昱都打算住这了。至少要住到明年开春,说不准天气热了直接从温泉行宫搬往避暑山庄了,又可以很长一段时间不住进去。   卿昱这小算盘打得噼里啪啦响。   可怜的是,宫里其他妃嫔就没有这待遇了。不过这场混乱后宫并没有受到多大损伤,所以日子也就照旧过着。   随皇帝出宫,自从认清了自己的位置之后,她们就再也没想过了。   帝后不在的后宫,也挺好的。她们可以想串门串门,想逛园子逛园子,不用顾忌。   就算帝后二人走了,该留给她们的份例没少过。没了过多奢望,日子还是过得下去的。   白萌到了温泉行宫,洗净了一身血污,睡了个好觉。   第二日她感觉身体有些乏。好久没有进行这种强度的运动了,还真是不习惯。   虽然逼宫之后要处理许多事情,但这都是卿昱的事。白萌就任由自己懒着了。   直到几日后,卿昱给她一个名单。   “这上面是那些罪臣女眷的名单,有些要充作宫奴,有的要送去教坊司。”卿昱道,“萌萌挑一挑,看有那些看得顺眼的。”   看得顺眼的就充作宫奴。虽然是奴隶,一生不能出宫,好歹也比教坊司好。   教坊司,就是官妓了。   卿昱没有说的是,除了宫奴和教坊司,还有些人直接成了军妓,那才是最惨的。   这些事,就不拿来污了白萌的耳朵了。   白萌随意扫了几眼。这些人的名字都是按照家族和罪责分类。   古代兴连坐,一个大家族,无论其中的人有没有犯罪,都得连坐。这逼宫大罪,就算卿昱再心软,满门抄斩是免不了的。因此这些女眷,都是更旁支的亲戚。   古代叛乱,株连九族。卿昱虽然没有牵连到九族那么广,也没有全部杀掉,但活罪难逃。这次被牵连者十分庞大。   白萌手中的册子算是罪名比较轻的女子了,都有数百人。   这些人当然是从罪最轻的、最无辜的开始挑。册子上面写的很清楚,她们是何关系、何原因被牵连,家中还有什么什么亲戚,此次没有被牵连。   白萌手指在册子上划拉了一下:“这一页,到这一页的人,先来这里让我挑挑。既然要符合眼缘,我总要过一下目。”   卿昱道:“你吩咐便是。”   他撩袍子,挤在贵妃榻上,靠着白萌躺下。   白萌挪了一下位置,让卿昱躺得更舒服些:“累了?”   卿昱道:“当然……这杀得倒是尽兴,接下来朝中的空缺可是让朕为难了。”   现在全朝上下都在加班,一个人顶好几个人用,每个人都和卿昱一样,忙得连轴转,恨不得长出七八只手七八个脑袋,能同时处理很多件事。   白萌道:“今年秋闱还会如期举行吗?”   卿昱道:“自然,朕还等着明年春闱补上一群人呢。”   现在将翰林院那些往届的进士们已经拉出来用了,可人还是缺。   这一连锅端,杀的杀贬的贬,这朝堂上近乎空了一半。说实话,能这么顺利解决,卿昱都不由想念一句列祖列宗包佑,让他遇到了白萌。   千军万马又如何?敌不过白萌一人。白萌这存在,就是一力降十会的代表。   白萌点头:“待明年春闱后,明弈就不用担心了。这事也是机会,不用明弈再担心如何清理朝中盘根错综的关系了。陛下可以尽数换上自己希望的人。这满朝文武,我想暂时也不会再给明弈捣乱了。”   卿昱苦笑:“的确,熬过这段时间,肯定还是好处比坏处多。不说这个了,萌萌,今年你哥是不是要回来秋闱?”   卿昱算盘打得噼里啪啦响,盘算着提前把人拉出来用。   白思可是受了白耘的真传。他就算手段比白耘稚嫩,应该也是可用之人。   白萌摇头:“大哥自感前一年事情太多,耽误了课业,准备再等三年。据说守孝一年之后,就又去游学了。”   卿昱惊讶:“他不是今年要成婚吗?”   白萌道:“未来嫂嫂家有长辈去世,嫂嫂也要服丧一年,就延后到明年了。”   卿昱道:“延后也好。若是之前定的婚期,现在就快到了。以京城现在这气氛,阴气重重,可不适合成婚。”   白萌点头。   卿昱仰天长叹:“朕都想夺情,让白耘提前回来了。”   白萌失笑:“明弈可别这么做,这肯定让父亲难做了。”   卿昱叹气:“知道知道。你说朕反悔,把汪益叫回来如何?对了,于东江不是老当益壮嘛,朕让他回来先干着!”   远在京城外的汪益,和正在家里窝着逗孙子的于东江,同时打了个大喷嚏。 第74章   于东江被万恶的封建主义大头目拉壮丁了。   他倒是想躲懒,但是卿昱威胁他,他要是躲懒,就在明年殿试的时候卡他徒弟于云瑞的名次。   于东江:……   皇帝陛下你这样堂而皇之开后门是不是有点不太好?等等,皇上这不是在开后门,而是在威胁人!   于东江本来想义正言辞的驳斥皇帝,让皇帝不要玷污纯洁纯洁的科举场。   卿昱呵呵:朕就是开个玩笑,爱信信,反正朕不会说第二次。   于东江……于东江还能怎么办?当然可耻的从了。   遇到这么个无耻的皇帝,他也没办法啊。他不但可耻的从了,心里还有点美滋滋的。   这也算是皇帝对咱的看重吧?   于东江回来任劳任怨的继续工作,汪益那边,卿昱还是没能把召回的旨意发出去。   汪益也是曾经想要推翻他的人,在这个节骨眼上把人找回来,大臣们肯定要撞墙。本来给汪益的惩罚就够少了,再减除处罚,怎么都是不成的。   不过汪益没来,汪益的儿子汪晏却来了。   卿昱心里十分高兴。汪家以前要是那么上道就好了。   汪晏并不是直接来找卿昱的。他不觉得自己这个罪臣之后面子有那么大,可以被皇帝青睐。汪晏打的是成为其他大臣幕僚的主意,这样就能间接的为皇帝效力了。   汪晏选择的是荣王。   虽然他在自己父亲还在朝的时候,是旗帜鲜明的站在新皇的那一边,朝中现在许多大臣都曾经对他很友善,甚至也有友人在朝为官。但他毕竟现在是罪臣之后,其他人肯定还是有顾忌的。   思来想去,可能就荣王胆子最大,肯用他。   本来如果白家还在的话,他更愿意成为白家的幕僚,而不是和宗室扯上关系。但白家现在丁忧,感接收他这个罪臣之后,又不被皇帝猜忌的人,大概只有荣王了。   他和荣王的关系也不错。虽然他和荣王世子关系最好。   他拜访荣王之后,荣王的确立刻拍胸脯把他留下来,表示会给他很多事做。   然后,荣王转头就把他“卖”给了皇帝。   于是汪晏一觉醒来,在荣王府的大堂里看到了正等他吃早餐的皇帝陛下。   哦,还有皇后娘娘。   汪晏虽然心里已经惊呆了,但是表面上还是八风不动,十分镇定的和卿昱请安。   卿昱微笑道:“萌萌朝着要来荣王府吃早餐,朕只好陪她来了。没想到遇到天清,真是有缘。”   汪晏眼皮跳了跳。好吧,皇帝说碰巧就碰巧,说有缘就有缘。   他大大方方接受皇帝邀请,同桌吃饭,吃完之后被小皇帝拉去询问政务去了。   “这小子胆子倒是大。”荣王除了带兵打仗相关方面的事,其他事不是不懂,但就是懒得想,这次卿昱和汪晏聊天,他又脚底抹油跑了,深怕又被摊派了什么兼职。   实际上若不是汪晏“自投罗网”,他已经被抓壮丁,武官去管文官的事了。反正他是宗室,无论去武官那里,还是去文臣那里,都没有人有胆子说他捞过界。   幸亏汪晏来了,把汪晏卖了,他就暂时逃过了。   不过能逃多久,荣王心里也没谱。卿昱跟疯了似的到处拉人加班。连翰林院那群悠闲的翰林们都纷纷被拉到六部“见习”,一个个加班加到脚步发飘。据一个往届状元说,现在加班强度,和当年他为了考状元时复习功课耗费的精力差不多了。   “我真没想到,考上了状元,我还能这么累!”那状元崩溃道,然后道出了他多年状元怀才不遇其实是自己懒,想就在翰林院混吃等死,所以主动放弃各种能晋升机会的秘密。   至交好友用复杂的眼神看着他:你知道什么叫暴殄天物吗?   那前科状元无所畏惧的回看:让一个想悠闲度日的人加班就是暴殄天物!   卿昱得知此事后:啊,这有个大隐隐于朝的!赶快拉壮丁!   于是那前科状元就更凄惨了。   他就是跟至交好友吐个槽,怎么转头就被卖了!这友情是用纸糊的吗?!   至交好友:呵呵呵。   卿昱的加班大军,就是这么一步步壮大的。先拉一个壮丁,然后壮丁受不了了,开始坑身边的亲朋好友。   不不不,这叫举荐,这叫开后门,这叫拉帮结派。   不过举荐好友是开后门拉帮结派,专门指着平时关系不好的“举荐”这又是怎么一回事?   哦,那叫冰释前嫌。   说的好有道理,卿昱决定信了。   “快去干你的活,若是陛下见你在府中悠闲,说不得又给你指派什么工作了。”荣王妃瞪了荣王一眼,将荣王赶出家门,然后对白萌道,“你舅舅舅妈带着你表兄们都去北疆了,我最近真是寂寞得很。来,我们好好聊聊。”   白萌笑道:“好,萌儿陪着外祖母好好聊聊。”   虽说刚用过了早膳,荣王妃还是让人准备了一大桌子白萌以前爱吃的蜜饯点心,各色瓜果。坐在高高阁楼里,一边看着外面秋高气爽,一边聊天。   荣王妃说了些宫外女眷的八卦,让白萌了解宫外各官宦府中的情况;白萌则说了她在后宫处理的一些事情。   白萌说的话半真半假。她可不能将和小皇帝真正的过往说出来。   两人闲聊了会儿,荣王妃道:“宫外一直传闻,攻入宫城的叛贼都是灭于你一人之手,这传闻也不知道怎么来的。”   白萌笑道:“这样的传闻也不错。战神皇后听起来很威风。反正作为皇后的话,大概也没有机会上战场,就算有了战神之名,也谈不上功高盖主。”   荣王妃想了想,点头道:“说的也是。虽然战神名对女子不怎么中听,但咱们大承有个特立独行的开国皇后,你沾上这名号,也没人说你不是。现在陛下和你感情好,但君心难测,将来若是你们感情淡了,你有了这被神化的名声,他将来对你和你的孩子,也会顾忌几分。”   荣王妃和白萌说话很直白,很不中听。她知道白萌和卿昱现在的确很恩爱,甚至算得上独宠。但她就是得做在白萌最幸福最甜蜜的时候,给她泼冷水的恶人。   也只有最亲近的亲人,才会这样做。   白萌微笑点头,道:“萌儿知晓。”   荣王妃见白萌很是清醒,眼中半点不见痛苦,心中十分安慰。   外孙女虽然和女儿长相颇为类似,但性格大为不同。   大概是上次落水,让外孙女涅槃重生了吧。   外孙女比女儿冷情许多。这在宫里,会过的很好。   荣王妃又和白萌说起后宫之事。   “陛下在调养身体,这几年你们没有孩子。待陛下身体调理完毕,你一定要尽早要一个孩子。”荣王妃道,“我给你放在匣子底的药方,一定要按时吃。趁着陛下调理身体,你也要把身体调理好。”   白萌点头:“萌儿知道,一直有好好调理身体。”   荣王妃又道:“现在出了这么多事,大臣不会提起扩充后宫之事。待前朝稳定,陛下的统治也稳定了,肯定会有人打扩充内宫的心思。后宫小选是必须有的,你们现在宫里人手也不够。如果陛下要大选,你也千万不可和陛下置气。你可表现你的委屈,但一定要显得大度。男人再宠你爱你,也不会一生只有你一个。只要他的宠,能给你五分,你就能立于不败之地。”   白萌道:“萌儿明白。若是他决意大选,萌儿是阻拦不了的。不如多挑几个,我的宠是独一份的。其余的,就让她们自己挑吧。”   荣王妃欣慰道:“你能这么想,外祖母很欣慰。”   荣王妃拉着白萌的手,继续絮絮叨叨说些后宫固宠之事。她为白萌做着最坏的打算。   白萌微笑着附和荣王妃,时不时补充一些自己的看法。   ——————————————————   日头西沉,卿昱拉着汪晏说了一天话,最后表示以后会经常写信给汪晏,或者亲自来荣王府和汪晏商讨。汪晏有什么事,也可以通过荣王直接给他上折子后,才依依不舍的离开。   只能让汪晏给他出主意,不能把汪晏扔去干活实在是太难受了。有没有什么改变人面貌的东西,让汪晏变个样子,换个身份给他干活?   卿昱异想天开中。   端了一天架子,一上马车,卿昱就扑到白萌怀里,脑袋靠着白萌肩膀抱怨:“看见一个好苗子,却不能拉来给朕干活,朕难受。”   白萌捏了捏卿昱的手,道:“汪晏定有不少友人,你可以让他举荐。”   坑不到一个,那就坑一窝吧。   卿昱蹭了蹭白萌道:“萌萌说得对!朕跟他混熟了就开口!”   白萌失笑:“陛下不和他混熟了也可以开口,这算是给他的赏赐了。”   卿昱眼珠子转了转,坏笑道:“对对对,这是给他的赏赐。明天朕就问他要人。可惜啊,秋试的新科举人不能直接用。”   白萌道:“但往届的举人乐意。那些评价的好的地方官可以叫回来,将那些等缺的举人派出去。朝中人多,陛下只是为了安稳过度,没办法动作太大罢了。”   卿昱又蹭了蹭白萌,道:“朕本来准备等他们进京述职的时候再决定……实在是没人,那就直接下旨抓人回来干活。”   京城能抓的人抓的差不多了,只能盯着地方上了。 第75章   卿昱突发奇想,想要给天下发求贤令。   白萌用手指弹了一下卿昱的脑门,制止住了卿昱的心血来潮。   “虽然现在缺人,但明年春试和外官回京述职之后,情况就会改变。”白萌道,“持续了几百年的科举,打破了世族垄断人才的格局,明弈你现在破例,那些世族就会让你再次破例。你想再次回到世族把持朝政的时候吗?”   人有私心。科举还可能有寒士凭借自己学识才干杀出重围,可若推举,若不投靠豪族世家,哪可能有出头之日?因此推举制,那些朝中人才大多从权贵门客做起。   虽说卿昱只是破例一次,但只要开了这个先河,就有人继续想开启这个通道。   卿昱也知道自己心急则乱,滚在榻上不说话了。   白萌拍了拍卿昱的屁股,道:“明弈再忍忍。等春试和外官来京之后,有大把的人才给明弈挑。明弈现在把京中那些躲懒的人用起来,才是正事。听说有个叫东方逸的前科状元,说他在翰林院多年怀才不遇是自己躲的?状元的话,历练历练,入阁都是可以的吧?”   卿昱一个鲤鱼打挺坐起来,道:“对啊!让他入阁!叫他躲!”   正在疯狂誊写奏折的东方逸打了个大大的喷嚏,自言自语道:“现在朝中这么忙,我是不是可以用生病请辞了?”   坐在他对面桌子,也在誊写奏折的好友白了他一眼:“你敢请辞,我就敢去陛下哪里递折子,说你欺君之罪。”   敢丢下我一个人加班,找死!我们同归于尽!   东方逸:“……”   QAQ交友不慎!   ——————————————————   在卿昱的日夜期盼下,虽然春试还早着,但秋试好歹来了。   金秋十月,十里桂香,秋试又称桂榜。   虽然前不久京城才被血洗,午门外的广场,罪人的血溅在青石板上,经过雨水清洗,仍旧有淡淡的暗色还未消除。但秀才们对科举的热情,勉强冲淡了京中笼罩的阴云,让京城百姓的脸上,终于出现了一丝笑容。   京城附近的秀才都是在京城秋试,他们早早来到了京城,以诗会友,举办一个又一个的诗会,希望早早传出文名,被秋试考官听说。   虽然考试的时候考卷名字是糊住的,但谁都知道,事先有文名的人,榜上有名的机会更大。这其中技巧,就不好言说了。   于云瑞本来这时候应该在家中好生备考。   他有已经被皇帝抓壮丁“返聘”回朝的代理阁老于东江做靠山,不需要在考举人就出去打拼名声。   但现在,他却苦笑着坐在京城最大的酒楼二楼中,看着楼下学子高谈阔论。   这罪魁祸首,当然是卿昱和他身边做学子打扮的白萌了。   哦,白萌是无辜的,她只是陪卿昱。   卿昱说于云瑞已经复习了这么多年,不需要临阵磨枪。他正好想来看看这些学子,就拉于云瑞当向导了。   其实其他人也是可以的,但于云瑞是当届考生,又非京城官宦。虽然拜了于东江为师,但于东江之前已经致仕,于云瑞又得罪了诚王,所以师徒两很是低调。   于云瑞自然在京城中名声也不显了。   卿昱认为,跟着名声不显,非官宦出生的于云瑞,更能接触到京中学子真正的一面。   若是换了某个名门之后,看到的不是阿谀奉承,就是政敌攻讦了。   卿昱都点名了,于云瑞只能丢下书本,苦笑着陪君出游了。   虽然这差事是许多人梦中都不敢盼的,可他还想安心备考,考个好名次呢。   他已经决定,不仅要参加文科,也要参加改革后第一次武科。因此除了经史子集,他还要看兵书,看天文地理,还要练武。   要在人前辉煌,人后就付出相应努力。   于云瑞在心中叹气。   罢了罢了,待陛下玩高兴了,他回头补上就成了。   陛下也不是闲到天天出宫。   卿昱不知于云瑞心中烦闷,他正伸长脖子好奇的张望:“楼下怎么喧哗起来了?那扯着嗓门,脸红脖子粗的是谁?”   于云瑞虽在京城很低调,但在京城待久了,京中大部分比较高调的读书人他都认识。他答道:“此人名为吴运。”   卿昱看着于云瑞道:“除了名字,就没了?哪家的?寒门?才学如何?”   于云瑞想了想,道:“吴运家中也是京中小官,与刑部吴侍郎家大概有关系。至于才学……大概是有的。他组织了一个诗社。”   看着于云瑞为难的皱起眉头,冥思苦想,卿昱心里了然。这吴运或许有些才华,但才华并未达到让于云瑞有深刻记忆的地步。   于是卿昱问道:“这下面的人,哪几个你比较熟?给朕介绍一下。”   于云瑞松了口气。他真和那个吴运不熟悉,不清楚他究竟学识强到哪方面。   不过楼下真有几个他比较熟悉的人,还有几人和他关系较好。于云瑞将这几人一一介绍,从家世背景到擅长的地方。除了关系较好的人之外,于云瑞对与他不和的几人也了解的很清楚。不过他没有人说坏话,还是用客观中立的立场评价了那几人。   除了这些和他有联系的人之外,他在京中听说过,但并未接触过的几个比较有名的读书人,于云瑞也告诉了卿昱。   只是若是道听途说,他便直说是道听途说。   卿昱一边听,一边心里头思索着。他当然不会将于云瑞的话全数接纳。这些话,他就当听故事了。若有兴趣,再去探探真假。   卿昱听故事正听得高兴,不知道底下人从哪得到于云瑞在上面的事,于云瑞几位友人上楼来找他了。   原来那吴运要斗诗,于云瑞的友人准备拉于云瑞这个强力外援一起“对敌”。   于云瑞为难的看向卿昱,卿昱笑道:“很有趣,白公子,我们也下去看看。”   白萌道:“明弈觉得有趣,那就去看看吧。”   白萌的声音低沉,听起来仿佛就是一少年音。   于云瑞苦笑:“那……在下就去了。”   卿昱道:“不是你下去,我们也一同去吧。”   白萌点头,两人一同看向于云瑞。   于云瑞只能无奈的跟上。   那几位友人好奇的看向于云瑞。于云瑞道:“这位是白公子,乃是白学士宗亲。这位是明公子,是白公子好友。”   白学士?京中哪来的白学士?   他们突然想起来,难道是正在丁忧的白学士?   白学士有一子,似乎也要秋试,难道这位就是……不对,年龄不对。这位身量娇小,应该不是白思。   对了,刚才介绍是宗亲啊。白家除了白思,肯定还是有其他人科举。   于云瑞的几位好友忙道:“未曾想承祥有贵客,是在下孟浪了。”   于云瑞几位好友家中都非显赫,对上皇后的宗族子弟,不由有些慌张。   白萌道:“几位不用在意。虽我并非参加这次秋试,不过是为了感受一下秋试的气氛,才让承祥兄相陪。但若能见识到京中学子斗诗的盛况,也不虚此行了。”   于云瑞心中叹了口气,知道逃不过,只好带着兴致勃勃的帝后二人来到了酒楼大厅,准备参与斗诗。   卿昱点了几盘精致点心和一壶茶,和白萌边吃边喝边看,已然将这斗诗当节目观看了。   这酒楼不止卿昱是这样子,好些人都点了酒茶,等着这群学子斗诗斗文。   没到科举的时候,城中就热闹非凡。对京中百姓而言,这也算难得的娱乐了。   于云瑞虽是被拉着下场比试,但一下场,就表现的十分具有攻击性,很快就成了众人注意力的主角。   卿昱凑到白萌耳边悄悄道:“萌萌,那于云瑞看着温和,实际上也是个傲气之人。”   白萌道:“若不是傲气之人,也不会在诚王如日中天时顶撞,被革了举人功名。”   逼宫之后,诚王也被清算。他如卿昱之前决定的,被逐出宗室,贬为庶民,流放边疆。   诚王府那些女眷,多自请出家。只诚王妃顶着大肚子陪着诚王不离不弃,陪他流放边疆。   这时候,白萌虽然不喜那脑袋有恙的女子,也不得不感叹她对诚王(莫名其妙的)一往情深。   只是诚王妃刚出京城,就因为小产一尸两命,据说是被削爵为民,流放边疆,因而脾气很暴躁的前诚王打的。   或许对诚王妃而言,这是求仁得仁吧。   她那条命,若不是她奶娘拼死进宫向白萌求救,早就没了。   可她却将救她的奶娘交给了诚王,活活打死。   白萌想起了那个可怜的奶娘,心里叹了口气,将古早往事抛出脑外,道:“那吴运真有意思,肚子里没多少墨水,地位也不高,偏偏那些比他地位高、比他有学问的人,却以他为首。”   卿昱点头:“是个人才。不过这人才可不一定好用。”   白萌道:“再奸猾,能逃得过明弈你的掌心?何况,好用不好用,还要等他过了秋试春试再说。”   卿昱笑道:“也是,等他先站到朕面前再说。” 第76章   白萌和卿昱一杯茶慢吞吞喝了半杯,于云瑞那边斗诗差不多有了结果。   于云瑞和吴运那边一人并列第一,这一场算是打平了。   卿昱看着那个叫柳彬的人,对白萌笑道:“这人的词,比于云瑞更狂。”   白萌微微颔首:“于云瑞比他更内敛,更适合官场。”   于云瑞虽然才高气傲,但除了和诚王奴仆起冲突那次,平时都是很注意分寸,对权贵不卑不亢,但也绝对不会显示出太傲视权贵的模样。   柳彬的诗词则多有蔑视人间富贵之语。   可他蔑人间富贵,却又参加科举,明摆着心里也眷慕着权贵,或者说眷慕着官场,渴望才华在为君王所用。   卿昱老气横秋道:“年轻人,总觉得自己看的最清楚,实际上最糊涂。这种心态可要不得,必须经历磨砺。”   一天到晚傲视这个,傲视那个,还能不能和同僚好好相处了?   白萌笑道:“他虽诗词有傲气,不一定和别人相处也傲,不然也不会屈居于吴运之下。陛下且再看看?”   卿昱道:“没事,就是他够傲,这科举场和官场也会教他做人。何况,他现在不是已经和于云瑞打平了吗?”   吴运这边先挑衅,于云瑞和其打平,其实相当于已经赢了吴运这边了。   看那柳彬脸色绯红,显然不是喝茶喝的。   不过他倒还算有几分风度,坦然称赞于云瑞。   吴运也一改之前咄咄逼人,对对面大夸特夸。前后态度差别如此大,却让对方没有感到不妥。可见其为人处世,的确很有两把刷子。   卿昱对吴运有了些好奇:“这人到底是谁家子弟?能教出这么会说话会处事的儿子,本身肯定也不会差吧?”   吴运就算一口气金榜题名,也得明年殿试后才能为他所用。但吴运家人听说是京中小官,若是有几把刷子,可以立即为他所用。   白萌道:“待回宫之后,查一查便知。或者,等会儿召他来问问?反正他看上去似乎和于云瑞聊得不错。”   卿昱点头。   于云瑞刚结束斗诗回来,劝得两位大佬继续回楼上旁观,别在楼下人群混杂的地方坐着,卿昱就给他出难题,让他把吴运和柳彬都叫到楼上一起聊天。   吴运是主要的,柳彬是附带的。柳彬是此次斗诗和于云瑞并列第一的人,和于云瑞聊的也比吴运更投契。若是叫吴运不叫柳彬,于云瑞不好找借口。   于云瑞的友人知道他要陪他老师交给他的贵人“白公子”一行,斗诗之后没有继续打扰于云瑞。于云瑞现在要跑下去叫非友人的两人上楼聊天,真是让他想破了头,才想到了一个借口。   “实不相瞒,今日我本是陪老师友人家中小辈来此处瞻仰各位未来举子谈文盛况。”于云瑞对吴运和柳彬道,“他听了刚才斗诗之后,对柳兄十分仰慕,想请教柳兄和吴兄诗词。”   于云瑞如此说,柳彬和吴运只当他邀请的是柳彬,只是碍于吴运才是组织之人,担心吴运心中不满,才一起叫上。   柳彬皱眉:“既然仰慕,为何是我上去,不是他下来?”   吴运拉了柳彬衣袖一下,道:“既然是于兄邀请,我和蔚之自然恭敬不如从命。只是可否稍等一会儿,我们还要与其他友人打声招呼。”   于云瑞微笑道:“那我就在这里等候两位。”   他心想,明明柳彬更有才华,陛下却对吴运更有兴趣。吴运的确比柳彬为人处世更加成熟老道。   以前的颠沛流离,和于东江的悉心教导,让于云瑞比旁的读书人更通透。因此他能理解皇帝的想法。   虽然文采是敲门砖,但到了官场,文采倒是其次了。为人处世,以及心地抱负,才是最重要的。   吴运处事圆滑但不油滑,就是心高气傲的柳彬都甘心听他劝,皇帝陛下看好吴运是理所当然。   于云瑞在心里叹气。   他其实很欣赏柳彬才华,希望柳彬能稍稍改一下心高气傲的性子。不然这种性子入朝是会吃大亏的。   于云瑞按了一下眉角,觉得头疼。或许柳彬等不到入朝,就要吃大亏了。若是惹得帝后不喜,他哪还有入朝的机会?   吴运拉着柳彬离开,柳彬不喜道:“子远,你拦我作何?”   吴运小声道:“你觉那于承祥平日是那般无礼之人?他既然如此要求,当是有不得已的原因。可能楼上那所谓小辈来历不小。我知你心高气傲,但你就算不谄媚权贵,好歹也不要得罪权贵啊。”   柳彬眉头紧皱:“没想到那于承祥居然是那等阿谀奉承之人?”   吴运忙道:“那你可误会了。你虽祖籍在京城,但一直随家人在外地长大,不知他名声。那于承祥可是出了名的刚性之人。他本早就考得举人,只因在那前诚王如日中天时,为了救人,冲撞了诚王府的仆人,才被革了功名,在诚王被削爵后才再次应考。”   “和权贵交好,不一定是阿谀奉承。以后你入朝为官,遇到贵人数不胜数,难道你就不交往了?若是交往,上下尊卑你是从还是不从?”吴运道,“你家人也是在做官,遇见上峰,或者上峰亲朋好友,难道一副不理不睬之态?”   柳彬讪讪道:“好吧,我说不过你。我和你一同上去,瞧瞧是哪里的贵人。”   吴运道:“我刚打听了,那贵人似乎姓白,乃是皇后宗族子弟。”   柳彬嘟囔:“外戚?”   吴运苦笑:“你是书读傻了吗?听见外戚就觉得对方是戏文里写着的丑角?我可告诉你,虽然白学士丁忧,但陛下可没忘记过他。而白学士本身就是前科状元,栋梁之臣,寒门士子仰慕的对象。你要是在京中说一句白家的不好,你就等着被寒门士子轮番挑战吧。”   柳彬这才恍然:“对啊,皇后宗族是白学士……唉,我居然忘记这事了。那我们赶快上去,白学士的宗族子弟,应该很有学问吧!”   吴运扶额:“好好好,我们这就过去。你可别表现的太咄咄逼人。”   柳彬干笑:“知道了知道了,我一定谨遵吴兄教诲。”   吴运心中叹气。希望如此吧。   吴运以和朋友告别为由,拉着柳彬在一旁说了一阵悄悄话之后,才来到于云瑞面前,和于云瑞一同上楼。   吴运知道他这小动作骗不过于云瑞,他也没打算骗于云瑞。他明白于云瑞也知柳彬性格。为了不出岔子,只能百般提前叮嘱了。   吴运和柳彬上楼看,于云瑞将“白公子”和明公子介绍给二人。他没有说名字,这两人也不好追问。   从这架势,吴运和柳彬就知道,这两人身份绝对不一般。   白公子是皇后宗族,那明公子是何身份?似乎在场,仿佛以明公子为主导?   这倒不是说于云瑞不够尊重白公子,只是白公子显得很沉默,不怎么说话。一直是明公子和于云瑞对话。   “这样邀请二位上来,明某孟浪了。”卿昱道,“明某只是听闻两位皆为官宦之家出身,好奇是何等人家能养出如此麒麟儿。”   卿昱开口就问别人出身,这高高在上的态度,是十分不礼貌了。   柳彬脸色又有些不虞,吴运上前一步,挡住柳彬,拱手恭敬道:“在下乃是工部员外郎吴曦之子。”   卿昱想了一会儿,没想出那吴曦是谁。   他爱好手工,在白萌的指点下,亲手制作了不少新的耕织工具,和工部也算熟悉。但这员外郎官职实在是太小了,他实在是没印象。   卿昱点了一下头,心想回去好好查查这吴员外郎。若也是一个人才,赶快升官加班。   见吴运如此,柳彬只要也跟着拱手道:“在、在下乃是杭州知府柳离之子。”   柳彬垂下的脸上出现一丝恼怒。在外人面前直呼父亲名讳,他心里自然极其不舒服。   卿昱一听,眼睛顿时亮了,他笑着对白萌道:“萌……白公子,柳离就是我上次跟你说过的,于农桑很有心得的人。”   朕已经订好了,要拉到工部任职加班的人0v0!   白萌低声笑道:“这位柳公子,倒是和明弈口中的柳大人性子相去甚远。柳公子可是还有长兄?”   柳彬听那明公子用如此轻佻语气提起自己父亲,心里实觉难堪。不过他也知道,对方既然如此语气,定地位不低。   他只能沉声道:“家中还有一长兄,为前科进士,现为彭泽知县。”   卿昱立刻恍然大悟:“哦,怪不得你性子与柳离不似,原来是家中幺子,被宠坏了啊。”   柳彬当即面黑如铁,而于云瑞则忍不住扶额苦笑。   柳彬正想出口斥责,吴运硬着头皮抢先道:“公子此语是否过了些?公子是召我二人来询问诗词,还是折辱我等?”   卿昱见吴运率先发难,将他与柳彬绑在一起,制止住柳彬口中更得罪人的言辞,不由微笑颔首:“你不错。”   吴运一头雾水。   白萌忍俊不禁。小皇帝若不揭露自己身份,那柳彬看上去,都快捏着拳头上来揍人了。 第77章   平心而论,卿昱说的这些话的确很像侮辱人。   他将自己地位放的太高。哪有一见面就让别人站着,说家庭如何,还评价别人父亲如何?   然而,卿昱的地位就是这么高,所以这话也不能说没情商了。   白萌见这两小书生实在是挺可怜的,于云瑞也苦笑了好一会儿了,她戏也看够了,便为这两人解围道:“明弈,这两书生也站许久了,该给人赐座了吧?”   赐?   吴运当即一个激灵。柳彬也疑惑的皱起眉头。   白萌对两人微笑道:“这明公子位高权重,习惯性用对下属的方式对别人,两位别见鬼,他就这臭德行。”   白萌用的还是仿若少年的声音,但这语调分明带了几分亲昵暧昧,让吴运和柳彬又是一阵狐疑。   连皇后宗族子弟都说那明公子位高权重,这么说话是习惯,他们也不好继续发难了。只是……这白公子和明公子是不是太暧昧了些,难不成是断袖之癖?   于云瑞苦笑更甚。   他真的很希望等会儿帝后自爆身份,不然他要怎么和这两人解释?   卿昱其实已经感觉到了两人不愉快的感情。他的精神力敏锐到再进一步,可能就能发展成异能的程度了。   不过现在他胆子很肥,还有白萌在一旁护着,他一点都不怕。   他就很任性,的确很任性。   等这两人入座之后,卿昱将柳彬扔到一旁——知道他家人是干什么的,反正外官入京的时候,抓壮丁跑不掉,就懒得继续问了。至于柳彬本人,看他自己造化吧。才学才干也罢,为人处世也罢,且再磨砺磨砺再说吧。   还是家中在京城当官的吴运比较重要。   卿昱问道:“吴运……”   吴运忙道:“在下字子远。”   虽然知道你位高权重,但是直呼姓名还是让人很尴尬啊。   卿昱点了下头,道:“吴子远,你的为人处世是你父亲教的?“   吴运干笑道:“我是父亲亲自教导……”但是这话怎么听起来这么不顺耳,总感觉是在骂人呢?!   卿昱又道:“你为人处世很不错,就是刚才写的诗词文采差了些。”   吴运还没说话,柳彬就青着脸硬邦邦插嘴道:“公子这就误会了。子远只是藏拙。他的老师可是前科状元东方闲鹤先生。”   吴运张嘴正想继续谦虚几句,卿昱气愤的拍了一下桌子:“你老师是东方闲鹤?翰林东方逸?!”   吴运张开的嘴开开合合,愣了一会儿,站起来拱手道:“老师可是有得罪公子?”   卿昱冷哼:“那个懒惰的家伙,当然得罪我了,大大的得罪我了!”   白萌干咳一声:“明弈!”   卿昱收起气愤的神情,对吴运摆摆手,道:“算了,也不是什么大事,你坐下。”   吴运讪讪坐下。   这明公子……是和老师关系好还是不好?   卿昱问道:“东方逸那家伙懒得令人发指,他还会收学生?”   吴运黑线。老师是有点懒……这么评价老师,颇不是其实和老师关系不错?   他老老实实道:“东方老师是家父师弟。”   卿昱眼睛危险的眯起来:“我可是听说,东方逸师从大儒公孙兴。你父亲也是?”   吴运并不觉得这是不能说的话,道:“父亲也是。”   卿昱又道:“先帝时期,公孙兴以年岁已老,志在山水,拒不入仕,只推举了弟子东方逸进入科举。东方逸科举考场一路高歌,金榜题名,得中状元。之后他在翰林院沉寂多年,世人都忘记了这个曾经被称为当世奇才的年轻状元郎。原来公孙先生,还有另一位不为人知的弟子,也已经出仕。”   吴运觉得面前明公子的运气似乎有点不对,但这的确是事实,他只能点头称是:“家父和老师同榜进士。”   卿昱道:“怕不是也藏拙了吧?以他现在职位,大概是个二甲不上不下,即不会外放,也进不去翰林院的位置?见你现在也在藏拙,莫不这也是你的目标?哼,我大承的朝廷,你们是不是看不上啊。”   卿昱气得狠狠一拍桌子,那搁在桌子边缘的茶杯被震到地板,摔成了好几瓣。   吴运正懵逼着,于云瑞立刻跪下,道:“公子息怒!吴家人和东方翰林绝无此意!他们既已出仕,就抱有为国为君之心!”   卿昱冷哼:“为国为君?!我看,是大隐隐于朝吧?我不说为君,就看这大承内忧外患,朝内空虚,他们还有心继续在朝中当他们的隐士,连养个儿子教个徒弟,都想的是一路藏拙,走他父亲老师的老路。他们学了那么多,却不想不用,有何用?!”   白萌伸手将卿昱拍桌子的手抓过来,皱着眉看着他红通通的手掌,有些生气,连变声都不顾了:“谁惹你生气,你罚谁就成,何必跟自己的手过不去?若是茶杯碎片划伤你了怎么办?”   红肿的手被白萌捏了捏,卿昱才感觉到痛。刚才的确拍得太狠了些,手疼。   “我就是生气。”卿昱的气劲稍稍消了些,“我就那么不招人待见吗?”   白萌道:“这天下人才多得是。他们爱来来,不来滚。世间这么多人,总有几个思想和咱们不合拍的。只要他们在现在的位置,不尸位素餐即可。那东方翰林在翰林院不还是干得好好的?只是不主动出头罢了。工部最近忙得跟一锅粥似的,上上下下皆在加班加点工作,也没听说一个姓吴的员外郎偷奸耍滑。他们做好了分内的事,不过是不求上进,哪就有你说的那么严重了?不是每个人都有功利心。”   卿昱委屈道:“那我给他们更重的担子,他们会好好抗吗?”   白萌道:“那东方翰林现在不是干得好好的?再给他加点担子,他定也是会好好做的。只是本性懒惰罢了。”   卿昱被白萌一通话顺了毛,也不那么生气了。   他让人收拾好茶杯,换了茶,道:“于云瑞你坐回去,没你什么事。好了,我们继续聊吧。”   吴运和柳彬面面相觑。   继……继续?刚才于云瑞怎么跪下了?白公子怎么变成白姑娘了?那明公子话中信息量好大,让人有不好的联想啊!   可他们现在不敢告辞,只能硬着头皮继续。   卿昱对吴运道:“这次科举,你给我拿出应有的实力出来。公孙先生的徒孙,可别像你父亲那样,连科举都不认真。既然你拜了东方逸为师,想必你的父亲还是对你的科举很重视。乡试会试你若是藏拙,就算你入了殿试,我也会让你名落孙山。”   吴运立刻脸色苍白。   会试后是殿试,殿试决定进士名次。一甲进士共三人,即状元榜眼探花;其次是二甲进士,赐进士出身;最后是三甲进士,赐同进士出身。同进士除非有大功劳,不然几乎没有回京的机会。考入同进士,对于许多读书人而言,相当于一生都毁了。   谁读书不想个位极人臣?   而进了殿试还名落孙山,一般是没有写完殿试策论,或者是殿前失仪。这种人自然比同进士凄惨得多,那是真正一辈子都毁了,再无起复可能,还会沦为读书人之耻。   “明公子……能左右殿试?”柳彬终于忍不住,跟卿昱呛了声,“便是明公子位高权重,这话传出去,也不太好吧?”   卿昱微笑:“你大可传出去,看好不好。”   柳彬黑着脸闭嘴了。   不管对这明公子好不好,他的好友吴运铁定会落得个舞弊的嫌疑,科举之路肯定毁了。   卿昱没理睬柳彬,继续问吴运,他父亲擅长什么,公孙先生是否还有其他弟子。   吴运硬着头皮回答,总觉得有不好预感。   卿昱和吴运说了小半盏茶的功夫,终于心满意足的点头道:“吴员外郎看来对分内之事还是很尽心。公孙先生真没其他弟子了?”   吴运尴尬道:“没了没了,真的只有老师和父亲二人。”   卿昱终于把话题转向旁边傻坐了许久的柳彬身上,他打量了一下柳彬,面露嫌弃道:“你父亲不错,怎么教出你这个傻儿子?你快去与你父亲修书一封,让他早点动身进京,好好教导一下你吧。不然说不准他还没回京,你这浅薄的眼力和狂妄的脾气,不知道还会得罪多少人。今天你还好遇上的是我,我脾气好,不和小辈计较。”   小……小辈?!明公子你年纪看上去比我们都小吧?柳彬和吴运再次面面相觑。   于云瑞打圆场道:“多谢公子……蔚之,快谢谢公子提点。”   柳彬心里很是窝火。他都被人贬低成这样子了,还要谢谢对方提点?   吴运又拉了柳彬袖子一下,柳彬这才不情不愿的道谢。   吴运心里不祥的预感越来越浓。于云瑞可是在诚王如日中天的时候,连诚王府长吏都敢打的牛人。现在他却对这明公子十分卑微恭顺,这明公子到底是何身份?   吴运脑袋里一团浆糊。   卿昱又问了柳彬许多他父亲的事。不过柳彬多年游学在外,又醉心学问,并不了解他父亲太多。   卿昱又是一脸恨铁不成钢。   你看看人家吴运,对他父亲工作了如指掌,明摆着他父亲尝尝教导他这些庶务。学问学问,不是闭门造车,既然有志于官场,官场的道理官场的工作,作为官宦世家的人,好歹耳濡目染学上一些吧?难道还等着考完科举,等当官了再慢慢适应?明明可以先人一步,偏偏自己不先出发。   蠢,真是蠢! 第78章   白萌喝完了一盏茶,见小皇帝还在絮絮叨叨,道:“好了,明弈,天色已晚,该回家了。”   卿昱往窗外看了一眼,发现日头的确已经西沉,道:“这么晚了?回去了回去了,萌……白公子,我们走。”   几人“=_=”。他们都已经知道这白公子是个女的了,不用掩饰了。   于云瑞默默缩在一旁当鹌鹑,看着这被皇帝训得可怜兮兮的两人不敢说话。现在帝后决定回宫了,他终于松了口气。   于是卿昱和白萌扬长而去,留下被训得一脸迷茫的吴运和柳彬。   卿昱和白萌没说于云瑞可以留下,于云瑞也只能硬着头皮跟着离开。走之前,他给了两人一个爱莫能助的眼神。   “这人真是不可理喻!”待人走之后,柳彬忿忿道,“看来那于承祥也不是个可交之人!难道他上次被革了功名,就去了傲骨吗?!”   “白……”吴运皱眉头喃喃自语,“白家的女子……”   柳彬疑惑道:“子远,你在说什么?”   吴运苦笑:“我只是有了不太好的猜测。”   柳彬道:“怎么了?”   吴运道:“那于承祥之前不是说白公子乃是皇后宗族子弟吗?”   柳彬点头:“这又如何?”   吴运道:“可那白公子是女子……”   柳彬好奇道:“这是白家与哪家权贵结亲了?子远已经猜出那目中无人的贵人是哪家子弟了?”   吴运道:“蔚之,你醉心学问,又生长在京外,对京中权贵之事不了解。但你也应该听说过,白学士乃是寒门士子,他为孤母带大,家中并无关系太近的宗亲。”   柳彬道:“这个我倒是略知一二。”   吴运又道:“白学士得中状元,又成了荣王府的乘龙快婿,白家宗族虽因白学士聚集起来,但这科举哪是这么好考的?现在白家也就只白学士一人在朝,其余白家人低调得很,白学士对宗族管教很严格。至少目前为止,我从未听说过白家宗族有何不好传闻。”   “白家宗族子弟入京赶考,若有白学士书信举荐,白学士的同僚,甚至荣王府都会照拂一二。所以于承祥陪伴这人在京游玩也算正常。只是于承祥的性子并不是阿谀奉承之人,他对白公子和同行的明公子太过谦卑,实在不正常。”   “我因此猜测,那明公子地位肯定不一般。联想白家和荣王府走得近,我本以为那明公子可能是宗室子弟。”吴运皱眉。   柳彬想了想,道:“若是宗室子弟,有这脾气也算正常。那么,子远的意思是,这明公子是荣王府的人?”   吴运摇头:“荣王世子接替镇北侯出镇边疆,几位王府公子都被他带走了。关键不是这个,而是白学士现在丁忧,白府人不在京城,白氏女子不可能来投。而白学士只两女儿,其中一位庶女被厉太后无故杖责而死,另一位……”   吴运手指指了指天上。   柳彬立刻道:“子远,你这猜测也太离奇了吧?!”   吴运道:“我也希望自己的猜测是错误的。抱歉!我现在要立刻回家,将此事禀于父亲!蔚之,你也最好修书一封给柳大人。”   柳彬还是觉得吴运所说太过奇异,不过他的确应该将今日之事告诉父亲,让父亲拿下主意。虽然他今日已经压抑着脾气,但贵人明显对他没有好感。开春父亲就要回京述职,不知今日他是否得罪贵人,是否会给父亲惹麻烦。   柳彬不由叹息:“唉,这官场……”   还未进入官场,就遭遇官场霸凌(卿昱:并没有。)的柳彬表示心好累。   ————————————————   吴运急急匆匆回家。   工部近日加班也加的厉害,直到入夜,吴曦才拖着疲惫的身体,披星戴月归家。   他见吴运还在等他,道:“怎么?有学问上的事要问?”   吴运道:“不是。我今日遇到了一贵人,心里不安,想与父亲商议一下。”   吴曦道:“我且换身衣服,你去书房等我。我顺便考校一下你的功课。虽然你只图一个不好不差的名次,但天下人才攘攘,若你没有入一甲的本事,就做不到收放自如,安心求得一个二甲的位置。”   吴运道:“是,父亲。”   吴曦换掉了官服,用热水洗了脸后,才回到书房。   他见吴运一副急促不安的样子,道:“难得见到你小子这么不安,说吧,你见到什么什么贵人了?”   吴运苦笑道:“儿子不知道,所以才想让父亲为儿子解惑。”   吴运将自己遇见于云瑞,被于云瑞邀请见到白“公子”和明公子的事一一道来。   吴曦越听脸色越差,当他听到吴运最后的猜测时,他面色古怪道:“运儿啊,你这次可是把为父坑惨了。”   吴运当即惶恐道:“父亲何出此言?!”   吴曦叹了口气,道:“为父马上去见你老师,你……你也和为父一起去,再将今日那明公子所说之话细细讲给你老师听。为父将连夜赶出请罪的折子,让你老师帮忙递上去,不知道……不知道陛下会不会息怒。”   吴运声音颤抖:“果……果然是……”   吴曦叹气:“你说那明公子差点说漏嘴,那女子可能不是白家女子,而是姓‘孟’。可那白皇后的闺名,正好是‘萌’!”   并不是白家将白皇后的闺名到处传,而是吴曦的妻子虽然地位不高,但吴曦和东方逸交好,东方逸的妻子自然也和吴曦的妻子交好。东方逸的妻子经常带着吴曦的妻子出入京中贵妇的聚会,将其介绍给京中贵妇。   吴曦的妻子在各贵妇宴会上见过带着白萌的荣王妃和世子妃,荣王妃和世子妃称呼白萌是称呼的乳名,她又对白萌印象很深刻。当白萌被指为皇后之后,她多次和吴曦提起白萌,因此吴曦才知道白萌闺名。   不过如果经常伴随皇帝左右的人应该也知道皇后闺名,毕竟皇帝经常将皇后闺名挂在嘴边。   吴运如遭雷劈。   这事实居然和他最离奇,也最可怕的猜测一样。   “父、父亲……明公子……陛下……他的意思可是……可是……”吴运都快哭出来了,“可是父亲欺君……”   吴曦道:“不过是科举时没有尽全力,算不得欺君。不过……唉,还是先递折子再说吧。说不定这事是福非祸。”   吴曦顿了顿,道:“不过对安之而言,肯定是祸非福了。”   吴曦虽然这么说,脸上却带着幸灾乐祸的笑意。   吴运疑惑道:“这是为何?”   吴曦道:“那个懒人,在翰林院躲了这么多年,现在陛下知道他是故意躲懒,他哪还能闲下去?肯定会忙掉一层皮吧。”   吴曦叹气:“早知道为父也入翰林的。工部员外郎虽然职位不高,但是并不闲啊。”   至少比翰林差远了。   本以为翰林院又要编纂又要抄书,肯定不得闲,待东方逸进去之后才发现,那些编纂抄书都是要争取的。如果他什么都不想做,大可以做他的小透明,工作就少很多。   失策失策。   吴运:“……”   总觉得陛下生气是可以理解的。虽然他也想藏拙,只是觉得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倒不是惫懒——吴运强行为自己解释。   吴运喃喃自语:“明日我得将此事告诉柳蔚之……”   希望柳蔚之不会因为打击过大,一蹶不振,影响秋试才是。   吴曦当晚就驱车前往了东方逸府上,将已经睡下的东方逸从床上叫了起来。   东方逸打着哈欠,听完吴曦的话之后,瞌睡全无。   他随手抽起一卷书,敲着吴运脑袋道:“你蠢啊!什么都说!”   吴运委屈道:“蔚之已经说出我是老师的学生,我总不能否认,何况这也不是什么秘密。”   东方逸生气道:“那你怎么把你老子和我师兄弟的话也说了!”   吴运更委屈了:“你们没跟我说,这是不能说啊。”   东方逸:“……”   东方逸一只手遮住眼睛,道:“师兄,你这儿子怕不是个傻的?这学生我不要了,滚滚滚滚!”   吴曦道:“要揍等明日请罪,陛下给个反应后再揍。你叫嚣什么?若有事,也该是我有事。你不过是在翰林院懒惰了些,凡事不争先而已。”   东方逸唉声叹气:“陛下是位仁厚的明君,不会因此事怪罪你。”   吴曦微笑道:“我知陛下仁厚。连汪丞相都能全身而退,陛下怎会降罪于我。”   东方逸继续唉声叹气:“但是今后为了向陛下表示我等并无怠慢之心,恐怕不能躲懒了。”   吴曦义正言辞道:“陛下既是明君,那辅佐明君乃是我辈读书人之幸,若陛下有用得我等之处,自然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东方逸呵呵:“你就吹吧。你既然觉悟这么高,怎么在老师要推举一人入仕的时候给我饭里下巴豆,害得我没跑掉,你自己包袱款款连夜溜了?”   吴曦挑眉:“有这事?我怎么不知道?该不会是你睡梦中臆想吗?”   东方逸继续呵呵,他的眼神和吴曦的眼神在空中交汇,碰撞出噼里啪啦的火花。   吴运缩在一旁尽力降低存在感。他好似听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不会被老师和父亲灭口吧QAQ! 第79章   卿昱第二天等到了东方逸的请罪折子。   卿昱十分大度,一点没有昨日在客栈怒气满满的样子。   他温和微笑道:“爱卿何必上这折子?若说有错,该是朕的错才是。人才如遗珠蒙尘,是朕之过。”   东方逸背后汗毛都立起来了:“不不不,是臣不知上进的错。”   卿昱摇头,语气更加温和:“识人用人,是朕之事,朕之责。朕遗漏人才,委屈爱卿了。”   东方逸都快哭出来了:“臣不委屈,是臣怠惰了。”   卿昱微微点头,道:“放心,朕不会再让爱卿委屈的。”   东方逸真要哭出来了:“臣知罪,臣真的不委屈。”   卿昱道:“朕这就下旨。你是想进六部呢,还是想现在内阁领差事呢?”   东方逸自知在劫难逃,沉痛道:“请陛下随意安排。臣……自当接近所能,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不过臣要举荐臣的师兄。”   卿昱点头:“你师兄擅长什么?”   东方逸道:“师兄其实更擅长田赋税收,他一篇关于税收的策论曾引得老师赞赏连连。臣现在将这策论带来了,请陛下过目。”   卿昱道:“呈上来吧。”   内侍笑着从东方逸手中接过策论,递给卿昱。   (宫外吴曦打了一个大大的喷嚏,自言自语道:“不知道师弟有没有将我的请罪折子给陛下,陛下有没有息怒。”)   卿昱一目三行看完之后,火气又忍不住蹭蹭蹭往上涨。   人才!的确是个人才!这个人才在自己眼皮子底下隐藏了这么多年!   一定是因为之前朕迫于汪太后淫威,太过软弱,他们太失望,看不起朕,才不为朕所用。   卿昱很委屈,卿昱决定回去抱着白萌哭唧唧。   至于这两人其实是他父皇在位时科举入朝,一直在他父皇眼皮子底下当咸鱼这件事,他选择性忘记了。   即使先帝已经过世了,卿昱对自己父皇还是很怂,怂到除非白萌在身边,不然绝不敢腹诽的程度。   “嗯,既然爱卿推荐,朕相信他是有真才实学的。”卿昱道,“那就去户部吧。正好户部侍郎正缺着。”   东方逸一滴冷汗落了下来:“陛下,这……是不是升官升的太快了?”   卿昱微笑:“只要说是公孙先生的大弟子,朝中不会有人有异议的。”   现在会提出异议的,要么已经被砍了,要么正加班加到头重脚轻,想不起其他事情来。   何况吴曦乃是大儒公孙先生弟子,和状元东方逸为师兄弟,又是正经二甲进士出身。卿昱破格提拔,朝中只会正赞卿昱会识人用人。   于是东方逸从小小翰林,一跃成为大学士,入内阁轮值;吴曦则从小小的工部员外郎,破格提升成为户部侍郎,这提升级别跨度之大,跌掉人的下巴。   不过在得知两人身份之后,无论是朝中大臣,还是朝廷外的读书人,都叹了一句,“和该如此”。   他们都道,这师兄弟师从大儒公孙兴,品行性格也和公孙兴一样,不屑于官场钻营,谄媚上峰,导致一直怀才不遇。   幸得皇帝慧眼识珠,拂去了明珠上的尘埃,师兄弟二人如千里马遇到了伯乐,终于能发挥才干,为大承添钻加瓦,成为大承栋梁之臣。   师兄弟二人最终一人成为阁老,一人在户部尚书位置上终老,两人兢兢业业,真应了他们接圣旨时的承诺,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一生功绩数不胜数。   后世甚至有传言,这两人在临终时,还惦记着朝中大事,惦记着皇帝,惦记着未完成的工作。   可见,这两人未来会被爱记小本本的小心眼某大兔子皇帝欺负成什么样子。   反正,现在两兄弟接旨之后,都是眼前一黑,心道,完蛋了。   而吴曦知道是东方逸举荐的他,还偷偷誊抄了一份自己以前的策论给皇帝,强力推荐自己去户部时,决定和东方逸割袍断义,从此以后,势不两立。   东方逸想起年轻时吴曦给他下巴豆,害得他拉肚子,被同样很懒,很不想出仕,就想游山玩水的师父抓住扔给先帝时的万念俱灰。他悲从心来,发现自己并不能大度的原谅师兄,于是这袍子割就割,从此以后,谁理他谁是小狗。   于是这两师兄弟就开始了在朝堂上互坑的生涯,简直是兄友弟恭的典范。   可怜吴曦的儿子吴运,夹在父亲和老师之间左右不是人,入朝为官之后,经常受夹板气就算了,还被两边甩锅,简直日子过得苦不堪言。   这悲惨日子被他儿子看见之后,心里下定了一定要做一条风干咸鱼的决心。至于他能不能得逞,那就是另一个故事了。   话说吴家这边,虽然他们自己心里很苦逼,跟吞了黄连似的,但在外人看来,算是否极泰来,光宗耀祖了。   而柳彬就有点惨了。   他从吴运口中得知,那目中无人的宗室子弟,其实就是皇帝本人,那白公子,其实是白皇后,他就想哭了。   不,他已经哭了。   他错怪了好人。于云瑞特意向皇帝举荐了不沾亲不带故的自己,却被自己作践了机会。他忍不住登门拜访于云瑞,痛哭流涕,愧对于云瑞一番好意。   于云瑞:这锅我不背,我什么都没做,一切都是皇帝陛下自己决定的啊!   可他能说吗?他只能苦笑应下这口锅,道:“陛下还是很欣赏你的才华的,不然也不会提点你。而且陛下对柳大人很是看重,你也不必多想。”   柳彬这时候哪有之前孤高的样子?整个人跟被霜打了的茄子似的,蔫嗒嗒的。   他唉声叹气道:“我并不是担心陛下责罚,而是……而是陛下的不满……唉……”   虽然柳彬吞吞吐吐,于云瑞还是明白了他的意思。   读书人建功立业,希望皇帝赏识。现在皇帝直接指责他的不是,说他不适合官场,心里所受打击可想而知。   不知道柳彬还能不能振作起来,在秋试时好好发挥。   于云瑞宽慰道:“多少人一辈子见不到皇帝一面?你不仅见到了皇帝,皇帝还给了你提点,这是多大的机遇?你现在知道怎么改,改了之后,陛下见着了,一定会很欣慰,你岂不是平步青云,指日可待?”   柳彬勉强笑道:“承你吉言。”   看着柳彬蹒跚离去,于云瑞叹了口气,摇了摇头。   陛下看人很准。的确如陛下所言,柳蔚之虽才华不错,但心性太差。   “希望柳大人有办法吧,不然可惜了。”于云瑞抬头看向天边云彩,眼神变得犀利。   吴运吗?大儒公孙兴徒孙,前科状元东方逸之徒?曾经韬光养晦,如今一甲可期?   我求之不得,你弃之如敝履。我倒要看看,你有多大能耐。   且科举场上比一场吧。   于云瑞甩袖转身,双手背在身后。   他也是有傲气的!   远处吴宅,吴运打了个一个大大的喷嚏。   他揉了揉鼻子,自言自语道:“我怎么感觉背后升起一股凉意。是父亲准备揍我,还是老师准备揍我?在秋试之前,他们应该不会动手吧。”   秋试放榜后,他立刻卷包袱偷溜,绝不给他们揍人的机会!   ————————————————   卿昱不经意间,在朝中造就了两对冤家(?),奠定了朝中和睦但不结党的基调。   但他现在不知道,他扑在白萌怀里哭唧唧,倾诉自己的委屈。   一个个都欺负朕!朕心塞,朕不高兴!   白萌抚摸着躺在她大腿上滚来滚去的卿昱的头发,道:“陛下若不高兴,就让他们多做些事得了。反正陛下重用他们,朝中只会说陛下英明,大臣们也只会妒忌他们。”   卿昱哼唧唧:“朕不但要重用他们,还要不断给他们带高帽子,将他们往死里夸,让他们被妒忌的小人天天构陷,烦死!”   白萌忍不住笑道:“好好好,狠狠夸他们,让他们被构陷的小人烦死。”   卿昱想要怎么欺负人之后,终于心气顺了些。他道:“今年朕的寿辰还是不大办,不过我两偷溜出去玩吧?”   白萌哭笑不得:“你刚说朝中忙得脚不沾地,现在还想溜出去玩?”   卿昱义正言辞道:“朕自登基之后,为表哀悼,三年未办寿辰。今年本该办寿辰,又遇见汪太后薨了。朕连生日都过不成,出去玩一天又怎么了?”   白萌笑道:“没什么没什么。陛下想去哪玩呢?”   卿昱想了想,道:“一天时间,也不能去远了。京郊不是有个什么赏枫叶的地方吗?听说那里素斋还是挺好吃的,但是朕更喜欢吃肉。”   白萌弹了一下卿昱的额头:“那就自带酒肉去。带个御厨,我们在野外搭灶如何?”   卿昱点头:“好。”   白萌问道:“可要带人同去?”   卿昱摇头:“不带,我们单独过生日。”   白萌心里盘算了一下带那些侍卫内侍后,道:“好。说起来,你的寿礼我准备挺久了,你是想现在看,还是等生日那日再看?”   卿昱立刻道:“你就不该告诉朕,朕现在很好奇。但是……礼物应该生日那天再看好像更有意义。”   卿昱陷入纠结中。 第80章   卿昱纠结来纠结去,还是决定等生日当天再让白萌给他一个惊喜。   卿昱生日那天在秋试之后。他决定在秋试放榜的时候去围观一下,缓解一下期待生日礼物那抓心挠肺的好奇心。   可怜的于云瑞再次充当了卿昱的向导。   他明明刚考完试,正焦急的等待放榜。被卿昱这么一折腾,他心里焦虑倒是轻了不少。   罢了罢了,他虽然有心与吴运一争高下,但在科举时,他已经用尽全力。放榜之时,就听天由命,不需再纠结了。   卿昱和白萌早早定下了最好的位置,本来荣王也想来凑热闹,但是他忙得不可开交,仲存坚决不准他偷溜,哪怕一天都不行。于是,他没有走成。   在全体官员集体加班的时候,大概也只有帝后能空出时间去八卦这些“闲事”。   “你说柳彬这次没应考?”卿昱问道。   于云瑞委婉道:“柳蔚之觉得准备火候不到,决定三年后再应考。”   卿昱转过脸对白萌道:“是不是朕……我的错,说过头了?”   白萌道:“明弈的指点,多少人求都求不来。他既面了圣,得了圣上指点,定因感恩戴德,好生应考才是。这点斥责都受不了,还能指望他受得了官场的挫折?”   卿昱听后,觉得很有道理。   无论大朝小朝,那帮朝臣几乎没有不吵的时候,激动起来还会撸袖子揍人。   他对柳彬的话,比起朝臣吵架激烈程度,简直不痛不痒。   于云瑞心里苦笑。朝臣吵架,和在赶考途中被皇帝否定,是一件事吗?   若是柳彬能振作起来是心智强大,若一蹶不振,那也情有可原。   只是这话他不能说,只能沉默了。   不过他准备把皇后这一席话写信告诉柳彬,说不定柳彬能明白皇帝对他并不是失望,而是期待,从而振作起来吧。   正当他们聊天时,官吏开始唱榜。   榜单从最后一位往上唱。有的秀才挤在人堆中,一唱到自己的名字,就激动的大喊“中了中了”,周围人无论认识不认识,都向他贺喜;有的人只派了仆人来,一得到消息,就立刻跑进书生所等待的酒楼客栈,亦或是家中报喜。而无论人是否在场,都有专门的报喜人,前往书生下榻的客栈或者家中报喜,书生也早早准备好了赏钱,在现场的书生会立刻赶回去,接受贺喜。   中了举人,就有了做官的资格。这喜,贺几次都是应该的。   很快,唱榜就到了前五十。   书生们都知道自己有几斤几两,一些人已经准备黯然离去,一些人则焦急等待中。   于云瑞脸上也露出紧张的神色。   卿昱安慰道:“你的水平,便不是经魁,也该是前十之位。你若是落榜,朕倒是该查查这科举是否舞弊了。”   于云瑞苦笑不已。皇帝这安慰,真是让人胆战心惊。不过有皇帝这句话,他也算无憾了。   果不其然,于云瑞榜上有名,但与经魁失之交臂,为治尚书者第二名。于云瑞脸上很是遗憾。   而吴运则高居易经魁不说,还被举为解元。   于云瑞一瞬间有些失神。   居然输了,真有些不甘心啊。   卿昱见于云瑞模样,知道他有些不甘心。   他觉得于云瑞陪他游玩了这么多次,大家也算熟悉了,也该为他做点什么。   卿昱道:“我会让人拿来尚书经魁的试卷,再问一下他们的评语,你看看差在哪。还有会试殿试,再接再厉,我看好你。”   于云瑞哭笑不得:“在下谢过明公子了。”   卿昱摆摆手:“谢什么,自己人。”   于云瑞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他怎么就和皇帝陛下成自己人了?这时候他是不是该感恩戴德一下?   虽然他心里是很激动,但是总觉得这时候跪下表露忠诚不太合适。   卿昱没管于云瑞的回应,他对白萌道:“吴运那小子真的得了解元,我怎么觉得心里不是滋味?”   白萌道:“大概是因为确认了他之前的确有留手吧。”   卿昱冷哼:“没错!这科举多少学子倾尽全力,十年寒窗无人问。他倒是嚣张。”   吴运如果听到卿昱这一席话,心里肯定冤死了。   是陛下您说的这次一定要好好考,自己真考好了,陛下您又不满意,这该如何是好?   卿昱:我是皇帝我任性。   好吧,吴运就只能受着了。   白萌出主意道:“明弈也不必不高兴,待他明年入朝之后,好好磨砺便是。朝中缺人手的地方很多,翰林院太清闲,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新来的进士,还是直接去最缺人的六部才是。”   卿昱点头:“是这个道理。”   于云瑞听后并未觉得有什么。他甚至觉得,不像其他进士那样,还要在翰林院磨砺几年。这一届进士能一登榜,就跟着官员做事,哪怕是打杂,也能学到不少东西。   他运气好,赶上了这么个好时机。   可吴运知道后,大概心里就不怎么好过了。   ————————————————————   秋试之后,负责科考的官员空闲下来朝中人马又得到了补充。虽然仍旧几乎不可能有假期,好歹晚上不用披星戴月回家了。   卿昱的寿辰到来,他顺利得到了几日假期。   大臣即使心里再觉不公平,也不敢说皇帝过个生日不能大办不说,连假期都没有。   内阁苦哈哈的放行,让卿昱可以在京城周边浪个三天。   卿昱十分高兴,带着白萌就去了山上,借了荣王的宅子小住。   荣王正好在那最好赏枫叶的山上有一小别院,平日女眷常去那里游玩,免得佛寺太简陋,住不习惯。   别院虽小,倒也精致。卿昱觉得和白萌两人住,还挺合适的。   平日皇宫和别庄都太大,稍稍办个事就和对方离得老远,卿昱心里很是没有安全感。   御厨们在别院中大显身手,要给皇帝做一桌精致又美味的宴席。卿昱则和白萌在院子里,一边赏层峦叠嶂上的红叶,一边聊天。   “萌萌说给朕准备了礼物,现在该拿出来了吧?”卿昱期待道。   白萌笑着从袖子里抽出两张纸,递给卿昱。   卿昱经常做手工,一眼就看出这是两张设计图纸。   只是他看来看去,也不知道这两张图纸是做什么的。   白萌道:“说明起来太麻烦,陛下可命人做好之后,自己看看这两个机器是做什么的。”   “机器?”卿昱咀嚼着这两个字,笑道,“萌萌,你礼物都送了,还要卖关子,是不是过分了?”   白萌笑道:“若直说,就没趣了。”   卿昱道:“好吧好吧,朕立刻命人去做这两个……机器。不过朕先根据这图纸猜猜看。”   卿昱仔细观察这两张图纸,可他完全无法将这两个机器和他印象中任何东西联系起来,最终只得放弃。   卿昱气鼓鼓道:“萌萌可不是蒙朕的吧?”   白萌笑道:“我可蒙过明弈?明弈啊,激将是没用的。若你猜不出来,就等做出来再说吧。若是工匠做不出来,我可不会告诉你这是什么。”   卿昱好奇:“这还有可能做不出来?”   白萌道:“我记忆也有些模糊了,不知道是不是正确的。不保证能做出来。”   卿昱惊讶:“难道是萌萌从天上带下来的?”   白萌微笑:“若我说是呢?”   卿昱严肃道:“那朕就将它撕掉。”   白萌哭笑不得:“为何陛下要将其撕掉。”   卿昱道:“朕不信天上有白来的好事。萌萌做这等泄露天机的事,肯定会有惩罚。”   白萌想了想,开玩笑道:“惩罚肯定是有的。”   卿昱脸色一变,立刻就要伸手去拿那两张图纸。   白萌眼疾手快将辛辛苦苦画好的图纸抢过来,道:“听我说完啊。”   卿昱板着脸,一言不发。   白萌道:“不能回到天上了,算不算惩罚啊?”   卿昱大惊失色,猛地站起来。   白萌情意绵绵道:“从此之后,我就只能跟在你身边,和你碧落黄泉,两不相离,如何?”   卿昱不知道自己该是感动好,还是生气好:“萌萌!”   白萌慢悠悠道:“明弈也是知道的,天上的仙女若动了情,就会被打下凡间。我不想回去了,想一直留在这里。和你一起慢慢变老,化作尘土,好吗?”   卿昱耳边一片嗡鸣声,脑袋里跟团浆糊似的,他艰难开口:“萌萌,你说的是真的吗?”   白萌起身,走到卿昱面前,依偎在卿昱怀里,道:“是真的。以后,就要希望明弈怜爱了。可不要背叛我啊。”   卿昱脑袋一片空白,条件反射紧紧抱住了白萌。 第81章   白萌没依偎多久,卿昱反应过来,推开白萌,又要撕图纸。   白萌正沉浸在自己的悲情深情人设中,被打断后十分无语。   这小皇帝的脑回路是不是有点问题。   卿昱坚持道:“朕不会用这图纸,咱们毁了它,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吧!”   白萌扶额:“明弈啊,你是不想让我留下来陪你?”   卿昱低头看了一会儿自己的脚尖,神情迷茫了一阵子。   半晌,他才开口,声音有些哑,有点不像他:“萌萌,你是天女,所以,你不懂人心。人心是会变的。”   “你看朕……你看我现在,很信赖你,对吧?但我不知道十年、二十年、三十年后,我还是不是这个样子。我会不会认为你的神力是威胁皇位的存在?我会不会因为怕死而想利用你长生?”   “你看,戏文里都是这么写的。那些为了凡人下凡的仙女们,有几个得了好?何况我是帝王。”   卿昱抬头,看着白萌的神情十分认真:“你或许认为你能以一敌百,我伤害不了你。但……若你信任我,即使你有在强大的力量,又怎能敌得过身边人的阴谋诡计。我希望……至少现在的我希望,你能一直幸福下去,不要被我自己都不确定的未来伤害。”   “你应该保留退路。若我变了,你就立刻回去。不要留恋,不要想着我还能变回去。”   卿昱伸出手,重新抱住白萌:“萌萌,我……我心悦你,你现在比什么都重要,明白吗?”   卿昱生在皇家,见过了太多异变的人心。   原本慈祥后来暴虐的父皇,原来只是冷漠后来变得恶毒的汪太后,曾经也会跟在他身后萌萌哒喊着“太子哥哥”的诚王……想当初,王叔深受父皇信任,父皇道,天下人负他,王叔也不会背叛他。可后来呢?   王叔除了带兵打仗,与朝政一丝兴趣都无。他从不拉帮结派,每天就想着带兵往国境线外面跑,跑完就回京让父皇收拾烂摊子,他自己提着鸟笼子遛鸟逛街。   无论从哪方面想,王叔都没有让父皇忌惮的条件。可最终,父皇还是猜忌他。   毫无缘由的猜忌他。   当时他不解,询问父皇,父皇只道,人心隔肚皮,谁知道,对方是怎么想的了?   就因为对方不能把心挖出来给你看,所以就不能信吗?   连亲兄弟尚且如此,何况没有血缘关系的夫妻?   前朝并非没有以皇后篡位的女帝,便是白萌志不在此,但当她有了血脉相连的孩子,自己会不会像那些渐渐年老的帝王一样,猜忌太子,进而猜忌白萌?   他现在是想着,等孩子长大就退位,带着白萌游山玩水,游览大承的大好山河。   可父皇曾经也说过同样的话。父皇曾经抱怨,困于龙座之上,天天看着王叔率兵出去浪,经常手痒。待自己长大,他就退位,重新领兵,再整他以往的威名。   但当父皇重病,渐渐衰老时。卿昱知道,他看着自己的眼神中有不甘,有恐惧……还有嫉妒。   他知道父皇责打他有恨铁不成钢,但……或许,也有嫉妒和不甘吧。   自己渐渐长大,他却渐渐年老。那龙座,终将换人。   所以,他无法给白萌承诺未来,他只能尽可能的让白萌现在过得更开心。   白萌感觉有点懵。   小皇帝突然这么深沉,她有点不适应。   在她眼中,小皇帝就该没心没肺被她宠着。她看着小皇帝从一个被虐待得心理创伤很严重的小可怜闷墩,被她宠成了一个整日有奇思妙想的爱撒娇的“熊大人”,她心里是很有成就感的。   在白萌心里,自己告白之后,小皇帝应该十分感动,应该会抱着她蹭来蹭去,说萌萌真好。   可她没想到,小皇帝却没有给她承诺未来,而是让她小心。   白萌认为她应该觉得有些好笑。   她觉得卿昱很狂妄。无论是现在的卿昱,还是以后的卿昱,白萌不觉得他有本事伤害到自己。   她见过的阴谋诡计多着了,她还有卿昱所不知道的力大无穷之外的底牌。   更重要的是,从乱世一路踏着尸山血海走到巅峰的她,心中永远本能的保留着一丝清醒。她不可能像普通女子一样,被爱情冲昏头脑,全身心的信任自己的丈夫,将自己的一切都交付出去。   就像是这次,她只是开个不大不小的玩笑。只是因为她的精神力强于小皇帝,小皇帝才以为自己的玩笑是真的。   小皇帝才是全身心相信,全身心依赖的那个人。   可她笑不出来。   白萌靠在卿昱怀里,眼神有些迷茫。   这感情,真是很奇怪啊。   白萌开口,声音很平静:“我给的东西,你拿着用就好。你放心,我记得你现在的话,会好好保护自己。”   卿昱皱眉道:“萌萌!”   白萌道:“该怎么钻空子,我比你清楚。我不会将自己置于万劫不复之地。说好的,我给你一个前无古人的盛世山河,你什么都不用担心,什么都不用考虑,只要信任我就好。”   白萌慢慢推开卿昱的怀抱,她双手捧着卿昱的脸,和卿昱双目相对:“你只要信任我就好。”   卿昱像是被蛊惑了似的,轻轻点了下头。   白萌微笑。   这样就对了。   不要让她产生动摇。   卿昱道:“萌萌,朕治出了一个前无古人的盛世河山,你就能回归天界了吗?”   白萌眨了下眼,垂下眼眸。   她好似又动摇了。   罢了罢了。   白萌笑道:“不知道啊,但是我想看你成为最好的君王。”   卿昱皱眉,他苦恼了一会儿,道:“还好只是前无古人,要是后无来者,那我就做不到了。”   白萌笑着摇头:“要是后无来者,这世界就完了。”   卿昱十分认真的点头:“正是如此。”   白萌将护住的图纸重新塞到卿昱手中,道:“快把它们做出来,我告诉你,这是何等厉害的东西。你一定会很喜欢。说不定,喜欢到又天天念叨,皇帝不想做了,想出去撒欢了。”   卿昱皱眉不满道:“什么叫撒欢?朕是大狗狗吗?”   他将图纸好好收起来,没再说撕毁的事。   白萌心道,是啊,你不是大狗狗,你是比大狗狗还精不住的大兔子。   帝后二人好似将刚才之事抛到脑后,继续对弈。   只是两人心中是否发生改变,就只有二人自己知道了。   或许还有那天知地知吧。   ————————————————————   三日假期很快就过了,美食美酒美景还有美人,转眼间又变成了面前堆积如山的奏折,卿昱面如死灰心如死灰。   他很想掀桌子不干了,但最后还是哼哼唧唧委委屈屈的继续批改折子。   白萌笑着帮他给折子分类圈画重点,减轻卿昱的工作负担:“今年的新春假期,大概是过不成了。”   卿昱像是小孩子一样,咬着毛笔杆,神色很是不愉快。   白萌拿手中奏折轻轻敲了他脑袋一下,道:“别咬笔,脏。”   卿昱将脑袋砸到桌案上,发出“嘭”的一声响:“朕的假期。”   白萌叹气:“希望就忙今年。”   卿昱不高兴:“让他们加班,朕要休息。养那么多大臣,为什么不能替朕分担一下?”   白萌道:“那就只能多养几个了。”   去年砍了太多人,实在是朝中空虚啊。   卿昱抬起头,额头明显一块红痕。   白萌哭笑不得的给他肉额头。   卿昱蹭了蹭白萌,非常坏心眼道:“既然朕过不了年,京中大臣也过不了年,那就让外官提前进京,大家都别过年了。”   白萌:“……”   这大兔子,蔫坏蔫坏的。   白萌道:“明弈这旨意要是发到全国,恐怕都开春了。要不你先拟个名单,让一些人提前入京如何?让他们接到圣旨立刻进京?虽然来的人时间有先后,肯定比让他们自己来,拖拖拉拉来得快。若是临近的地方,几日就到了。”   “明弈可在朝会上与大臣们一同商议。大臣们肯定也已经做好了今年过年不休息的心理准备,若有人提前来帮他们工作,让他们稍稍轻松一些,我想他们一定会同意的。”白萌微笑,“之前他们不同意,说不能乱了规矩。这年节逼近,他们精力也耗费得差不多了,大约不会再反对了。”   大兔子蔫坏蔫坏的,她就当帮凶吧。   卿昱使劲点头,眼睛发亮:“如果他们再不同意,那正月十五,他们就留宿宫城,陪朕批阅折子吧。朕供给他们元宵,管够!”   白萌憋着笑,道:“好啊,我已经让御膳房做出最好吃的元宵,让明弈的臣子都吃的满意。”   卿昱哼哼一声,道:“明天朝会,朕就提出这件事。谁反对,谁的工作就加倍!”   白萌憋不住了,笑出声道:“祝明弈明日朝会旗开得胜,如愿以偿。”   真是同情那些臣子们啊。有这么个千方百计压榨他们劳动力的皇帝。   希望他们能够好自为之,同意明弈的要求吧。大过年的,还是别那么倔强,给自己留点时间陪陪家人,才是最重要的。 第82章   第二天朝会的时候,还是有反对的人。   但支持的人呼声更激烈。特别是荣王,他叫嚣着谁要是反对就打爆谁的狗头……不对,就把他的工作分一半给谁。   反对的大臣乖乖闭嘴了。自己手头的工作做都做不完,还帮荣王分担一半?这岂不是要将老命都赔进去?这真是鞠躬尽瘁,累死在工作上了。   不干不干,分不起分不起。   说好的争权夺利呢?怎么给你工作还不做?这一届朝臣真是不行啊。   朝臣们:呵呵,说的轻松,你帮我分担一半?   这件事就这么定下了,接下来就是确定提前叫回来的加班名单。   在这件事上,大家都很和谐,完全没有吵架了。   连之前反对的人,此次都抄起衣袖,恨不得将亲朋好友都叫回来。   说好的不拉帮结派,举贤避亲呢?   朝臣们:呵呵,这一刻,我们都是自私的人。   他们眼睛放光,为了让自己的亲朋好友同门师兄弟有更好的发展前途,口若悬河,将那些人吹得天花乱坠,好似这些人来了,就能解决加班现状,让大家脱离加班地狱似的。   卿昱只有一点,谁推举的水负责,要是活干得不好,就让他们自己承担那些工作。   在高强度工作中,最能体现出人的才干能力,卿昱一点都不担心他们推举的人不够格。   朝臣们纷纷表示,自己这次推举的绝对是没问题的人,如果有问题,别说皇帝,他们自己撸袖子抽死对方。   叫你来帮忙加班,你给我添乱,增加工作量,不抽死你抽死谁?   等那些人被提前叫到京城后,还来不及去谢谢推举的人,就被一个个拖入了加班的深渊。   他们熬出了黑眼圈,熬出了红血丝,熬出了满脸的胡渣,熬出了脚步虚浮一个个跟那啥过度似的。然后,不少兄弟反目,好友成仇,即使以后同朝为官,都互怼个没完没了。明明好端端的利益集团,就这么被加班拆散了。一个个推锅比熟练都熟练,一说要工(加)作(班)了就跑得比兔子(卿昱:??)还快。每当有了新人,压榨劳动力的时候就来了。   于是卿昱当皇帝期间,朝堂上几乎没有拉帮结派,他们都是一群纸花同门纸花亲戚纸花好友,这倒是史书上一奇。   这次君臣一致大规模拉壮丁活动,在史官笔下被美化成君臣一致破格推举贤才的壮举。   其实……好像也没什么不对的。只是他们背后的君心不良而已。   卿昱开开心心达成了自己的目的,朝臣们也开开心心拉到了分担工作的小伙伴,一切都是那么美好,真是君臣和谐啊。   君臣这么和谐,就算几个月后的新年那近一个月假期已经预料着不可能有了,他们也很高兴。   高兴个头。   白萌看着在榻上三百六十度各种翻滚的小皇帝,笑得直不起腰。   “好了好了,也就今年而已。”白萌笑着安慰道,“若是那些人早点入京,说不定年三十年初一,还有元宵十五,这三天假期还是能有的。”   卿昱瘫在榻上,眼神如一潭死水。   他心里苦,他想说。   白萌摸着卿昱的头发,道:“我送你的礼物,你做出来没有?”   卿昱把咸鱼的自己翻了个面,道:“工匠还在做。虽然萌萌给的图纸很详细,但对部件的精确度要求很高,工匠们还在琢磨。”   白萌这才想起来,现在没有太精确的度量方式,都要靠工匠的经验。   或许以后她该先把精确测量的工具做出来。   统一度量衡,也是皇帝的工作。她做这些,也是帮小皇帝。   除了度量衡,更精确的历法也是不错的。   这样一想,又有东西可以送给小皇帝了。   卿昱不知道白萌已经在想今后送给他的礼物了,他还在好奇的猜测,白萌送给他的图纸是什么。   那么多能工巧匠,看着图纸都猜不出来那叫“机器”的东西是干什么用的。卿昱也只能发挥自己的想象力了。   不过他的猜想被白萌一一否决,白萌又不肯告诉他是什么东西。   卿昱继续在榻上翻滚。   好奇心得不到满足,真难受。萌萌真是坏人!   白萌微笑着看卿昱撒娇耍赖。就是想看着卿昱求她的样子,她才不肯说啊。   ————————————————   时近年关,虽然今年朝中大事连连,抄家灭族,哭嚎声快把云霄都冲破了,午门前的土地很长一段时间血腥味挥散不去,但老百姓们忘性很大,他们还是为了新年的到来而面带喜色。   今年是个难得的风调雨顺丰收年,朝廷又推广了新作物新工具,老百姓们能吃饱穿暖,这年,就有了盼头。那喜意,是怎么也压抑不住的。   普通老百姓家庭中年味越来越浓,往年应该更加热闹的官宦人家今年却静悄悄的,半点没有过年的喜庆。   他们天天加班,已经预定了过年的一个月假期完蛋了,说不定连年夜饭都是在官邸吃。家里的顶梁柱男人们没心情过年,后宅也就静悄悄的没什么大动作了。   京城官员们的加班一般而言,不会影响外地的官员。   他们早早结束了一年的工作,待放假的时候就可以按时放假。就算有的官员到了入京述职的时候,那也是要等开春才出发。   只是今年有点特别,京城快马加鞭,给好些外官送了信,让他们立刻轻装进京。这些得到信的官员天南海北都有,最远的,都到了东南边陲。   得到信的官员有的忐忑不安,愁眉紧锁,以为自己是不是犯了什么事,要被问罪了;有的提前得到了消息,知道自己是被举荐了,喜气洋洋,恨不得立刻插对翅膀飞到京城。   但那些提前得到消息的人,没一个清楚京城正在加班地狱。   向外面传递消息的官员们不知为何,都一致隐瞒了这件事。他们都将这次进京之事说成了天大的好事,并且摸着良心说,这的确是好事。   得到新的人中,就有柳离。   柳离早早得到了柳彬的信,他看到柳彬的信,以及柳彬放弃了此次秋试的事后,就自觉要糟。   提前面圣是一件好事,哪怕圣上对自己儿子不满,那也是好事。   圣上已经提出了自己对柳彬的要求,柳彬只要能改正,圣上定会重用柳彬。   可柳彬心性太脆弱,失去了这次机会。   柳离本想去信,让柳彬继续秋试。但他想,柳彬自己既然说放弃了秋试,一定是心智动摇得极其厉害了。就算勉强他应考,以他现在的状态,也别想考一个好名次。   到时候说不定打击更大。   他今年恰好要入京述职,正好带着柳彬拜访一下京中故人,好好教导一下柳彬为人处世。   柳离心中叹息,有些后悔。   长幼有序,大儿子是他亲手教导,虽才华不比柳彬,但心智成熟许多。因有一个沉得住气的大儿子,柳离就没有太拘着小儿子,对小儿子过于宠了些。   恰好小儿子才华横溢,他就更喜欢了。   在他看来,小儿子是傲了些,但也是有底气的傲,傲也没关系。   只是,此次这件事,才让他意识到,小儿子即使才华再高,如果没有相应的心性,进了官场说不定是灾难。   小儿子或许是一个出色的文人,但并不适合官场。   柳离一边担心儿子的前程,一边担心自己的前途。   皇帝陛下对他的小儿子失望的同时,会不会对他的印象也差了?虽然听小儿子说,陛下似乎对他印象还成。但他还是心里没底。   就在柳离焦虑中的时候,一纸圣旨来到杭州,宣他提前进京。   他给宣旨的人塞了银子,得知除了他之外,还有许多外官被提前召回京城述职,其中还有今年本不该入京述职的人。   柳离十分忐忑。他这是被举荐了吧?可……有了小儿子那件事,他真的能获得陛下赏识吗?   柳离不得不叹息:“子不教,父之过。若陛下对蔚之不满,衍生到我身上,我也只能受着了。”   不受着又能如何?与小儿子撇清关系?且不说有没有用,他也不是这种人。   因宣旨的人催得急。柳离只用了一晚上匆匆收拾了些心里,嘱咐了仆人随后带着行李跟上,就和宣旨的人一同匆匆入京。   路上旅途劳累自不用说,柳离心比旅途还累。   听闻京城勋贵世族经历了大清洗,这新皇蛰伏之后,刚大婚就用血腥手段清洗朝堂,一两年时间就将朝中大臣几乎清空。虽然他们这些外官提前进京,可能是为了补朝中空缺,算是一步登天。但朝中风云变幻,步步惊心,他被举荐入京,是福是祸,谁又说得清?   柳离这担忧,待进京之后,就烟消云散了。   他刚进京,还没找到休息的地方,也没有面圣,直接就被扔到六部,塞了一大堆工作,开始伏案苦苦工作,吃住都在官邸,直工作的双目失神,腰酸背痛腿抽筋。   对了,他进京是要做什么来着……是不是忘了点什么?   (柳彬:爹……) 第83章   当柳离想起这个儿子的时候,还是柳彬托吴运找人给柳离递东西的时候。   柳离忘记了这个儿子,柳彬可没忘记这个爹。他想着爹进了朝廷有公务,便乖乖在吴运家中等着,只很多日不见到柳离之后,托吴运找人捎带东西给自己的爹。   柳彬放弃秋试之后本来准备回家,后看柳离来信,准备等着柳离来京后与柳离汇合。   他还要在京城待许久,住客栈就太费钱了。他本准备租个小院子,但京城的小院子不是那么好租,他身上盘缠不够。   吴运便邀请他在自己家暂住,说等柳离入京之后,无论是再住客栈或者是租院子,等柳离定夺。   柳彬和吴运关系不错,就应下了。   柳离看着儿子送来的东西,一拍脑袋,才发现自己把儿子忘记了。   柳离觉得心里有一丁点愧疚,有一丁点茫然。   本来这次进京,教导小儿子是重中之重,结果一进京就被关在官邸里忙得昏天暗地,居然把儿子都忘记了。   柳离自言自语道:“工作……真是一件可怕的事……”   不过还好,等被宣旨传唤入京的外官们一个个到达,柳离终于要到了一日空闲,可以处理一下家事。   他知道自己肯定是回不到杭州了,趁着那群外官还没反应过来,他现在京中置办好宅子,才是正事。   柳离是卿昱重点盯梢对象,得知柳离非常聪明发现自己跑不掉之后,卿昱就派人给他递了橄榄枝,告诉他可以用低价买到一个地段很好的罪官宅子。   之前砍了太多勋贵世族,京中充公的宅子不少,都在卿昱手中,没拿出去拍卖。   他一是要仔仔细细搜索这些宅子有没有暗室什么的藏财物,二是等着外官入京之后给他们当落脚的地方。   这些宅子虽然荒废了几个月,但地段和模样都是不错的,修缮之后,绝对比现找的房子好。若不是卿昱将其留下来,外官就算有钱,也找不到这么好的宅子。   京中家族那么多,地就那么少,好的地方早被人占的差不多了。   柳离立刻看中了那宅子,一点不忌讳宅子中发生过流血事件——罪官的宅子,哪个没有发生过流血事件?   卿昱派来的人笑眯眯道,如果柳离现在银子不够,没关系,可以分期付清,直接从俸禄中扣就好。   柳离:……   他只听过有宗室勋贵向国库借款结果赖账的,没听过皇帝说借款可以,还款直接扣俸禄的。   这是哪位高人的提议?   白萌:是我。   为了避免那些大臣借款打白条,直接从俸禄中扣钱是最快的方法。而且不仅俸禄,只要是官方发给官员的补贴,都可以直接收归国库,全当还款。   就算是皇帝的赏赐,也可以直接将赏赐计做真金白银,抵扣欠款。   大臣:陛下你这样是不是太俗气太不大气了?   卿昱:抄你们家底还欠款,和细水长流还欠款,你们选一个。朕都不要名声了,你们唧唧歪歪什么?   大臣们怎么办?当然是让皇帝陛下背了这不大气的锅了。   不过史书中写出来,名声不好的可不是皇帝陛下。   史官们可把这锅都推给了不肯还款的大臣。他们一个个华服美宅,却借着国库的钱不肯还。皇帝陛下要不回来欠款,只能扣他们的俸禄了。   扣了俸禄,工作还是要做。   虽然大臣们不差俸禄那点钱,他们的大头是各种灰色收入冰炭补贴,但在这种情况下高强度的工作,总有一种白干活的心酸感,那工作的辛苦造成的心理压力就加倍了。   他们心态已经崩到了极点,又不能把火向皇帝发,于是坑外官就成了常态。   外官又不是蠢的。被叫进京的,都是有真才实干,脑袋真聪明的。   他们很快就发现这群京官简直不是东西,一个个恨不得让他们过劳死的样子,就算是亲戚朋友同门师兄弟都不可信。于是这群外官们也奋起反抗。   特别是当卿昱定期召见他们,统筹安排工作的时候。   京官:忘恩负义!不看是谁举荐你的!   外官:不安好心!坑我咱就同归于尽!   史官称,这是从古至今皆有的,盘踞于京城的官宦世家,和外地的官员的派系争斗。   这都撸袖子对殴了,的确是严重的派系争斗没错了。   史官甩了甩膀子,心里十分难受。一边要记载这些史实,一边还要被拉去加和自己工作无关的班,老子也要撸袖子上去揍人!   卿昱见朝廷中的火气越来越大,心觉把这些人压榨狠了,好像有点不好,于是适时出台了轮休制度,并且除夕年初一年十五还是放了假。   大臣们终于火气稍稍压下来了一点。   柳离也终于有空去教育自己的儿子了。   他抚着自己被揍成黑眼圈的右眼,恶狠狠的瞪了自己同门师兄一眼。   同门师兄捂着自己被揍青的嘴角,回了一个充满恶意的笑容。   这两师兄弟,大概以后是要割席断义了。   ——————————————————   柳离终于再次出现在柳彬面前时,正在京中跟着已经进京的老管家忙着置办宅子,处理俗务,懂了不少东西,稍稍脱去了身上书生清高之气的柳彬惊呆了。   柳彬声音颤抖道:“父、父亲,你这是怎么了?谁打的!赶快报官!”   柳离接过下人递来的沾了热水的帕子,将被揍的眼睛捂住,道:“大惊小怪什么?为父不过刚下朝。”   柳彬满脸不敢置信:“下朝?”   朝会怎么会弄成这样子?   柳离道:“兔崽子,官场如战场,不仅有尔虞我诈,还有直接上拳头的。”   柳离得意道:“为父身手没有退步,对方也讨不了好,为父揍破了他的嘴角哈哈哈哈哈。”   柳彬:“……”   父亲,这这这……这真的是上朝?   柳彬觉得自己对官场的印象有点动摇了。   柳离道:“好了,终于争取了一天轮休,明日我休沐。我先睡一觉,明天跟你说说你面圣那件事。”   柳离打了个哈欠,匆匆吃了点东西,倒头就睡。   他实在是忍不住了。   柳彬看着满身疲惫的父亲,坐在书房里沉思了许久。   忙得脚步虚浮,好久不着家,尔虞我诈就罢了,上朝还要开启全武行。   柳彬低头看着自己弱小无力的拳头。他真的适合官场吗?   柳彬心中对官场的迷茫越来越深了。   他觉得自己或许志在官场,并不是一个好主意。   不过第二天柳离起床之后,还是用他的话打消了柳彬心中的顾虑。   “你应该期待这样的官场才是。”柳离的眼圈还是有点黑,不过不疼了,“比起在官场什么也做不了,天天想着钻营,想着谄媚上峰,这样为真正的公务忙得团团转,什么都没心情想的官场,不才是圣人陛下最美好的官场吗?”   柳离顿了顿,道:“忙过这段日子就好了。现在是朝中官员空缺,陛下野心又很大,铺了很大的摊子,需要很多人手。但人手不够,就只能让现在的官员做事了。”   但柳离没想到的是,之后的确人手够了,但小皇帝奇思妙想不断,所以他们虽然不至于加班到如今这地步,还是没得闲。   这一届的官员,大概是得各种过劳疾病最多的一届,也是能臣贤臣最多的一届。   这大概是他们的不幸,也是他们的幸运。   现在柳离没想到这一茬,所以在他口中,对朝廷未来的描述都是很光明的,让柳彬听起来心生向往。   柳离感叹:“你知道我们在忙什么吗?陛下推广的新粮食作物,玉米和土豆你知道吧?”   柳彬尴尬道:“吃、吃过。”   柳离笑道:“罢了,是为父的疏忽,只让你读书没告诉你这些俗务。我慢慢跟你说。”   柳离作为杭州知府,推广新作物当然也有他的一份力。他又是务实的官员,对新作物了解很深。   柳彬听着柳离说起那些极具乡土气息的话,什么样的作物适合什么样的土地,会有什么样的收成,会养活多少人口,他跟听天书似的。   柳彬作为被宠大的官宦家的小儿子,对于民众和农事,都是学自书本中。而书本,可没有他爹口中说的那么详细。   “今年丰收了,老百姓终于能过一个好年。”柳离道,“我现在的工作,就是进一步推广这些作物。”   “朝中除了新作物之外,还有新农具,还有武科改革,还有那些谋逆的乱臣贼子留下的烂摊子,还有边疆不肯停歇的蛮夷。”柳离一点一点将朝中大事掰碎了讲给柳彬听。   他知道,说什么大道理,对柳彬是没用的。柳彬在书上已经看够了大道理。   他现在做的,就是将真实的朝廷展现在自己小儿子面前,告诉小儿子,这是怎样的皇帝,这样的皇帝手下是怎样的官员,他们将要建设怎样的大承。   如果小儿子觉得这帝王值得他效忠,这帝王要建设的大承未来值得他期待,小儿子自己就会发愤图强。   “科举是为了什么?光宗耀祖?展现自己的价值?”柳离道,“还是其他的?你好好想想吧,然后再做出决定。” 第84章   柳彬沉默。   为了什么?读书人科举,不都是为了做官,为了得到皇帝赏识吗?   得到皇帝赏识之后呢?   好好做官,进一步得到皇帝赏识?   当然不是。   读书人三不朽,为立德、立功、立言。   可这立德,立功,立言,又该如何做,柳彬心里只有一个模模糊糊的概念,并未有一个具体的想法。   他只觉得自己金榜题名,入朝为官,就知道该怎么做了。   许多读书人都是这么想的。他们在科举时便一心科举,科举后再想科举后的事。   柳离看着儿子迷茫,叹了口气,心想,自己果然是对小儿子宠溺过多,教育不够。他只看到小儿子在读书上的天赋,却忽视了他的内心。   柳离站起来,对着皇宫方向一拱手,道:“为父在入京,和京中旧识聊天时,得知陛下曾道,他希望的臣子是忠于大承,忠于华夏,而不是忠于他。”   “因此,前丞相甘修忠于陛下,却出卖情报给鞑靼,因此被斩首;前丞相汪益曾想过投靠诚王,有谋逆之心,但因为一生为大承,于国于民无愧,被陛下放过,只罚下一代不可入朝为官。”   “为父从未听闻过一位皇帝,会放过有谋逆之心之人,只因为他于国于民无愧。他甚至言道,不需要臣子对他的忠诚,但希望臣子无愧于心,对得起华夏的苍天大地,黎民百姓。”   “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这才是他希望看到的大臣。”   柳彬重复道:“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为万世开太平!”   柳离笑道:“陛下对你失望,并非是因为你有眼不识泰山,而是因为看到你为学而学,心中并无理想。”   “若说得罪陛下,吴家才是得罪陛下。他们一家故意藏头藏尾,不肯显露真是才华,大隐隐于朝,对陛下而言,简直如一道响亮的耳光打在脸上。这岂不是不认可他的这个帝王。”   “可听你说当日,陛下谈起我和吴侍郎职务公务时,吴运知之甚祥,且有自己思考理解。而你一无所知,并无关注。陛下对你的不满,大概最多的是因此事吧。”柳离叹气,“不懂庶务,甚至认为庶务为庸俗之事之人,如何能当好一个官员?官员处理的,可都是这些庶务。官员要做的,就是让你看不起的那些凡夫俗子过得更好。你心高气傲,目中无尘,可无论是为父,还是你长兄,可都是经常下到田地里,和农人聊收成,弄得浑身泥土。”   柳彬满脸羞愧:“儿子知错了。”   柳离摇头:“子不教,父之过,你是个好苗子,是为父没有教好你。如今为父忙于公务,也无法好好教导你,我听你之话,无论是吴运,还是于承祥,都是你值得学习的人。为官做宰,不是诗词写得多好,得了多少人追捧,就可以扬名立万。你要将你的心沉下来,把你的身段放下来,从书本中走出来。离下一次秋试还有三年,你的文章为父是不担心的。这三年,你可多走走,多看看,看看你需要为其请命的黎民百姓,想清楚你需要做什么。”   “是进入官场,还是当一辈子高雅文人。是成为父母官,还是开个书院成为大儒或是才子,你且慢慢想。”   柳彬跪下给柳离磕头:“儿子知晓。”   柳离摆摆手:“起来吧。”   他捏了捏自己双目间,心想,如果小儿子不入官场,当一辈子才子也是不错的。虽然他说了这么多话,也的确对皇帝充满了崇敬,但是工作一忙起来,连他都忍不住起了归隐之心。   而且皇帝也显然没有他所说的那样大气,故意躲懒的东方逸和吴曦据说已经累得晕倒过,而汪家那小子现在在荣王府当了幕僚,做的却是皇帝幕僚的工作,还没奖励。   陛下啊,心黑着呢。   可惜这话,他是不能说出来,打击小儿子的积极性的。   柳离等失魂落魄的柳彬回房自己思考后,打了个大大的哈欠,在柳彬面前强撑出来的精神气立刻松懈了。   他拖着疲倦的身体,决定再睡一觉。   “真是……不想工作啊。”   一想到轮休只有一天,明天就要继续埋头案牍,柳离就有一种卷铺盖卷逃跑的冲动。   他果然还达不到圣人的程度。   ——————————————————   外官纷纷(被坑)入京,朝政人手不够状况得到极大缓解。   不过卿昱要做的事是一件都没有少。   转眼间,腊月就到了。   往年这个时候,宫里就要准备过年了。可今年,显然卿昱这年是过不成了。   他熬过了腊月,还主持了几次大祭,好不容易熬到了年三十,终于可以给自己放两天假。然后,他又要投入紧张的工作。   这年,就这么稀里糊涂的就过完了。在正月十五又放假的时候,卿昱虽然累得要死不活,仍然强撑着要去看灯会。   去年的灯会被刺杀搅了的时候,卿昱就承诺,第二年一定要和白萌去看灯会。这次怎么也要实现诺言。   虽然今年承朝发生了许多事,京中豪族被砍了近半,大臣们都在加班中濒临崩溃,但对于黎民百姓而言,今年是个丰收年,大家吃饱穿暖,今年元宵节怎么也要好好热闹热闹。   元宵十五,对百姓们而言,是比除夕新年更热闹的节日。   今年元宵节,京城除了十里花灯之外,还有十里戏场。花灯燃到哪里,杂耍的唱戏的就延续到哪里。百姓们纷纷出门,脸上喜气洋洋。   去年是难得的丰收年,正月十五,大家家里有粮,身上有衣,心里美得不得了。   在这种喜气洋洋的气氛下,即使明天还要上班,官员们也纷纷出来逛街。   虽然逛街的时候,他们心里抱怨,元宵节好歹给三天假期吧?皇帝也太抠了。   不过一想到皇帝陛下也只有一天假期,他们也没办法抱怨了。   逛花灯的时候,他们看到了互坑的同僚,也算心平气和的互相作揖祝贺新年。   一切互坑,等明天上班再说。   卿昱和白萌出现在人群中,与民同乐,见到好几个眼熟的官员,都顺利的绕了过去。   卿昱知道这群官员因加班怨气又多深,可不想在逛花灯的时候,还接受大臣们的怨念攻击。   不过他躲来躲去,还没全躲过。   卿昱在猜灯谜,想给白萌赢一盏最漂亮的走马灯的时候,遇到了一个同样看重了此灯的老熟人。   “啊,承祥!”卿昱眼睛一亮,“快快快,帮我猜猜这个灯谜是什么!我把灯要送给我夫人!”   于云瑞:“……”   他这是什么运气,居然逛个灯会也能遇到皇帝陛下?   “承祥,怎么,遇到熟……”一个身材圆滚滚的老头从人群中挤过来,然后话就卡在喉咙里了。   “……好巧。”卿昱看着脸顿时黑了的于东江,有点想溜。   于东江从牙缝里挤出话:“好巧啊……公子。”   卿昱感受到了于东江极强的怨念,忍不住后退一步。   白萌适时上前一步,站在卿昱面前温婉笑道:“于公。”   于东江瞅着白萌身后的皇帝陛下,心里怨念极了。   我这么老,已经致仕的人,你还好意思压榨我,还不准我退休养老,是不是想让我死在任上啊?皇帝陛下我跟你说,你这样压榨老人家,是非常不道德的。你出来啊,有本事逛街,你有本事出来接受我的抱怨啊,躲在女人背后算什么?   卿昱看旁边花灯,一脸无辜,就差吹口哨了。   于东江:“……”   感受到现场可怕的尴尬,于云瑞只得硬着头皮打圆场:“公子,夫人,可是要这盏灯笼?”   卿昱从白萌身后伸出头来,道:“不用了,我们先走了。”   于东江怨念道:“都遇到了,公子何不一起?我老伴年纪大了,身体犯懒,不愿意出来,我就和弟子二人出门,公子还要猜什么灯谜,承祥可以参谋参谋。”   你看,我老伴年纪比我年纪还小,身体都已经不适合晚上出门闲逛了,你好意思压榨我吗?   卿昱继续无辜脸。你看你不是大晚上出门闲逛了吗?说明你老当益壮啊。朕信任你,你一定能再干个好几年。   于东江:……   遇到一个心黑心狠的皇帝陛下,他能怎么办?能不能撂挑子不干?   卿昱眼神示意于东江身后的于云瑞。   你不听话,我就折腾你弟子。   于东江:……   于云瑞虽然看不懂自己老师和皇帝陛下的眼神交流,但是他背后莫名发寒。   难道是今天出门的时候穿少了? 第85章   虽然于东江心里百般不满,还是拉着于云瑞跟着帝后一起走。   帝后这次出来身边没带别人。虽然于东江知道他们身边肯定有侍卫暗中保护,还是觉得,明面上也得有个人护着,免得不长眼的碰上来。   于东江忍不住对卿昱唠唠叨叨,说他好歹带个内侍,不然把荣王带出来,荣王虽然年纪大了,平时又不怎么靠谱,但若有什么事,他亲王的身份,也能挡掉大部分麻烦。   卿昱笑道:“天子脚下,哪有那么多麻烦事?”   现在诚王已经被流放,京城中居心叵测的人也被砍得七七八八,这京城该是已经太平了。   于东江道:“老朽说的不是对……您麻烦的人,而是您现在是明公子,这京城中纨绔混混很多,若是冲撞了您,总是不好的。”   卿昱失笑:“还有这事?这京城一个牌匾砸下来,就能砸到四五个官宦子弟。还有人敢随意和人过不去的?”   于东江道:“这个不好说,总有些人管教子弟不利。”   卿昱转头对白萌道:“萌萌,我倒是想看看有没有不长眼的撞上来。那一定很有趣。”   白萌道:“现在有于大人陪着你,谁会不长眼撞上来?”   卿昱思索了一会儿,对于东江道:“那江翁,我们就此别过!”   于东江:“……”   陛下别闹!   于云瑞看看皇帝陛下,又看看自家老师,果断闭嘴,缩小存在感。   白萌笑意盈盈的看着卿昱和于东江,一副看戏的样子。   于东江无奈道:“陛……明公子,安全最重要。”   卿昱道:“我对我的武艺还是很有自信的。那么我先行一步。不要跟上来,这是口谕。”   说完,卿昱拉着白萌就加快步子走了。   于云瑞摸了摸鼻子,道:“老师,追上去吗?”   于东江瞪了于云瑞一眼:“都说了口谕了,老夫怎么跟上去!”   于东江头疼不已。   于云瑞道:“明公子身边肯定有侍卫,而且正如明公子而言,以公子武力,那些人能否能近公子身都是问题,老师也不必太担心。”   于东江叹气:“可他还带着皇……带着夫人,希望没有不长眼的凑上去。”   于云瑞道:“应该是无事的,不然我们悄悄跟在后面,若有骚乱,也好即使出面?”   于东江道:“说得对,我们跟上!”   ……   ……   卿昱挤进人群,见甩掉那两人后,对白萌抱怨道:“我才不要和江翁一起逛花灯,他的怨气都让我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白萌笑道:“你让本已经致仕在家养老的于大人重新出仕,还这么累,他心里不舒坦是理所当然的。”   卿昱理直气壮道:“他身体那么好,朝堂上吵架比几个年轻人都厉害,就算再干个十几年,完全没有问题。”   白萌似笑非笑。   卿昱摸了摸鼻子,也觉得自己的话过分了些,他道:“待人手够了,他想致仕致仕,想去清闲的地方去清闲的地方,现在,我实在是没法子。”   白萌道:“你心中有数就好。”   卿昱笑道:“好了好了,别想那些事了。我们好好逛逛。唉,方才跑的太快,没拿承祥那小子赢得的灯。”   白萌道:“不过是走马灯,家里还少吗?我只是想得一盏你赢的灯而已。”   卿昱不好意思笑道:“但是我好像并不擅长这个。”   白萌道:“不需要多好,只要是你赢的就好。”   卿昱道:“那、那我去那家试试看?”   白萌道:“好。”   元宵灯节,夫妻一同出来的挺多。大承对女子束缚不算太严,女子逛灯节的时候,不需遮掩面部。一路上,娇俏的少女少妇们三三两两簇拥在一起,真是花团锦簇。   负责维持秩序的京卫很是紧张。去年出了那等事,元宵灯节都吃了训斥。今年开年,希望顺利一些。   ——————————————————   卿昱猜灯谜的确不怎么样,别说最后的大奖灯笼,他连个小灯笼都没赢到,心中很是沮丧。   白萌拉着卿昱进了路边酒楼,托言自己饿了,说休息休息再继续逛。   元宵佳节,酒楼也是不打烊的。   因没有提前订位置,二楼雅座已经坐满了。白萌也不挑,选了一楼大堂一个可以看戏的位置,点了些糕点茶水,就坐下了。   卿昱东张西望,看着这热闹的大堂,很是好奇,心中因猜不到灯谜的沮丧也消散了些。   一楼台子上的戏曲也是和过年元宵相关的热闹戏份,戏子的唱腔身段都不错,楼下许多人叫好,铜板什么没有少扔。   卿昱看着觉得很稀奇。   白萌道:“这不算什么,京城有几个有名的戏楼,去看戏的有许多达官贵人。每当一幕戏了,就是那些贵人女眷,也经常大把大把的金银往台上扔。那才是盛景。”   卿昱听得眼睛发光,道:“下次去见识见识?”   白萌道:“外祖父经常去,明弈可问问外祖父。”   卿昱遗憾道:“那就等这阵子忙过了。不然他一定借口偷溜。”   白萌哭笑不得。   卿昱挺喜欢这些热闹的戏份,底下客人们也听得一样高兴。   兴致上来了,几个公子哥还准备上台去客串一下。   这纨绔公子上台唱戏,是那群人一个自认为比较文雅的玩法。有些手头不宽的官宦子弟,还能得些金银。   那上台其中一人,一看就是经常上台的,和客栈老板很熟悉。   虽然那人脸上脸上有油彩,卿昱还是觉得那人有些眼熟,但瞅了好久都没想起来这张脸哪里见过。   “萌萌,这人我是不是哪里见过?”卿昱问道。   白萌看了一会儿,她观察力比卿昱强多了,立刻人了出来。她道:“这人似乎和丰裕有些像。”   白萌所说丰裕,是一个侍卫。就是那个对她崇拜的不得了,现在已经升官了的小侍卫。   卿昱道:“好像是。这两人还真是有些像。”   白萌道:“丰裕今日也跟出来了,不如问问他?我也觉得这像的过分了。”   卿昱点头,他东张西望了一下,立刻一个正在旁边吃茶的人走了过来,问道:“公子,可有什么事?”   卿昱道:“丰裕呢?让他过来。”   那人立刻领命,很快,一个做普通官宦子弟打扮的人从酒楼外走了进来,道卿昱面前拱手道:“公子。”   卿昱道:“坐下说话吧,让小二多添一副碗筷。”   丰裕虽觉得和帝后同桌有些不妥,不过帝后是微服出访,他也不好拒绝,便就这么坐下了。   白萌指着台上道:“这人和你长得很像,是你家亲戚?”   丰裕抬头看了一眼,平静道:“血缘上,算是我庶弟。”   卿昱挑眉:“算是?”   丰裕道:“他是我父亲置办的外室之子。祖父祖母都不同意。”   卿昱惊讶:“外室?”   白萌想了想,皱眉道:“这倒是奇怪了。我可没听说过你母亲是妒忌之人。为何会有外室?都有孩子,抬进府中做个通房不就成了?”   丰家也算个大家族,家里通房侍妾不少,也没听说过谁家不让纳妾,非闹到置办外室的程度。   这置办外室,可是打了家中夫人的脸不说,事情暴露出来,整个家族都得蒙羞。   懂规矩的人家,都不可能弄什么外室。就是白府那从寒门出生的,在白萌的娘亲去世之后,规矩就变得不怎么样的人家,听见谁家置办了外室,也会觉得不妥。   倒是商户人家,喜欢置办什么外室。他们不愿意将烟花柳巷的姑娘接进门,又好其颜色,多在外面置办宅子,金屋藏娇。   丰家这么做,还真是让人惊讶。何况看这串戏的少年,比丰裕小不了多少,可见是多年前的事了。   本来这种事,家里都死死瞒着,怕被别人知道。丰裕也本不该说这事。但他运气差遇见了,帝后问起来,他总不能瞒着。那是欺君之罪。   而且丰裕这人性子又比较奇怪,自觉自己心中不亏,这事又是事实,没什么不好说的。   “据说父亲在母亲怀上我的时候,扮作落魄书生一路游山玩水,遇上匪寇,幸得一村中女子所救。不知为何,父亲就骗了那女子说家中无妻子,承诺娶她为妻。而后那女子怀了孩子,父亲才坦白。”丰裕道,“母亲觉得那女子可怜,又怜惜孩子,愿接那女子进府。但祖父祖母认为女子来历不明,父母不祥,是个孤女,不愿意让其进府,那女子就这么成了外室,说待孩子生下来之后再说。”   “之后女子难产,这事便不了了之,我那弟弟就这么成了外室之子。祖父祖母嫌这事丢人,就把弟弟过继给了族人。但那族人早亡,他也就成了落魄子弟。”丰裕皱了一下眉,“他没人教导,科举是不可能。我正想法子让他参军入伍,总不能这么浪荡下去。”   卿昱和白萌面面相觑。   其实你完全可以不用说这么清楚,只说这是过继给族人的庶弟就成了啊。我们只是好奇,又没打算追根究底! 第86章   丰家这种事,在大家族并不少见。   所谓大家族守礼,守得是表面上的礼。私底下,谁家没个花眠柳宿的纨绔子弟?只要不闹到面上让大家都觉得难看,这事就算过去了。   这也是为何丰家不肯让那外室进门的原因。   首先,那女子是丰裕父亲的救命恩人,丰裕骗了人家,占了人家的身子,这件事说出去,怎么都是给丰家蒙羞;其次那女子为山野孤儿,来历不明,就算给丰家作丫鬟,身份都不可能,更何况妾。   若不是看着她有了身孕,可能丰家人早就将其打发走了。也是还有点良心,想着那女子可怜,才想着等孩子生出来之后,再考虑给那女子换个身份进门的问题。   恰好那那女子难产死掉了,丰家人自然很高兴的不用再纠结这件事,将孩子过继给别人就得了。   过继这件事,还是丰裕母亲坚持的。她言丰家乃大家族,做人不能没有良心。无论如何,这女子,这孩子,都是没有错的。孩子若草草送人,是死是活都不知道。送给丰家无嗣之人,在眼皮子底下,也能照看一二。   “所以明面上,我那兄弟出身是父亲丫鬟所出庶子,过继给他家为嗣子。”丰裕毫不犹豫把丰家掩盖下去的事一一抖了出来,“母亲同情那女子,在那女人怀孕之时就答应,孩子出生就将其过继。那女子本准备回到山村,就当是寡妇,再嫁也是可以的。比起生母低贱,在家中受尽白眼的庶子,不如成为一富足人家的嗣子。母亲说,那女人是这么希望的。”   一山村孤女,却识字懂礼,眼界也异于常人,让丰裕母亲这位世家女子都心生佩服,忍不住对其伸出援助之手,身份肯定不一般。这大概也是丰家死活不愿意让那女子进门的原因吧。   可惜那女子只因为自己救了一落魄书生,两人在村民见证下拜了天地,入了洞房,按照习俗,她就是他的妻。谁曾知,连个妾都不是。她的丈夫,也并非什么落魄书生,不过是一官宦家族游戏人间的纨绔子弟,家中侍妾通房无数,庶子庶女扎堆。   听着丰裕老老实实将这些阴私之事全盘托出,卿昱和白萌都不知说何是好。   这侍卫,是不是太实诚了些?丰家千方百计将此事隐瞒下来,丰裕居然就这么讲给皇帝陛下皇后娘娘听了,这丰家要是知道了,还不打断丰裕的腿。   不过丰裕现在是帝后面前的红人,丰家顶多闹一下,大概也不敢对丰裕如何啊。   既然话都说到这份上了,丰裕也不介意多说一些。他抱怨道:“我母亲是个爱操心的老好人。丰家已经放弃他了,我母亲还不断念叨我,让我多照看他一些。”   正说着,台上的人已经唱完戏,可能是他朋友的一群人簇拥上去,纷纷给他叫好。台下许多人都给了大把铜币,还有些给碎银子的。   台上那人笑着谢过,到后台卸妆。   不知道是不是见到了丰裕,待那人卸了妆之后,径直走到卿昱和白萌面前,对着丰裕老老实实拱手道:“大哥,你怎么来了?”   丰裕看了帝后一眼,道:“难得放假,陪友人过来逛逛。这位是明公子和他的夫人。”   丰殊和京中官宦公子交往不多,不知道这明公子是哪家人。不过能和他大哥成为友人,看上去他大哥还很尊敬这两人,丰殊就知道这两人身份不一般,立刻见礼。   他因囊中羞涩,又不愿丰裕接济,经常走台串戏,练就了一副好眼色。   卿昱道:“既然是丰裕亲戚,那就一同坐会儿吧。”   卿昱被工作压抑许久的八卦之心又开始熊熊燃烧。   想当初,他可是对官员后院之事如数家珍,整一个八卦头子。只是近些日子,他的情报得用在其他方面,不再探究这些事了。   说起来,白萌还弹了他的额头,说他对官员后院之事了解这么清楚,怎么没发现有人要造反。   卿昱捂着额头,很是委屈。这探究后院八卦的难易程度,和造反这种事能比吗?而且他还是提前得知了啊,不是把荣王派出去调兵了吗?只是荣王调来的兵还没到,白萌就开了无双,把叛军全灭了而已。   白萌知道卿昱这些小爱好,对他很是无语。   不过难得放假,这点小爱好,她也只能宠着了。   丰殊在台子上放得很开,但现在却有些拘束。   他从记事起就知道自己的身世,也知道自己全靠丰裕的母亲,才能好好生存下来。   现在他虽然囊中羞涩,实际上家中还是小有薄产,被养母收着。养母说了,这钱要留给他娶媳妇,绝不能动。他文不成武不就,又爱交友,这多余的花费,就只能串戏了。   不过他也好这口。爱好同时还能赚钱,也算轻松。   但他也知道,若不是有丰裕在背后护着,他不可能在走台串戏的时候这么顺利,从未遇到地位较高的纨绔的为难。   想到这,他看着丰裕,心里就更加发憷。   丰殊是个懂感恩的孩子,因此面对恨铁不成钢的丰裕,心里就很是愧疚和无措。   可他就是不喜读书。他哥不会真的想把他扔边疆去吧QAQ,求放过啊。   卿昱看看一脸严肃的丰裕,又看看一脸乖巧的丰殊,好奇心快爆棚了。   若不看年纪,这两兄弟不像是兄弟,倒像是父子了。   听闻丰裕家中庶妹庶弟众多,也没听过他和谁走的特别近。怎么他倒是对这个过继给别人的庶弟很是上心。   突然,卿昱看到丰殊身上挂着的银锁,上面的图案,居然让他觉得有些眼熟。   丰殊身上的银锁是小孩才常佩戴的长命锁样式,每个看到的人都会有些好奇,丰殊都习惯了,所以没有在意卿昱的眼神。   丰裕不比丰殊,他对帝后任何疑问都是知无不言的。于是他很平静开口:“公子,这是丰殊母亲的遗物,所以他一直带着。”   丰殊眼睛眨了眨。公子?自家大哥把自个儿地位也放的太低了些吧?怎么一副下属对主公的口吻?   卿昱道:“这银锁上的图案我有些眼熟,可否让我细看一下?”   丰殊惊讶:“公子见过?”   卿昱道:“应该是见过……”   他看向白萌:“萌萌,你有没有印象?”   白萌本没注意丰殊身上的银锁。听卿昱这么一说,她仔细看了一下,看得丰殊小脸绯红,忙不慌的将银锁从胸前取下来,搁桌子上。   被一大美女这么盯着看,这是受不住啊///_///。   丰裕将银锁拿起来,拿出帕子仔仔细细擦了一遍之后,才递给卿昱。   丰殊:“……”   他心里委屈,大哥这是嫌他、嫌他脏吗?虽然刚唱了戏,但是他有好好洗过,身上绝对没有油彩味。   丰裕一个眼神都懒得给丰殊:“公子请看。”   卿昱接过银锁,仔细看了一会儿,总觉得眼熟,但就是想不起来。他将银锁递给白萌:“总觉得近些日子刚看过,怎么就是想不起来呢?”   白萌接过银锁,看了一眼,然后用手指弹了一下,然后双手一掰,咔擦一声,银锁就裂成了两半。   她淡定的从银锁中间拿出一张纸,看了一眼之后,递给了卿昱:“明弈你这是什么记性?这徽记就是宫造的意思。不过一个小机关,虽说需要钥匙才能打开,不过机关老化,不小心就弄开了。”   卿昱拍了拍脑袋,道:“唉,我就说怎么这么眼熟。”   他接过纸,兴致勃勃看了起来。   丰裕淡定的看着“机关老化”裂成两半的银锁,心知这肯定是皇后掰开的。不过皇后说是什么,当然就是什么了。   至于遗物……丰裕看着满脸震惊的丰殊,恨铁不成钢道:“你带了这么多年,竟然不知道这里面另有乾坤。”   丰殊脖子僵硬的转向丰裕。   喂喂!就算有遗言,就算是不小心机关打开了,那也该他先看吧!这两人就这么打开看了是怎么回事啊!   “原来如此。”卿昱看向丰殊,眼神也带了一丝恨铁不成钢,“你母亲将一切都给你打点好了,就等着你长大后发现锁中奥秘,结果你完全没发现这锁是空心的,还需要钥匙?”   丰殊迷茫:“钥匙?”   他突然想起什么,从怀里掏出一陈旧的锦囊,锦囊之下有个坠子。现在看来,就像是钥匙模样。   不过现在这钥匙已经用不上了。   卿昱道:“这纸上写着你母亲的身世,以及一批财物的埋藏地点。不过你别想了,这批财物充公了。”   丰殊:“哈?”   丰裕立刻道:“能为公子所用,是丰殊之幸。”   丰殊不敢置信的看向自己大哥。   大哥!你怎么变成这样了!你还是不是我大哥了!你变了,变得我都不认识了!   卿昱摆摆手道:“这些都是宫里的东西,虽说我收走是理所当然,不过看在你母亲的份上,我不会亏待你。你想要个什么样的官做做?最近缺挺多,若你有一技之长,给你补个缺,你有官位有俸禄,这辈子也不用愁了。”   丰裕一巴掌拍在丰殊后脑勺上:“还不快谢过公子!”   丰殊:“……”   到底发生什么事了,我不明白啊QAQ! 第87章   “这、这个,到底怎么回事?”丰殊猛地站起来。   丰裕拍了他一巴掌,就把他拍回了座位上。   丰殊捂着肩膀龇牙吸气,大哥这一巴掌真是打得太狠了。   “回马车上说吧。”卿昱见已经有人往这边看,道,“说完之后,我还要和萌萌继续逛花灯。”   丰裕拉着疼得直抽气的丰殊往外走。   帝后出来逛街,当然有马车随时跟着。马车上还有替换的衣物,以便不时之需。   马车很宽阔,里面不仅四人能坐得下,还能摆放一张小桌子。   许多侍卫和内侍都在马车附近等着。   丰殊就这么被他哥提溜上马车,一脸懵逼看着帝后二人。   他盯着卿昱手中那张纸,但显然卿昱并没有将那张纸还给他的意思。   那上面写着埋藏财物的地点,卿昱当然不会将其还给他了。   不过卿昱还是很好心的告诉了丰殊,他娘的真实身份。   大中七年,年老的承朝太祖皇帝对太子的忌惮终于达到了顶峰。   这一年,有一批官银失窃,押解的正是太子亲信。有佞臣弹劾太子,说官银并非失窃,而是被太子藏了起来,意在谋反。   这弹劾十分荒诞。太子若要谋反,怎可能做得如此明显。何况他人还在京城,弄出这种事,他哪有脱身的机会?   可惜那时候太祖皇帝居然信了佞臣之言,派兵将太子捉拿下狱,而后又不顾群臣反对,废除太子,赐太子自尽。   可怜皇后陪皇帝兵戎半生,创下汗马功劳,晚年居然承受丧子之痛,活活气死。   在太子自尽,皇后气死之后,太祖皇帝好似后悔了,立了皇后幼子为太子,几年之后也去了。   世祖皇帝登基之后,立刻为他大哥平反追封,并不顾群臣反对,决定按照自己母后遗言,待他陵墓修好之后,母后从父皇陵墓移出,和自己、大哥合葬。   因此太祖穆皇后和懿德太子很不合规矩的,同葬世祖陵墓中。   当初那被劫的官银,就成了悬案。   现在这件悬案终于水落石出。   负责押解官银的官员乃是太子一宠爱侧妃的哥哥。当时其实官银并非遭劫,而是遭遇天灾,官兵和官银都被埋在了泥石流下,仅少数几人获救,但也因为重伤昏迷不醒。   那官员命大,居然醒了过来。他在音讯不同的小山村,靠着村里一好心赤脚医生,几个月之后才勉强能行走。   他来到临近城镇,发现太子因为官银之事已经被逼自尽,他的家族也已经被流放。   官员急急匆匆进京,想为太子和自己家族平反,告知皇帝官银真相,却发现有人追查此事,并且追杀残存之人。   他势单力薄,连进京都无望,只能逃回那个小山村,心想等着此事风头过去了,再进京。   在山村里,他娶了那赤脚医生的女儿,生了个儿子,之后就重病,没等到风头过去就一命呜呼。   他死之前,将此事藏在银锁之中,将银锁和钥匙都交给了妻子,银锁是太子赐给他未出生的孩子的东西,他出行匆忙,孩子还未出生,这东西就一直带在身上。   官员叮嘱妻子一定要等风头过去,进京阐明此事,为太子平反,并将此银锁带回京城,交给皇帝。   他担心怀璧其罪,并未告诉妻子银锁中藏有官银被掩埋地点的事。妻子只因为那锁中是他的证词。   待几年之后,世祖皇帝继位,太子和被牵连之人平反,他妻子心想不需要这证词也没关系了,又不想见到自己丈夫原来的家人和妻子,就带着儿子回到了小山村,继续当医生。   他妻子心想,若是儿子有志仕途,再拿这银锁去丈夫家认亲。   而她儿子也只想学医,无心仕途,更无心认祖归宗,而是继承了母亲的姓氏。   “你母亲便是那官员的孙女。虽不知她为何父母双亡成为孤女,被村长收养长大,但她带着银锁进京,大概是想认祖归宗,有个好身份,好给你伪装成落魄书生的生身父亲一些帮助吧。”卿昱道。   至于之后为何在山穷水尽之时,未去认祖归宗,大概是因为这个时代的女子都以妾为耻,更何况外室。她稀里糊涂做了人的外室,明明是拜过了天地明媒正娶,却莫名成了无媒苟合,心中大概愧见先祖,不愿给祖父家族抹黑吧。   何况她现在这状况,家族大概也会耻于认她。   所以她丝毫未提银锁之事,只将银锁作为遗物留给孩子,却不知,银锁中还有这天大秘密。   卿昱心想。那官员后娶的妻子,家里应该也不是普通人。他岳家,大概是隐士之类,不然他妻子不会教出淡泊名利的儿子,也不会教出在山野间却有着大家族女子般心境处事的孙女。   只是人已经去世,他也无法得知对方身份了。   丰殊听后,心中十分复杂,不知如何是好。   他是不是该怨恨曾外祖母?若是曾外祖母当时没有带着外祖父回到小山村,而是带着曾外祖父认祖归宗,就算只是个官宦庶子,好歹也入了官宦之家,将来说不得也是个小官。他母亲就是小官的嫡女,就遇不上他生父这等恩将仇报的人渣了。   可若是如此,也就没有他了吧。   丰殊双手捂着脸,泣不成声。   卿昱叹了口气。   前朝遗留问题啊……没想到还有这等发展。   不过他出来逛个花灯,还能有额外收益,运气真是太好了。希望那批官银还没被人发现吧。   想起来世祖皇帝应该派人去找过,他都没找到,大概是还在吧。   “好了,你要认祖归宗吗?”卿昱问道。   丰殊带着哭腔,毫不犹豫道:“不认。”   认什么认啊,他现在姓丰,和那家人有什么关系吗?   有关系的曾外祖母、外祖父和母亲都选择了不认祖归宗,他凭什么在先人已经去世之后,替死去的人更改他们的决定?   何况,他母亲,也不想再让世人提她的伤心往事了。   世人同情也罢,嘲笑也罢,总归成为别人茶余饭后谈资,若他母亲在世,不过再次被伤害。   他无法报复,也报复不了自己的父亲——那人已经因酒色过度死了。而他祖父母也早就去世了。   现在丰家,没有他的仇人,只有他的恩人。   卿昱道:“那好,你想当什么官?”   丰殊抬头看向丰裕。   丰裕皱了一下眉,用袖子粗暴的给丰殊擦脸。   丰殊QAQ。   哥,你不是有手绢吗?你还擦了银锁!为什么要用袖子给我擦脸,我还不如银锁吗?!   丰裕见丰殊脸上的泪痕都被擦掉了之后,对卿昱道:“公子,在下还是希望先把他扔去边疆锻炼一段时间。现在边疆也不危险,他历练历练,再提在京中供职之事。”   丰裕看着一脸可怜兮兮的丰殊,用丝毫不掩饰的嫌弃语气道:“他现在这好逸恶劳的样子,不去历练一下,就算给他官做,他都讨不到好媳妇。”   丰殊忍不住嘟囔:“说的好像哥你定亲了似的。”   丰裕挑眉,丰殊立刻闭嘴。   白萌噗嗤笑道:“这个你不用担心,若不嫌弃,丰殊这媒,我来做。”   丰殊正想说他哥拒绝了多次别人做媒,说是大丈夫要先建功立业,再成家。   但他没想到丰裕立刻拱手作揖道:“夫人说的,定是最好的。在下谢过夫人。”   丰殊:???   我勒个去!我哥就这么答应了?还没说介绍的是谁就答应了?这该是我哥吗?我哥不会被鬼上身了吧!   白萌笑道:“我隔几日就将那姑娘唤来让你躲在暗处见见,若是看得上,我就帮你说。”   丰裕再次谢过。   他认为皇后这等令人敬佩的奇女子,眼光定是不可能错的。他很期待。   丰殊:!!!   这肯定不是我哥!快说,你是谁,你把我哥怎样了!   丰裕轻飘飘的看了丰殊一眼,丰殊立刻怂了。   好吧,这还是他哥。   “好了,事情已经了结了。”卿昱将纸条塞丰裕手上,“既然是你弟弟家里的事,你就带人跑一趟吧。明日就点兵启程。我继续和萌萌逛街了。你是先带你弟回家,还是等会儿回去?”   丰裕道:“公务重要。我会继续保护公子。他自己会回家。”   卿昱道:“那就随你吧。你和你弟商量一下,要个怎样的前程,然后告诉我或者萌萌就是。萌萌走了,我们猜灯谜去。”   白萌微笑点头。   看着卿昱和白萌离开马车,丰裕道:“你先回家,今日之事烂在肚子里,谁也不准说,无论是你家里人还是那些狐朋狗友。”   丰殊道:“什么狐朋狗友……啊,好吧好吧,我绝对不说!我保证!”   丰裕道:“我继续执行公务了。”   丰殊点头。他想了想,好奇道:“大哥,那明公子是谁啊?感觉好像地位很高的样子。”   丰裕一副看傻子的眼神看着丰殊。   即使丰裕没有说话,丰殊也读出了“我怎么会有这么愚蠢的弟弟”的潜台词。   丰裕根本不想回答,就把丰殊赶走了。   丰殊一边走路回家一边摸着脑袋,他真的很蠢吗?可是他对京中权贵又不熟悉,真不知道这是谁啊。   丰裕:我都说我执行公务了,作为大内侍卫执行公务保护的人,你觉得他是谁?   丰裕:不想承认那个蠢货是我弟弟,智商差异,这一定是我爹的错。 第88章   不知道是不是得了一个有可能得到大笔银子的消息的缘故,卿昱心情异常的好,头脑也变灵活了。   虽然最后还是没能拿到最漂亮的走马灯,但卿昱还是猜到了一个小花灯送给白萌。   白萌提着小花灯,看着卿昱那一脸求夸奖的表情,上前给了卿昱嘴角一个轻吻。   卿昱笑得越发像个傻瓜了。   ……   ……   度过了开心的一夜,第二天卿昱又苦逼的在床上滚来滚去,不想去上朝。   白萌把卿昱抱起来,帮他洗澡穿衣,跟伺候儿子似的。   卿昱穿戴整齐了,还趴在白萌肩膀上,做两眼无神状,被三催四催,才依依不舍的离开温暖的屋子,去往冰冷的朝堂。   到了朝堂上,卿昱将官银的事告诉了朝臣,然后说自己已经钦定了人去拿银子。   卿昱道:“那批官银的数额都是有记载的,不过朕还是担心会有人贪婪,朝这官银下手,所以朕派的心腹去。若是银子还在,国库总算可以稍稍轻松些了。”   虽然官银大概也不会太多,但有额外的收入总是好的。   朝臣们纷纷唏嘘。没想到大中年间的悬案,居然延续到现在,终于水落石出。   他们也在想,这种事,若是当年要查,肯定是能立刻查出来的,太祖皇帝果然糊涂了。   不过这都是古早的事了,又是大承皇家的事,他们只能在心中唏嘘。   官银运气很好的没被任何人发现,最终丰裕顺利将官银挖掘出来,送入国库。   这算是今年开门红了。   谁都讲究一个好兆头,朝臣们在遗失了几十年的官银顺利入库之后,都觉得今年运气很好,很有盼头。   特别是在春试开始的时候,他们就觉得更有盼头了。   这一批进士入朝,虽然做官经验不怎么样,但文书抄写等工作是有人做了,他们终于不用身兼几职。   朝中官员们第一次如此期盼春试的到来。   那被拉来做苦力的外官也忍不住热泪盈眶。这段日子,他们简直过的不是人过的生活。作为地方官,他们好歹算个蛇头,平日在自己那一亩三分地,就算再累,也有人分担。现在入了京城,他们就成了最底层的存在,最万能的一块青砖,那真的是累得连多喘几口气的时间都没了。   更郁闷的是,为了更好的利用他们的廉价劳动力,他们的官位居然是不确定的,还是临时工。   这样,皇帝就可以随时把他们调来调去,随时补空缺,不用走程序,还美其名曰,是找寻最适合他们的工作。   这还是阁老们提议的,特别是那个蔫坏蔫坏的最年轻的东方逸出的主意。   他们决定,以后要集体和东方逸过不去。   作为皇帝幕僚,专出损主意的汪晏:其实这是我出的主意。   汪晏:深藏功与名。   背黑锅的东方逸:阿嚏!   在这种全员期盼新同(苦)事(力)的气氛中,春试终于开始了。   今年春试,出现了好几个后世被称作传奇的人物,竞争也十分激烈。   其中最耀眼的,当属于云瑞。   今年武科正在改革,许多学子还在观望,进入国武监的多是武官和将领,现在武科改革,多在对官员和将领培训上下的功夫。   卿昱和朝臣商议,希望在已有的军队中发掘人才。低层的军官,是他们重点培养对象,最后考科举的,应该也是这批人。   这个路线当然是正确的,后世评价对其也相当高,认为这是一个相当务实的想法,也得到了很好的效果。   不过在武科第一次改革后的会试上,夺得第一的却并非军队中人,而是一白面书生。   此人便是于云瑞。   当时于云瑞考试的时候,别人觉得这书生是自不量力。   文试也就罢了,可武试,就这小身板,他能舞得动武器吗?   当然,于云瑞顺利打脸众人,告诉众人,他不仅文试出类拔萃,武试也能拔得头筹。   有些小军官还是上过战场的,看着于云瑞那骁勇的样子,都忍不住有点懵。   这样子绝对不是只靠练就能练出来的,这绝对是见过血的!   于云瑞羞涩承认,他的确见过血。他很小的时候就随父入山打猎,和猛兽搏斗。   围观众人:……   就他那白白嫩嫩的样子,还和猛兽搏斗?开什么玩笑?   不过不管别人信不信,于云瑞都夺得了武状元。   于云瑞夺得武状元是在会试之后,殿试之前。那时候,会试名次还未放榜。   待放榜之时,于云瑞恰好是会元。   世人都明白,于云瑞这殿试状元是跑不掉了。   一甲会由殿试考官推荐,但一甲的名词则是皇帝决定。   而这其中又有一个潜规则,即会元的试卷无须考官推荐,皇帝会直接调阅。   文武状元,多好的兆头?于云瑞有这水平,皇帝怎可能不给自己再树立一个吉兆?   这时候围观群众不禁有些遗憾。可惜于云瑞不是解元,不然这就是三元及第,再加上文武状元,那才是天大的吉瑞。   阻断了于云瑞三元及第,此次也是经魁,但名列第二的吴运不由苦笑。   他总觉得,自己是不是又会被皇帝记上一笔。   可是他是无辜的啊,他怎么知道于云瑞这家伙居然拿到了武状元?他怎么知道秋试的时候自己是解元于云瑞是第二?他若是能控制自己的名词,他一定让自己稳定第四。这既不会让皇帝陛下认为他没尽全力,又可以不太显眼。   真是难受。   吴运忍不住找到于云瑞,对于云瑞大吐苦水,畅想自己会被皇帝穿小鞋穿到死的苦逼未来。   于云瑞忍不住嘴角抽搐。   虽然解元他终于赢过吴运,算是了结了一桩心事,但是听着吴运根本没和他竞争的意识,得了解元还埋怨,于云瑞觉得心里很气。   他还是觉得,自己努力争取的东西,别人弃之如敝履,真的非常不爽。   虽然现在他已经和吴运成为友人,但还是觉得,如果有机会,他也一定要给吴运穿小鞋。比如多给皇帝陛下进言,让吴运多忙一下,免得他一天到晚胡思乱想,老一副想偷溜的样子。   你想大隐隐于朝,我偏不答应。   吴运最开始的时候还没有发觉,之后被于云瑞举荐(坑)了几次之后,他终于回过神来了。   于是这承高宗时期的传奇二臣终于闹掰,割席断义,经常在朝堂上对喷。   继东方逸和吴曦这对师兄弟反目成仇之后,这两人也反目成仇。好似只要身居高位,这些大臣的友谊就变成了纸糊的一样。   而这两对反目成仇的友人并非特例。在承高宗时期,多名好友反目,纷纷在朝堂上你坑我我坑你,你反对我我反对你,闹得不亦乐乎,成为历史中一景。   为何承高宗的朝臣这么奇葩,历史学家有好几种说法,其中一种是他们为了不让承高宗猜忌,才故意装作不合。   但承高宗是出了名的好脾气,除了刚登基的时候因为谋逆事件砍了几次人,后来对群臣手段都很温和,也没有杀功臣的事。古代文人又有傲骨,不会因为怕被猜忌,就故意和朋友敌对。   因此最终还是没有个定论,这就成为历史学家百思不得其解的谜题了。   他们只能寄希望发掘更多古物古籍,来还原这一段波澜壮阔又奇葩不断的历史。   只是他们发掘出来真实的原因,大概也只会以为这是戏言吧。   谁能相信,这群人居然是因为这些事互怼了一生呢?   谁又能相信,这所谓“反目”,说白了就是好友之间闹脾气,互损互坑,真到了危机关头,他们还是会齐心协力呢?   不过是承高宗太温柔,君臣和谐,没有这些臣子互帮互助的条件,才显得他们只是互怼互坑,没有互帮互助而已。   历史学家认为,“圣”和“高”的谥号,大承这对父子应该互换,承高宗才更适合“圣”,也就难怪了。   不过卿昱这兔子胆子就算再肥,也是没肥到敢抢他那暴躁老子的谥号的。   —————————————————————————   随着新科进士入朝,朝中大臣们终于松了一口气,大概能保持正常的休沐了。   想之前,连过年他们都是一天一天的休。现在能保证正常的休沐假期,已经很不容易了。   之后又有外官陆陆续续进京,给京官增加了工作量的同时,卿昱又找到了不少好用的人。补缺的进士和举人纷纷外放,又补上了外官的缺。   这样朝中人手足够,等缺已久,但又不够资格直接在京中为官的读书人也有了位置。全朝上下都很高兴,运转的效率都很高。   就在朝臣们觉得,这日子终于按部就班,安稳的过下去的时候,卿昱又给他们扔了一个爆炸性消息。   卿昱又弄出个新玩意儿,这新玩意儿预感会严重增加他们的工作量。   不过这次倒是冤枉卿昱了,卿昱只是给白萌背锅。   白萌给他的图纸,工匠终于做出来了。 第89章   卿昱对着两个机器琢磨了半晌, 没琢磨出这东西有什么用。   这两个机器, 一个烧油,可以带动一个杠杆不断运动;还有一个摇动手摇杆, 能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   “萌萌,这是干什么的?”卿昱满脸迷茫。   好不容易做出来了, 他还是不知道这两样东西能干什么。   白萌道:“工匠也没琢磨出来这两样东西能做什么?”   卿昱道:“没有,就说这个烧油的机器好像能带动个风扇什么的,但是朕想萌萌特意带下来的图纸, 肯定没有那么简单。”   白萌叹了口气,道:“看来这东西对于这个时代而言,还是太早了吗?”   卿昱迷茫脸:“这个时代?”   白萌没说话,她提笔,画了几个怪模怪样的,像是车一样的东西。   卿昱凑上来:“这是什么?”   白萌道:“汽车,火车, 飞机, 轮船。”   卿昱更迷茫了。   白萌笑着让卿昱坐下, 自己坐在卿昱膝盖上,依偎在他怀里, 慢悠悠的给卿昱讲解, 汽车、火车、飞机、轮船是什么东西。   没错,白萌给的需要烧油的那个机器图纸, 就是内燃机。   第二个手摇杆,则是发电机。   内燃机和发电机, 是推动第二次工业革命的标志性机器。白萌考虑了现在承朝社会经济和科技发展的现状,直接跳过了蒸汽机。   白萌还会更先进的机械,但这些对于承朝而言,就太早了。   白萌先讲解的是内燃机。内燃机是现代交通工具必要的核心部件,动力来源。有了内燃机,整个交通系统就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白萌刚开始讲解的视乎,卿昱跟听天书似的。听着听着,卿昱的眼神越来越亮,呼吸也越来越急促。   到最后,卿昱脸憋得通红,就跟快喘不过气似的。   白萌笑着听了一会儿,捧着卿昱的脸,对着他的嘴狠狠亲了一口,把卿昱真的亲缺氧了。   卿昱脑袋搁在白萌肩膀上大喘气。   接个吻差点被憋死,真是丢人。   白萌笑道:“这下知道这个做什么了的吧?”   卿昱忙道:“知道了知道了,那另一个机器……”   白萌道:“那是发电机。没错,就是电,天上雷电的那种电。”   卿昱又开始不能呼吸了。   虽然还不知道这电能做什么,但是凭这个机器就能产生雷电,简直跟神话传说差不多了!   白萌道:“发电机是要配合内燃机使用的。当然,也有其他方式可以发电。只要能带动这个机器就成。比如风力水力。”   本来还有太阳能,不过现在说这个就太早了。卿昱已经跟听神话传说差不多了,再说太阳能,他真能往仙术神器方面想。   经过白萌一番讲解之后,卿昱忍不住抱着白萌转了好几个圈。   他简直开心的快飞起来了!   白萌笑着拍着卿昱的手臂,让兴奋过度的卿昱把她放下来,道:“有这两样东西,大承的统治在你这一代,可谓坚不可摧了。不过,你要考虑清楚了。”   卿昱疑惑道:“这等好东西,还要考虑什么?”   白萌道:“作为皇帝,你应该知道,维持帝制的必须条件之一就是愚民。这两样东西不仅会带动承朝的国力腾飞,也会让民众从愚昧中走出来。他们可以去往更高更远的地方,会见识到更多的事,获取更多的财富。”   “你这一代倒是罢了,但是再过五六代,这帝制可就保持不了了。不是改朝换代,而是可能不会有人能当皇帝了。”白萌慢悠悠道,“你不怕?”   卿昱疑惑:“怕什么?就算没有这东西,五六代帝王之后,承朝也该衰败了吧?世间没有不衰败的王朝,朕只要做好自己就成了。顶多教育教育儿子,连孙子教育不教育得到都是个问题。保三代,已经是极限。”   “既然承朝必定会灭亡,那几百年后,世间是另一家人当皇帝,和世间没有皇帝,有什么区别吗?”卿昱顿了顿,贼兮兮笑道,“还是有区别的!朕觉得没有皇帝比较好。”   既然卿家人当不了皇帝了,以后当然是谁也当不了皇帝最好啦。   白萌失笑:“这个时代的人,有你这种想法,还真是奇怪。”   卿昱不高兴道:“朕很奇怪吗?朕那里奇怪了?”   白萌扯着卿昱的脸颊肉,道:“哪里都很奇怪。”   卿昱口齿不清道:“不奇怪,朕一点都不奇怪。”   白萌松开手:“好好好,不奇怪。那既然你有这种想法,那么我剩下的东西就能给你了。”   卿昱有点受惊:“萌萌还有图纸?”   白萌道:“不是图纸,而是这机器背后的道理。若不知它背后原理,这机器也就是个摆设。只有明白了它运作的原理,以及背后更深刻、更基本的道理,你们才能制造出更多的类似的机器,甚至能让其发展的更厉害。”   卿昱瞠目结舌:“这不是用的神力?”   白萌无奈:“神个什么力,跟我来。”   卿昱晕乎乎的跟着白萌来到她的书房。这凤宁宫有两个书房,一个给卿昱处理公务用,一个给白萌处理宫务用。两个书房有门联通。   卿昱看着白萌一屋子的书和账本,就没去过白萌书房了。   他脑壳痛。   白萌将他带到一个书架旁,抱下来一堆书,放在案上道:“把这些看完吃透。”   卿昱晕乎乎的翻开书本,发现那些书本中都是白萌的字迹。   他再翻开一本,还是白萌的自己。   卿昱抬起头:“萌萌,这些都是你写的?”   白萌点头。   卿昱低下头,眼眶有点热,鼻子有点酸。   这么多书,白萌多久之前就开始准备了?她早就决定将这些“秘密”交给自己……她早就决定不回天上了吗?   他何德何能,得天女垂青?   从上次的争执,卿昱知道白萌虽然表面上温和,实际上并不喜欢有人质疑她的决定。特别是巨大的决定。   白萌既然已经决定,他就只有顺着白萌来。   所以卿昱吸了吸鼻子,强迫自己沉浸在书本知识中,不让自己在白萌面前掉金豆子。   卿昱本以为那等“神器”,背后道理一定很深奥。但是他翻开白萌所写的书本时,却发现其中道理很浅显,很多都是自己知道的。   他不由陷入沉思。   白萌之前不断提到“这个时代”,那么这些机器,是不是……根本不是什么仙界用的神器,而是本来就是人类发明出来的?只是,这些东西可能是未来的人们发明的。白萌是将其提前拿出来了。   这样也能理解白萌为什么拿出这种东西并不会遭到太大责罚。因为这本来就是人类的东西,顶多说是加快了历史进程。对于仙人而言,天上一日,地上一年,或许他们并不是特别在乎地上人类社会的发展?   不管如何,他发现自己能轻松明白其中道理的时候,心里对那机器的敬畏之心就淡去了不少,转而是雄心壮志。   他定不会辜负白萌期望。   白萌看着卿昱开始认真看书,就去小厨房,亲自吩咐给卿昱熬汤做小吃,待卿昱等会儿倦了乏了休息时用。   她提供给卿昱的书,包括基础数学、基础物理、基础化学。这些本来就是浅显的东西,而且一些东西,目前承朝的社会已经总结出来,只是没有系统的概括,科学的总结而已。   她将那些现在人本来就懂得,或者运用到的知识,科学系统的总结了出来。   这些知识水平,在旧时代,大概就是初中的水平,是最基础也最重要的部分。   白萌还总结了最基本的生物知识,只是没有拿出来。虽然这些生物知识,会在治疗疾病方面有很大的作用,但现在的社会对人体研究抱有一种禁忌的态度。   不过随着社会发展,研究生物知识这一天总会出现,她现在就不用顶着这么大的阻力,费那么多的功夫了。目前这三本书,足够这个社会消化了。   默写出她曾经看过的旧时代课本,并将其进一步总结简化,费了白萌很多功夫。她大多精力都放在了这上面。   白萌萌生这个念头的时候,还没有被卿昱打动,没有准备给卿昱这两张图纸。   之前为了了解海外之事,卿昱广招海外异族编纂讲述海外风土民情的全书。编书之事,是由白萌负责。   说是负责,白萌也就是审核一下其中内容,与自己记忆做比对,判断其真假,并不麻烦。即使现在事情很多,这全书也快编完了。   白萌在传召那些异族人,和他们聊天之时,发觉海外已经有人在研究科学系统的物理、化学、数学,甚至生物等方面的知识。海外的大愚昧时代看来马上要结束,以这些人所掌握的知识,第一次工业革命或许马上要到来,甚至已经在某些国家悄悄开始了吧。   当得知这件事后,白萌鬼使神差就开始编书。   或许从那时候起,在白萌心底,小皇帝的地位就不一般了。   不然她不会在乎一个和自己完全无关的国度的命运。 第90章   不出白萌所料, 卿昱果然一看就停不下来, 熬了一晚上的夜,将三本书草草看完, 精神还好得不得了。   卿昱本来就喜欢这些被一些读书人称作“奇思淫巧”的东西。他自己能发明许多好用的农用和织布工具,就说明他对算术和应用物理上了解颇深。   有些知识虽然没有系统的写下来, 但已经在运用了。卿昱本来已经在实际中运用到这些知识,再看书本,就有恍然大悟, 醍醐灌顶之感。   看着卿昱兴奋的样子,白萌心想,若小皇帝不是活在这个时代,而是她那个世界文明已经有较高发展的旧时代,小皇帝可能不是涉足政治,而是成为一个颇受人尊敬的科学家。   幸亏第二日不上朝,不然卿昱这样子, 估计连朝政都听不下去。   白萌强迫卿昱去补觉。卿昱一觉睡醒, 这才勉强从兴奋状态走出来。   他决定要向全天下推广这三本书。   白萌:……   好吧, 小皇帝这不是从兴奋状态走出来,是更加亢奋了。   白萌哭笑不得道:“明弈, 你觉得这些真能推广吗?读书人多读四书五经, 对这些不一定感兴趣。若要改革科举,阻力就太大了。”   卿昱得意道:“朕已经想好了。科举是没办法立刻将这些内容都加入, 但是还可以官员再培训啊。”   白萌疑惑:“官员再培训?”   卿昱道:“武科改革的时候,不是让涉足武官行业的人都得培训吗?早就有武官抱怨, 说他们受到了不公正待遇。嘿嘿嘿。”   白萌一听就明白了:“明弈的意思是,将官员再培训做成一个常态化的事?所有官员,都得抽时间再学习,再考试?”   卿昱道:“是啊。你看,那些人好不容易考上科举当上官之后,很多人就将书本放到一边,也不努力钻研公务,以为科举就是学习的顶点了。这怎么行呢?科举应该是起点嘛。活到老学到老,要帮朕管理天下的官员必不能懒惰啊。”   卿昱越说越觉得有道理:“这四书五经是基础,考过了科举,就等于基础打牢了,这下子,就可以学习其他东西了。以为真凭着半部论语就能治理天下了吗?”   白萌这么冷静执着淡定的人都忍不住嘴角抽搐,她想着反正又不是自己被小皇帝的奇思妙想折磨,就顺着小皇帝的话来吧。   “既然明弈已经决定,就召见内阁询问一下吧。”白萌果断甩锅,“明弈既然知道官员懒惰,这推行肯定有很大阻力。”   卿昱挺起胸膛,霸气道:“哼哼,朕决定的事,没有做不到的!不就是让他们继续学习,难道他们要说自己懒惰,不学?不学朕就逼着他们学!”   白萌:“……”   白萌:“明弈一定可以的!”   反正不是我倒霉。造成这种局面的白萌非常不负责任想。   卿昱眨眨眼睛,猛地扑到白萌身边把白萌抱住蹭:“萌萌啊,帮朕想想怎样的说辞能说服他们吧!朕知道萌萌一定会有办法!”   白萌:“……”   她按住眉头,觉得自己是在自找麻烦。   白萌道:“何不将汪晏召来问问?明弈就道这是梦中天神所授天书,定要尽快让天下人修习,不然天神会震怒。反正这机器效果,对现在人而言,和天书也差不多了。我再画些应用这些机器的图纸,明弈一并拿给汪晏吧。”   甩锅甩锅。   卿昱道:“好!朕将汪晏叫来,和萌萌一起商议。”   白萌:“……”   这真是甩不掉锅吗?   卿昱做恳求卖萌状。   白萌扶额叹气:“好……”   卿昱=v=,胜利!   ——————————————————————   汪晏进宫之后,被卿昱这一番话吓了个半死。   这怎么还扯到神灵了?   他皱着眉头翻看书本,以及图纸,最后不得不承认,这些知识精妙,图纸神奇,绝非现在的人能拿出来的。   这个时代的读书人并非死读书,厉害的读书人于自然科学人文科学都有涉猎,汪晏也精通数理,所以这些知识对他而言并不算难接受,难理解。   汪晏道:“陛下所说可是事实?必须向全天下推广这些知识?”   卿昱装得特别像,他眉头紧锁唉声叹气:“那授予朕天书的神人是这么说的。但这些知识精妙,能吃透之人有多少?朕是想,先尽量让官员学会这些,再将书籍刊印,黎民百姓能学多少学多少,学不会,至少要会运用这些机器。虽然神人未说接受不了就收回这些东西,但以防万一……汪卿,朕真的舍不得这些东西。”   汪晏道:“草民明白。拥有这些东西,大承的国力定会日新月异。只是那神人……可信吗?”   卿昱道:“当然是可信的。虽然那神人蒙着脸,故意压低声音,但朕看着面纱中有一红痣,和太祖穆皇后一模一样。而且她也说,感谢朕,朕心想,是不是因为官银之事,彻底洗清了懿德太子的污名?”   汪晏大惊失色。   卿昱道:“太祖穆皇后乃是奇女子,一生创造奇迹无数,若是神人下凡渡劫,也挺正常的。反正我们卿家都是如此说的。当年穆皇后也并非是病逝,而是突然沉睡亡故,就跟仙人离体飞升似的……”   汪晏道:“陛下,这个皇家的私事,还是别和草民说了吧?”   他并不想知道这么多!   卿昱眨了眨眼睛,道:“哦。对了,朕的皇后也是神人下凡,所以这也是朕能肯定穆皇后是神人的原因。所以梦中的朕很淡定啊。”   汪晏:“……”   我都说了你不要告诉我这些!陛下你不要太过分了!   等等,皇后也是……   白萌微笑,微笑……她真想拧卿昱的脸颊肉!   汪晏道:“……那、那……”   不知道说什么好了_(:з」∠)_,汪晏心累。   卿昱还在嘴上跑马车:“据说这天地马上要大变,天灾人祸兵乱不断,还有妖魔化身外族,带领外族入侵华夏大地,所以神人纷纷下凡,想助凡人一臂之力。这件事汪卿要保密啊,朕只跟你一个人说了。”   汪晏:“……”   他这时候是不是该跪下磕头,痛哭流涕的谢谢皇帝的厚爱信任?   但是他现在心里一点都不感动,反而有点崩溃怎么办?   汪晏苦笑:“陛下这真是为难草民了。”   卿昱道:“不为难不为难。以后要你做的事还多着呢。有些事不方便让官员去做,就全靠你了。对了,汪益身体还好吗?”   汪晏:“……”   陛下这是什么意思?   汪晏:“家父身体还好,谢陛下挂念。”   卿昱点头:“那你可以让他分担点你的工作。”   汪晏:“……”   汪晏是个孝顺的好孩子,于是他立刻道:“陛下,家父虽然身体还不错,但年纪老迈,现在多走几步路就喘气,恐不能为陛下所用了。”   卿昱怀疑道:“真的?”   汪晏硬着头皮道:“家父年轻时劳累过度,生过多场大病,身体亏损的严重。虽然他现在身体看着还成,只是不能再劳累了。”   汪晏想着被“返聘”的于东江,就觉得,绝对不能让自己父亲被皇帝陛下抓苦力。   这种强度的工作,他父亲真的受不住啊。   卿昱遗憾道:“那让他好好养着,好好教导你儿子,朕等着你儿子科举。”   汪晏:“……”   他可怜的儿子。不不不,不能这么想,这是陛下对儿子的看重,他应该感恩戴德。   于是汪晏心里崩溃着谢过了皇帝。   卿昱摆摆手,道:“好了,不说这些了,快跟朕想想,怎么让官员接受这个。这是朕想出来的官员再学习方案,你先看看?”   汪晏接过卿昱写的密密麻麻的方案,一看头皮就麻了。   他现在有些庆幸,自己没有当官。   就算现在陛下经常拿一些难题和他商议,也没有人前的风光,但是他相对而言也轻松不少。   只是出主意,没有实际执行工作,不用天天加班。   加班就算了,还得继续上课,上课就算了,还要继续考试。   天啦……   汪晏深呼吸了一下,道:“草民觉得……这事可行!”   既然陛下都这么决定了,他就要替陛下将这个执行下去。他入京,就是为皇帝鹰犬,为皇帝鞍前马后。   何况,官员多学些东西,对黎明百姓也有好处。   汪晏将自己的良心嚼吧嚼吧吃掉了,非常淡定的助纣为虐。   卿昱道:“那汪卿替朕想想,如何让官员接受。毕竟他们懒惰,恐不愿意太劳累。”   汪晏道:“草民定竭尽所能!”   只要不把他爹叫回来加班就好。汪晏心里想。 第91章   在汪晏的出谋划策下, 卿昱对推广全体官员学习热潮有了更强大的决心。   他之后又挨个叫人入宫, 颇有各个击破的意思。   那些被他单独召见的高官一个个苦笑着离开宫殿,在离开宫城的时候, 却一整脸色,看上去跟没事人似的, 也不将这件事告诉其他人。   虽然皇帝说没关系,可以泄露给其他人,但他们很期待朝中其他大臣在此事确定, 得知此事之后,那一脸悲愤的样子。   至于为什么是悲愤,而不是震惊,嗯,因为他们心里就很悲愤啊。   好不容易松口气,以为可以过上逍遥自在的官老爷该有的生活,结果……他们已经可以预料着今后的鸡飞狗跳了。   但是就算这样, 这些官员也没有一个说坚决反对的。   这几本书也就罢了, 但将官员再学习再教育作为常态化的措施, 的确是有利无弊之事。   这些高官之所以是高官,可不是短视之人。他们即使是在年前最忙碌的那段时间, 都会忙中偷闲, 看会儿书学会儿东西。知识浩瀚如烟海,人的寿命有限, 活到老,学到老, 是理应之事。   皇帝不过是将这件事形成一个规章制度而已。这群对自己要求很高的大佬们,丝毫不体恤一下凡人们的痛苦,非常淡定的就接受了此事,顶多是哀怨一下,又要增加的工作量而已。   这些可怕的图纸要转化成实物,不知道又要加更多班。   “陛下这时候让官员多学些东西正是时候,不然谁来工作?总不能全压在咱们身上?”   朝中大佬们非常默契的想。   于是这官员再教育之事,就这么确定下来了。   这个决定,也成为大承,成为整个华夏文明改变的起点。   工业革命是多点、多线进行的。华夏文明不仅在这次工业革命中走在了时代的前端,甚至和其他地方的工业革命不是一条道的。   而且,它的推广形式,也是完全不一样。   其他国家的工业革命是自下而上,从民间开始,再推广到全国。推广之中,还会遭到统治者的打压,以此还引发了多场社会和政治的革命。   可华夏不同。华国这场工业革命是自上而下,是从皇帝开始。甚至远超其他国家的知识和机器,也是从皇帝手中流出的。   史书上记载,皇帝夜有所梦,神人教授知识,日醒之后,发觉梦中书本图纸居然赫然放在枕边。   但后世肯定是不会信这种神话传说的。他们要更科学的看待这个问题。   这个谜团有许多假说,有的说高宗皇帝授意圣皇后广招海内玩贤人编纂图书,可能这些书本就是圣皇后带着人研究出来的。   但鉴于圣皇后的谜团也有很多,后世喜欢什么不明白的事,都推到圣皇后,和太祖穆皇后身上,所以这假说也就只能听听。   还有个假说,是认为高宗皇帝本来就是有名的科学家和发明家,说不准这就是他和他的智囊团自己搞出来的东西,后来假托神意推广。   这个假说信的人很多的,但是后世没有记载,也就止步于假说了。   于是这成了一个千古之谜。   因这场工业革命是自上而下,其发展和外国也不一样。   从好的一方面来说,从上而下推行比从下而上推行遇到的阻力小很多,皇帝又是从刚肃清了朝内反对势力,就开始推行,朝野上下一条心,推行速度就更快了。   而且,高宗皇帝将官员再教育和考核列入规章制度,不仅让这一朝官员几乎满朝贤臣能将,也影响了后世。这让承朝在大乱的时候,仍旧能人辈出,在极短的时间内力挽狂澜。   这一切,都让华夏一直屹立于世界顶端,傲视群国。   有利的一面,也有弊端的一面。   从上而下推行的改革,改革肯定不彻底,遗留了许多后世称为“糟粕”的东西。   外国学者大肆抨击,外国民众深恶痛绝的大承“霸道”作风就是其一。这霸道的作风遗留到后来新华国。   虽然华国人自己不觉得。华国自古以和为贵,奉行人不犯我我不犯人,我们撸袖子打的几场架,都是别人杀了我们的人、炸了我们的船、抢了我们的东西,对方国家还不交出凶手。   我们宣战是名正言顺的。   至于那些海外殖民地,哦,那是历史遗留问题。那时候奉行无主之地,抢到了就是谁的,说的好像只有华国出去占地盘一样。   而华国人一项包容,也不搞什么奴隶制,无论是黑人还是印第安人,只要干活,就是同等待遇。干活干好了,还能入籍。你们呢?把人家当奴隶,剥人家的头皮,将人当动物狩猎。   谁是蛮夷,谁是文明,一目了然。   我们杀人也是把人当人杀,奉行的是成王败寇。而你们呢?除了自己之外,其他的都不是人,都是猎物,都是奴隶,都是要被“肃清”的对象。   这点咱们华国人还不能理解呢。咱们也有“肃清”的时候,那都是有原因,杀的是反抗的人,是不服统治的人,也明白自己杀的是人。他们做出了这种事,知道自己承担的是罪,史书上记载的也是有伤天和。觉得这种事会被上天惩罚。   还从未听说过,因为人种肤色不同就大屠杀的,也没听说过,杀人倒是会让上天开心了。   所以说我们霸道,我们是不服的。   华国的历史学家认为的弊端自然和外国不一样。我们认为是社会制度改革的不彻底,遗留了许多封建糟粕。   虽然承朝皇帝自己退位,华国进入共和制,但把持上层的仍旧是承朝的官僚贵族世家,因此在华国建立初期,这些资源还是牢牢掌握在这些人手中,他们不过从封建大地主变成了大资本家而已,民众的开化就慢了许多。   虽然之后也奉行了教育,但一些思想还是遗留下来。比如女性权益问题,比如愚孝问题,比如农村严重的乡绅遗毒。这些给华国经济文化社会的发展造成了隐患,让后世的华国政府花了很多功夫很长时间,慢慢改变这个社会。   但总体来说,华国学者还是认为这一切利大于弊。   虽然给后世遗留了问题,但仅凭着华国国力一直处于世界第一,这些都可以押后说。   看着那些没来得及跟上改革的步伐,被侵略被奴役被毁灭的国家和民族,华国何其幸运,承高宗和他的朝臣们何其高瞻远瞩?   后世的人们经常想象,历史长河中的承高宗和朝臣们,是抱着怎样的心态,接受了这些被外国统治者们纷纷排斥的新鲜事物,甚至掀起了全朝官员的学习热潮,并将其归入官员的再培训和考核中,让那些从小到大学文长大的官员们,纷纷硬着头皮学习自然科学,一个个都成为自然科学通。   他们在其中是经历了怎样的斗争和挣扎,才做出这种决定?   史书中不过只言片语,但真实的历史,肯定惊心动魄。   事实上……的确很惊心动魄。   在朝会上,当阁老门启奏,卿昱让内侍宣读旨意之后,满朝文武百官皆是一副“你特么逗我”的崩溃表情。   学习也就罢了,反正能站在朝堂上的人都不可能懒惰,他们就算不是这个国家最聪明的人,也是这个国家最好学的人。   即便是几个咸鱼,他们也只是不想工作。但学习是工作吗?当然不是,是消遣。   对朝中这群顶尖的读书人而言,你让他学习,那就和吃饭喝水一样简单。虽然学的是自然科学,但这里的人,谁不懂算术?谁不懂天文历法?谁不懂最基础的物理常识?他们都是博览群书的。   但这关键不是学习啊!   你要培训要考试,这些需要制定规章制度需要规划场地需要有人执教有人监考吧?这些都是工作。   这么多知识图纸,这些需要推广需要召集工人制作需要向民众解释还要将其应用于实际吧?这些都是工作。   工作,又特么的是工作。   总觉得以后过劳死会成为承朝大臣最流行的死法了呢。大臣们欲哭无泪。   这特么真应了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真是死而后已!虽然他们嘴里说说,也立下了这种志向,但是皇帝真把他往死里劳累的时候,他们还是有一种身赴刑场的感觉。   为此,他们只能说让皇帝三思,饭要一口一口的吃,路要一步一步的走,事也要一步一步的做,对吧?   卿昱沉痛脸:“朕得到了这些东西,别的国家就没有神灵了吗?海外之国是否也得到了呢?”   大臣们:“……”   卿昱继续沉痛脸:“若非紧急之事,穆皇后……咳咳,先祖怎么会入梦来?说不定……有国家已经开始研究了。若是我国落后于海外,结果……众卿家应该明白吧?”   大臣们:“……”   卿昱保持沉痛脸:“落后就要挨打,这个世界这么大,我们不能闭目塞听,夜郎自大,做一只井底之蛙。对了,萌萌……嗯,皇后已经编纂出介绍海外诸国的图书,你们看看吧。这些也列入培训内容。”   大臣们:“……”   陛下啊,你一个人都把话说完了,臣等还能说什么!!!!!   卿昱深沉脸:你们可以说遵旨,可以说诺,可以说臣定赴汤蹈火在所不辞啊。   卿昱遗憾脸:话都不会说,果然需要再教育再培训! 第92章   这一年, 卿昱改年号为“平章”。   “平章”出自《尚书·尧典》“九族既睦, 平章百姓”,又有《千字文》“坐朝问道, 垂拱平章”。   年号“平章”,取后者, 即《千字文》中“天下太平,政绩彰明”之意。此后,卿昱未再更改年号。   历史上著名的“平章盛世”由此开端。   史书道, 平章年之前,承高宗韬光养晦,蛰伏三年,以雷霆之势,先整治老臣,取得对鞑靼大胜;再挫败厉太后诚王,巩固统治;最后和世族勋贵宣战, 于宫城中全歼反叛军千余人, 将敌对势力一举拔出。   从此承高宗大权独握, 开始着手改革政务。   承高宗高瞻远瞩,又有圣皇后辅佐。帝改革武科, 确立官员再教育制度, 普及自然科学,进行工业革命;后广邀海外学者编书介绍世界, 号召妇女提高织布技术效率,多次写文辩明真正女德不是顺从而是贤明。   后世甚至将圣皇后称之为女性平权主义的先驱, 她看似没有参与政务,但实际上对承朝政治影响颇深。她编书,她鼓励妇女为边疆做贡献,她甚至最后亲上战场,和穆皇后一样立下赫赫战功。   到了承高宗退位之后,她又与承高宗远渡海外,亲自用双脚丈量世界,用双眼观察世界,写下多部具有极高人文和自然学术价值的著作。   当然,国外还是有学者非常讨厌这个圣皇后,并且在一些宗教著作中,称圣皇后为魔女。   因为圣皇后在海外旅行的时候,恰逢承朝海军和海外某些国家起冲突,她便和皇帝一起,亲自指挥了战斗。海战赢了也就算了,圣皇后骑着高头大马,身披“承”字龙旗,带领士兵一路冲杀到对方国都,将其出来应战的皇帝斩落马下。   这个不畏惧枪林弹雨,居然用大刀砍掉了使用弩箭的异国皇帝脑袋的奇女子,被某些宗教认为是魔女也就可想而知了。   当然,在华国,以及全世界大部分女性心中,圣皇后不是魔女,是神女。   便是那个被圣皇后砍了皇帝脑袋的国家的女性,以及一些学者,也为圣皇后摇旗呐喊,说圣皇后参与的又不是侵略战争,不过勇猛了一点而已,算不得什么污点。   不过也有些人说,承高宗那副恶魔残暴德性,作为承高宗唯一一位妻子的圣皇后肯定是魔女,不然怎么会和承高宗混一块儿去?   承高宗卿昱后腿蹬着长耳朵:残暴?恶魔?谁?反正不是朕,萌萌你说是吧?   白萌宠溺脸:明弈所言极是。   总而言之,平章元年,很多事情都开始慢慢改变。   这背后是无数官员心酸的加班血泪史。可惜史书将其一笔带过,弄得好像那群官员游刃有余,对改革这档子事手到擒来似的。   不过据说史官是想写出官员的痛苦的,不过最后还是放弃了。   总觉得这么写画风有点不对。所以他就只提了一句,官员们忙得脚不沾地,全朝上下运转给力,没有闲人就得了。   什么工作着工作着突然崩溃,跑到门边坐着哭喊着“谁让我再工作我就去死”,哭一会儿抹一把眼泪继续工作啊;什么为了推脱工作互相陷害,啊不,互相举荐,导致兄弟反目,好友成仇啊;什么工作做着做着心里头越想越气,撸起袖子和举荐自己的上司干了一架,然后顶着黑眼圈继续工作什么的……   为了咱们大承官员的脸面,还是不细写了。   史官放下笔,看着自己刚赢来的头一批竹炭丝做灯芯,比灯笼亮多了的自带发电机的电灯。   这东西很好用,就是用内燃机带动的发电机太吵了些。   听说工部在研制大型发电厂,到时候铺设电路,直接可以用电。   真希望自己有生之年能用上呢。   不过以皇帝陛下时不时被先祖入梦的频率,他大概不会等很久。   史官捏了捏鼻梁,自言自语道:“只是先祖频繁入梦,是否因为大承将有大难?是天灾,还是病祸?真是让人担忧。”   正是因为担忧,所以官员们加班加崩溃了,情绪平复之后,还是会继续加下去。   先祖都预警了,怎么也要把之后的大灾祸度过,不然就显得自己太无能了,不是吗?   ————————————————————   平章元年,各项官员再教育制度出台,被称为华国,甚至世界第一部 现代自然科学教育教材的《数学》《物学》《化学》三本书问世。   而后,四书五经重编为《文学》,武官们不甘落后,由天文地理兵法等统编为《武学》。再加上很久之后才出现的生物学,奠定了华国现代基础教育的根基。   发电机问世,内燃机问世,华国开始自上而下开始工业革命。   不过这个工业革命的起始,在学术界还有争论。有学者认为,在年前以圣皇后名义推广的纺织机已经属于机器范畴。如果海外的工业革命是从珍妮纺织机开始算起,那么华国的工业革命也该从推广纺织机开始。   这种后世的争论,现在的人是不知道的。   卿昱忙着指挥官员加班,白萌也忙了起来。   除了进一步完善所编海外丛书之外,白萌开始在皇庄试点机器。   虽然卿昱很眼馋白萌所说的汽车火车轮船,但他一想着前段时间的天灾,就还是决定先将这些机器用于农业生产上。   因此抽水机、挖土机、播种机等等机器最先被发明出来,并在皇庄试用,大大增加了农业生产的效率。   白萌就负责这些机器在皇庄的试用,在皇庄试用比较好之后,就给官员们推广,(划掉)强迫(划掉)推荐官员们购买试用机器。   夫妻两忙得滚床单都没有力气了。   好吧,其实白萌还是有力气的,但是小皇帝不但没力气,甚至快连气都没了。   他泪眼婆娑,握着白萌的双手道:“岳父什么时候回来?”   多一个工作的人是一个啊!   白萌苦笑:“还有两年呢。”   卿昱继续泪眼婆娑:“朕要夺情!”   朝廷在官员丁忧期间召回起复官员,叫做“夺情起复”,简称夺情。夺情的官员不穿公服着素服,不参加庆贺,祭祀、宴会等事,照常工作。   因为历朝历代以“孝”治国,夺情这种事很少见,基本只用于战场武官,不适用于文官。毕竟战事要紧,“墨绖从戎”,守丧期间也该领军作战。   《礼记》中也道,“此一经,是权礼也。若值国家有事,孝子不得遵恒礼,故从权事”。   白萌道:“父亲是文官,陛下还是算了吧。”   卿昱往榻上一倒:“朕不想算了。”   白萌果断甩锅:“那陛下跟朝中大臣们说说?别说夺情父亲,就说把所有丁忧的官员召回?”   卿昱觉得这个很有道理,于是上朝的时候就说了。   朝臣们本来应该坚决反对,这次居然陷入天人交战中。   从孝道来说,文官夺情违反伦理,说什么也不该同意的。   但是从内心来说,他们差点脱口而出“好啊好吧,把这群人拖回来加班吧!”。   一想到这群丁忧的人回来的时候,事情大概也许可能已经忙得差不多,没有多少工作了(前提是皇帝陛下别又突发奇想),他们内心就好痛好痛,真的好不平衡。   最后他们还是没有屈服于自己的内心,拒绝了皇帝这个颇具诱惑力的提议。   卿昱遗憾道:“既然如此,爱卿们就要多担待一下了。”   皇帝的爱卿们:“……”   “不不不,陛下,臣收回刚才的话。《礼记》有言,若值国家有事,孝子不得遵恒礼,故从权事。丁忧者,着缟素,不食荤腥,不参加祭祀即可!”   “对对对,臣附议!”   “臣也附议!”   “这不太好吧?不符合伦理啊……”   “那工作你做吧。”   “……我也附议。”   ……   于是这律令就这么发下去了,而且从此丁忧制度改革,官员不准再回家闲三年了,顶多给你三个月的丧假。   最后这丧假也越来越短,简直令人难受。   这也成为华国进入近代化的标志之一,因为改革了不人道的服丧制度。   谁知道这件事,只是因为朝中没人工作了呢?   白耘接到旨意的时候是很懵的。   难道女儿已经受宠如斯,让他被破例夺情了?   白老狐狸觉得这样不太好,宁愿自己多等两年,也不要将来落下把柄。于是他准备进京城后上书回绝。   白耘都打好了主意,结果一进京就被一帮同僚,特别是以前和他极其不对付的同僚,满脸堆笑的架进了内阁,直接成了阁老。   而本以为可以退休的于东江还是没退成,被卿昱一把鼻涕一把泪的留了下来。   白耘:……   于东江:……   ……   卿昱盘腿而坐,双手托腮,对白萌道:“萌萌,你说还有什么法子让他们工作效率提高一点?”   白萌白了卿昱一眼,你这是想压榨死他们吗?可怜可怜你的官吧,不要杀鸡取卵,涸泽而渔啊。   卿昱仰天长叹。   后世只说平章盛世,谁又知道这盛世中,浸透了官员们多少血汗? 第93章 番外一   帝后多年无子,据说是皇帝陛下自己身体问题,在厉太后掌权时着了道,所以大臣都知道这是个禁忌,没人脑袋抽到去跟皇帝陛下说什么龙嗣要紧,扩不扩充后宫之类的荤话。   本来皇帝后宫就不是大臣能够干涉的,顶多是皇帝年纪大了劝一下立太子,立后这种事,只要曾经有过皇后,这继后也是可有可无的。   现在皇帝还年轻,还精力充沛,天天折腾的官员们苦不堪言,完全不需要考虑太子的事。   就在大家不关注不期待的情况下,皇后怀孕了。   那年,白皇后刚刚双十年华,进宫五年。   无论白皇后肚子里是男之女,至少证明皇帝陛下的身体好了。这是举国欢腾的事啊。   所以皇帝陛下你要不要给咱们放个假?   皇帝陛下说,咱们皇帝家这点小事怎么能耽误国家大事。不放不放,朕给自己放个假就成。   大臣们:……   这个黑心肝皇帝,他们一瞬间觉得爱不起来,好想有点谋逆的冲动。   但是他们一想到谋逆要准备好多事,自己已经忙得脚不沾地,回家就想倒头就睡,根本没心思做其他事了。   所以还是算了吧。快点完成工作老婆孩子热炕头才是正事。有那个心思反抗黑心肝的皇帝陛下,还不如多坑一下同僚,少承担些工作。   终于克服了心理问题,迎来了自己第一个孩子的卿昱作为新手爸爸紧张无比,天天盯着白萌肚子看,白萌动一下,他就倒吸一口气,白萌觉得,这再吸下去,他都快不会呼吸了。   本来在皇后怀孕的时候,皇帝该由其他人侍寝,但宫里谁也没提这件事。   提了怕不是要被皇帝陛下踹飞,没看皇帝陛下那副生人勿进的样子。   白萌见卿昱实在是太紧张,就想了个法子。她从旧时代的书中看过,有一个叫“胎教”的名词。卿昱既然手足无措,不如给孩子胎教。   什么(划掉)唱唱歌跳跳舞(划掉)读读书本,讲讲故事,说不准孩子生出来就是个聪慧无比的。   卿昱终于找到事做,天天给孩子说话后才入睡,渐渐情绪缓和下来,现在就是每天忙着捉汪晏给制定胎教方案。   万能幕僚汪晏:……   算了算了,看看现在朝中其他忙得脸颊消瘦的大臣们,他已经够轻松了。胎教方案就胎教方案吧。琴棋书画这些,就按照启蒙来吧。   反正又不是他做,他就是个定方案的。   白萌虽然第一次孕育生命,但心中并没有太紧张。她身携异能,怀孕对她的身体并没有太大影响。   若说唯一稍稍担心的大概是,她身携力量异能,卿昱勉强算是精神异能的雏形,生出来的孩子,会不会也携带有异能。   待第一个女宝宝出生之后,白萌不知道是遗憾还是松了口气。宝宝虽然感觉敏锐了些,力气也普通孩子大了些,但也只是凡人,算不得什么异能。这将来也就是个力能扛鼎的程度而已。   卿昱傻了眼,他的长女,大承的长公主,力能扛鼎?   现在还没长开,跟个红猴子似的襁褓中的长公主握了握小拳头,打了个小哈欠,砸吧砸吧嘴,继续睡觉。   大承长公主的诞生,让大承文武百官也是很高兴的。   只是他们是庆祝这长公主的诞生,还是庆祝皇帝陛下终于给他们放了五天假。   长公主赐名为庆,长到三岁,成为能跑能跳,投入照顾的精力少了一些之后,白萌怀上了第二胎。   这第二胎夫妻两都熟练多了,胎教什么按部就班,还让开始启蒙识字的长公主也跟着一起跟肚子里的小弟弟小妹妹说话聊天。   第二胎是个男孩,出生时就被封为太子,赐名为叡。叡,深明也。通也。卿昱在这名字中寄托了很美好的期望。   小太子出生之后,照旧没有继承父母的异能,只是直觉稍稍敏锐一些,算是卿昱的弱化版。   小太子比长公主娇气许多,还特别黏白萌。   因长公主不算太娇气的孩子,白萌带这个孩子的时候颇觉得有意思。   长公主也喜欢弟弟,还喜欢玩具,倒是没觉得弟弟粘母后有什么不好,免得母后天天把她当玩具玩。但卿昱就不高兴了。   看着卿昱跟小孩子似的吃醋,白萌笑得直不起腰。   待女儿出生之后,好几年没见到小皇帝这可爱模样了。   太子出生,群臣心终于安定下来。帝后儿女双全,这帝国的下一代目前看来是没什么问题了。   ——————————————————————   姐弟两渐渐长大。   弟弟习武,姐姐习武;   弟弟读书,姐姐习武;   弟弟开始接触政事,姐姐习武。   白萌看着自己儿子慢慢被教成了一个才学不错,但是有点过于骄傲自负的小混球,眉头一拧,对卿昱说到:“这孩子欠教训。”   卿昱自己吃过很多苦,所以对儿女都稍稍宠溺了些。女儿被白萌手把手教导,还算好。儿子就被他教的有些过于娇惯了些。   听白萌这么说,也察觉到不对的卿昱老老实实认错,把儿子交给了白萌。   白萌对卿叡道:“你是认为自己是唯一的皇子,所以这天下都是你的,就觉得自己很了不起了是吧?”   卿叡:“……”   虽然他的确是这么想的,但是母后这么直白的说出来他敢应吗?   白萌道:“既然你这么想要这个天下,先去各部门实习一下吧。你先从最底层书笔吏做起,若是你被人发现真实身份,或者在每个月考核中被刷下来,我立刻让陛下废了你的太子。你以为我现在不生孩子是生不出来吗?我只是懒得再生。”   “当了我这么久的儿子,你对我还没有一丁点了解?”白萌挑眉,“不得到我的认可,你这太子就是个虚名,我随时可以夺了它。”   卿昱在旁边使劲点头道:“听你母后的。”   卿叡:“……”   卿庆还在旁边火烧浇油,长吁短叹:“弟弟啊,我们一家眼中看到的都是星辰大海,就你一个人被教导得只看得到眼前的一亩三分地,你的老师真的很有问题啊,要不要让父皇换几个?”   卿昱继续在旁边使劲点头道:“朕正准备换人。”   卿叡:“……”   白萌挑眉:“待你长大之后,我和你父皇会将这帝国交给你,带着你姐姐一同环游世界去。你若误了我们的计划,拖延了我们出去游玩的时间,那我就只有换人了。”   卿叡:“……”   卿叡声音颤抖:“母后和父皇都要走?!姐姐也要走??就留儿子一个??”   白萌点头:“对啊,你是太子啊,以后是皇帝。明弈把皇帝的位置丢给你,才能出去逛逛。我们等很久了。”   卿叡:“……”   我我我是亲生的吗?!你们三个才是一家人吧QAQ!!   卿庆见弟弟很可怜,道:“母后,我还是留下来帮弟弟吧,什么守土戍边的事我还是能干的。等他朝堂稳定了我再来找你们。”   卿昱十分欣慰:“就依女儿所言。”   虽然儿子蠢了些,但是女儿很棒棒!   _(:з」∠)_他带的孩子和萌萌带的孩子果然不一样呢。   卿叡不知道该说感动好还是不感动好。   他还是觉得自己不是亲生的。   不过这时候卿昱还小,还不到十岁,除了有些骄纵之外,还是个听话的好孩子。   白萌说把他丢去底层工作,他就以现在已经是侍卫总领的丰裕家中某个管事子弟的身份,被塞进了户部当个小吏。   然后卿叡回宫的时候就哭了。   他抄写抄得手都抬不起来了。   “皇帝比这个忙多了,你一天就受不了了,以后怎么当皇帝?”这时候卿昱也硬下心肠了,给他热敷了一晚上手之后,第二天继续扔去户部。   卿叡从每天哭唧唧,到最后淡定完成了任务,半年后还得到了一个优秀称号,被推举去参加小吏培训。若是培训成绩好,还有机会接受考试转正。   于是卿昱和白萌懒得给他调岗了,就让他一直从小吏当着走。   卿叡以自己年纪小需要休息,以及需要回家读书为由,干三天歇一天。小吏的工作时间和官员不一样,很多都是临时工,而卿叡年纪又小,又有丰裕的面子在,所以他这工作时间没问题。何况他工作效率高,嘴又甜,很受其他前辈的喜欢。   听他说要回家读书的时候,前辈们都表示读书最重要。如果以后能科举入仕,比从小吏转正有前途的多。   卿叡听后,心里十分害怕。   父皇母后不会之后又让他考科举,考不上进士就换人吧?   还好卿昱白萌没有那么丧心病狂。   卿叡十五岁的时候,朝中大臣对皇帝陛下说,太子该参与政务了。   卿昱说不急。   朝中大臣很急,自从几年前皇帝陛下骂了教导太子的人把太子骄纵太过从此以后亲自教导太子,再不许大臣接触太子之后,他们就没有太子的消息了。知道太子消息的人守口如瓶,实在是让人心里没底。   若不是帝后关系仍旧蜜里调油,他们都担心是不是太子失宠了。   卿叡十六岁的时候,朝中大臣再次奏请,说太子该参与政务了。   卿昱说太子火候未到,还需要继续读书。   朝中一些大臣都想罢工威胁皇帝陛下了。不过他们不敢。   卿叡十七岁的时候,大臣们都有些绝望了,卿昱突然对兵部尚书说:“听说你部里新来了个小吏,那个小吏转正了?挺年轻的吧?”   兵部尚书不明所以,但还是老老实实道:“是很年轻,但资历很老,六部都去过,考试成绩也十分优秀,微臣认为可以转正。”   因为人实在是年轻,而转正的事需要部门一把手,即尚书还点,所以兵部尚书是知道的。   卿昱点头:“不是看在丰裕的面子上?”   兵部尚书立刻汗如雨下,以为自己被人弹劾了,忙给自己澄清,细数一大堆那转正少年的敬业之处。   卿昱道:“既然干的不错,那就多给他派点工作。朕的儿子,这点能力还是有的。以后他就不三日一休,和你们一起休沐吧。”   朝臣们:“……”   他们开始看向几位阁老和几位王爷,发现这几个人的眼神都有点飘。   日哟!结果你们都知道!把我们蒙在鼓里好几年,你们的良心不会痛吗!   朝臣们十分不高兴,又不能折腾皇帝陛下,于是,卿叡悲催的发现自己太子身份曝光之后,好像更忙了。   据那些道貌岸然的朝臣们说,这是看重,这是重用,(划掉)这是父债子偿(划掉)。 第94章 番外二   卿叡二十岁及冠那年,他父皇母后抛下他走了。   即使已经及冠,卿叡还是有一种被抛弃的错觉。   他姐卿庆拍着他的肩膀道:“弟弟啊,你都及冠了,该成长起来了。”   卿叡微不可闻的嗯了一声。   然后他姐又道:“既然你已经成熟起来了,那我也走了,再见,保重。”   卿叡:“……”   卿叡道:“姐,你要去哪?”   他姐到:“跟你姐夫一起去北疆杀鞑靼去。他们缓过劲来,又想耀武扬威。我就看看,是他们的骑兵厉害,还是我们的火枪大炮厉害。”   卿叡:“……这还用比吗?你就不能安安静静待在京城吗?如果你想领兵,我把京卫营交给你?”   卿庆豪迈的一摆手,道:“那群连血都没见过的小屁孩,我才懒得带。等打完鞑靼,我就去南边把那群人收拾了。”   卿叡道:“南边不是老实很长一段时间了吗?”   卿庆道:“是啊,所以我后收拾他们啊。”   卿叡:“……”算了你开心就好。   卿庆问道:“你老是问我计划,我还没问你计划呢。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吗?”   卿叡道:“姐你小心安全就成。”还有就是也别丢下我跑海外去就成。   卿庆点头:“好吧,你一直是个有自己主意的人,有什么需要帮忙的说一声。你说揍谁,我就帮你揍谁。”   卿叡:“……”你除了用拳头还会用什么?   卿叡心累。   也不知道他姐这个画风是学了谁,他父皇母后都不这样啊?   突然卿叡福至心灵,想起母后口中曾经提起的荣王,他母后的外祖父,他父皇的堂叔……嗯,反正这贵族之间的亲戚关系乱着,反正是和他家很亲近的一宗室。   听说荣王当年就是这种画风?这是隔代遗传?   卿叡突然觉得,好像和这个家格格不入的只有自己。   他性格不像母后那么霸气,也不像父皇那样一言难尽……难道他像传说中的皇爷爷那样暴虐多疑?   卿叡抖了抖。他坚信自己还是更像父皇。像父皇就够了,才不要像那个传说中的皇爷爷。   卿庆看卿叡抖了抖,以为他有些冷,非常有男友力的将自己毛披风解下来,披在卿叡身上。   她声音沉稳,表情严肃道:“别着凉了。”   卿叡嘴角抽搐。别用对姐夫那态度来对我!   心累_(:з」∠)_。   ——————————————————   告别儿子女儿之后,已经变成了一个儒雅大叔的卿昱看着照旧美艳动人的妻子,酸溜溜道:“萌萌,你还是带着兜帽吧。”   白萌摸了摸自己的脸,道:“我保养这么好,就是为了给人看的。你被人羡慕还不好吗?”   卿昱想了想,觉得很有道理,道:“挺好的。我们接下来去哪啊,坐船出海?”   白萌道:“听朝中不是说鞑靼最近蠢蠢欲动吗?我们去看看,能帮表哥什么忙。”   白萌外祖父去世之后,舅舅继承荣王的位置,从边疆回到了京城,接替老荣王负责京卫和国武监。她已经被封为荣王世子的大表哥和她几位表兄留在了北疆,继续镇守。   “顺道去看看汪晏吧。”卿昱对这行程无异议。   汪晏自他儿子科举入仕之后,就说要告老回乡,专心著书。   卿昱心想,你的劳动力还没被压榨干净,怎么能这么这么轻松的离开呢?于是卿昱给了汪晏大批银钱,让他回乡开书院。   既然你要回乡,那就回乡给朕培养人才吧。   这么多年的君臣,汪晏当然知道卿昱的险恶用心。不过忙了大半辈子,突然闲下来他也无所适从,但也该退出这朝堂旋涡了。办个书院,教书育人也不错。   “那就出发吧。”白萌对充当司机的丰裕道,“去火车站,我们坐火车去。不过采香,你不在家带孙子吗?”   吕采香从副驾驶座上探出头来,对白萌道:“采香自然是要跟在夫人身边。夫人身边不带个伺候的人怎么成?老丰他手脚粗笨,哪懂得伺候人?”   丰裕发动汽车,面无表情道:“首先我不老,其次说的好像你懂得伺候人似的。”   吕采香冷哼一声,道:“我可是专门学过的。”   想当年,我的梦想就是入宫给皇后娘娘当贴身宫女。宫女,贴身的那种!   这老夫妻两就这么怼上了,坐在后座的卿昱和白萌忍不住笑。   给这两人牵红线后,两人顺顺利利就交换庚帖成婚了。只是两人婚后大吵没有小吵不断,特别是吕采香成了凤宁宫常客,没有头衔不领薪水的女官之后,两人经常会为了皇后的问题争吵。   这争吵的原因当然是为了争夺皇后娘娘头号小弟/小妹的身份。   不过两人虽然每天一吵,但感情好似也不坏,生了个好几个儿女不说,家里连个有身份的妾室都没有。吕采香这门亲事,可是被京城的贵妇人们羡慕不已。   她们一致认为,是吕采香得了皇后重视,身板挺直了,丰裕才给她这么多体面。   实际上,谁知道呢。   ————————————————————   两对小夫妻开着小轿车来到火车站,包了一节车厢来到汪晏办书院的城市。   汪晏早就在火车站等着了。   汪晏很高兴。   身为皇帝没有名分的幕僚,专门出谋划策做些阴暗的事,他已经做好了不能全身而退的准备。结果他不但全身而退,帝后二人退位后居然还记得他,还来看望他。   汪晏觉得,即使坑了不少朝臣,可能会为儿子出仕道路造成不少阻碍……不不不,其实应该是加剧了儿子高升和衰老(心虚一会儿),但是他并不后悔当年的决定。   汪晏也是开着车来的。他开了两辆车,一辆车自己当司机载着卿昱和白萌,吕采香和丰裕坐在后一辆车上。   说起来,他考得还是全国第一批驾照,把他爹羡慕的不得了。   汪益当年没考上驾照,后来年纪大了,就更没资格考了。他天天都要围着车转一圈,上去摸摸方向盘,可全家人都不敢让他坐上驾驶座。   就算是自家修了个可以练车的大院子,也不敢让他乱来。可见汪益实在是没开车这个智商。   明明是经世之才的智商,却玩不转汽车,汪益也是很不高兴了。   汪益因为年纪大了腿脚不便利,此次只在家门口等着。   事过多年,他终于又看到了皇帝,忍不住老泪纵横。   他很后悔当年的事。   看承朝现在的景象,就知道皇帝不仅是明君,开始千古明君。   他错过了千古明君。   卿昱再见到汪益的时候,除了感慨汪益身体这么好却不能为自己所用,稍稍遗憾了一点之外,没有其他想法。   白萌不比卿昱大大咧咧,出口寒暄道:“现在交通便利,汪公也该去京城看看女儿。她们一直念着你,只是因为身份缘故,不好出京。外公也该去看看外孙女。”   汪益忙道:“老朽年老体衰,身子惫懒,不喜动弹。有晏儿探望,就足够了。”   白萌便不多说什么了。她只是随意找个话题寒暄而已。   她有了儿女之后,见宫里几位妃嫔日日诵经念佛,觉得宫里死气沉沉也不是个事,就从宗室里找了一些父母不在世的小姑娘,让六位妃嫔挑选,道将来这些女子成亲之后,可在卿昱退位之后,将她们接出宫奉养。   那六位妃嫔一听此言,立刻觉得后半生有了盼头,仔仔细细挑选了符合眼缘的小姑娘,好好抚养长大,就等着太子继位。   现在几位小姑娘都嫁了不错的驸马,卿昱也将皇位扔给儿子,这几位太妃也终于可以高高兴兴的出宫了。   公主有自己的公主府,她们跟着住在公主府,还能给女儿撑腰。   现在,她们就等着抱外孙。   白萌告诉她们,也可以四处游玩,只是她们在宫里待久了不太适应宫外的勾心斗角,又谨小慎微惯了,并不愿意离开女儿左右。   卿昱和白萌在汪家住了几日,看了新修的书院,就继续启程,前往北疆。   这一到北疆,就感觉边疆戒备森严。   荣王世子卿源解释:“最近鞑靼犯边频繁。”   卿昱不高兴:“这些人还没受到教训?你就不能给他来个狠的?”   荣王世子苦笑:“现在咱们军费军力都用在海外了,虽说朝中不是不重视此事,但增兵也需要些时间。现在暂且守着,等增员的兵力来了,微臣定亲自率兵出征,直捣王帐。”   正说着,边关外面鞑靼又在叫阵了。   他们每隔一段时间就定时骚扰一下,还算准了大炮的射程,虽然他们也攻不破关寨,但实在是烦人至极。   白萌也上了城楼,荣王世子给她介绍,哪些是鞑靼的将领……哦,这次他们的大汗居然亲自来了。看来增兵得快一点,他们要大举进攻了。   白萌问道:“还有弓箭吗?”   荣王世子道:“有火枪还要弓箭做什么?“   白萌左顾右盼,从箱子里拿出一颗铁炮弹。   荣王世子:“……”他这表妹是不是力气有些太大了?单手托起炮弹?   然后白萌助跑了几步,用一个标准的运动员扔铅球的姿势——当然,现在的人是不知道什么运动员什么铅球的——将炮弹丢了出去。   紧接着,鞑靼阵型大乱。   荣王世子:“!!!!望远镜!!!!”   白萌拍了拍手,卿昱凑过来道:“萌萌,你砸的谁?”   白萌道:“当然冲着那什么大汗脑袋砸的。”   卿昱竖起大拇指:“干得好!这下子他们组织不起来进攻了!”   竖着耳朵旁听的众人:“……”   他们是不是幻听了? 第95章 番外三   敌阵大乱,荣王世子带兵冲杀出去,白萌和卿昱也跟着骑马冲杀出去。   荣王世子这才真正见识到了自家表妹的武力值。   “祖、祖父知道吗?”荣王世子话都说不圆了。   白萌仗着老荣王因以前战场积累的旧伤亏损了身体,已经仙逝,没人证明,张口胡说道:“外祖父当然是知道的。”   荣王世子:“……”   心情复杂,不知道该怎么说。   白萌二十多年前宣传的战神皇后的美名,现在终于被坐实了。   不对,人家现在是战神太后。   当卿叡得到这个战报之后,有一种两眼昏暗,头重脚轻之感。   卿庆还在一旁抱怨:“母后将鞑靼打退了,我打什么地方?直接去南边?”   内心坚持自己和父皇不同,但武力值和父皇一样在家庭成员中垫底的卿叡嘴张了张,没说话。   他有点难受QAQ。   这件事他是压下来呢,还是直接向朝臣坦白,朕的母后就是这么厉害,以一当千,空手投炮弹砸死了对方大汗?   深知白萌武力值的卿叡当然是相信这战报,但是说出来肯定大臣们是绝不可能信的。   卿叡刚登基不久,就遭遇了难题。   白萌杀了个痛快,卿昱也跟在白萌后面屁颠屁颠捡了不少人头,过了一把战场瘾,这夫妻二人就被荣王世子以边疆繁忙为由送走了。   白萌知道自己几位表哥心里都崩溃中,非常体贴的没有继续刺激他们,带着卿昱和丰裕小夫妻两离开了北疆。   他们坐着火车,来到北边的港口,和正准备出航的国家访问团说了一声,决定随船出航。   这所谓国家访问团,其实是由大承海军保护的官方商船。他们一边国事访问,和海外国家官方交流,一边售卖货物。基本上,这一趟国事访问,包括随行护卫海军的出行费用,卖东西都能赚回来不说,还有的剩。   剩下的钱就入了国库,日积月累,居然成了国库一项不错的进项。   而朝中高官,或者国内有远见之人,自己给船费,随同出航,见识海外风貌,也成了流行。   国事访问的船后面一般都会跟随许多大承的民间商船,蹭一下咱们海军的威风。有些没关系上国事访问船的人,会坐上后面的船。   这个时代,有能耐去海外的人,似乎不跟着在海外走一遭,就会被周边人嘲笑似的。   卿昱和白萌来到船上的时候,拿着的是荣王府的介绍信,本想假装自己是破落宗室,但是每年随船出航的都是朝中栋梁或者未来的栋梁,那都是面过圣的人,一眼就将两人认了出来。   认出来了怎么办?还是只能战战兢兢将这二位大佬留在船上。   连皇帝陛下都管不到太上皇和太后,他能怎么办?   于是卿昱和白萌就这样高高兴兴的环游世界去了。   卿昱还抢了为首官员的工作,随便给自己伪造了个职位,就当自己是这次出航的负责人了。   白萌就是随行的负责人夫人。反正出行时经常有女眷随行。女眷外交也成了常态。现在许多官太太都要去海外党外交官。   没办法,海外女王女大公什么的太多,还是女子之间好交流些。   当卿叡得知自己父皇母后已经暗搓搓的跑海外去了,还准备抢了外出访问官员的工作,当即腿一软,眼前一黑。   卿庆道:“父皇母后不是早就说了要去环游世界,你至于受这么大打击吗?”   卿叡幽怨道:“朕以为……父皇母后会在国内待几年,至少护着朕几年。朕才刚登基!”   卿庆道:“说明父皇母后信任你啊。”   卿叡幽怨道:“朕看父皇母后不是放心朕,是迫不及待的想要甩锅。”   这甩锅二字是从白萌那里学来的。   卿庆道:“这是甩龙椅,不叫甩锅。想坐龙椅的人多得是,父皇这是对你好。”   卿叡幽怨道:“说的真好听,当时让你来当大承第一任女皇你怎么不愿意?”   当时卿叡还在当太子,被繁重的工作快压疯了,在卿昱和白萌面前跪求让贤,不当太子。   卿庆没有说什么朝中压力,什么大承没有先例之类的废话,直接说,让她当皇帝,她登基之后立刻传位弟弟。   最终,卿叡没有卿庆这么无耻,还是在乎朝堂动荡大承安危,所以乖乖继续把那太子之位坐了下去,直到当了皇帝。   卿庆道:“我是要四处征战的人,把我绑这椅子上,你的良心不会痛吗?”   良心不会痛吗这话是从卿昱那里学来的。   卿叡很想说我良心不但不会痛,还美滋滋的。但是他脸皮是一家人中最薄的,这话说不出来。   所以卿叡作为家里对底层,也是没办法的事。   当卿庆也离开了京城,只留下卿叡一个人的时候,卿叡如此想。   幸亏,他老婆孩子还在。   于是,他对自己老婆说:“等堇儿及冠,朕就退位,带你去环游世界好不好?”   皇后温婉笑道:“那陛下可得好好教教堇儿。”   卿叡道:“朕怎么学的,他就怎么来。六部转一圈,就什么都会了。你可不能心疼他。当皇帝不好好敲打是不成的。”   皇后点头:“这是堇儿该负的责任,我明白。”   卿叡终于舒了一口气。   哼哼,顶多二十年,朕也要撂挑子不干!   ——————————————————————   就两年,卿叡就想不干了。   朝政繁忙,这个能忍。   大臣难缠,这个能忍。   大姐寄来南疆风景小吃照片,这个不能忍。   父皇母后寄来世界各地明信片以及照片,这个更不能忍。   卿叡忍不住掀了桌子,第一次发了这么大的脾气。   现在大姐也准备去海外了。凭什么他们都能这么逍遥,就自己苦哈哈的困在宫城做着做不完的政务,顶多在避暑山庄、温泉行宫、皇城三地晃悠?   这三个地方,他早就住腻了了!   可是如果他要出游,花费、仪仗、沿路治安工作一大堆,现在已经够忙了,再增加工作,他觉得自己会累死。   至于不管不顾这些事,就自己享受,当一个轻松的昏君,他又做不到。   就算他真没有良心,他娘还活着呢,说不定直接回来揍死他。   卿叡怂。   于是卿叡对皇后说:“朕觉得堇儿十五岁就可以当皇帝了,皇后觉得呢?”   皇后:“……”   皇后:“陛下,年纪太小,堇儿性子不定啊……”   卿叡出馊主意:“那让他早一点去六部?”   皇后:“……”   陛下你不能这样,堇儿是你亲儿子,你能不能多爱他一点!   皇后伤心,皇后难过,皇后决定誓死保护亲儿子,定要让儿子快乐过到及冠的时候,再被困在这宫城。   于是因这件事,帝后离心,同床异梦。   皇家之中,宫城之内,从古至今,哪有那么多亲情爱情?为了自己的利益,面和心不和,可悲可叹。   太子卿堇得知此事之后,哀叹连连。   虽然他年纪尚小,但心智成熟聪慧。他明白,这父子情,大概已经快变成纸糊的了。从此以后,他要为自己考虑了。   卿堇是多么想念自己的皇祖父皇祖母,想念当自己还是皇太孙的时候,全家人和乐融融的样子。   这龙座,这皇位,真不是个好东西。它让夫妻离心,让父子成仇。   卿堇不由泪流满面。   他敬爱的父亲,怎么才当上皇帝两年,就变成这样了呢?他还记得小时候被父亲抱着出门玩耍时的景象,那时候他们父子感情多好啊?那时候父亲多温柔啊?   现在,一切都变了。   卿堇辗转反侧好几夜,才勉强让心情平复。   你不仁,我不义;你不慈,我不孝!从此以后,他要擦干眼泪,为自己考虑!   卿堇握拳,他要拉帮结派,结党营私,势要把父皇偷跑的脚步绊住,至少,等他及冠的时候再说吧?他还想在当太子的时候忙里偷闲,去海外看看呢。   最好是跟着大姑和祖父祖母一起去,一家人也有个照应。   现在不去,就只能等自己儿子长大,自己退位之后才能去了。   他现在连太子妃都没有,有了太子妃也不一定第一年就能生出男孩,退位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   年纪轻轻的卿堇立了个不得了的旗帜。最后他真的没有儿子,登基之后也没有。   最后卿堇情急之下,立了长女为太子。   这件事朝中大臣是拒绝的,但是卿堇指出咱们要与时俱进,这海外诸国都是女王,和我们掐得你死我活的某日不落帝国也是女王,女王多正常啊。你看我女儿能文能武,你们哪个儿子能比得过她?   因为多年和海外频繁来往,大承的思想也得到了海外的影响,朝中大臣基本上全是出过国的,而前朝也出过女皇帝,本朝还有两个战神皇后。   更重要的是,皇帝没儿子,又一副急着跑路的样子,现在反对皇帝,不是说,让他立别人的儿子为太子吗?皇帝会怎么想?这是不是意在谋逆?   于是大臣们暂时妥协,说要看看这女太子干得怎样再说。   一妥协,就继续妥协下去了。   卿堇在中年时候成功甩锅,不对,甩龙座给女儿,自己带着皇后逍遥去了。   大承第一任女皇帝,也是世界历史上最著名的铁血女皇帝开始了她波澜壮阔的帝王生涯。   作者有话要说:   波澜壮阔二十多年,女皇帝甩锅,不对,甩龙座给女儿,成功跑路,指挥着大承战舰浪全球去了。   第二任女皇帝:QAQ纸糊的母女情!朕再也不相信亲情了! 第96章 番外四   这个故事发生在很多很多年以后。   那时候,承朝已经成为华国历史中一颗璀璨的明星,新华国已经在庆祝两百周年纪念日。各地游客纷纷来到首都,目睹建国两百周年盛大阅兵式,感受祖国的繁荣强大。   看完盛大的阅兵式之后,游客们也要去其他地方景点,好好逛一逛这古都京城。   郎硕也是众多游客中的一员。   郎硕是家在外地,学校也在外地的大学生,今年刚刚考上博士,是一只虽然家境不错长相也不错,但是仍旧无人问津的单身狗。   本来他是和想和一群小伙伴们一起去首都,但不知道什么运气,小伙伴们纷纷临时有事,有的要回家有的要随父母出游——难得的国庆假期,有事的人太多了。最终郎硕自己背着包袱,定了一个经济旅馆,自己一个人旅行。   来到首都,皇城肯定是要去的。   当年承朝皇帝自请退位,本来新政府是说可以让他们在皇城继续居住。   皇帝说:“滚你妈逼的,好不容易能自由了,休想再关着我!”   劝说人:“……”   皇帝说:“这地弄个博物馆吧,就是外国那种。咱们要弄,就要弄个最好的,我把内库的东西都捐给你们展览。”   劝说人:“陛下英明!”   皇帝说:“陛你个大头鬼,再见!哈哈哈哈老子是本朝唯一不需要坐满二十年的皇帝,爽!”   劝说人:“……”   皇帝说:“朕,啊不,我准备去祖宗牌位前炫耀一下。嗯,退位之前最后一次祭祖仪式,就这么说定了!”   劝说人:“可是陛下,据国会讨论,您是第一任总统啊。”   皇帝说:“你让我当我就当,我岂不是很没有面子?我不参加选举,你奈我何?”   劝说人:“可是陛下,您不参加,其余人不能服众啊。”   皇帝说:“我管你?”   劝说人:“这个不行啊,陛下。”   皇帝说:“我决定登报,为了政治公平,卿家人以后都不准参加总统选举。”   劝说人:“……”陛下你不能为了您的一己私利让您的后代都痛哭流涕啊。   ……   ……   时隔多年,事实证明这个皇帝有多么英明。因为卿家人目前为止别说去竞选总统的,连从政的都没几个。一个个全球到处浪,顶多在军队待几年,然后就扛着枪炮出去当“佣兵”,组建保卫公司,被称为华国政府的爪牙。   一个龙头突然降格成了爪牙,卿家真是越活越回去了。但是千金难买爷/姐乐意啊。   每次有人让他们出仕,或者组织上找他们谈心让他们继续待在军队的时候,卿家人就把祖宗最后一道圣旨请了出来。   看,咱们祖宗说了,不准竞选总统。   劝说者总会说,让你从政又没让你竞选总统。   卿家人胡搅蛮缠,不想当总统的政客不是好政客,咱们卿家人事事争先,如果从政,肯定要朝着总统奋斗。但是咱们当不了总统,为什么从政啊?不干不干。   劝说者:……   咱们国家的皇室后裔有毒,这是血统问题吗?   还有历史学家社会学家心理学家(?)将承朝皇室的心态及对社会政治历史的影响,专门作为一个课题来研究。   国内的人还有些不好意思,在国外,这是一个非常热门的研究课题。他们得出的普遍结论是,若不是承朝皇室这心态,新华国建立的过程不会这么容易,时间也不会这么早,改革也不会这么容易。   不过也有人持反对态度。若是承朝皇室没这么好说话,虽然华国晚建立些时间,但是经历了“推翻”和“武力暴动”,才会让社会制度转变的更彻底。华国的帝国主义霸权主义的残留,和承朝皇室和平退位,积极支持国内改革脱不了干系。   本来吃瓜,结果背锅的卿家人:mmp。   郎硕不是研究政治社会历史的,他只是对故宫博物院里的文物感兴趣。所以这些故事他是懒得了解的。   卿家人经过多次捐献,几乎将家中珍宝全数捐出。而且他们还建立了基金会,为故宫文物的修复和保养“略尽绵薄之力”,一些不怎么浪的卿家人还选择了成为故宫工作者,守护着这些祖宗传下来的宝贝。   值得一提的是,选择这么安逸的工作的全是男性,而从事最浪最危险最刺激工作的,大多是女性。   卿家人这性别性格问题,也是许多学者研究的对象。   从承朝开国时,就出了一个战神皇后。据史料考证,著名的高宗圣皇后应该也是个战神皇后。或许卿家人是加上了战神皇后们的基因,才让卿家的女子各个巾帼英雄,代代率兵征战,要么是军神女皇,要么是军神公主,总之代代都有女子保家卫国,开疆扩土。   或许是卿家女子太厉害了,让这华国社会高层女子从政的特别多。   研究华国性别平等的社会学家发现,华国女子地位是两个极端。一方面华国上层社会女子地位十分高,无论是经济、政治,还是文化、科技方面,都与男子分庭抗争,甚至略胜一筹;一方面华国下层社会女子地位十分低,且思想麻木逆来顺受,还是歧视女性的主流力量,自己是受害者也是加害者。   上层女子天天想要救助下层女子,下层女子拒不接受新思想,觉得我们不一样,我们不一样,我相夫教子多逍遥。   这种意识对抗,直到现在还是一样激烈。   郎硕本来看个文物,听个志愿者文物介绍,还能听到自己丝毫不关心的内容,你就不能老老实实介绍一些这个文物的制作工艺社会背景和当年发生的传奇故事?   郎硕脸贴在玻璃展柜上,看着展柜中据说是圣皇后佩戴过的凤冠。   据说这凤冠是高宗圣皇后大婚时带着那一顶。   “真漂亮。”郎硕不知道是在说这凤冠,还是在说旁边后人复原的圣皇后大婚肖像图。   “很漂亮,是吧?”旁边一女声响起,“不过这一顶凤冠并非圣皇后带过的那顶,而是卿家后人重新打造。原来那顶,因为颜色陈旧,被宫里人拿去融了做其他首饰了。”   “唉?真的?那多可惜啊。”旁边一女学生惊呼道。   那女子笑道:“对于当时人而言,就是把自己不用的旧首饰翻新而已。比起扔库房里吃灰,这才叫不可惜吧。”   那女学生想了想,点头道:“也是,高宗圣皇后是出了名的节俭。她的首饰多是多次翻新重铸,多次阻止高宗为她新打造首饰。所以高宗圣皇后穿戴过的衣服首饰很少见。连穿旧了的衣服都会裁剪了做成其他东西。”   女子轻笑:“也没有那么节俭,只是见不得好东西吃灰而已。东西要用,才有价值。”   说完,她看向柜子中的凤冠,道:“不过当年圣皇后佩戴的凤冠,可没有这么华丽。”   郎硕道:“这位……这位姑娘,你怎么知道的?”   女子还没有回答,那女学生笑着回答道:“因为是师姐的祖宗啊。师姐可是正儿八经的皇室后裔。”   女子淡然道:“都两百年了,还有什么皇室后裔?华夏文明几千年,皇室多得是。非要追究起来,说不定人人都是皇室后裔。”   女学生道:“抱歉抱歉,师姐,我只是开个玩笑。不过别的人总标榜着自己祖宗多厉害,就你们卿家人不愿意提血统的事。”   女子道:“还是愿意提的。我们对祖宗曾经创下的辉煌事迹还是很自豪的。”   她抬头看着傻愣愣站着的郎硕,道:“你对圣皇后感兴趣?”   郎硕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发,道:“是啊,从小时候看连环画,就特别喜欢她。总觉得,她特别不容易,也肯定比史书中记载的更厉害。只是当时历史记载,对女子的功绩不会说太多。委屈她了。”   女子道:“她自己肯定是不在意的。”   郎硕点头,道:“从圣皇后留存后世的诗文中可以知道她对生活很满意很知足,但……总忍不住心疼她。”   女子愣了一下,轻笑着摇摇头,转移话题道:“你似乎对刚才那讲解员不是很满意?”   郎硕不好意思道:“也不是不满意,只是我更想知道当年的故事,不是很想听现在的事。”   女子点了一下头,道:“不嫌弃,我给你当导游?看你的衣服,我们是校友。”   郎硕低头,看着自己的建校XX周年纪念T恤,惊讶道:“居然是校友?”   那女学生笑道:“不是校友我们干嘛和你说话。有师姐给你当导游,偷着乐吧。”   郎硕虎着脸道:“别没大没小,叫师兄。”   女学生吐了吐舌头。   三人都不由笑了。   经过介绍之后,郎硕明白了这两位女子的身份。   看起来比较成熟,很有精英气质的女子名叫卿鹄,是经济学院的研究生。一看起来就知道是学生的女学生名叫李凝,是大一新生。   卿鹄是李凝的班级辅导员。李凝对卿鹄一见如故,二见倾心,三见就跪求卿鹄收小妹。正好李凝的父母和卿鹄父母也有些关系,她就经常带着这个自诩小妹的小师妹到处玩。   郎硕是工学院的博士生,比卿鹄还大两岁。不过他的气质比起卿鹄来幼稚许多,真是人比人气死人,郎硕心想。   有了卿鹄做导游,这故宫逛起来可就容易多了。   卿鹄可能也对卿家老祖宗住过的地方很感兴趣,对宫殿每一个地方,每一个摆设都如数家珍。   不过,这本来就是“家珍”了。   不只是小迷妹李凝,连郎硕都忍不住用星星眼看着卿鹄,把卿鹄都逗乐了。   卿鹄道:“我正好要去拜访几位长辈,带你们一起去吧。他们现在是这里的文物修复专家。”   郎硕和李凝把脑袋点得跟小鸡啄米似的。   故宫文物修复工作者工作的地方已经从故宫中移了出来。卿鹄提前给家中长辈打了电话,然后在故宫门口借了单车,三人骑车去长辈工作的地方。   不是长辈小气,不肯开车来接,或者报销打车费用。而是首都路途状况,本来就不远,还是骑单车更快。   他们骑了半小时左右的车,来到一座小院门前,一个精神矍铄的老者正背着手仰头看着门口树叶。   “三爷爷。”卿鹄道。   老者视线投过来,露出一个慈祥的笑容:“小鹄,这是你带来的小朋友们?”   郎硕和李凝乖巧和老者打招呼问好并自我介绍。   老者点点头,道:“听说你们对文物修复感兴趣,进来逛逛吧。里面那些老家伙也很希望有更多的年轻人爱好这个。”   其实对文物修复并不感兴趣的郎硕乖乖跟在几人身后进了大门。   不过他进去之后,就很感兴趣了。   虽然文物修复这活坐起来很枯燥,但是围观则觉得非常有意思。   看着古老破损的文物,在文物修复师手中,一点一点展现出原本的面貌,那种感觉,大概是一种享受。   对郎硕而言,最大的收获大概是,在这里能看到许多没有展出的文物,听最原汁原味的文物故事。   这些文物修复专家同样也是最懂文物的人之一,在他们口中,能听到许多外面听不到的故事。   虽然他们的口才或许比不上那些经常上电视的专家们,但他们所讲解的内容非常朴实,也非常真实。恰好是郎硕想要听的内容。   大概是从记事时开始,郎硕就非常喜欢承朝这一段历史,特别是承高宗时期的历史十分感兴趣。   听他父母说,他还不识字的时候,就抱着有关承朝的连环画小人书不肯撒手。   “那时候,我和你爹还以为你要学历史。”他母亲遗憾道,“结果你去当工人了。我多希望家里出个文人。”   在不怎么懂的父母眼中,工学院等于高级工人,嗯,没毛病。   ……   ……   “这个……这个是什么?”郎硕突然被一块模样平平的石头吸引了全部注意力。   他知道为何,心里有些激动,连声音都有些颤抖。   “这个啊,别看它不起眼,但这可是承高宗真迹。”老者指着石头道,“承高宗亲手刻给圣皇后的石头,现在也是国宝了。这次要修复的东西也是承高宗的真迹,我们根据这个填补空缺字迹。那块石头上写的是……”   “上邪。我欲与君相知,长命无绝衰。山无陵,江水为竭,冬雷震震,夏雨雪,天地合,乃敢与君绝。”   老者话还没说完,郎硕和卿鹄异口同声打断道。   郎硕猛地转头,看着卿鹄。   卿鹄皱眉,脸上神色莫名。   “哈哈哈,就是这句。”老者并未觉得奇怪。毕竟这也是很著名的文物了,“承高宗和圣皇后的感情是非常好的。这块石头,是已经年老的承高宗刻的……”   “不,三爷爷,这是承高宗写的,但是是圣皇后刻的。”卿鹄道。   那时候,卿昱已经老了,写字还成,在石头上刻字就太难为他了。他又不愿意让其他人动手,所以这执掌刻刀的当然是白萌。   白萌的面容在老去,但是身体还是一如既往好,力气也一如既往大,仿佛不是凡人。   但她本来就不是凡人吧。   那年已经年老体弱的卿昱没办法继续出去浪了,就和白萌一起住到了江南一处别庄,每天像个普通老人一样,和白萌一起,找三两老友逛园子喝茶垂钓。   那日,垂钓的卿昱运气很差的什么都没钓到,越老越小孩的卿昱把钓竿扔了,说要到水中捉鱼。   这鱼没捉到,倒是捡到一块很像鱼的石头。石头背面图案,好似山川河流。   他年老之后受不得寒气,白萌早不让他玩水。今日白萌有其他事没有看住他,他就将白萌的叮嘱忘在脑后。   待玩够之后,卿昱才开始烦恼白萌得知此事会不会生气。   于是他便在石头无图案一处题下诗句,腆着脸送给白萌,讨好白萌。   白萌礼物是收了,但还是罚卿昱吃了一天素。   卿昱表示很不高兴。   白萌收到石头之后,就用刻刀一笔一划将字迹刻进石头,然后将这普通的石头保存下来,说要当做陪葬。   不过这石头最终没有成为陪葬品,而是被儿女拿走,当做怀念父母的东西。   “哎,祖上是这么传说的。”老者道,“只是几百年前的事,谁知道呢。那时候圣皇后也老了,劲儿可没那么大吧。不过这的确是圣皇后心爱之物。”   郎硕看着那经过时光打磨,墨色几乎看不出来,只刻痕还在的石头,喃喃道:“是……圣皇后刻的。”   老者哈哈笑道:“看来你是真的很喜欢圣皇后啊。到现在,圣皇后还是有很多迷弟迷妹。听说老祖宗醋劲大得很,他泉下有知,肯定不高兴。”   郎硕视线被黏在那石头上下不来,道:“那……定是不高兴的。”   卿鹄皱了一下眉头,然后眉头舒展,语带促狭道:“明弈的粉丝也有很多,这么说,皇后也该不高兴。”   郎硕想也不想就反驳道:“那哪能一样。他们看见的皇帝是臆想中的皇帝,皇帝本身可没他们想的那么高大上。但萌萌不同,萌萌比史书上记载的好得多……我……”   郎硕回过神来,满脸通红:“对不起对不起!我口无遮拦了!实在是对不起!”   QAQ他当着卿家人面前胡说些什么啊。   不过面前两个卿家人都很大度,还兴致勃勃讨论真实的承高宗是什么样子。   看来他们也很认可郎硕的话。   郎硕不知道为什么,莫名感觉有点委屈,有点不高兴。   他脑海中,“不孝子弟”四个字一闪而过。   郎硕敲了敲脑袋。他是疯了了吗?为什么会这么想?   ……   ……   参观完之后,郎硕和两位校友告别,回到了自己下榻的酒店。   告别之前,郎硕和卿鹄、李凝交换了联系方式。   不过李凝说,她们第二天的飞机回家。   郎硕睡了一晚上,梦到了许多光怪陆离的景象。   他好似在一个像故宫一样的宫殿中穿行,身边人影影绰绰出现,好似宫中侍从宫女。   突然,视线中出现一美貌宫妇。那宫妇回眸,梦中昏暗的色调突然从那宫妇处跟重新上了色似的,变得明亮起来。   那宫妇丹唇开合,好似在说什么。   梦中的自己似乎加快了脚步,走到那宫妇面前,伸手将那宫妇扶起来。   “萌萌……”郎硕翻了个身,吸了吸鼻子,满脸委屈模样,继续睡觉。   ……   “呵……找到了。”另一处较为豪华的酒店豪华单间中,卿鹄靠坐在床上,低头看着手机通讯录中的名字,露出志在必得的笑容。   我没想到我会再次记起,也没想到还能再次与你相遇。   ……   ……   “萌萌,我感觉我身体越来越不好了。你现在还能回天上吗?”灌下了一碗苦药汁的卿昱咳了两声,靠在了同样银丝如雪的白萌肩上道。   白萌给卿昱嘴里塞了一颗糖,道:“不能。”   卿昱道:“我感觉好对不起你……”   白萌道:“我自愿的,没什么对不起的。真要觉得对不起我,那以后喝药老实点。”   卿昱顿时不敢说话了。   药好苦QAQ。   白萌犹豫了一下,道:“如果、如果我们还有下辈子……”   卿昱毫不犹豫道:“绝不入帝王家!”   白萌给了卿昱一个鄙视的眼神。说的你这帝王当的多难似的。就算当帝王的时候难,把锅,不对,把龙座甩给儿子之后,不是很轻松吗?   白萌道:“我倒是希望,下辈子再成为卿家人。”   和你再续前缘。   这一句是真心的。 第97章 恶搞番外   “萌儿?怎么了?”荣王妃关心道,“是不是你爹家那庶女又气你了?这家人,怎么这么不懂规矩?”   白萌恍惚了一下,见着荣王妃关切的模样。她好似回过神来,娇滴滴道:“外祖母,萌儿没事的。”   荣王妃道:“那是病还没好?那就再睡会儿,外祖母等会儿再来看你。”   白萌谢过之后,继续缩进被窝里。   丫鬟们给白萌掖了一下被角之后,退到门外守着。屋内只剩下白萌一人。   白萌咬住嘴唇,控制住自己别哭出声。   她只记得自己比白茉害死了,求来了恶鬼复仇。   恶鬼替她复仇之后,她为了保护外祖父外祖母,放弃了替母亲报仇。那一刻她心里是极恨极恨的。   当她知觉消散之后,一睁眼,居然回到了自己十岁的时候。   她十岁的时候回白家过了生日。她本来就伤寒未好,被白茉气到,父亲和祖母又偏帮白茉之后,她躲在院子里哭泣,吹了些寒风,病情又加重了。   不过她担心外祖母和外祖父教训父亲,所以回来之后只说自己贪玩,将此事瞒了过去。   白府都说她刁蛮,实际上她对荣王府从来是报喜不报忧,在白府受的委屈,从来不会告诉外祖父外祖母,只自己默默咽下。   她总觉得自己是大家小姐,不该和白茉一样,斤斤计较,落了下乘。   这姐妹之间,吵也就吵了,厌恶也就厌恶了,她真没想过对白茉如何。   不然她早早和外祖父外祖母告状,外祖父外祖母定会为自己撑腰。父亲惧怕外祖父外祖母,姨娘又没有儿子,只凭着资历老才在白府有一席之地,父亲定会为了讨外祖父外祖母欢心,厌弃了白茉母女两。   但她不屑于做这种仗势欺人的事。而且,她也信任父亲和祖母,认为他们会给自己撑腰,不应该给父母难堪。   可惜她的退让反而成了刁蛮任性,白茉母女两倒是得了个贤惠大度的好名声。   也不想想看,她一庶女和自己这嫡女针锋相对,还贤惠大度?这是她们担得起的词吗?   可笑自己兄长也被笼络。这亲生兄长,还不如几个表兄。   不过,这时候兄长倒是对他极好,也对白茉母女两不满。在他为考科举,在白府多住了些时日,才被白茉笼络了过去,渐渐和自己离心。   她现在回到了这个时候,可以改变很多事。   就算是母亲的仇,待她成了皇后之后,也可以报。   她希望,祖母能活到那个时候,让她有机会手刃杀母仇人。   至于什么孝道,白萌是不管了。大概是死了一次,大概是当过一次恶灵,大概是和那恶鬼共存了好些时日,白萌的心已经扭曲,不似人类了。   白萌打定主意之后,就开始慢慢谋划。   白萌本来也想像白茉那样装可怜装坚强,但她突然想到,自己哪需要这么做?她的身份,就是她的武器。只是以前不屑于这样做而已。   白萌想通之后,立刻到兄长白思那里哭诉:“白茉和姨娘骂我是没有娘养的,可我说出来没人信。白茉和姨娘一哭,爹爹就信了她们两,根本不信我,哥哥,我好难过,爹爹不信我。我不是故意顶撞爹爹,可是爹爹不相信我……”   白思从未见过自己妹妹哭得这么伤心,他又对白府的姨娘和庶子庶女没好感,立刻信了自己朝夕相处的同胞妹妹。   被荣王府一手教导出来,又未到被女色蛊惑的年龄,白思比长大后的他睿智的多。   白思皱眉道:“你我久居荣王府,不比姨娘和白茉侍奉父亲祖母身边,人有亲疏远近,父亲自然偏袒姨娘白茉,你别难过,我带你去找外祖父外祖母,外祖父外祖母定会为我们撑腰。”   好哥哥白思牵着红着眼睛抽泣的白萌找荣王荣王妃告状,荣王和荣王妃当即大怒。   荣王想将白耘叫来臭骂一顿,被荣王妃制止了。   荣王妃道:“白耘现在是大学士,女儿又早早去了,我们将他叫来质问,他定会觉得面子难堪,说不得对萌儿思儿更加差了。我们倒是无所谓,若白耘对萌儿思儿不满,光是孝字就得压死他们。更何况,思儿将来也是要进科举场,若白耘对思儿不满,转而去培养什么庶子,我思儿该如何是好?”   白思皱眉,道:“外祖母何出此言?嫡庶有别,父亲怎会弃嫡重庶?”   荣王妃摇摇头,道:“那是规矩人家才会重视嫡子。实际上便是大户人家,偏宠庶子的也不是没有。有爵位的人家也就罢了,毕竟必须嫡子继承爵位。何况科举也不看那嫡庶。无论嫡子庶子,总归是他的儿子。”   “说起来,没有爵位的官宦人家,女儿家的嫡庶比男儿更重要些。女儿家的未来靠的是嫁人,就算是大户人家,庶女能嫁的人家和嫡女也是天差地别,给家里的助力也是天差地别。白耘连嫡女都不宠,去偏宠那庶女,你还能指望他重视你?”   白思冷哼了一声。在荣王府长大的他,此刻是看不起白府的规矩。   荣王妃道:“此事还需要我走一趟。这话大可以说的委婉些。”   白萌忙道:“外祖母别去!萌儿不要外祖母受委屈!”   白思也道:“外祖母是什么身份?何必为此事操心?待下次回白府,我陪妹妹同去。我就不信我和妹妹两人的话,父亲还不信!”   荣王妃犹豫了一会儿,道:“不,还是我去。你若去,那小姑娘往地上一倒,说你打人你怎么办?有口都说不清。”   白思顿时震惊了:“还能这样?”   白萌差点憋不住笑了。外祖母可真是有趣。   荣王妃道:“好了,你们两还小,现在该让外祖母护着你们。乖乖待在王府,外祖母给你们撑腰。”   白思和白萌蔫嗒嗒的退了下去。   次日,荣王妃去了白府,对白母道:“亲家啊,真是对不住,萌儿性子被我们养得太骄纵了些。只是你也要理解她,虽然你家那庶姑娘说萌儿娘亲去世了是实话,但萌儿思念母亲,听不得也是没办法啊。”   荣王妃说完开始捏着帕子抹眼睛:“即使是实话,可这听一次,就戳我心口一次。更何况孩子?萌儿那孩子不敬尊长,我已经教训过她了。待她病好之后,我就让她回来给你道歉,你可别生气了。”   荣王妃又对白耘道:“萌儿和我家姑娘小时候长得很像,我实在是狠不下心教训她,才让她这么任性。女婿,让你多担待了。”   白母和白耘忙道不敢当。   荣王妃又道:“萌儿回来就病了一场,哭着叫要母亲。我这个心真的痛啊。她年纪小,真的不懂事,不是故意和庶妹起冲突。”   白耘忙道:“当然!这事不是萌儿的错。萌儿病了?病情如何?”   荣王妃道:“还好,已经退热了。过些时日,我就让她回来。”   白耘道:“我和岳母一起看看她。这孩子,唉。”   荣王妃满意的点头,道:“好,正好让她立刻跟你道歉。”   白耘和荣王妃离开了白府,白母叹了一口气,吩咐下人,让白茉母亲把管家的钥匙交了出来,并将白茉母女都迁到别庄去。   “真是蠢不可言。”白母冷漠道,“真以为自己仗着得宠,对着一小姑娘使心机,就能越过嫡女了?也不看看白萌是个什么身份,她又是什么身份。可惜了,若是萌儿的母亲还在……”   若是萌儿的母亲别独占着儿子……白母很是遗憾。这个儿媳妇她是真的很喜欢,可惜了。   ————————————————————   白茉母女两就这么容易的被解决了。之后白萌乖乖在家里学管家,一心等着皇帝驾崩,新帝登基,自己被指为皇后的时候。   到那个时候,她定要为母亲报仇。   白茉母女两被赶到别庄后没多久,荣王妃就带着白萌入宫。   虽然和汪皇后不合,但荣王妃毕竟是皇帝同胞弟弟的王妃,现在皇帝还没驾崩,汪皇后心里再不愿意也得经常召见荣王妃入宫陪伴游玩,以表示和荣王府亲近。   因汪皇后脾气不好,荣王妃几乎不带白萌入宫。不过这次据说是皇帝要求,荣王妃就带上了白萌。   白萌记忆中这时候她没有入宫,不过那时她气得大病一场,现在没有生病,所以事情改变也正常。   待她入宫之后,宫里还有其他少女。而且皇帝和太子居然也在场。白萌心想,难道是皇帝要给太子相看太子妃了?   正想着,皇帝对身旁一女子道:“萌萌,你别老舞刀弄枪,今日和同龄人好好玩玩。”   白萌心中一惊,猛地抬头。   皇帝皱眉,这小姑娘怎么不懂礼仪?   荣王妃忙打圆场道:“哎哟真巧,萌萌和我外孙女闺名差不多呢。”   皇帝眉头展开:“哦?对了,你家外孙女……白耘家的?”   荣王妃笑道:“正是。和萌萌闺名同字,不过少一个字。正是太巧了。”   皇帝道:“这么巧怎么不早说?朕早点唤她入宫给萌萌做玩伴。”   太子突然道:“不要,萌萌有我这个玩伴就够了。”   皇帝忍不住敲了太子脑袋一下:“胡闹!”   太子捂住脑袋,躲到那美貌女子身后。   皇帝:“……”   犬子!心塞!   白萌茫然。   最终太子还是把那叫萌萌的少女拉走了,气得皇帝吹胡子瞪眼也没办法。   白萌记得皇帝对太子严厉得很,没有那么宠吧?   她一头雾水的回王府,问起那“萌萌”之事,得知那“萌萌”是皇帝堂姐平乐公主唯一的孙女。可惜在她周岁时,平乐公主的儿子护驾战死沙场,儿媳殉情上吊,可怜这女儿父母双亡,平乐公主也被悲伤压垮了身体。   平乐公主虽是皇帝堂姐,却是长在皇帝母后身边,与皇帝亲同亲姐弟。她重病时将唯一的孙女萌萌托付给皇帝,因此萌萌在宫里长大。   更神奇的是,皇帝对萌萌十分喜爱不说,太子更是抱着萌萌不撒手,结果萌萌没有被嫔妃养大,而是和太子一样,被皇帝亲自教养,仿若皇子。   看皇帝那样子,这萌萌定是早早被定为太子妃了。   萌萌出生尊贵,但家中无人不会形成外戚,又和太子青梅竹马,且深受皇帝喜爱,的确是最适合的太子妃人选。   “对了,平乐公主驸马也姓白,她还真和你名字只差一个字。”荣王妃道,“不过这件事你不是知道吗?怎么又问?我记得你最崇拜她了?京中许多小姑娘都很崇拜她,她可是才学武艺把京中所有贵公子都压了下去,堪比当年太祖穆皇后。”   白萌:“……对哦,但是我没见过,只听说过。”这个世界和她知道的不一样啊!   荣王妃点头:“原来如此。”   白萌内心崩溃。她当不了皇后了?那她怎么报仇?   ……   ……   “萌萌,那个是真的白萌啊?可我觉得没你当年长得好看。”卿昱凑白萌萌耳边道。   白萌萌道:“那是当然,气质不一样。”   卿昱偷笑。   卿昱一梦重生到三岁,虽然很难过重生在母后去世之后,但他发现白萌也重生了,还成了比自己小两岁的青梅竹马。于是卿昱早早的过上了抱大腿到处浪的好日子。   连他父皇都被萌萌收拾得服服帖帖的,萌萌最棒!!   白萌无奈。她一岁的时候就被卿昱抱大腿,这兔子什么德性……   作者有话要说:   哈哈哈哈全文完结。   抱一岁青梅竹马大腿浪的三岁兔子太子哈哈哈哈哈。 本书由 灰姑娘 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