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书由 殇颜殇心 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 《不要叫我老夫人》 作者:殿下在锅里 文案 穿越成钱老夫人的唐晓乐表示,“请不要叫我老夫人!”她才28啊! 一睁眼就失了大宅子,于是从未工作过的唐晓乐举家移迁大田庄,过起了种田经商的日子。 绑儿子打孙子,不听话没关系,有的是法子治你。 不种田不赚钱,不要紧,饿不死你我跟你姓。 架空,不考据,慢热,不弃坑,不烂尾。谢绝扒榜。 内容标签:布衣生活 穿越时空 种田文 重生 主角:唐晓乐 ┃ 配角:钱家一干人 ================== 第1章 第一章   唐晓乐要结婚了,新郎却不是自己的男友,此刻男友青着一张脸看着她,恶狠狠地看着,看得她肠子纠结,一桌子的菜咽也不是吐也不是。   “你不准备解释一下吗?”   “方阳,你不饿吗?”   “你现在还有心情吃饭!”   唐晓乐看着他,顿了顿放了筷子坐直了身体,“你要带我私奔吗?”   “唐晓乐!”方阳怒火更甚。   “嗯,我也知道你没这个魄力,所以在知道我要结婚后第一时间告诉你了,就怕你没缓冲的时间。”唐晓乐抿了抿嘴,又说:“也许你可以去抢亲。”   方阳闻言既也无话可说,他就知道唐晓乐没心,不然怎么会答应结婚,更不会提出这种无理的要求。   唐晓乐笑了笑,也是,唐家本来也看不上方阳,方阳又怎么可能为了她放弃现在刚刚升起的事业。   唐晓乐爱方阳吗?   唐晓乐的爱一直很理智,理智到自己也觉得神奇,那些年那些花儿一直存在心里现在怕是真要枯萎了。   方阳叹了口气,他就讨厌唐晓乐不温不火的性子,“乐乐,我们几年的感情了……”   “王晴怀孕了。”唐晓乐笑着打断了他的话,黑钻似的眸子此刻却平静如水。   方阳惊诧过后是慌乱,“乐乐,你听我说……”   唐晓乐摇了摇头,“是我该说对不起,方阳,你是个正常的男人,我给不了你,别人可以给你的我无话可说。”   站起身,理了理身上的裙装,唐晓乐没有理由再不离开。   同窗之年至此他们交往了四年,王晴跟了他三年。   唐晓乐一点也不怀疑王晴的爱,默默无闻藏在身后的付出让她自愧不如,更何况怀里还揣着球,唐晓乐不屑做恶人,成全就是解放何乐而不为,只是想想有些食不下咽,王姨晚餐做得再可口,看着怎么也不像回事。   刷刷朋友圈,许多钱搂着小她三岁的男朋友在海边甜蜜,今天这风吹的也不怕冷死。唐晓乐一不缺银子二不缺时间的,电话就把许多钱召回来了。驾车到M市奢侈品最多的深蓝商场准备血拼顺便等许多钱到来。   唐晓乐其实不好品牌,但是唐妈的爱好离不开时装与时尚,唐晓乐从小耳目熏染,打扮自然让人眼前一亮。24岁的年纪只要青春靓丽加点气质,就是一株不容忽视的鲜花。在专柜随便逛逛透过橱窗的镜片,唐晓乐不意外看见自己一张清心寡欲脸,有些腻歪,确实输给了瓜子脸柔媚态的王晴,她撇了撇嘴,那又怎么样,过两个月王绍照样娶自己。   王绍是谁?王晴同父异母的哥哥,只可惜王晴是私生女,方阳的升职机会怎么来的唐晓乐一清二楚。   王家有钱,王绍有权,男人还帅,除了有个刚刚因为生了儿子才转正的后妈,一进去就是少奶奶的唐晓乐还是赚到了啊。   唐家不算家大业大,但唐晓乐也算混的出去的小富二代,走到自家门店“唐门”,专营奢侈品牌代理的连锁门店,店长立刻把她迎进了贵宾室,端茶送水。   没多久,许多钱就风风火火踢门而入。   “我说唐晓乐你翅膀硬了是吧,结婚这么大的事都不给姐先压压惊!”   唐晓乐放下手中的杂志,扫了两下刘海,“是呀,王绍和我求婚,我爸妈答应了。”   许多钱看着好闺蜜不激不动的脸安静下来,顿了顿才说,“林洋这回肯定要找王绍出大血了。”   原因无他,林洋是王绍的表弟,和唐晓乐同班同学,两年前因此认识的唐晓乐,一见钟情,只可惜唐晓乐和方阳恩爱如常。许多钱原名也不叫许多钱,她大学毕业后就从家里要了笔创业基金,从此电商生意做得红红火火,差点把本名许多多改成许多钱,就乐意人叫她许多钱,吉祥啊,她就是要活在钱堆里。   “王晴那个小贱人你就打算这样放过她?都不让我替你出口恶气。”   “你着急什么,日后她还得规规矩矩叫我声嫂子呢。”   “呸,她哪来的资格喊你嫂子,得,她妈有个争气的肚皮,终于让她认主归宗,野的骨子里就是野的,果然是亲妈,当小三都当得清丽脱俗。”   唐晓乐起身说道:“不说这些倒胃口的事了,走吧,唐门新到了货,看看有没有喜欢的送你。”   “这个好!”   许多钱挑了两个包比划,边回应唐晓乐问她的现状,“晚上你打电话那会曲英俊那小子闹着要搬家,把我给气的,说什么不要当小白脸,你说他一个大学生又不会赚钱,不当小白脸当什么,我不养着他给别人养吗?他要敢给我带绿帽我就废了他!”   唐晓乐笑笑,“小鲜肉还挺有志气啊。”   “志气个毛,分明是想我掏钱给他买个房子,把我当冤大头呢,白瞎了那张脸。”   唐晓乐把她挑中的包递给店长包起来,“那就收收心,我都要结婚了,你好意思还玩着。”   “你说的对,明天就让他搬,我安安心心做你伴娘,搞不好能相中个伴郎,抢了你的捧花,我离死会也不远啦。”许多钱凑到唐晓乐身边,眼睛亮亮,“说真的,我还真想看看王绍那张禁欲系脸别的表情,要不是当年他主动表的白,我还不信呢。”   唐晓乐低下头想了想王绍那张脸,他表白时郑重的表情和求婚时如出一辙,红酒玫瑰与钻戒,想来他也不会什么新鲜的玩意儿。   王绍两年前就正式接收自家企业,所以多个差了二十几岁的亲弟对他丝毫没有影响,让他爸老来得子图个开心,同意叶明玉进门也没什么不可以,反正他妈离婚这么多年潇潇洒洒滋润畅快,揪着那些陈年往事不放不是他妈的风格。   但他28岁的年纪足以让他妈电话轰炸催婚,再不让抱孙子要强塞媳妇了。   认识唐晓乐不算偶然,喜欢一个人就是看着那个人身心怎么都是舒服的,王绍等了两年,等来她的心甘情愿。即便早就知道方阳出轨王晴他也不加干涉,因为他知道唐晓乐的骄傲,她不会愿意被动。   王绍扣上袖口,照了两下镜子,看了手表,勾起唇角,离约会的时间还有段距离。   陈家私房菜,一天只接受预定十桌客户,不论装修的格调还是服务都是一流水准,美食更是上好的口碑。王绍知道唐晓乐喜爱这里的招牌甜品。   他想要给她幸福,他的要求不高,有个温馨和乐的家就是他的追求了。   婚礼无疑是盛大的。   婚后对唐晓乐来说一如既往,她想王绍那个人应该是哪个女人黏上来就拍掉的,喜欢她就给她最好的,而她乐于享受。   可是两个人在一起总觉得少了点什么,他的老婆即便生了孩子也只喜欢撩拨,和别的女人母爱泛滥不一样。有时候就在想她的女人怎么不懂爱呢。   直到那天,她离开了。 第2章 第二章   街角,女人长长的卷发被风吹过轻轻的荡漾,低着头看不清表情,忽然,她抬头露出凌厉的双眸,抬起右手,往前一用力,站在面前刚刚转身的男人一个踉跄,转弯处一辆车驶过,“砰!”   桌台的蜡烛因着半打开的窗户吹进一缕风而摇曳,床上原本脸色惨白的妇人蓦地睁开双眼,狠狠地皱着眉头,又闭上了双眼,唐晓乐在短短的时间内接受了原身的记忆,是的,为了避开行人,她撞上了货车,然后穿越。但手还是不受控制地紧紧拽住了床单,猛地喘了几口大气。   天大约亮起,守门的是丫鬟添香,缓缓推门而入,小心翼翼,“老夫人,您醒了吗?”添香见着老夫人面色虽然苍白但比着昨天好多了便放下心来,虽然得不到回应还是说道:“劳妈妈昨儿夜里染了风寒,让奴婢今儿在屋里伺候您。”   弥漫着药味儿的室内,唐晓乐闻言不为所动。   忽地屋外铿铿锵锵一阵骚乱,丫鬟玉竹慌慌张张跑了进来,“老夫人,不好了,张家赌坊又来人啦!”   添香也是吓了一跳,两人跪在床边,哭了起来,“老夫人,您赶快醒醒……这可怎么办啊……”   唐晓乐心里苦笑,这是连接受时间也不给她了。轻咳了声,两个丫鬟闻声喜极而泣,忙把唐晓乐半扶垫了靠背。   “外面是什么情况?”钱老夫人一躺就是半个月,唐晓乐沙哑着声开口问道。   “张家赌坊带了一帮人硬闯,钱管家拦都拦不住,大爷二爷他们现在都在外边呢。”   “老三呢?”   “三爷听说躲在屋里……”   “行了,扶我出去吧。”   唐晓乐实在虚得可以,走路都有些飘。   外头院子里,两帮人对峙着,见着唐晓乐出来,钱老大钱钧敏和钱老二钱钧儒赶忙来到跟前,“娘,您怎么出来了……”   唐晓乐打断他们的话,无视道:“我不出来你们能行?”   “钱老夫人您来正好,我们东家今儿个差我来问问您,这钱三爷欠我们赌坊的银子可是到期了还未见归还,您看怎么处理啊。半月前见您身体不适,我们也不便多打扰,只是这日子可有些久了。”对方为首青衫中年男子拱手说道。   唐晓乐见对方带的人可不少,个个看着孔武有力,倚着添香的身体,对他说道:“你们的意思我明了,这半月里我久病缠身,今日若不是你们前来,我怕也清醒不了,既然老三将这宅子抵押了,我便也认了,告诉你们东家,七日内我们便离得干干净净!”   她话一落钱老大急道:“娘,这怎么行!”   钱老二也道:“是啊,娘,这宅子抵了我们住哪啊。”   “你们不必多说,我自有主张。”   “我们张家赌坊也是通情达理的,钱老夫人,这就一言为定了,我们东家一直相信钱老夫人的信用。”青衫中年男子又道:“不多打扰,钱老夫人,这就告辞了。”   唐晓乐点头,“钱丰,送客。”   钱管家闻言随着张家赌坊的人离去。   “娘啊,您这……这可如何是好。”钱老大皱着一张脸搓着手。   唐晓乐不应他,转而对身边两丫鬟说:“添香扶我去正堂,玉竹去给我弄点吃的。”   “奴婢这就去!”玉竹拍着头,“都怪奴婢这脑袋这么重要的事情都能忘。”说着急急忙忙跑去厨房。   好不容易走到正堂歇了脚,见送走了张家人疾步而来的钱管家,唐晓乐便吩咐道:“钱丰,叫上各院的少爷小姐全部到正堂来,老三要是不过来就给我绑来。”又对钱老大说:“老大,你去把你爹的牌位给请过来,老二去请林姨娘过来。”   玉竹很快将吃食送来,唐晓乐小口地喝着粥,体力也恢复了些。钱家老老小小陆续而至,待人来得差不多,便让玉竹把剩下的吃食端下去。   唐晓乐坐在右边上位,左边上位放着钱老爷子钱顺的牌位,钱老爷子的妾室林姨娘坐在她边上,钱丰则站在牌位旁,其他大大小小的人站在两旁,钱老三钱钧豪一奔来就跪在唐晓乐跟前哭得不能自已,“娘,我知道错了,娘,饶了我这一回吧,我再也不赌了……”他这一哭嚎,媳妇闺女也跟着跪在一旁哭。   唐晓乐皱着眉头,揉揉太阳穴,厉声道:“老三媳妇你们站着去,老三去跪你爹牌位,再哭一声就把嘴堵上!”   见人挪开,唐晓乐眼睛扫过众人。   “娘诶,您可不能把宅子给抵出去啊——”   就在这会儿外边响起一女子的呼喊声,人未至声先到,原来是今天顺着丈夫的意思回婆家探望的小女儿钱瑜大着肚子拉着女婿陈家升赶回来。   唐晓乐头疼,这锅背的一大家子还不能跑路,看着钱瑜自是十分嫌弃,“行了囔囔什么一边站着。”   钱瑜还欲说话就被陈家升扯着衣服才噤声,扭捏地找了一旁的椅子坐下。   “既然都到了,今日就当着你爹牌位的面把事都给解决了。待会儿我说什么你们只管听着,想说什么都得给我闭嘴,否则就给我出去!”唐晓乐冷眼扫过不安分的,才说:“事已至此,张家赌坊也是有背景的,这宅子是没法保住了,这么些年咱家也是家财散尽,我名下的目前也就两个庄子,两个门面,今儿个我就出个题给你们选:一是,我们一家老小搬去城东的庄子去住,那儿地方大,重新开始。二是分家,卖了城西的庄子,家里有多少银钱,你们只管平分,也别惦记我老婆子手里其他的了。分家了我以后就当没你这个人,我老了病了也不需要你们养,同样你们有个头痛脑热的也别求到我这儿来。”唐晓乐抬眼扫过几个子女,又说:“如若不分家的,那以后还是我说了算,喊苦喊累的自己兜着。现不同以往,没的娇气。”   钱老大并妻儿率先跪下来,“娘,您这不是折煞儿子,儿子不同意分家!”百善孝为先,母亲健在,哪有分家之理。   “娘,您说的什么胡话呢,儿子也不同意分家。”钱老二一家也跪了下来,钱老二媳妇程氏涌着泪抱着一儿一女,“是啊,娘,万不能叫慈儿宇儿没得孝顺您啊。”   钱老三虽然心里头算计着分家能分到多少钱,但也不敢吭声。   唐晓乐顿了顿,看向一旁的林姨娘,“婉娘,你也看到了,我这些个不争气的儿子,如今咱们家乌烟瘴气,你可有想法?”   林姨娘生得柔弱,脸无多少血色,才四十岁的年纪一头青丝竟白了一半,她回以一笑,“夫人,这么多年了,我心里早把这里当成自己家,我自是支持你的决定,你可别嫌了我才是。”   唐晓乐撑着疲惫身子也不愿多说,随即开口了结这事,“既然都不愿意分家,今后胆敢忤逆的皮都给我绷紧了!”说着拿起桌边的茶盏往地上一摔,碎一地的声音顿时吓到了没有防备的所有人。   唐晓乐也没管,自顾自地安排着,“钱丰,你清点府里头的总人数,再安排些人先往庄子里收拾收拾,往外头请些壮实点的男丁把需要的家具从府里头搬过去。过两日你去典当行请个掌柜过来,府里总归值钱的东西还是有些的,该当的当掉也是我们以后生存的本钱。”说到这,唐晓乐想着沉默了一会,“后头花园里那片玫瑰请花匠过来移植到庄子里,你看着安排哪边合适,其他花啊果树啊那些有点价值的你也看着全部移植。”   “是,老夫人,我这就去安排。”钱管家听这吩咐心中立马有了规划,领命道。   “去吧。”说完唐晓乐又看向众人,“从现在起你们不再是精贵的少爷小姐,把各自的屋子都给理清楚了,庄子住的地方就那么点大,该带的不该带的该当的不该当的我也不多说,你们心里头得清楚。” 第3章 第三章   钱家祖上都是小商户,一直到钱顺(原身丈夫)他爹那代闷声发了大财,钱顺爹有二子一女,钱顺排老二,老大钱铭自小学业好,钱顺爹为了摆脱商户名,一颗心扑在老大考取功名上,对老二自然放养,钱顺自知不是读书的料,便把心放在自家产业上,蒸蒸日上,遥记得钱家小女钱衣出嫁时十里红妆的场面。钱铭进士落榜后加之钱家填了不少钱才被下放到北方清知县做知县,钱衣也下嫁同城家徒四壁的陈秀才家,女儿出嫁后,钱顺爹娘拍拍屁股随老大去生活。钱顺生意越做越大,很快在明城富家排上了号,便在明城置起了大宅子,每年支撑爹娘兄妹好几千两。只可惜天妒英才,钱顺三十六岁那年喝高猝死,留下其妻唐氏并三儿一女。   钱家一下子失去顶梁柱,十七岁的大儿子钱钧敏婚事搁下不说,父母嫂妹更是为了家产蜂拥而至,不仅将府上现银收刮了去还夺了几处房产,酒楼营生更是被妹妹钱衣强占,最后留给孤儿寡母的原本气派如今苍凉的大宅子,两处田庄,几间店面,要不是钱庄里存着署名唐氏的一些银钱,只怕也留不住,唐氏拖着病身眼瞧着守不住丈夫留下的家产,果断分家,自此恨上丈夫这些所谓的亲人。   生计重担落在肩上,原本没为丈夫分忧过,只能从头学起,幸好还有钱顺的左膀右臂钱丰在,林姨娘也在一旁帮衬。只是没想到因此小儿疏于管教,养成只会吃喝玩乐的纨绔性子,惹是生非不说,后面还染上赌瘾,几番为其偿还赌资,钱老三没吃多少苦头也不知悔改,最后惹了笔大钱居然连宅子的地契都偷了去抵押给了张家赌坊。   这些年守着家业,几个孩子也没一番作为,生怕坐吃山空,钱老夫人就没敢停下脚步过,只是她资质有限眼光不够长远钱家始终没再立起来,加之因丈夫去世就落了病根,操劳十一年已是疲惫不堪。眼下竟然连大宅子也没守住,钱老夫人眼一黑人直接倒下,这病来势汹汹,几番医治,身子病情倒是稳定下来,只是人几天也不见转醒。张家赌坊当时听闻也怕晦气,惹上官司,见半个月都没消息这才上门要债。   唐晓乐一想到这些头就疼,脑子里各路官司。就在刚刚往镜子前一看,差点没晕过去,这钱老夫人完全一张死人脸,身材瘦得快要皮包骨,蹉跎得老了十岁,一身黄皮实在没眼看。   唐晓乐深呼吸了几口气,命人不要打扰便往床上一躺,心想还是睡死过去吧,这并不是她想体验的生活。要说这原身不是没有执念的,一心为了这个家,也为了给死去的爱人一个交代,唐晓乐的心境虽然受她影响,性子也因继承了她的记忆,几番交错一时易怒易火。这会儿窝着火睡了去。   一睡醒来时天都黑了,见她醒来,赶回来身边伺候几十年的劳妈妈张罗吃了顿晚饭,唐晓乐也有了点精气神,听钱管家前来报备搬家事宜的准备情况,颇是满意,便把权限给了他,并让他不必顾及什么少爷小姐身份的,不听话的只管绑来她跟前说事,而她打算先行一步搬去庄子里,思考往后的路。   钱府这么大动静张家赌坊当然气绝,却也无可奈何,这地契上也没说包含这些东西啊,咬牙切齿,这钱家果然要搬得干干净净!   府里头钱管家井井有序地安排这些事,过了两日唐晓乐就先搬去了城东的大庄子,庄子里有三百亩的地,有个主院,主院右边有三株桃树和不小的空地,再过来是田庄负责人的小院子,还有一长排庄稼民农的屋子,主要农作物便是水稻、小麦、地瓜,其他种植部分只够自家吃的菜园。   庄子的管事是劳妈妈的丈夫田管事,他们一家老小都住在里头,唐晓乐一来,田管事就前来拜见,说着这两日主院的打扫情况,还有陆续搬过来的家居摆放,因这次下人全过来了,主院自是不够人住,就先安排去住农工房。   “钱管家有提议说主院扩建,还让老奴与您商量。”   唐晓乐一路过来注意到格局就是四四方方的院子,除了院门口都围着屋子,思量了半响说道:“旁边再建个院子,这两天你就安排人过来动工,报个价上来。”说了一会儿,便让人下了去,又让玉竹准备点清粥小菜。身体不允许,唐晓乐撑着头,心想调理身子才是重中之重。   在答应张家赌坊七日内钱家陆陆续续搬来庄子里,田管事负责分配住宿事宜,钱管家清算了典当银两又忙着妥当移栽花果树。   院里乱哄哄的,由奢入俭难,抱怨声不断。唐晓乐嫌吵,放话再挑剔就滚出去,果然安静了许多。半躺在床上懒得理会,这几日列了几道养生膳食让玉竹琢磨养了身体,气色也好了些,就是人还不怎么使得上力气。她活了二十八年就没工作过,没为钱发愁过,结婚前爸妈宠爱,结婚后老公放纵,随心所欲,现在人生大反转别提有多糟心。她不是钱老夫人,但她知晓她的遗愿,而现在钱家对于她不是义务却也成了责任。   钱老夫人现年四十四岁,受尽生活磨难,身体病弱,容颜衰老,这些都是生活精致惯了的唐晓乐没有办法容忍的。她没有办法把自己当成原主,回想车祸瞬间时,她选择活下来,那么就要有活下去的资本。   终于到了饭点,一家子齐聚的时候,在这之前都是各房各吃各的。一桌大大小小十六个人。   钱老大与媳妇郑氏育有两子,长子钱书应现年七岁,二子钱书宁五岁。钱老二与媳妇程氏生有长女钱慈七岁,二子钱书宇四岁,当年钱顺早逝,钱老大和钱老二因守孝成亲较晚又在同一年娶妻,故钱慈还长钱书应两月,排行老大。   而钱老三此时唯唯若若坐在位置上,旁边是他媳妇王氏抱着三岁的女儿钱莺,两人成亲三年才得一女,因而王氏很是宝贝溺爱。小女儿钱瑜从小骄纵,眼高手低,一直到二十岁已无人求娶,钱老夫人只好强行给她招了大她两岁因一家穷苦而无人问津的上门女婿陈家升,钱瑜还因此闹了一阵子,好在陈家升还算一表人才,为人体贴心细,如今才怀有七个月身子。   唐晓乐坐于主位,身边坐着林姨娘,与钱瑜中间位置隔着表小姐李仙儿,李仙儿是钱老夫人早年病逝的娘家妹妹的女儿,却时常被丈夫再娶的继室明里暗里虐待,钱老夫人在得知后便把李仙儿接到身边抚养至今,也有五年之久。   看着几个娃娃,唐晓乐不免想到自己才两周岁多的儿子王小熊,叹了口气,在几个儿女开口前淡道:“先吃饭,饭后我有话说。”平日里钱老夫人当家,虽然因精力有限对待子女不免放纵得多,但颇为严厉是以威严尚在,所以也就没人吭声,待她动筷,也因着搬家饿了大半天都纷纷吃了起来。   下人撤盘后,唐晓乐让人将钱管家和田管事喊来,准备将这几天思考的东西捋一捋,人齐了便道:“这几年我不说你们心里也清楚我们钱家是一年不如一年,原先有你们爹留下的大宅子撑撑场面,外人看我们不至于那么落魄,前几年庄子收成不好,卖掉的那几个门面你们可还记得?现如今只剩下德顺布行和德顺粮油,生意好不好你们心里也有数。总之坐吃山空说的就是我们钱家!不想承认我也得告诉你们,你们再也不是衣来张手饭来张口的少爷小姐,我们钱家没了银子,被看不起是其次,想想书应好不容易读的私塾,慈儿请教的嬷嬷,还有日后说的亲事……”不意外看到一张张面面相觑恐慌不安的脸,在这年代商户再富有都比官府权贵矮一截。   唐晓乐是恨铁不成钢的,同情钱老夫人,子女就跟嗷嗷待哺的大头娃娃似的,三个儿子居然都是啃老的公子哥,也不怕把锅底吃穿了,面无表情地看着几个儿女,声音低沉,“娘为了你们这些个不成器的操劳了大半辈子早就该享清福了,我也不指望你们有什么作为,但今时不同往日,你们也该学会承担责任,担起家里的生计。”   钱家的财政从来都是透明的,钱老大作为长子听到老母这么说看着她大病一场的虚弱体态自是十分羞愧,不顾桌下郑氏的拉扯,“娘,您只管享福,儿子……儿子听您的!”他涨红着脸,弱弱地说:“只是儿子没赚过钱,还需娘指教……”   “娘,我和大哥一样,听您的,早日让您享享福!”钱老二也表态。   唐晓乐知晓钱老大为人较大男子主义,性格死板,老二就是个跟风的,不出头也不掉队,但都还算听话。   “老三呢?”   钱老三畏畏缩缩,“娘,您也知道我没什么本事,就不是个赚钱的料,但我发誓我今后一定会孝顺您的,给您养老送终……”   唐晓乐气笑了,懒得看他一眼,“钱丰,把老三给我绑了关进柴房,饿他个三天看他想怎么给我送终!”   钱老三一听立马跪下来求饶,挣扎着被两小厮绑走了……王氏给吓得抱紧了女儿,只听婆母厉声,“三天还饿不死,老三媳妇心疼就给送点水,要是让我知道谁给老三送吃的就一起进去作伴!”   众人心想老夫人这一病醒来竟变得十分心狠。   这时表小姐李仙儿像是做了重大决定般开口征求,“姨母,我平日里绣了不少花样若是不嫌弃可以拿去卖掉换些银钱。”说完紧张不安地低着头,两手不自觉搅着手帕。   钱瑜冷笑,“仙儿这一手绣花可让人眼馋,我这肚子马上就要生了,别忘了给你侄子做几件小衣,好歹给家里省些开销啊。”说完瞪了陈家升一眼,她最是不喜李仙儿我见犹怜的小可怜模样,也不知想勾引哪个男人。   “好。”   李仙儿自小被继母打骂后又寄人篱下,性子内向懦弱,自卑的心理唐晓乐也能理解,只是钱瑜不怀好意的态度让她皱了眉。   陈家升也无奈,不过是碰巧帮衬了李仙儿两回,就一直被钱瑜记恨,他只好跟着开口,“娘,粮油店的生意一直挺稳当,上回好客来王掌柜说北边有旱灾还挺严重的,我还寻思着和您说给朝廷捐粮……”话还没说完胳膊就受了自家夫人一巴掌,“你是不是傻啊,我们自个都要没得吃了还给人捐粮食!”见两个大舅兄也露出不赞同的神色,他便住了嘴。   自钱瑜成亲后,钱老夫人没多久就提拔陈家升做了德顺粮油店掌柜,她自己打理着两个田庄的出产。整个钱府有在做事的老爷也就这上门女婿一个了。搜索钱老夫人的记忆,大宗国(国名)凡有灾难发生都是朝廷各地官员组织当地捐资送往灾区赈灾,往年钱家多少也是捐过一些,捐助后朝廷是给褒奖的,会在城中做一番宣传。所以唐晓乐是赞同的,“家升说的可行,不但得捐,还不能小气,我们要农产起家,再落魄也要博得好名声,给官老爷一个好印象。”   既然当家的都作主了,他们再焦急也只能叹气,心中不免责怪陈家升这时候提什么不好提捐粮,这不是打肿脸充胖子嘛。   “老大,这事你和家升去给办妥了。至于捐多少,你们回城中打听打听其他家的再商议。”唐晓乐把这事给定下来,算是给钱老大一个考验。 第4章 第四章   唐晓乐是个挺个人主义的人,经历了拿青春换寿命,她选择给逝去的钱老夫人一个交代,无法继承钱老夫人的情感,就改变她的责任。   昨夜睡前上辈子的生活忽然如同电影一幕幕从脑海里映过,那时候的她是人人羡慕的富家太太,她的生活就是她的喜好,王绍从来不敢让她受一丁点委屈,所以那一刻她前所未有的委屈。而从现在开始她必须规划她作为钱老夫人想要的人生。   唐晓乐喝了一口茶润喉,打起精神把话题回到了李仙儿的绣品上,本就底气不足的李仙儿得到肯定与鼓励一时红了眼眶,一旁的林姨娘安慰地拍了拍她的手。   “这几年咱们德顺布行都是老顾客勉强撑着,再难有起色,仙儿说得对绣品是可以换钱的,所以我打算利用布行的优势做绣品生意,卖些特色成衣也未尝不可。”   唐晓乐的话引起了大家的意动,家中女眷十有八九都是会些刺绣的,林姨娘更是佼者。   林姨娘遂问:“夫人可有什么计划?”   现在的详细规划就是为了日后少动脑筋,非常时期就必要将钱家的所有人做分配,唐晓乐决定把这个工作落在林姨娘头上,组织钱家所有女眷包括下人做一个手艺培训来分类品级。林姨娘当然愿意为钱家出一份力。再说到德顺布行,掌柜是钱管家的儿子钱小虎,钱小虎的媳妇胡氏是做裁缝的,店里的成衣皆出自她手,但成衣大多单调,销量并不好,销售对象也只是普通人群。要是改变用料、珠花修饰再投入推广,针对不同类型的用户来制作成衣,相信转型德顺布行势在必行。   “老二,绣品的花样我就交给你了。”钱老二是钱家唯一一个在书画上有真材实料的,只可惜和钱老大一样考取功名失败。“和你媳妇一道去城里布庄、绣品店多走走,看看样式,多观察客人的喜好。”   “娘,你放心好了,包在我身上。”钱老二见是自己的长项能有什么难度,兴高采烈拍胸脯了,倒是程氏犹豫说道:“娘,我没在家书宇怕是乱跑……”   “书宇让你大嫂一道看着便是。”   “是啊,二弟妹,你放心把书宇交给我吧,书宁也喜欢和弟弟玩,是不是啊?”郑氏接过话问小儿子。   “嗯!我要和弟弟玩。”   两个小萝卜头笑眯眯。   “那便谢谢大嫂了。”   钱家的人口只会越多,将人工合理分配任务,不放过可用的劳动力,她能动口就不打算动手。   唐晓乐接着说起粮油店的生意,现在粮油店除了散卖就是批发给其他粮商,还和城中几家酒楼、富贵人家长期合作,但仅仅维持是不够的。因身体原因不良于行,唐晓乐便让田管事把田庄的平面图画出来给她。   “田管事,新建的院子搭个凉棚,用来做绣房。农工屋前面那块地皮建个大花房。找两个菜农看看哪里合适开发几块菜地,多种些品种卖钱。”   “老三就让他去学种菜,叫小赵在旁边看着,敢偷懒皮就得绷紧了!”   说到这里几个儿子媳妇背后一阵发寒,不由得同情起钱老三。   钱家有五个护院:小赵、小张、小王、小周、小孙,个个人高马大。三个小厮、四喜、全九、春宝,分别是钱老大、钱老二、钱老三的随从。除了小赵,其他人都被唐晓乐遣去种桃树,围着庄子的四周适合种的地就别放过。   “钱丰,银子就先走宅子典当的两百两银子,不够再找我这边支。”   “家升,你就负责接送书应去私塾上学。”   ……   唐晓乐一口气把事儿都给交代了,多走几步路就不行的人到这里已是精疲力尽,回房里还口干舌燥喝了好几盏茶。   钱老三很快闹了动静,不时在柴房里大吼大叫,当然很快就饿得没力气了。也就春宝偷偷接济几个馒头。   王氏才不会心疼钱老三,刚成亲那会儿他们也是好过的,哪知她还算有良心的亲爹瞒着继母偷偷塞给她的二千两嫁妆很快就被老三骗去大半,成亲三年里因为无所出花的冤枉钱,求神拜佛也捐出不少钱,现在是所剩无几,当年干架就没赢过继母,陪嫁一堆不值钱的玩意儿,离了钱家她根本无栖身之处,幸而女儿成了唯一的期盼。   反正当娘的都不怕儿子饿死,她有什么好担忧的。   唐晓乐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没想到最后钱老三给饿晕了,看来他真是祸害自家不浅啊。   用米汤吊醒的钱老三很快又接到噩耗,恨不得再晕死过去,只可惜唐晓乐没给他机会,好吃好喝供了两天就打发他去菜地。   两个菜农这几天已经整平了三块地,在最后一块地里翻土,钱老三拿着他叫不出名字的工具——锄头,站在田头心中一片凄苦,风吹过满鼻子都是土味儿,他娘怎么就变成这样了……   身后的小赵见着三爷穿着锦衣像诗人忧郁般遥望着菜地,站了良久,脑袋里都是老夫人的提点,几次欲言又止。   唐晓乐这会儿还不敢走出院子,只在院里稍微走动当运动,不放心便让劳妈妈去菜地里瞧瞧。小赵远远看见劳妈妈拿着一根木棍走过来,这么个大块头一着急汗都出来了,狠心抬脚就是一踹,钱老三直接跌了个狗吃屎,吃了一嘴的土。挣扎着爬起来边呸土边叫嚣,“好你个小赵吃了熊心豹子胆敢踢你爷爷我,看我不打死你!”说着提起锄头就往小赵身上砍,小赵轻松躲过手无缚鸡之力的钱老三,解释道:“三爷,老夫人可说了,您要是偷懒就别怪小的拳头硬啊。”   劳妈妈走过来,一看就明了,叹了口气劝道:“三爷您可得争口气啊,老夫人都看着呢,说是今天要不是不把地给整了就不给饭吃。”劳妈妈知道自家老夫人是想给三爷点教训,这些年她也看明白了,这三爷就是扶不起的阿斗啊。   钱老三是给饿怕了,也不敢顶撞劳妈妈,生怕她在娘面前上眼药,认命地提起锄头学着菜农翻土,那架势恨不得把脚给锄了,躲着自个的锄头跳来跳去的,劳妈妈都看不下去了,把手里的木棍塞到小赵手里说:“小赵,你给三爷纠正纠正,老夫人说了甭管什么三爷不三爷的,不干活就打,别客气!”   劳妈妈说完走了,小赵得了吩咐虽说还有点提心吊胆,回头见三爷灰头土脸流着两行清泪,心里倒是一阵幸灾乐祸。   要说两菜农也不容易忙着耕种呢,过些日子就得收麦了,哪有闲情□□这爷种不种菜,瞧瞧那一身好衣像是来种菜的吗,这不是给添乱嘛。庄子里的农民都是雇佣的,签了长期合同,多干活多收入,对于他们来说时间就是金钱,要不是口袋里多了三百文钱,他们也不干。   钱老三瞅着小赵手里那么粗的木棍咽了口水,放狠话,“小赵,你这棍子可得长眼了,要是让爷少了根头发,爷剥了你的皮!”   “三爷,您放心,小的注意着呢。”说着往前边喊去,“余大叔,孙大叔,我们三爷就靠你们关照啦。”   “哼。”钱老三撇撇嘴,往前边走,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看我回头不把你头打爆了!   “三爷,您这衣服不如去换身?这样不方便啊。”余老头起身建议。   “换什么换,不是种菜吗,菜呢?”   见钱老三一副怒样,余老头不说话了。孙老头接过来,“三爷,这土翻完还得晒晒太阳,我们去另外一边播菜种。”眼下还剩一小块地没翻,就是留给他的。   一回生两回熟,老夫人可交代了三爷得带点伤回去,所以小赵这棍子使得分寸利索多了,两老头坐在一边闲聊,看着被小赵一棍子打在背上的钱老三哇哇大叫,随后一个去指点了他几下,一个去其他菜地播菜种了。   等钱老三翻完地都一上午过去了,继续跟着播菜种,地里好几口布袋放着菜种,钱老三随便抓起一把就撒,两老头都着急了,这菜地收拾成一块块的就是方便分类撒种,看都不看随便撒可不就乱了。   “小赵,快快,打他!打他!”   得,钱老三被打怕了,规规矩矩撒了一下午的菜种。第二天就往老母跟前跪,一身骨头可酸累惨了,被打的皮肉一摸就疼,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这同情分没被加上,倒把唐晓乐恶心上了。又被打发去来回提了一天的水浇菜地(他挑不动),然后病怏怏躺床上好几天。 第5章 第五章   钱家有两辆马车,一辆陈家升往返粮油店,接送书应上学堂,这次还带着钱老大往知府衙门跑捐粮食的事。   还有一辆马车做家用,全九那日只把钱老二和程氏送到城里就返回了,钱老二让程氏在茶楼等他,自己兴匆匆去拜访往常一起玩的朋友们叙叙旧顺便宣传自家的新生意,只是没想到接二连三被拒之门外,他这才恍然大悟。垂头丧气回到程氏所在的茶楼。   “相公,这是出什么事了?”程氏见自家相公整个人魂不守舍,心中一惊。   钱老二猛地提起茶壶就往嘴里灌,程氏这厢更是吓住了。   “悠儿,我算是看明白了,他们都瞧不起我……”   钱老二后来借酒浇愁,絮絮叨叨,程氏大致明白了,看着相公如此伤怀也是心疼不已。   钱老二的朋友圈用现代的话做标签就是:商圈、富二代、伪文艺、装逼范。没有什么是用银子玩不到一块儿的,如今的钱家这般落魄在众人眼里自然不是值得交流的对象。   虽然心里头挂念着家中的两个孩子,但看钱老二这样子程氏为免家里担忧便托人带口信回去,晚上歇在城里悦来客栈,服侍钱老二上床,靠在他身边一面安慰。   “相公大可不必惋惜,在悠儿心里,相公是最棒的,他们都不值得你伤心。”   钱老二不至于醉酒,此情此景自然格外取暖。两人成亲也有些年头,第一次在外住宿,颇有些新鲜感,想起当年,身为文艺青年的钱老二遇到了卖身葬父的程氏,不止替她葬了父亲,更让她深陷浪漫的情爱当中,两人知情知心结了姻缘。即使感情趋于平淡,酒精作祟也能火热一把,似乎还尝到了刚在一起时的滋味儿。   第二日钱老二放下心中的那份失落干起了正事,和程氏往布庄、绣品店、成衣店跑,才发现琳琅满目,女人天生对这方面有着爱美的执着,想起这趟来的目标看起东西来更是细致,时间一久男人有些不耐,陪同程氏无聊之际,钱老二想起他娘让观察客人,便也认真起来。第三日先去了书画店,才把钱老二的兴致调动起来,与程氏款款而谈。就这样两人流连于城里五日,在程氏的督促下钱老二还做起了笔记。   而钱老大那边和陈家升跑了几趟知府衙门商定捐了七百石粮食,等于是把自家粮仓给掏了三分之二,虽然损失了那么多钱财,但办成了事的钱老大很是意气风发连走路底气都足了很多,毕竟可以和知府大人同坐一桌且知府大人对他客气有礼。   院子和花房建好已经大半个月过去,唐晓乐也扩大了活动范围。这厢林姨娘和李仙儿商量着在凉棚四周围起纱帘,让木匠打几副桌椅,配置几套刺绣工具。唐晓乐一一赞同,随后和钱管家去了花房,花房是露天的,地够大,之前宅子里移植过来的玫瑰、菊花、茉莉已经栽种到这边了。唐晓乐将地一分为二,三分二半种花,三分一制茶。以玫瑰为首来扩大种植,增加花的品种,和三个花农签订保密契约。   制花茶在钱管家看来匪夷所思,因为在大宗国就是独一份,但明显老夫人的样子不是自己能劝住的,钱管家就歇了心思。   “先将之前的玫瑰菊花茉莉花采下来晒干,再挪两台石磨过来这边。”   “老夫人,是想把干花磨成粉?花茶是要这样喝的?”   “当然不是,我另有妙用,让花农尽快培育吧。”   唐晓乐逛去菜地,种出来的菜苗长势很好,有一处韭菜中间偏偏东一块西一块长着小白菜。庄子周围也种上了桃树,用不了两年应该就能见桃花开了……   接下来就是每月给十几户农工发一次银钱和粮食的日子,夏天来了,发完月钱,就得忙收麦。   唐晓乐见钱家的三个爷可没个顺眼的地方,带着六个儿子儿媳妇往麦田里去,给老大老二老三各发了把镰刀指使他们割麦,三个儿媳妇抱着他们割下的麦穗积堆。她自己则坐在一边的椅子上监督他们干活,让添香撑伞遮挡暑气,大夏天唐晓乐都没怎么出汗,可见体质的虚寒。   烈日炎热下,农工们脸朝地背朝天挥着镰刀汗如雨下,打捆的堆堆麦穗见证他们的劳动成果,黝黑的皮肤、脸上的皱纹、身上的老茧都是身上抛不开的印记……虽然上辈子都没见过,但现在的一切却又是记忆中的样子……相比之下娇生惯养的几人叫苦不迭,通通抱怨立马招来唐晓乐的训斥,身为儿媳妇更是不敢违抗婆母,一天下来劳累得个个骨头跟散了架似的,一双手多了好几道伤口,哪怕肚子饿半响都拿不动筷子的辛酸。   唐晓乐见状搁下筷子,哼道:“你们心里可在埋怨娘折磨你们?”   几人神色讪讪,“儿子/媳妇不敢。”   唐晓乐冷眼瞧着他们,“不让你们知道点民间疾苦,还真把自己当人物了,光知道吃饭能知道这饭是怎么来的?不干活钱就能从天上掉下来?想想将来要是有一天,你们沦落到靠体力挣钱,你们是搬得了砖还是担得起水?”   看着饭桌上除了听不懂的都低下了脑袋,唐晓乐也嫌没趣,吃了两口就回房了。没想到第二天一大早王氏就跑到她屋里哭闹着要她主持公道,原来是钱老三偷了王氏的私房钱半夜里就跑了。   唐晓乐也是气不打一处来,就钱老三那种德行早点滚她也能多乐呵一会儿。   “娘,我手里头就那么点银两,都是给莺儿攒的啊,钧豪他就知道自个图快活可想过我们娘俩,以前就吃喝玩乐不着家,我嫁妆都给他赌了去……还想着现在家中这般光景他能改好,这才几日……我和莺儿以后的日子可怎么过啊……”王氏瘫坐在地上痛哭流涕,这日子过成她这样还有什么盼头啊。   这时代女人嫁错郎就是一辈子的事儿了,唐晓乐叹了口气,拉出梳妆台旁边的暗格,拿出五十两的钱袋子放到她手里,“这银子你拿去,当是娘补偿你的,你好好照顾莺儿。老三不争气……”和离的话到底不该她说,“你放心,老三出去容易,想回来可就难了。” 第6章 第六章   林姨娘早先已经是收了大家之前的绣品查看手艺如何,绣房准备就绪后,就与唐晓乐商议怎么开展。因有着布行的生意,两人决定还是从成衣上下手。而这时代的女子穿着上襦下裙,男子穿着深衣,想要有好的销量就必须在款式上有突破。   唐晓乐坐在绣房里看着随风飘起的紫色纱帘,思索了会儿说:“婉娘,你说用纱料做衣服怎么样?”   林姨娘和添香都不免吃惊,“这怎么能做衣?”透明的纱料就是风尘女子都不敢穿着。   “添香,你站过去,把纱帘披身上试试。”一旁的添香只好照做。   “你看添香那样,做成外衣的样子,还有这样子的。”唐晓乐走过去,将纱帘一层层卷在手臂,“我们可以做多层的纱裙,里面多一层麻布,就不怕透明。”就像现代流行的长款纱裙,飘逸仙气,“天冷的时候我们还可以将对襟的上衣改成长衣的样子,跟披风一样可以御寒。”古代的褙子现代的风衣,到了冬天还可以在复襦里加鸭毛,就像羽绒服。   “你说的意思我大概懂。”林姨娘点头,心里却不免对老夫人产生疑惑,她还没想出个所以然就似乎听到解答。   只听唐晓乐说道:“我想着要把一件衣服卖出去,又要能吸引人的,就得与众不懂,如果能把衣服变成人人都喜欢的样式,那样就不愁卖不出去了吧。”   “嗯,穿起来美的谁又会不喜欢呢。”   “添香,你去把二爷叫过来,叫他带上作画的工具,把衣服画出来就知道美不美了。”   很快钱老二就过来了,听着唐晓乐的描述下笔,女子一身白色襦裙外穿着一件轻纱白衣,长发半挽几缕发丝随风而起,随着钱老二画出的眉眼,不食人间烟火般仙气的小龙女形象很快出现在纸上。不得不说钱老二的作画功底确实不错,添香不禁赞道:“老夫人,这女子可真美啊,跟天上的仙子一样。”   紧接着另一名女子身着鹅黄纱裙,一件浅色绣花上衣,腰间束着深色的绸带,有着俏丽的面容,钱老二画得传神,唐晓乐指着画上的女子,“你们看这纱裙是高腰的显得身量都高了,想想若是小姑娘穿上配什么样的头花会更好看呢?”   第三个出现在画中的女子外面罩着深色对襟的褙子,撞色的衣襟上绣着别样的花纹,腰间束系着两条延伸出来的勒帛,里边是白色的连衣襦裙,女子梳着妇人的发鬓,发边垂着金色发簪的流苏,有着优雅又沉稳的气质。   “娘,这衣服真好看,您是怎么想出来的!”钱老二也被自己画中的女子惊艳,想着若是穿在悠儿的身上定也十分迷人,不禁红了耳根。   林姨娘探究地看向唐晓乐,心里竟生出莫名的情绪,只觉得自己认识了十几年的老夫人此刻变得有些陌生,不想这时唐晓乐转头回视了她,是的,她知道哪里不同了,她所认识的老夫人似乎好多年没这么对她笑过了……她仍叫她“婉娘”,她的声线却不似以往的沙哑疲惫,她说:“婉娘,你先带着几个小丫头把三套样衣赶制出来看看穿着效果。”   ……   是以林姨娘带着自己的两个丫鬟彩蝶、知书,还有李仙儿和她的丫鬟小夏,一起赶制三套样衣。   ……   这一两月来唐晓乐把身体调理得不错,至少走路不再大喘气,说话也有力气多了。傍晚时候出来溜达,走到主院边上,侧头一看,桃树底下,七岁的萝卜头钱书应正蹲在地上捡树上掉下来的果子。入夏来,三株桃树结了很多果子,往年庄子里的农户都会过来采摘,今年因着他们搬家过来,农户们不敢接近主院,而他们又都忙碌,自然注意不到,这么想着这些桃子确实都浪费了。   原来的钱老夫人和孙辈们并不太亲近,时常板着老脸,这次因搬家的事几次被她吓到,孩子们更不喜欢往她跟前凑,请安也是规规矩矩。唐晓乐瞧了一会儿打算走开时,却见萝卜头站起来一脚踢散了捡成一堆的果子,又挨个踢了几下,桃子都被踢烂了。唐晓乐无法再当看不见走了过去。   钱书应听见声响抬头一看是自己奶奶过来了,小脸惊慌,低下头局促不安地站在原地,恭敬地喊了声奶奶。   “今天怎么没去学堂?”唐晓乐走近他开口问道。   “奶奶,今天是休沐日,不用去。”奶奶是不是看见他耍脾气踢桃子要生气了?   唐晓乐见他头都要埋到地下了,只好让自己更加温和,“书应,抬起头来看着奶奶说话。”   “奶奶……”钱书应小心翼翼的先抬眼,看奶奶神情并未严肃,才抬起了头。   唐晓乐点头问道:“怎么一个人在这里?不开心吗?”   “没,没有。”钱书应摇着头,“我就是想吃桃子了……”心虚地看向被他踢烂的桃子。   “小孩子撒谎可是长不高的,你看,现在你吃不到桃子了。”看萝卜头垂头丧气地低下头,唐晓乐又问:“跟奶奶说说为什么不高兴?是不是谁欺负你了?”   见他摇头,唐晓乐也不再问了,走到外边,正好看见小赵几人从山上拉了一板车的柴火回来,招手就让他一人过来这边。   小赵搓着手,有些不安,“老夫人,您找我啥事啊。”   唐晓乐指着萝卜头说:“你去找块结实点的木板给小少爷做个秋千玩。”   “好咧,您还有其他吩咐吗?”   “你快去快回。”唐晓乐摇头,往回走,找了块干净的石头坐下。   钱书应这才怯生生过来,一双大眼睛满是惊喜期待,“奶奶,真要做秋千给我玩吗?”平时,郑氏对于长子管教严格,每天检查他的课业,就怕他偷懒,还不让他和弟弟妹妹玩儿。   “当然,等会儿让小赵给你荡秋千。”   “耶!谢谢奶奶!”钱书应高兴极了,眼睛朝外盼着小赵过来。   小赵很快就把钻孔的木板拿来,打了粗壮的草绳绑在桃树上。萝卜头开心地围着他转圈,直到他说好了就迫不及待坐上去。   “书应你坐好,手抓紧了绳子别摔了,小赵你看着点啊。”   “好的奶奶!小赵可以开始啦!”   小赵来回推着萝卜头,桃树下满是孩子咯咯咯欢快的笑声。唐晓乐在一旁看着差不多了就喊停,看萝卜头意犹未尽不得不让小赵走了,只好吩咐道:“以后想玩和奶奶说,万不能自己跑过来玩,要是被我知道了,不但要罚你还要把秋千拆了。”   “不要啊奶奶,我会听话的。”   “这就对了,现在开不开心?”   “开心,奶奶。”   “那现在要不要告诉奶奶之前为什么不开心?”   听及此,钱书应满是欢快的小脸垮了下来,闷闷不乐,好一会儿才说:“奶奶我不想去学堂了。”   唐晓乐好奇地看着他,“为什么不想去?”   谁知萝卜头梗咽,委屈极了,“他们都不喜欢我,还欺负我……”   钱书应上的私塾是明城有名的世家族学,里面不乏有世家官宦子弟,少数的富家之子也都是有家底的,郑氏当初花了不少银子,娘家也一并托关系,才有机会进入里面上学的。只是本来商户子弟在族学就受排挤,现在几个原本可以一起玩的富家子也不跟他玩了,还经常嘲笑他,破坏他的书具。可是他和娘说,娘就要他忍,让他好好读书,说以后就好了。   “奶奶,娘说读书以后才能考秀才,可是我不想考秀才,呜呜呜……”说着哇哇大哭。   唐晓乐只好搂着他轻拍他的背安抚,“读书当然不是为了考秀才,读书是为了让你见多识广,明辨是非,胸有主见,有个皇帝就说过‘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你知道是什么意思吗?”   “是不是说要读书我们才能住在满是黄金和宝石的屋子啊。”   唐晓乐笑着摇头,“是告诉我们,读书是学无止境的,只有拥有书里面的知识,才能做一个有用的人,可以帮助更多的人,还可以住好的大宅子娶漂亮的妻子。等你长大了有了才学,就有底气不受他们欺负了。”   钱书应抽抽鼻子,“那我以后要好好读书,做一个有用的人。可是连上官允中都偷偷告诉我,他娘也不让他和我玩儿,他让我别伤心,可是我还是好伤心啊。”   “那他一定是把你当好朋友才告诉你的。奶奶让刘妈妈做些桃子酱,你带去学里分给他们吃,他们就不会讨厌你啦。”   “那是什么?”萝卜头歪着头问。   唐晓乐回他,“甜甜的果酱啊。” 第7章 第七章   第二日唐晓乐让人去城里买了一批白色的陶瓷罐子和小木勺子回来,叫添香做了配套的青色绸带和封口布。钱家的厨娘是钱管家的媳妇刘氏,唐晓乐把桃子酱的方子给她做。   隔天,钱书应就带着桃子酱去了族学——行知私塾,行知私塾按年纪分两个学堂,一学堂是六到十岁的孩子,另一学堂是十岁以上的学子。教钱书应的先生姓宋,是个三十有余的举人,本要上京会试,奈何老母亲突然病逝,只得留下守孝三年,故而来行知私塾教学。萝卜头还算机智,待姑父帮他把果酱提去学堂,就趁着还未授课前,仰着天真的小脸跑去送了一罐给先生,谢谢他教导有方,宋先生一看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就笑纳了。   午休时,这会儿大家都在吃自己带的小点心,钱书应把课桌下的竹筐抬起来放在桌上,掀开竹筐上盖着的棉布,只见框内乖巧站着十瓶白色小瓷罐,方口上封着一块白色的棉麻布用一条青色的绸布扎着漂亮的蝴蝶结,旁边还绑着一只小巧的木勺,很是赏心悦目。他直接拿了两瓶走去上官允中的座位边并放在了他的桌上,正啃着烤鸡腿的上官允中抬起头睁大眼睛疑惑地看着他。   “允中,这是我奶奶给我做的果酱,我奶奶说你把我当好朋友,我要和你一起分享。”说着打开封盖,果酱的香甜味立马飘散出来。   上官允中放下鸡腿咽了咽口水,“给我的?”   “嗯,吃吧。”说着把勺子拿给他,自己也打开另一罐率先舀了一勺吃,津津有味地嚼着桃肉眯起了眼。昨日呆在厨房等刘妈妈做出炉,闻着味儿早就爬起了馋虫,但奶奶不给他吃,忍到现在总算得偿所愿啦。上官允中也不矫情就着油乎的小嘴尝了一口,香甜味立马盖过吃过烤鸡腿的味蕾,酸酸甜甜,别有风味。口里赞道:“书应,你奶奶做的果酱真好吃!”只可惜吃了几口就见底了明显意犹未尽。因为是果酱容易腻,吃多对孩子的牙齿也不好,因而唐晓乐每份里准备得并不多。   他们的动静早就吸引了周边的孩子,一个架不住甜味诱惑的小胖子晃着一身肉走了过来,口气嚣张:“喂,你们吃的什么?”   钱书应也不介意他的语气,回道:“用桃子做的果酱!”   小胖子皱眉,那是什么?没听过,“是在哪里买的?”   钱书应得意一笑,眼睛闪着让小胖子想揍他的光,“哪里都没得卖,这是我奶奶给我做的!独家!”   小胖子早注意到他课桌上的小罐子,哼了一声,面上十分不屑,财大气粗从怀里掏出钱袋子命令道,“那把你剩下的那些卖给我!”   “一瓶一文钱,只能卖给你一瓶!”   小胖子的小眼睛瞪得圆圆的,什么一文钱?他见都没见过,他们家可是明城第一首富王家,他出门他娘给他的钱袋子装得满满都是碎银子。实在瞧不起钱书应的穷酸样,心想他家连大宅子都没有了还住在破庄子里也是可怜,小胖子恩赐般丢给他一角碎银,豪气直言,“不用找了!”   没想到钱书应坚决把银子还给他,“那不行,我奶奶说了就一文钱,多一文都不卖。”   你奶奶真讨厌!小胖子不开心了,控诉他,“我没有一文钱,你分明就是故意不卖给我!”   “才不是!”钱书应小脸委屈直摇头,还很为难的样子,“那这样,我送给你吃吧不要钱。”然后走回自己的位置拿了一瓶给他。小胖子傻愣地接在手上,整个人别扭了起来,又舍不得还给他,只好不情不愿地道谢,想了想又说:“那我把我剩下的点心和你换!”哼,他才不占穷光蛋的便宜!   小胖子身后的几个小跟屁虫随后也有样学样用自己的点心换了一瓶果酱。但是这在几个世家孩子眼里可不顺眼啦,在课堂上直接举报给了先生,说他公然在学堂里做买卖,影响读书风气,让整个学堂充满铜臭味!钱书应表示冤枉,“我并没有收取一文钱,不信你问王英才。”这下几个富家小子一个鼻孔出气怼了几个世家小子,导致两帮小子越发水火不容,当然也有表示中立的官家子弟,除了事不关己两耳不闻且气质高冷的学霸。   次日,几个富家小子在家搜刮了下人揣了一文钱到学堂,见钱书应果然又带了桃子酱过来,几人不约而同地想:钱书应家果然穷得只剩下一文钱,好同情他啊怎么办!   这下世家小子有实锤了,又向先生举报。宋先生想着昨夜他把果酱带回家,他三岁的小孙子十分喜爱,正想私下里问钱书应呢,这可不好办。   宋先生慈眉善目问他有何可说。早就一肚子话的钱书应立马一身正气,“我奶奶说了做一锅果酱要历经几个步骤,第一、要爬上树摘果子,还要小心掉下去!第二、要动手把果子洗得干干净净,去皮去核,还要花大把力气将果肉搅成果泥呢!第三、我们吃的小罐子也要洗得干干净净放锅里煮,我奶奶说了这样可以消毒,瓶子干净吃了没病!我奶奶还说这一文钱是辛苦钱,就是收取了也是正当行为!”   一群萝卜头听着很有道理:一文钱要做这么多事真的很辛苦啊!   “所以我没有做买卖,我奶奶说了这一文钱是大家的善心,她要帮我捐给菩萨,保佑大家学有所成。我奶奶还说读万卷书行万里路,读书人要团结友爱不能拉帮结派,要互帮互助,做一个有才学的人,长大了才能去帮助更多的人!”   话落,在座的萝卜头们似懂非懂地看向他,宋先生也欣慰点头,“你奶奶说得很对,读书人就要有读书人的样子。”   第三日,学堂里的萝卜头们一来就见自己课桌上躺着一个扎着绸带的纸包,小胖子王英才看着包装有些熟悉,奇怪地打开纸包,里边是一块巴掌大的桃子形状的酥饼,肚子鼓鼓的很是可爱,香甜的气息充溢鼻尖,小心翼翼咬了一口里边竟然还有桃子酱,小胖子直接三两下吃光了,舔舔手指眼睛看过去他的几个跟屁虫,只见他们桌上都只剩下可怜的包纸……   这时,一早就第一个来学堂的钱书应站到了台前,咳咳两下吸引了大家的目光才开口解释,“这是我奶奶给我做的桃酥,我奶奶说我昨日大言不惭,读书人应该谦逊有礼,错了就要改正,请大家原谅我收下我的赔礼。今后我定当努力学习,向薛靖文塾友看齐。”总之攻略同窗势在必行,嘿嘿,薛靖文都瞄了他好几眼呢。   …… 第8章 第八章   早先新院子建好后,林姨娘和李仙儿便搬了过来,其他厢房划分给下人并住,钱管家与媳妇刘氏则和田管事一家住在一个院子。这会儿林姨娘和李仙儿等人在房里比划着用了三日功夫做出来的三套衣服,唐晓乐直接在旁边指导,让李仙儿、玉竹、程氏试穿。等三人一番装扮出来,三种不一样的风格惹来等在绣房里的钱家众人不由自主地赞叹。   李仙儿性娴静,穿上一身素色白衣倒真像“飘渺的仙儿”了,只在腰上搭配一枚玉佩做装饰,挽着简单的发鬓上插有一支同色的玉簪,垂着两缕发丝,面对众人甚是腼腆。玉竹正是娇俏年纪,发鬓上点缀些许头花,鹅黄纱裙腰际系着青色腰带,长长垂在左边,俏丽面容十分欢喜。而程氏身着深橘色的褙子,直领对襟,腋下开胯,腰间用勒帛系束,下长过膝,衣襟是绣花蓝绸,里边着白色连衣襦裙,显得端庄娴雅。   钱瑜看着她们身穿的衣服眼冒精光,捧着肚子挤到唐晓乐身边,一只手拉着她的袖子,张口撒娇想要一套,陈家升对于自家媳妇的无奈真是防不胜防,连忙走过去拉她,“瑜儿,你大着肚子也穿不下,先让娘说正事儿。”   钱瑜甩开他的手,抬着下巴不满道:“怎么就穿不了,过两月我就要生了!”   唐晓乐睨了陈家升一眼,陈家升直接将钱瑜拖到外围,钱瑜都要气死了,肚子顶着他,双手噼里啪啦打在他身上,“你拉我做什么,好啊~陈家升,你得瑟了啊现在都敢做我的主了!”   陈家升由着她发泄,“我的夫人呐,这是什么场合啊,你要衣服怎的急在这一时,现在可是在谈咱钱家生死存亡的大事,娘是什么性子你不知道,你也不怕日后出不了房门。”   钱瑜这才消停,梗着脖子,口是心非,“怎么可能,我娘可是最疼我的!”   “是是是,娘最疼你,可是瑜儿,为了咱们宝宝你现在乖乖的,我去看看能不能帮上娘的忙才好。”   钱瑜听他一说心里也不是没有计较,不耐烦地摆手,“行了行了,你不用管我。”   就这么个小插曲唐晓乐并不放在心里,“都说人靠衣装不假,而我们除了要做到别出心裁,还要与众不同。”   “娘,我们这衣服不便宜吧?”老三媳妇王氏摸着程氏身上衣服的料子问道。   唐晓乐点头,“这是当然,若是便宜,人人都买得起,也就没价值了,所以我们在价格上就根除了满大街同款式的弊端。”   “可是娘,我们做的是成衣买卖,那些个贵人哪里会来我们小小的布行啊……”老大媳妇郑氏似笑非笑地挑眉,心里颇不以为然。   “娘,我们如今人手不足,到时候供不应求怎么办?”陈家升可没给郑氏面子,郑氏对着他说话经常阴阳怪气,不就是瞧不起他是个上门的。在他看来只要东西够好哪有卖不出去的道理。   郑氏不屑地瞪了他一眼。   唐晓乐见惯不惯,笑着扫过钱家一干人,“这正是我今天要与你们商议的。”   接着众人移到主院堂屋里说事儿。   唐晓乐若说有什么生意经,不妨说是随性而来,她的前半生就没为钱发愁过,后半生也不打算以挣钱为乐。遇到的事情都有着多面性,那就找最合适的一面出发。她思考了各种方案,结合了目前的人工问题,如若建作坊,就得人手足,在销量上必须乐观,但衣服的成本与款式上定价低不了,销售对象就要是不缺钱的富贵人家,女人最怕撞衫,款式便无法量产,更新设计还得跟得上,再者唐晓乐手头的银子对于一个大家族来说少的可怜,建坊招工怕是支持不上,所以这条路是行不通的。于是想来想去她决定走高端定制的路子,量身定做,除了衣服本身,还在服务上收费。   “你们要记住客人尊贵,她的衣服就贵重,我们的服务就是在衬托‘贵’,我们的衣服品级也须做到上等。”   “娘,我们德顺布行可不‘贵’啊。”钱老二之前在城里走了多家店铺,他们德顺布行店铺虽大,地段也不错,但相比别人家的格局和装修就寒碜多了。   唐晓乐颔首,“老二说得对,德顺布行的招牌在贵人眼里是走不通的,所以我们布行不仅要重新装修还得重新起名,我们的衣服也必须命名。”唐晓乐身为曾经的时尚者,知道品牌效应的重要性,“起名须慎重,你们有什么想法可以过后提报到我这边来,现在先说装修的事儿,钱丰,你去城里和小虎商量着这两天关了店铺整装修,装修图,让老二画了明天给你一并带去。”唐晓乐是记得德顺布行的格局的,店铺不小,前面门店大些却显得空荡了点,后面是一间仓库,还隔了间房间,钱小虎与胡氏和他们的儿子小柱子就住在里边。   “是,老夫人。”钱管家应声。   “娘,我画画美人还行,这店里要装修成什么样,我哪里能画得出来啊。”钱老二连连摇头摆手。   唐晓乐直接横眉,“你娘教的你遇事儿还没做就先退缩的?”唐晓乐还不打算去城里,上次搬家搭乘马车可把她折腾得够呛,身体还是再养养,先磨磨钱老二,等收工了,她再去瞧瞧。   “娘,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没做过担心搞砸了,您还不得怪我啊?”钱老二低声辩解,他也委屈啊。   “娘叫你做,你自然做得,稍晚到我房里说。”唐晓乐也不跟他费唇舌,转头和林姨娘说到绣活的人工,“婉娘你看,现在她们几个可能做好衣服?”   林姨娘斟酌,“我瞧着您三个儿媳妇都是不错的,只是程氏针法较为僵硬……”   程氏羞愧地接过话,“娘,我这绣工寒碜的,揽不了活,就是慈儿平日里随便动动针线都比我好,我还寻思着找您说说,让慈儿跟着姨娘学女红呢。”程氏他爹就是个穷秀才,自小就没有闲钱给她学女红,就算后来嫁到钱家也只当勉强,都不曾给一儿一女做件衣裳。原本打算在城里给女儿请个教导嬷嬷学琴的,只是眼下是不能了,若是能跟着姨娘学好女红倒也不错,她女儿不比她,是个有天赋的。   “慈儿若是喜欢女红,婉娘你就多费点心,孩子多学点东西总是好的。”   “这是自然,慈儿这孩子乖巧懂事,我看着也喜欢得紧。”   程氏扬眉,“我这就替慈儿谢谢娘,谢谢姨娘了!”她的两个孩子都被她拘在屋里没来。   接着林姨娘又说起工作,“老夫人,我想着绣功有高有低,不如依绣功分配不同的绣活做衣服不同的部位,这样衣服做起来也快些。”   “你说得对,做衣服是得有个章程。”   于是两人直接把钱家所有女人分配了工作:衣服由钱小虎的媳妇胡氏裁剪后送过来庄里,郑氏与陪嫁丫鬟雪梅、王氏与陪嫁丫鬟荷香、林姨娘的丫鬟知书与彩蝶做衣服缝合工作,李仙儿的丫鬟小夏、王氏的另一个丫鬟冬香做装饰部分,林姨娘和李仙儿重在刺绣及质检,唐晓乐倒是可以观摩整体的造型搭配。   这里还要说到钱瑜的丫鬟杏竹也就是玉竹的妹妹是个有天分的,林姨娘打算培养起来做刺绣。程氏的丫鬟珍珠倒是跟上主子了,对女红一窍不通,钱老夫人的两个丫鬟添香、玉竹,作为唐晓乐的‘得力助理’自然免去活计。   剩下的还有钱老夫人身边的劳妈妈、郑氏的陪嫁陈妈妈被唐晓乐分配去照看钱家几个孩子,钱瑜的奶娘曹妈妈自然也必须照顾孕妇的起居生活。   王氏脸上挂着讨好的笑,“娘,莺儿常年跟着我,怕是离了我不行,莺儿很听话的,做活的时候就让呆在我边上,我保证不会碍事儿。”   “工作最怕分心,让劳妈妈陈妈妈多用点心,你不用担心。”   “可是娘,我……”   唐晓乐打断她,凶道:“你不用多说,莺儿都要四岁了,你还整天抱怀里,什么都依着她,早晚得宠坏了,平日里娘没事就帮你带她,你总放心?”   王氏低头抱紧怀里的女儿万分不舍,“是,娘……”钱莺抬头懵懂地看着母亲,不敢说话。   “你们要知道我们是要给贵人做衣服的,得罪贵人可没好果子吃,只有用心做到她们满意,我们的招牌才能打响。这不仅仅是为了我们钱家,也是为了你们自个,我在这边跟你们承诺,所有出过力的都是有工钱的,店里进账多了,你们的荷包才能跟着鼓起来!”   接过四周投来不敢置信的视线,唐晓乐又说:“当然,至于工钱几何,现在还做不得准,要等我们真正开工了,看利润所得做分配,下人也好主子也罢,在我心里头只要有真正在干活的都是平等的。我们的工作一旦开展,你们首要任务就是先将手里的活计做好,做主子更要学会自食其力!”   话罢,个人复杂心绪不得而说。唐晓乐还是就高端定制的家庭项目会做了总结,“从现在起,我们要做就做到最好,打响我们的招牌,争做明城第一家!能不能重新在城里置大宅子离开庄子就看你们了!”   先不说郑氏对于唐晓乐的主子下人平等论心里有多么不得劲,她的相公钱老大就先不满了,“娘,您都给老二任务了,怎么就没给我事儿做啊?”   “老大啊,懂事了,知道为娘分担了。”唐晓乐看着钱老大涨红的脸,眼角爬着笑,“娘就把我们店的招牌和衣服的铭牌一并给你起名了,你要记住了,这可是至关重要的事情,之后还要大家一并做参考,才能决定用不用这个名。”   钱老大一听也郑重其事了,“娘,我保证完成任务!” 第9章 第九章   钱老二与程氏随唐晓乐去了她屋里。   对于店铺的装修,唐晓乐还是有想法的,她打算将店铺一分为四,前面作为店面不需要太大,还是以卖布为主,布行经营了这么多年的生意,人脉不能丢;门设在中间,从店铺往里面去是较为宽敞的过道,左右两间接待室,与接待室并连的后面也是左右各一间试衣间,直接在接待室里边置布帘方便更换衣服;最后是一间仓库,仓库门是过道的终点,而这个门还可以当成一面展示墙。家具的打造上也是重点,布行店面缩小就要合理利用空间,两边定制阶梯型布料展示架,过道门口两边放张掌柜接待台和单人迎宾台;接待室里打造类似现代的简单田园风格五人座位沙发和茶几,还有两块备用椅凳,之后再叫林姨娘她们动手做两套坐垫装配;试衣间要一面全身镜,一座置衣架,和一张长条凳。   唐晓乐没有学过毛笔字,钱老夫人虽识字写得也不好,她只好在案桌上随意画了潦草的格局与家具框架图,细节方面口述给钱老二,让他把图画出来再做指正修改。   “娘,你说的有些都前所未见,不知道木匠做不做得出来?”钱老二绞尽脑汁照着唐晓乐的草图形状才画出来几张图纸,唐晓乐看着还行,“只要技术精湛的木匠琢磨几下还有做不出来的道理?你明天就拿着图纸与钱管家一道去城里,找几个木匠,宁可多给点钱也要与他们签协议,万不可把我们的东西泄露出去做与旁人,否则就得见官赔钱。”   程氏一旁倒了杯茶水放到唐晓乐面前,唐晓乐看了她一眼端起来喝了口,才指着图纸,“这几个地方你过去量了尺寸,画几副美人图好挂着。”顿了顿又语重心长道,“老二,家里也唯你有这方面的才华,给我们钱家好好打造店铺,娘看好你!”   钱老二得了唐晓乐的赞扬,信心倍增,“娘,我会努力的,不让您失望!”   唐晓乐则满脸欣慰,“除了装修店铺的事情,娘还有一件重任要交代给你。”   钱老二听及此挺直了背,“娘,您说。”   “我们店铺既然要为客人量身定做,就需要有衣服的图样供客人选择,娘再与你说说一些我想得到的款式做参考,你画成美人图好装订成册。”随后唐晓乐就现代汉服的一些款式细节、色彩等说了一番,“老二媳妇你协助老二,多去找找灵感。”   “是,娘。”程氏忙应声。   钱老二就唐晓乐说的汉服在脑子里转了一遍,又回到了之前的三幅美人图上若有所思,就听唐晓乐又说:“我们的美人图册除了衣服要吸引人外,美人也要够足够美,也只有老二你能办到了。”   母亲这般信任他,钱老二心中的震撼不言于表,暗暗发誓定要完成母亲所托。   唐晓乐接着软声细语交代了几句,老二两人方才离开,一直到他们晚饭也不见出现,而钱老二房里一直到半夜才熄灯,并且第二天一早就与钱管家去了城里。   相比钱老二的干劲十足,唐晓乐一早就没爬起来,一直睡到日上三竿,起床后脑袋直发沉,玉竹揉了好一会儿才好些,用过膳后劳妈妈过来说是钱老夫人的娘家大哥大嫂过来探望。   唐晓乐搜索好一会儿记忆,钱老夫人如今只剩大哥一家娘家人了,想到钱老夫人与娘家大哥大嫂也有四五个月未见了,就是她生病那会儿也不见他们过来探望,估摸着这次是来送银子的。   钱家城西的庄子,钱老夫人一直交于她大哥一家帮忙照看,这个庄子是个老油坊,都种植花生、黄豆、油菜籽、芝麻、棉籽等能榨油的农作物,今下老百姓穷困得多,做菜都用的动物油脂,只有少数人还有大户人家粮油用的多,因此德顺粮油店里铺的油货少,客户都是与庄子直接合作,故而钱老夫人就与娘家大哥大嫂商议庄子的生意到她那边就半年交一次账簿结一次银子。   这头劳妈妈带着人先去了堂屋,玉竹准备好糕点与茶水接待,唐晓乐收拾一番才带着添香过去,但见她大哥身材瘦长有些驼背,常年劳作黑糙的脸上尽显老态,倒是她嫂子脸色红润,还颇为富态,一见她来忙站起来相迎,拉着她的手热情寒暄了一阵,才庆幸说道:“你大哥一听说你生病就想去探望,哪知赶巧王员外家要一批油要得急,说是要运往外地,他侄子想做这方面的生意,再后来便听说你们搬来了庄子,你身体也无恙,我们才稍稍放心,这不你大哥还天天念叨呢,如今见你大好他啊也能睡上安稳觉咯!”   唐晓乐点头致谢,“劳大哥大嫂挂念,大夫说我这身子只要好好调理也能长命百岁!”   “这就好,你好好养着,断不能走在大哥前面呐。”她大哥唐兴不善言辞,脸上的表情倒是真心实意。   她大嫂陈三娘一听不满地斥了一句,“我说老兴,这高兴的日子你乱说什么胡话呢。”   “嫂子,没事儿,大哥这是关心我呢,我明白。”唐晓乐笑着转移话题,“对了,上一次就听嫂子说,唐志这孩子年头订亲了,想着也快成亲了吧。”唐志是钱老夫人的孙侄子,有十七岁了,侄女李仙儿倒只比他大一岁。   “可不,我们两家定在农忙收成后就成亲,傻小子天天乐呵着呢。”陈三娘说到孙子的亲事一脸喜庆,她这孙媳妇可是城里如家客栈老板的二姑娘如玉。唐晓乐却知道的,这二姑娘是个庶出的。   “三娘,日头也不早了,先把账簿给了妹子点算点算。”唐兴这时在旁边插了一句。   陈三娘顿了顿才敲了一把脑袋,“瞧我这记性把这么重要的事情都给忘了。”说着将带来的包袱打开,拿出账簿给唐晓乐递过去,另外又拿了一包东西出来,“还有这是这半年结算出来的银子,共五百六十八两,你点看看。”账簿平时都是陈三娘与儿子在做,这些银两是抛开人工等成本所得的利润。   银子放在桌上,唐晓乐随意翻了两下账簿,“大哥大嫂我自是信得过的。”她大哥是个老实的性子,但她大嫂可算精明了,这里头有没有猫腻她不看也知道,钱老夫人以前就没与她计较了,现在她当然也懒得说破,“这些年要不是你们帮我看着庄子,我哪能这么轻松。庄子里的头头道道也没有人比你们更清楚的了。如今我们钱家散了家财不得已搬到这里,等于是要从头再来了,我就怕精力跟不上,顾得了这边就顾不了那边。所以我想着不如将城西的庄子全都交给大哥大嫂打理。”   话说到这,陈三娘眼睛都亮了起来,心头难掩激动面上却是惑色,“妹子,这是个什么说法?”   “我是这样想的,大哥大嫂帮我全权管理庄子,只需约定每半年给我利润的五百两银子,多的算是我给侄孙子的成亲贺礼,当然了生意都是要越做越好的,两年后你们就要给我利润的五百五十两,五年后是六百两银子。”   “妹子啊,这生意当然谁都想越做越好,可要是万一呢?”   唐兴可不管这些,能帮上他妹子他就乐意,“三娘,还有几年的时间我这把老骨头还能多干活给妹子挣些银子,你就不要计较那么多!”   “那行吧。”陈三娘看他这么不给她面子就有些不情愿。   唐晓乐可不管这些,“嫂子,老油坊赚不赚钱想必你比我清楚。既然你和大哥都愿意帮这个忙,那我们就签个协议,当个见证。”   “什么?还要签协议!”陈三娘难以置信拔高了声音,指责道:“妹子,你这是不信任我和你大哥呐,枉你大哥这些年来辛辛苦苦帮你看着!”   “嫂子,你别误会,这白纸黑字不止是为了保障我,也是为了你们自个,日后要是生意大好,你也不愿意我找你多要银子不是。”   唐兴听这话就不太高兴,“妹子,这挣的钱多少都是你的……”。   陈三娘赶紧打断他的话,“你瞎插什么嘴,妹子说的是个道理,签了协议,也是给妹子一个保证!”   唐晓乐点头也不多说,让添香把钱老大喊来写了两份协议,签了名字按上手印了了此事,才说起其他,“大哥,你也好久没见仙儿了吧,我让人把她喊过来了,呆会你们好好聊聊。”   “是啊,仙儿这孩子上回见她还染了风寒,这孩子得说说,自己身子别不知道照顾。”陈三娘接过话,转而又问道:“仙儿今年也有十八了吧,可说了人家?”   唐晓乐叹了口气,“上回向媒婆打听了家不错的,谁知道摊上老三那个不孝子,到底给耽误了,我想着过些日子再给她看几家,嫂子也费点心帮忙看看。”   “老三那孩子是得多教育教育!”陈三娘对不争气的钱老三也是无语,“回头我去问问,仙儿这孩子命苦,就盼着给她寻门好亲事,也好慰了小妹在天之灵。”   随后李仙儿过来拜见舅舅舅母,几人坐一起又聊了一番。唐晓乐留他们吃过饭,才赶了牛车回去。 第10章 第十章   转眼到了庄稼秋收的农忙时节,庄子里的农户们一番热火朝天,绣房里飞针走绣赶着开业前的衣服,劳妈妈和陈妈妈照看着钱书宁、钱书宇、钱莺三个孩子,唐晓乐左右没什么事儿就带着添香、玉竹两个丫鬟去了城里,打算看看铺子的装修情况,钱老二前些天就和她说过在收尾了。   小赵把马车停在铺子旁边,两丫鬟扶着唐晓乐下了车,门口上边招牌还遮着红布。上回钱老大给店铺起的名字“云中美人阁”全票通过,唐晓乐也顺利加上了品牌标志——英文字母“Q”,分别直接绣在后领、半腰上当防伪标志。   唐晓乐一进门,还在监工照看铺子的钱小虎眼尖地迎了过来,忙朝里边喊他在仓库里的媳妇胡氏烧水沏茶,然后带着唐晓乐往里边看,左边接待室里头两个木匠在做前些天才让钱老二画的人形模特,店铺整体装修差不多完工,就差打扫整理和后期的装饰。   仔细瞧了一圈,唐晓乐就去已经打扫过的右边的接待室休息,胡氏上了点心茶水,唐晓乐与她问了几句,便放她去整理仓库。   没过多久还在城里收到消息的钱管家就从牙行那边带了个衣衫褴褛的小丫头赶回店铺,这是前两天唐晓乐嘱咐他买的,要求长得喜庆、口齿伶俐,好当接待迎宾员。小丫头名唤三丫,刚满十四岁,浓眉大眼,身体瘦小,怯生生地朝她跪下谢恩,声音倒是响脆。家里穷,爹娘又是个重男轻女的,眼看儿子要成亲便卖了她换钱,要不是钱管家正好去牙行看中她,不日就要被卖去了青楼。小丫头眼睛跟会说话似的,看着她闪着泪花,唐晓乐瞧着不禁心疼,拉着她起身,“我给你重新起个名字可好?也算是告别过去,在钱家重新开始。”   “奴婢谢老夫人赐名。”三丫复又跪下,一旁的添香忙把她拉起。   “往后你就叫迎秋,等咱们美人阁开业你就过来这里当差。”   迎秋感激涕零又喜不自禁。响午过后,随着唐晓乐回了庄子,添香带着她去梳洗,给了她一套旧衣服先穿着,迎秋穿着偏大。林姨娘得了唐晓乐的吩咐又在任务单上加了两套迎秋的迎宾服。唐晓乐打算培养她几日,等到了店铺快开业的时候再送回城里,以后就和钱小虎一家居住在新租凭的套间房里。   再说钱老二这边,除了刚开始的几天在城里和木匠探讨,期间又去了几趟店铺查看,其余的时间都在自己屋里作画。先后画出了好几个款式,一一与唐晓乐和林姨娘几个研究半天,几次回去重新修改,唐晓乐都不得不佩服他的耐性。经过一番调整钱老二终于画出了二十幅美人图装订成册,封面行云如水写着“云中美人阁”五个字,落款钱钧儒。店铺所需四本,因此钱老二眼下几日都在临摹美人图册,日后待有新款衣服再另起一册。   农忙过后,唐晓乐很快得了消息,因着秋收一结束百姓向灾区捐粮也到了尾声,知府衙门不日将对这些善心人士予以褒奖和大力宣传捐粮事迹。唐晓乐遂开了家庭会议,将美人阁的开业时间定在官府颁奖当日,也是一个庆祝店铺开业的好时机,是以钱家各方各司其职快马加鞭在做准备。   会后唐晓乐留下钱老大谈话,问及与衙门交接粮食是否已经妥当,朝廷集了粮食是一批批送往灾区,所以钱家的粮食早就到达灾区救济灾民,得到满意的答案后唐晓乐表扬了钱老大几句,末了情绪低沉,“老大啊,娘自从大病一场后,这脑袋倒是越发清醒了,娘老了大概也没几年活头了……”   “娘,您说的什么话呢,儿子看您身子骨才是越发实了,定能长命百岁的!”钱老大慌忙接过话,心里不是滋味儿。   唐晓乐轻笑,“你啊,要想娘长命百岁就要学着扛起咱们钱家的重担啊。”   钱老大看着母亲脸上挂着温和的笑意,眼角的鱼尾纹都舒展开了,心里顿时一阵轻松,“娘教训的是,儿子惭愧!”   于是唐晓乐叫他跟着钱管家上手处理这次秋收的新粮食,给之前预定新粮食的客户送货上门,结算银钱回收字据,除开给农户的工钱和粮食,还额外按人头奖励一笔给他们的辛苦劳作金,并言明以后就让他负责庄子这一块后勤上的生意,嘱咐他多跟钱管家学习。   ……   云中美人阁开业当日,由钱老大、钱老二、钱管家主持,店门口放着两排高脚花篮,吉时一到,店铺招牌揭下红布的同时钱小虎点燃炮竹,顿时一阵噼里啪啦格外热闹吸引了街上各路行人纷纷围观,接着一阵敲锣打鼓传来,原来是衙门报喜的官爷往美人阁送来了嘉奖钱家善举的锦旗,并祝贺开业大吉,钱老大接下锦旗,钱小虎塞了包红纸给两个官爷,他们方才离去,而这面锦旗已是钱家的第五面锦旗。   钱小虎接着带四喜、全九、春宝三人疏开围着的人群,留出店铺门口的一片空地,钱管家才向围观的群众开始介绍店铺的营生,迎秋梳着双平髻穿着喜庆的粉红衫裙一手牵着打扮得跟个吉娃娃似的小柱子(钱小虎五岁的儿子)站在一旁,两孩子衣服新颖看着十分讨喜,这还不够,随着钱管家主持的声音知书、彩蝶、冬香三人穿着美人阁制定款衣服盈盈走了出来站到前面的空地上……   唐晓乐计划中的宣传手段就是让钱家的女眷穿着美人图册里的衣服在人流量多的地方出没,有人询问这广告才打得快,花出去的银子也要快快赚回来才是,不然她可要叫穷啦。因此郑氏带着丫鬟雪梅回去她娘家的酒楼,王氏和丫鬟荷香在护院小张的陪同下出现在了集市,程氏则带着丫鬟珍珠和护院小王逛起来胭脂店。而另一边唐晓乐和李仙儿直接去了明城香火最旺的寺庙,同行有添香、玉竹、护院小赵。   本是鸠占鹊巢的灵魂,对神鬼之事往不信也敬畏,但架不住李仙儿向往之,只好带她前来,到了寺庙的山脚下,李仙儿穿着素白裙装像是从美人图册里走出来的仙子一下子吸引了路人的目光。唐晓乐抬头见那山路阶梯,望而却步,虽说她调整饮食每天也稍作运动,身体健实了不少,但也不确信现在这副身子能不能经得住那么高的山路啊,真不知道钱老夫人以前是凭着哪般毅力爬上去的。环顾了四周一圈,见山脚下有让人歇息的亭子,踌躇着,不然让李仙儿自行上去,她在山脚等她?正想着,不远处传来一声叫唤。   “钱老夫人?”   唐晓乐寻声转过身看去,见是一老夫人,想了好一会儿才道:“原来是薛老夫人,今儿这么巧你也来上香。”钱老夫人信佛,与同样礼佛的薛老夫人在寺庙有过几面之缘。   “是呀,倒是许久未见你过来了。”薛老夫人面带微笑温和有礼,看着气色很好,可见平日操心不多。   唐晓乐拉着李仙儿道:“身子不大好,休养了一段时日,见今日风和日丽便带我侄女过来一趟。”   “仙儿见过薛老夫人。”李仙儿向着薛老夫人福了福身。   薛老夫人远远就见钱老夫人身旁的姑娘家像是飘仙人儿,这会儿更是不免多看了几眼,“钱老夫人可是好福气啊,侄女生得这般花容月貌,满身轻灵之气我这老太婆见了都喜欢得紧。”   “薛老夫人谬赞了。”李仙儿红了脸,羞涩地低下头。   “这丫头不经夸。”唐晓乐哈哈一笑,看向她身边的小人儿,“这是你时常夸在嘴边的小孙子吧……”声音在见到那张绷着的稚气小脸戛然而止,似乎像极了她脑海里某个人的缩小版。   薛老夫人注意到她的面色有点奇怪,仍是笑吟吟道:“是呀,我那次子的小子,靖文,还不快拜见钱老夫人。”   薛靖文这才面无表情地作揖,“钱奶奶好。”   “这小子就是个小面摊,在家都不见笑一下的。”薛老夫人想摸孙子的头却被躲开,似是习惯了也不在意。   唐晓乐此时已恢复笑脸微微俯身与薛靖文说:“我记得你,我家孙子钱书应经常在我面前提起你,说你是他们学堂里的天才。”今日休沐钱书应吵着要来她没答应,可惜了萝卜头提起偶像崇拜的星星眼了。   薛靖文闻言不可置否,想到钱书应那张蠢脸,倒是没想到会在这边见到他天天挂嘴边的奶奶,继而却道:“奶奶,钱奶奶,我们还是先上山吧。”   “噢,说得是,那我们快些上去吧。”经孙子一提醒薛老夫人就有些着急了,今日私塾休沐,孙子是与承天寺了然方丈有约。   唐晓乐暗暗苦笑,知他们定是有事儿也不废话,几人转身上山,途中心想,这个小学霸虽然是个小面摊倒也知道绅士,爬一段就在前边等她们上去。好不容易爬上山,唐晓乐双腿发软,未免打扰就先与他们分别,领着李仙儿等人去了给香客休憩的地方。休息了一会儿,谎称身体不适交给李仙儿一荷包香油钱,让她代为求福,李仙儿不放心被一再催促才犹豫走了,添香提着上香篮一并跟去。   秋高气爽,山上景致非凡,举目望去,天空澄碧,纤云不染,远离尘嚣的寺庙香火萦绕,唐晓乐也升起了闲逛之心。   那边李仙儿与添香烧香诚心拜过菩萨,祈求菩萨保佑老夫人长命百岁,云中美人阁生意兴旺,捐了香油钱,之后被几个夫人小姐围着问她及身上的衣服。等回去却没见唐晓乐,两人只好四处走走寻找,却没注意到在她们不远处两个男子虎视眈眈的跟着她们。   作者有话要说:  哈哈哈,不管你们信不信,本文是有男主的。 第11章 第十一章   在山上繁枝茂叶一宁静之处,唯有风吹过树叶沙沙的声音,此时,一株老树下,一老一小手执黑白棋子就着石桌相对而坐,桌旁站着的锦衣青年两手放在身后观着棋局。   忽然一女子尖叫声打破了此处的沉思,锦衣青年快速往声音方向跃去,一老一小对视一眼也跟在身后。   原来是添香被打晕了,两个心怀不轨的男子瞧上李仙儿的美貌欲欺辱与她,等了然方丈和薛靖文到时两个行凶男子已被锦衣青年制服打趴跪地求饶,而李仙儿摊在一块大石头边上掩面哭泣,晕倒的添香躺在不远处,庆幸的是李仙儿只薄纱外套被毁坏,因着衣服的款式特别倒也不影响穿着,只是难免被吓到浑身发抖。   “偶弥陀佛!”了解方丈双手合十,后迈开腿快速去找人来处理。   锦衣青年对李仙儿梨花带雨的模样面上倒无多大怜惜之情,作为一个成年男子,他只能瞅了一眼身边的小不点,薛靖文面无表情自觉上前查看添香,见无不妥,便对李仙儿说道:“钱家小姐,你莫哭了,不会有人再伤害你,你还是将你家丫鬟扶起来吧。”   李仙儿这才抹抹脸,撑起一身柔弱,走过去与薛靖文一并扶起添香,梗咽道:“谢公子大恩……”   等唐晓乐接到消息随小沙弥来到寺庙的厢房时,李仙儿情绪已经好多了正坐在床边照看着添香。唐晓乐拥着她十分自责,“没事就好,没事就好,都怪姨母不该让你一个人……”她们出门带着护院就是防范危险,没想到还是碰到了这种污秽之事。   “不怪姨母,怪仙儿不该私自走开应该等您过来……”   唐晓乐安抚她后去了另一间厢房,此时薛老夫人也过来了,不免拉着她一阵宽慰。   唐晓乐自是感激不已,“今日多亏了有你们,仙儿才能幸免出事……”   “吉人自有天相,这是菩萨保佑呢,敢在菩萨眼皮底下犯事儿,菩萨也不会答应!”   唐晓乐后又与一旁泰然的锦衣青年道谢,见他摆手,“老夫人不必放在心上,相信换成他人也不会容许这种事情发生。”   看着锦衣青年身上的气度,唐晓乐也知他出身不凡,不曾想竟是京城谢家公子,谢承轩,因排行老三人称谢三。钱老夫人虽未及京城,但京城权贵之事也听过不少,如今看来谢家与薛家是世交果然不假,传闻谢三公子一表人才文武双全,明明满腹经纶却喜经商,气宇轩昂风度翩翩,堪称京城“第一夫婿”也不为过,唯一的缺点大概就是洁身自好死活不娶妻吧。   而薛家,明城家喻户晓,当年薛老太爷在朝位于高位,因老妻病逝后执意告老还乡,薛老太爷有两子,一并丁忧回了明城,并创办了行知私塾,守孝三年后两子又返回官场,哪知才过了十年,薛老太爷含笑而逝,子欲养而亲不待,这弥补不了的遗憾让两子失了为官之心,权势于他们薛家而言从来不是首要的,长子薛学仁,也就是如今的薛老爷子,丁忧后携妻未再踏进京城一步但也不干扰子孙前途,故而薛老爷子的子女都在京发展,只二儿留下孙子薛靖文陪伴二老。再说到薛老太爷的次子薛一然乃当朝太子太傅,当年还是太子的皇帝三顾茅庐将他请回的京城。   这也是钱老夫人与薛老夫人相识却不相交的原因,有些人不是你想攀就能攀上的。   唐晓乐也不多做停留,等添香醒过来就急忙带着几人回了庄子,招来钱管家让他忙里抽空去一趟明城薛家送上自家产粮油和之前花坊晒干的茉莉花茶、菊花茶作为谢礼,并赠与谢三公子一块云中美人阁特制的贵宾牌子,只要他有时间便可以到美人阁免费为他独家定制一套男装。   云中美人阁开业后并没有门庭若市,但第二天陆续有生意上门,美人阁独家定制业务完全交给经过唐晓乐培训过的程氏和胡氏二人负责,一个管销售,一个管业务,程氏的丫鬟珍珠也培养成为客户服务员。两人随陈家升的马车入城,钱家应去私塾再到云中美人阁,最后才去的德顺粮油店,午后也是如此返回庄子。而钱小虎如往常做布行的生意并打理美人阁的账目,在送货上门或是客户上门都会向新老客户宣传店里的独门生意。   如今钱老二作为美人阁的专属设计师,能很快的理解唐晓乐所说的款式并且加上自己的灵感,为谢三专门绘制了一幅美男图,很快带去店里等待美人阁第一个VIP客人,这一看就是唐晓乐的手笔,赠与谢三的木牌正面刻着VIP三个英文字母后面刻着店铺招牌,寻常人并不能理解字母的意思,这是唐晓乐故弄玄虚的神秘。   于是闲来无事又对的钱家布行转型模式有些好奇的谢三持着木牌来到云中美人阁,刚进店门,就被一句清脆悦耳的“欢迎观临美人阁”给迎接了,作为迎宾接待员迎秋现在一见客人上门就能反射性地挂上喜悦的笑容问候。钱小虎在掌柜台前翻着账簿抬头一见是位俊朗的男子马上想到父亲的叮嘱,忙上前接待。   谢三倒是满意,随意打量了店内设施,入门便可见的是左右高挂的两幅壁画,足有半丈,其中一幅壁画中的美人他记得,钱家表小姐李仙儿那日身上所穿的衣服与之同款,现在看来果然飘飘欲仙。而店內两边陈列的布样,因不同以往的摆设,挑选起来十分方便,还算新奇。   中间往里边去的门上挂着粉紫色的纱帘伴珠帘,一看就是女子喜欢的,门口的小姑娘笑嘻嘻地迎他进去,却见走道两边两排木头人穿着美人阁独有的样衣,犹如两排美人在热情的相迎,一时间让他不由自主地起了鸡皮疙瘩。   “谢公子,这边接待室请。”迎秋说着退了出去,因是男子就由钱小虎全程作陪。   谢三进去后不禁讶然,所谓接待室里边的桌椅都是他未曾见过的,里边还摆着一张不知何用处的窄床榻。   “谢公子,我们当家娘子正在另一边接待客人,还请您先在此稍作休息。”钱小虎脸上挂着歉意,动手泡了盏菊花茶,向他介绍道:“这是我们美人阁独有花茶,您感兴趣的话可以品尝看看合不合您的口味儿。”   谢三看着茶盏上漂浮的菊花,随手打开桌子上摆着的两个茶叶壶看了一眼,并不陌生,正是两日前钱老夫人送的谢礼之一。   钱小虎察言观色解惑道,“我们老夫人好养生,这菊花茶、茉莉花茶都是老夫人建的花坊所制,您别看是小小的干花,却有着养身功效,菊花茶清热解火、疏肝明目,茉莉花茶润肤养颜、提神消食。”   “倒是稀奇。”谢三会心一笑。   不一会儿穿着客户服务员特制服装的珍珠走了进来,托着一个大碗两个小碗,将托盘放置在床榻边的高脚桌子上,清晰可见大碗里的清水放在一块白巾。   珍珠福了福身,“奴婢珍珠,本店在贵客等待期间会赠送本店的独家美容服务,谢公子可有需求?”珍珠从未见过这么俊的公子,整个脸红彤彤的强装镇定。   谢三对此习以为常,好奇道:“何为独家美容服务?”   “这是我们老夫人独有的方子,称为面膜粉,只需将面膜粉涂于脸上皮肤,便能起到清洁紧致、美白嫩肤的功效。”   “那就试试。”   珍珠颔首,“还请公子移驾到那边的床榻躺着,奴婢会坐在床榻头前边的椅子上。”待谢三躺着,她又说:“还请您闭眼,奴婢先为您擦洗脸上的皮肤。”   擦脸后谢三没有闭眼,而是看着珍珠将托盘上一个小碗中的水倒进另一个放着深色粉末的小碗,用碗边的一根扁木棒搅拌至浓稠。   “公子,奴婢现在要将这碗面膜粉涂到您的脸上,您请闭眼。”涂抹完后珍珠解释道:“玫瑰粉需要附在脸上小一会儿,方能吸收达到功效,还请您现在稍微养养神,等会儿时间到了奴婢再为你擦洗干净。”   于是谢三闻到所谓面膜粉的味道像是有玫瑰花的甜味儿。   唐晓乐之前建的花坊晒的第一批干花就用在美人阁,花坊只能小批量生产,用于美人阁的待客之礼最合适不过,加上适合的宣传花茶养生理念、面膜粉的养颜美容功效,逐渐积累客户的口碑,相信只要是女人就会动容,很快可以在定制客户群里脱颖而出。   擦洗后,谢三注意到珍珠拿着的洗脸巾上的特殊图案,听她说是云中美人阁的招牌标志,心想这小小的铺子还真是别具一格。照着珍珠拿过来的镜子,谢三只觉得自己脸上凉凉的很是透气舒服,摸了两把脸,仔细一看果真白净许多。   没过多久,程氏和胡氏结束那边的接待过来了。谢三经商多年也交手过不少女商人,故对于生意上面的男女设防并不大,更何况钱小虎一直在一旁陪笑。虽然美人阁是做女人生意,但程氏和胡氏得了唐晓乐的嘱咐,有了思想准备还算镇定,反正往后也不多见。   程氏是有听婆母说过这谢公子救了仙儿的事情,很是从容得先谢他一番,然后拿出为他设计的衣服图纸。   观看画作,玉树临风,能看出他们的用心,谢三对此无追求也格外满意。   接着胡氏为他量身,并解说要用的布料特点。   最后程氏翻开设计图纸,下面是两份协议书,协议中注明了定金与交货日期,承诺交货延期就免除三分之一的定制费用,交货日期一般是五日,当然谢三是免费定制。   谢三对此眼前一亮,签字后,遂问是谁的手笔,程氏也不隐瞒,没想到美人阁竟是钱老夫人一手规划的。谢三对于钱老夫人印象并不深刻,没想到这么有趣。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应该不能更新。。。谢三当然不会是男主。。。。 第12章 第十二章   这天,玉竹为唐晓乐梳头,惊喜的发现她白头发减少了很多,这么一说添香也凑过来看,跟着说她脸上的皮肤白了,都显得年轻了。天天一碗芝麻糊,喝花茶,几天做一次玫瑰粉面膜,加上刻意的膳食,现在的她身上的肉都能撑起衣服了,照过镜子确实和第一天来的时候差别很大,唐晓乐没有特别去关注,她还没能接受自己这副样子,想着能改善一点是一点吧。   “稳婆和奶娘找得怎么样了?”算算日子钱瑜也快生了,上回见她挺着个大肚子在训陈家升呢,唐晓乐才记起这事儿,临近产期越是焦虑,脾气渐长也能理解,不过亏得陈家升哄得住她,也不知道和她怎么说道,以前钱老夫人还在时,惯会找她见天儿的闹,现在想想唐晓乐就头疼得慌。   添香回道:“找着了,劳妈妈一大早就去城里接人了,奶娘等生了再让过来。”   “嗯,那就好,先准备着,需要什么和稳婆问问,别到时候手忙脚乱的。”   “等稳婆来了,奴婢就去问问。”   “我要的那些花茶材料买回来了吗?”唐晓乐打算先做一批花茶的复配方出来,当赠品加以推广再囤一批售卖。就是绣房里,都在做赠品的特色店铺香囊袋,林姨娘交给了杏竹和钱慈练手,美人阁的招牌标志林姨娘教过后也是给她俩绣的。   添香朝外看了天色,“钱管家起了个大早,估计这会儿在回来的路上了。”   唐晓乐听着就没再说什么,吃起玉竹端来的早饭。   玉竹这才想起一个事儿,笑道:“晨时应少爷出门前还拉着奴婢提醒您别忘了他的花蕊糕呢,奴婢差点给忘了。”   “这孩子就记着那张嘴了。”唐晓乐眉目舒展,“你去厨房里和刘氏说说,就是上次做给书宇他们吃的那个点心,多做些,明儿让他带去学堂。”上次做给几个孩子吃,书应下学知道了也闹着要。   “诶,奴婢这就去。”玉竹应声走了出去。   “添香,你待会儿去花坊看着帮忙,我自己出去随便走走。”唐晓乐吃完,添香把吃完的碗筷端走。   庄子里正是一番农忙后的萧条景象,唐晓乐每天早晨都要四处走走,强身健体。原本的几块菜地都被采摘了,只一块菜地重新长了菜苗,其他都被废弃了,说起这个她也心虚,随心的一个举动促了亏本生意,最后那些蔬菜卖出去的不多,大多拿去送人,连庄子里的农户也没落下,唐晓乐想想还是多种些品种自家吃得了。“种瓜得瓜”这种事可不是百分百的。   正感慨着,忽然一个黑影朝她扑来,双腿就被抱住了,吓了她一大跳,捂着胸口摇摇欲坠,惊魂未定地看向罪魁祸首,竟是失踪了一两月的钱老三,此时跪在她的脚边抱着她的小腿痛哭,“娘啊……儿子回来了……娘,我知道错了……”   当时钱老三拿了王氏的私房钱,就跑去和狐朋狗友鬼混,银子很快就花完了,心知不能回去,就找鬼混的朋友们借钱借了个遍,又是一通纸醉金迷,欠了一屁股债实在赖不住了最后被朋友赶了出来,就听说自家的什么美人阁开业,心想他娘心情应该不错,特地搞得更加落魄灰溜溜赶回来认错。   唐晓乐被她抱住踢都踢不动,看着他鼻涕都蹭身上来就犯恶心了,忍着气说:“老三,你先放开我。”   钱老三抬头,还飘着泪花的眼满是希翼,“娘,您原谅我了?”   “你先放开!”唐晓乐面无表情,“回去再说。”   “诶!”钱老三当是被原谅了,喜笑开颜站起身来随着唐晓乐回去院子。   刚进院子正好碰到已经回来的钱管家和小赵几人在说事,几人见到跟在老夫人身后的钱三爷还有点发愣。   唐晓乐面色越冷,冲几人开口:“愣着干什么!还不快把人给我绑了!”   钱老三原本还放松着,没来得及逃跑就一路鬼哭狼嚎被绑去了堂屋。   等钱家除了没在庄子里的人都过来后,钱老三已经换了一副面孔,一脸悔恨地跪在堂中央,声俱泪下,“娘,我执迷不悟我该死,我知道对不起您,您就骂我吧,把我骂醒……”   “娘不骂你。”唐晓乐微笑更让他渗得慌,“你既然知道自己做错事了,当着全家的面儿你说说你都做错了什么?”   钱老三环顾四周,连几个孩子都睁大了双眼目光炯炯地看着他,只好收回视线不敢再看,结结巴巴地说:“娘,我,我不该不经过您的同意就跑出去。”   “还有呢?”   “不该……不该拿王氏的银子……”钱老三说着仿若赴死决绝,脑袋往地上一嗑,连磕三下,声音老响,起来额头肿得老高一块,痛得一脸扭曲发誓道:“娘,这些日子我终于领悟了您的苦心,外面的人都不会真心对我,我一定会痛改前非好好做人!娘啊,您一定要相信儿子啊!”   唐晓乐继续保持微笑,“疼吗?”   钱老三怔怔,“疼……”   “那娘只会让你更疼!老大,家法伺候!”   叫到名的钱老大懵逼,“娘……咱家有什么家法?”   “给我寻鞭子和戒尺过来。”唐晓乐瞪了他一眼,又说:“算了,钱丰你去。”   钱老三瑟瑟发抖,哭喊得叫一个凄凉,“娘,我真的知道错了,不要打我啊娘……”实在想不通,他娘怎么变得这般狠心,以前只要他稍微使使苦肉计他娘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唐晓乐一手鞭子,一手戒尺,横眉冷对,“自己选,要哪个?”   “娘……”   “选!”   钱老三磕磕巴巴选了戒尺,规规矩矩把双手伸了出来,只盼挨过这打他娘可以消气,哪知他娘又喊了他大哥。   “老大,你来。”   “娘,这……”   “等下你们每个人都给我打,谁敢偷懒一下,就替老三受罪!”   “娘——”钱老三瞪圆了眼,简直在经历噩梦,“娘,我可是您亲儿子呐——”   “打!”   钱老三躲都没地方躲,双手被架着打,哭嚎得那叫一个犀利,几个孩子都捂着耳朵躲在大人身后不知所措。王氏可是痛快了,还多打了几下……   “从今天起每个做错事的人都要接受惩罚,不论男女老少,这就是咱们家的家规家法!”唐晓乐一锤敲定,小赵几个上来把钱老三拖了下去。   闹剧收场后,大家散开时才注意到堂屋门口站着一个陌生美男子。   仙儿一霎间愣在原地,吃惊道:“公子……”不知为何紧张不已。   当下大家都好奇地看向这俊公子,唐晓乐皱眉地催赶才带着八卦的疑问离开。李仙儿紧张得心怦怦像是要跳出来,唐晓乐看她蹙在那不走,心里有点不对头地咳了一声。李仙儿这才抬脚,经过谢三时还低着头福了福身,“见过公子。”匆匆离去。   “钱老夫人打扰了,今日前来是想拜访您的。”谢三有些歉意地笑道,他也没想到来得这么不凑巧啊,倒是钱老夫人处置起人来眼都不眨一下。   唐晓乐颔首,看着他身上美人阁出品的男装还是很赏心悦目的。   上座看茶后,谢三才道明来意,因对于云中美人阁的服务满意加上感兴趣想在回京前拜访钱老夫人,一来道谢二来也探讨探讨生意经。   谢三来明城一月有余,除了探望薛家二老,主要也是逃婚来了。这要从谢母说起,谢母高龄才怀的谢三,又是幼子,自然十分溺爱,巴不得把所有好的东西都送到他跟前玩儿,也亏得谢三除了生性不羁倒也没长歪。年岁一到,谢母就热衷给他看媳妇儿,谢三当然不依,能挡就挡,各种哄着谢母,年过一年,这不,今年都二十三岁了还单着,谢母再也不听劝了直接给他敲定了婚事,逼不得已谢三只能离家出走了。眼瞅着谢母气应该消得差不多了,婚也退了,拍拍屁股打算明日就回京城,想了想好像还有个啥事没做?不多时打听了方位便一人快马到了钱家的庄子里。   唐晓乐虽学的市场营销,但她对这方面兴趣并不大,在大学就修的营养学,嫁人后日子更是悠哉,只在家人的健康和自身的美容上下功夫了。一不小心上了钱老夫人的身,也是被迫无奈当了家。就谢三的出身,小小的美人阁能被他看上眼也算福气了,当然唐晓乐是不会承认的。   两人就云中美人阁展开话题,谈了谈她创建美人阁的一些理念,还有铺子注重的诚信经营。谢三对于独家定制兴趣倒不大,因为无法做大,贵在口碑,倒是对美容面膜和养生茶多问了几句。   “你来得巧,正好尝尝我新改良的花茶,不过这茶啊还是要女子喝更适合些。”   唐晓乐没觉得有什么,直接邀请他试新茶,早上钱管家就是得了她的吩咐去城里药铺采买了一堆花茶用料。玉竹很快送来了花房里还在包装的新茶,泡了一壶,倒了两杯。谢三喝了一口,他是吃不准里头加了什么,但是有上回在美人阁做的面膜粉味儿。   “这茶名叫益气养颜茶,里头加了玫瑰干花、红枣、枸杞等,喜欢甜味儿,还可以加点红糖块,补血益气,养颜美容。”   “这么说来男子确实不合适。”   “这就得看配方了,男女皆宜的花茶也很多。常说有病吃药,但是药三分毒,药可以治病但不能养身,这时候花茶就可以作为身体保健品来饮用。”   “这么说来那面膜粉也是有其他配方的?”   然后两人说着说着直接谈了笔生意,唐晓乐是最不愿管事的了,只出花茶和面膜粉的配方,其余谢三自己操作处理,带到京城发展,花茶除了有益气养颜茶,还加了清肝明目茶、补血驱寒茶、镇静降压茶等配方,面膜粉加了七子白中药面膜粉,作用是祛斑祛痘。由谢三自己抄笔记录,末了,写了两份合作合同,各执一份,利润二八分成,唐晓乐也不多占便宜,愉快签了字。最后谢三留下京城的通信地址,唐晓乐承诺把能出的花茶配方赶制出来一小批后天送去薛家给他带回京城。且不管他是怎么把生意做起来的,后面花茶和面膜粉确实在京城的妇人圈里流行了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  花茶和面膜粉百度的。。。。。 第13章 第十三章   谢三带着一堆花茶回了京城,花坊里还是照旧做着美人阁的那批货。两日后的一个半夜里,钱瑜肚子发动了,把几个院子都给闹醒了,因着第一胎加上钱瑜吃得多又不运动,生得十分不易,叫声惨绝人寰,陈家升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在房外来回踱步,一直到第二天响午,才举家迎接了大胖小子的出生。   钱瑜生完脱力昏睡了过去,产婆麻利擦洗干净孩子抱了出来,陈家升看着跟皱皮猴似的儿子,就是丑的他也激动得整个人都抖了,“娘,您给起个名字吧。”   唐晓乐看了几眼,小孩子刚出生都一个样,“就叫书恒吧。”然后指着曹妈妈接下来给钱瑜做好月子,再叫劳妈妈去城里把奶娘接过来,这奶娘姓黄,家里小女儿才出生半年,接了钱家的活儿直接给断奶了,唐晓乐也就打算请个月子时间,出了月子照顾孩子还得钱瑜自己来,省得整天咋咋呼呼没事干。大手一挥,其他人就去继续手中的活计,她也累了一宿,脸色不太好,交代完了,喝了点粥就回自个屋里休息了。   第二天一大早,钱瑜婆母提着一篮子鸡蛋来看坐月子的儿媳妇和大孙子,同行的还有陈家升痴傻的弟弟傻根,陈母年轻时就守寡,独自带大两个儿子,不幸的是小儿子小时候发烧给烧傻了离不得人,只好带了过来。当时为了改善家里情况陈家升执意做了上门女婿,陈母哭了几天也只能接受现实,之后陈家升就做了粮油店的掌柜,手里有了些银子也能给傻根看病,好在傻根瞧了病虽然还是傻,人总算可以干干净净,不让儿媳妇嫌弃到尘埃里。   陈母没什么本事,一顿饱一顿饥带大了两儿子,性子就是忍气吞声型的,被欺负了也不说话顾着哭,能躲就躲。儿媳妇看不起自家她也晓得,从来没敢主动上钱家的门,生怕给大儿子丢人。虽说大儿子一月总会带儿媳妇回家一躺,但她也能看出来不情愿,嫌七嫌八的,大儿子成亲一年多终于得了个小子,后继有人了!陈母老泪盈眶揣着好不容易攒了一篮筐的鸡蛋带着傻儿子来看望。   唐晓乐身体还没缓过劲来,在堂屋里接待了她,不一会儿陈家升一脸喜气抱了儿子来,陈母很是期待但还是动手打了儿子两下,骂他不懂事,抱来外头也不怕娃儿着凉,陈家升傻呵呵地笑着。两人看着娃儿,旁边傻根伸长了脑袋,唐晓乐只好默默地走开了。   后面陈家升带着母亲去了他屋里,傻根则让他坐屋外等着。屋里钱瑜正喝着补汤,曹妈妈见两人进来问候了声就走出去了。陈家升把娃儿交给黄奶娘。钱瑜扯着嘴角喊了声娘就放下汤碗自顾地躺下,陈母其实也是有点怕儿媳妇的,说了几句当心身子关心的话,完了不自在地坐在一旁,也不敢在儿媳妇面前抱心念念的大孙子,只好干瞪着眼。   陈家升也是无奈,“瑜儿也累了,让她多歇歇,晚点吃过了午饭我送您和傻根回去,我今儿没去开店,明儿也得去了。”   “那行,瑜儿你多休息,我这就出去了。”陈母赶紧答应着。   谁知两人才在里面一会儿出来就不见傻根了,陈母心里一通急哟眼泪都掉出来,陈家升不慌不忙叫了两个护院帮忙找人。   傻根今年十五岁却是四五岁孩子的心性,常年不出门,在家帮陈母干点力所能及的活儿,偶尔出来一趟自是十分新奇,一下子忘了他哥交代的话就自行走开了,傻兮兮地这边逛逛那边瞧瞧。蹦蹦跳跳来到院旁边的桃树那儿,歪着脑袋看着两个小孩儿在挖坑。   四岁多的钱书宇手心里抓着东西听见动静抬头一看是个大哥哥,也不说话,继续蹲在那专心看着二哥挖第二个坑。   “好啦好啦,你丢吧。”钱书宁小脸抹了一道泥开心地对他说。   钱书宇把手里的两个果核丢下去,奶声奶气地问:“这样就能长大树吗?”   “奶奶说了,我们吃的果子就是树上摘的,核子就是大树的种子。”五岁多的钱书宇眨着大眼。   傻根见他俩都不理自己也不恼,自个走去了大树下。自钱书应踢桃事件后唐晓乐就命人在这边多扎了一个秋千,搞了两幅石头桌凳,用做休闲地。傻根欢快地循着石桌一圈就着围着的几个石凳坐来坐去,一跳一跳地。   钱书宁钱书宇两个看着他自己玩游戏似的很开心的样子,哥俩疑惑不解地对视了一眼,就双双站起来跑去和傻根玩抢凳子坐游戏,很快桃树下就响起来三个孩子一阵阵的嬉笑声。傻根最后坐了块凳子正好视线对着了秋千,伸手指着秋千回头不好意思地问他们,“我可以玩那个吗?”   钱书宁钱书宇齐齐摇头,“奶奶不在不能玩。”   钱书宇嘟着嘴,“屁屁会痛痛。”钱书宇熊,有一回不听话非得爬上去,绳子摇晃爬不上去摔了一屁股哭得落叶都多掉了一箩筐,干嚎了半天奶奶都不来哄他,等他不哭了还笑话他,好委屈。   傻根对着手指很想玩,瞧着很可怜的样子,钱书宁手指支着下巴,“不如把奶奶找来,我们就可以玩啦!”   “嗯!二哥说得对!大哥哥你等我们把奶奶叫来呀。”   傻根高兴得跳起来拍手,连连叫好。   经过一段时间的相处,还有钱书应在旁边应景,几个孩子早就不怕唐晓乐,反而有时候巴巴跟在她身后讨玩儿。   等唐晓乐被两个孩子一手一个拉着过来,就见傻根在那边傻乐呢,忙朝外喊人跟陈家升母子说一声傻根在这。   “奶奶,玩千千。”钱书宇摇着唐晓乐的手,“大哥哥要玩。”   “行,都给你们玩儿,等奶奶叫两个大人来。”唐晓乐转身又要走出去,正好看到旁边两个小坑,“这是什么呀?”   “啊,二哥,盖被子,盖被子!”钱书宇喊着钱书宁。   “奶奶,我们种果树,很大很大的树。”钱书宁说着跑过去给坑盖了土。   唐晓乐眉开眼笑,“好,奶奶等着。”   接着陈家升和陈母焦急地跑来了,同行的还有刚被叫去带话的小孙。陈母一见傻根就坐在石凳上拍着大腿哭:“我的儿啊,我的儿啊,你要吓死娘啊……”傻根这一下也被吓哭了,陈家升只好在旁边安抚,“娘,您别伤心了,傻根找到就好了,在庄子里总归不会丢的。”   钱书宁钱书宇站在奶奶腿边有些不知所措地看着,唐晓乐走过去他们也跟过去。   “是啊,亲家母,虚惊一场不当紧。”   陈母这才抹了眼泪,“亲家母,都是我们傻根平白打扰了你们……”   “快别这么说,书宇书宁还说要跟傻根一起玩秋千呢,傻根瞧着也很久没出门了,就让他们一起玩,家升、小孙你们俩搭把手。”   接着唐晓乐又把陈母带去了堂屋,等待厨房里准备的午饭,让黄奶娘带着娃儿在这边喂奶,给陈母稀罕的。   ……   等陈家升送完母亲和弟弟回家归来时,唐晓乐就让钱老大喊他一并过来。   陈家升听着他岳母的意思是想让大舅兄去粮油店给他打下手,可谁知道是不是让自己让位呢,陈家升心里自是不满,面上却不显,很痛快的答应了。一直到唐晓乐说是要让钱老大多学点粮价七七八八的东西,一个打头阵一个做后勤,以后这生意就交给他们一并打理,她自己坐着收钱。陈家升这才放下心来,暗暗愧疚刚还在心里头骂岳母呢……   唐晓乐想趁着太阳还没下山再出去走走,路上遇见春宝低头扫着一堆碎碗片经过,就叫住了他,春宝吓了一跳抬起头来,又低眉顺眼喊了声,“老夫人。”   唐晓乐应了,“春宝,和你们三爷说要再打碎个碗,以后饭也别吃了。”   “是,老夫人。”春宝只好恭敬地看着老夫人离去,无精打采地倒了碎碗,重新去厨房里打饭,自从他家三爷被打烂了手,三夫人连房门都不让进,春宝只好带着三爷去客房安窝,打去的饭没被他喂几口就摔摔打打烂在了地上,他看着都心疼。   也不知道春宝是三疼三爷的手还是地上的饭,总之再带饭回去捎了唐晓乐的话,钱老三想起来被关在柴房的那三天总算耐心等着春宝喂完饭。   这天是越见冷了,唐晓乐这身子又是怕冷的,没走多远就掉头回了院子,曹妈妈迎了过来,有些犹犹豫豫为难的样儿。   “怎么了?”   见她问话曹妈妈才支支吾吾说:“老夫人,大小姐吵着让老奴去绣房里讨几身小少爷的衣裳……”   “你给做几身不就好了。”唐晓乐还当什么大事呢。   “大小姐不喜老奴给小少爷做的。”曹妈妈也是难过,做的几身小衣裳还洗得干干净净晒了太阳,没想到大小姐说扔就给扔地上了。也不想想绣房里都是给美人阁做生意用的,哪能给小少爷做呀。   “那就别穿了!就说我说的!”唐晓乐可不惯着她甩袖就走。 第14章 第十四章   钱瑜坐月子,吃喝拉撒都在屋里,整日里躺着不动弹,还尽挑好吃的下奶,很快咻咻咻把生产前的体重吃回来了,唐晓乐见她圆润的,建议她要稍微动一动对身体也好,不能一直躺着,她自己生王小熊的时候都是科学坐月子,没办法容忍一个月不洗头不洗澡。但惹得钱瑜直吼:你还是不是我娘!!!唐晓乐也就不多说了。期间仍闹着要给娃儿做衣裳,美人阁的衣服是不给自家做的,就是唐晓乐自己都得买成衣,有那功夫还不如给客户多做点衣服赚更多的钱,于是唐晓乐只管把曹妈妈做的小衣裳往她床上扔,钱瑜见状才不情不愿给娃儿穿起来。   一直到出月子,钱瑜都是给她脸色看的,本来就没多大感情,她也眼不见心不烦。只是每每看着钱瑜抱着书恒扭着肥胖的身子都噎得直摇头。   而黄奶娘时间一到结了工钱就让走了,走前没感觉,走后钱瑜自己照顾孩子,也不知道是哪里不对头,半夜里一院子的人都能被娃儿的哭声闹醒,更别提家里几个孩子被惊的。钱瑜对着自家相公一通抱怨她娘的不是,又没耐性几次恨不得打儿子的小屁屁,过了两夜,陈家升就自己上手了,很快大家都松了口气。   生意上的事儿唐晓乐大大的放权,钱老二很是自觉早早就把准备好的冬装图册送去了店里,开始研究春装的款式。而花茶和面膜粉在美人阁设了销售展柜,很快就在客户中宣传开了,年关将至,更是推出了新年特制礼盒装,拜年人手一提不寒碜。   生意稳定,唐晓乐抓在手里的银子就多了,又将年前的诸多事情落到了三个儿媳妇身上,闲暇里逗着孙子女们玩儿好不遐意。很快一家子欢欢喜喜过年,大年夜,唐晓乐拿出来先前美人阁和粮油的盈利账簿,还有她自己罗列的单子,结算给钱家每人劳动者一个大红包,也给孩子们发了压岁钱,有多有少皆大欢喜,兑现了当时的承诺,儿媳妇妯娌三人颠颠手里颇有分量的银子对于年前各种忙碌碰壁的怨气一扫而空。至于早就养好手的钱老三只能眼巴巴的看着不敢吱声。   这时候的城里好不热闹,手里头有了银子,忙碌了几个月充实了自我的钱老二乘着自家的马车往常年赏玩的文人聚集地而去。在城里呆了两天,第二天傍晚回庄子的时候却见他扫去一身得意一脸的忐忑不安,回到庄子,迎面碰到唐晓乐,目光躲闪着问候一声就往他屋里躲。   唐晓乐还奇怪着呢,没想到晚上她刚打算睡觉时,老二夫妇就双双跪在了她面前。   钱老二羞愧难当地打了自己一巴掌,“娘,您一定要帮帮我啊娘……”程氏也是一脸恳求。   唐晓乐不由得眉头深皱,“出了什么事?”   钱老二低下脑袋,声音都显得挣扎,“我不小心把陈员外家的古董花瓶给砸碎了,娘,我真不是故意的……”   “要赔多少钱?”唐晓乐懒得听他解释。   “……八,八百两。”钱老二很没底气地说:“我和悠儿手里就四百两银子……”他一回来就找程氏一顿哭诉,两人东凑西拼的还是差了四百两,只能找他娘填窟窿。   唐晓乐抿了抿嘴,“这四百两娘可以给你出了,也不管你是何原因会赔这笔钱,但你可还记得咱家的家法是什么?”   钱老二闻言浑身一震,程氏不由脱口,“娘……”接着程氏拿着钱袋子牵着浑浑噩噩的钱老二走了。   次日钱家就开启了第二次家法处置大会,钱老二跪着交代了原由,他开开心心赴会,等待自己的却是明里暗里的嘲讽,更被人做了手脚一个不察打碎了陈员外的古董花瓶,至于这花瓶是真是假无从考究,欠的八百两银子却是真真实实按了他的手印的。   “赔银子不算大事,但搁在普通人家里四百两就能逼死一家子,我希望今天我们钱家上上下下都能谨记这个教训,无一日敢懈怠,无一事敢马虎,心存敬畏之心,不要得意忘形;对不怀好意的人要心存警惕,对待不公之事直接报官,是非曲直自有大人公断。”   唐晓乐言罢,听至心中的人脸上皆是严肃神情。   因钱老二那双手还有大用处,只抽了背部十下鞭子,都疼得咧嘴,一双手掐着大腿不吭一声,程氏抱着两个孩子直掉眼泪。倒是钱老三看着钱老二挨抽心里头可过瘾了,自上回挨打后一直夹着尾巴做人,与王氏的感情算是玩完了,两看两相厌的分居状态,不过钱老二的一顿鞭子却也提醒他惹怒他娘的下场,于是钱老三悄然地打消了去骗点零花钱的想法。   ……   想想藏着的银子还没热乎呢,一下子就没了四百两,整个家用都是笔大数目,这一收一出的,现在她手头也就两千多两银子,还是得想点别的进账,不然别说在城里买宅子了,她往后的日子可就没的悠闲,再想想,再想想。   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短小了,我还在努力……::>_<:: 第15章 第十五章   立春后没多久就开始春耕了,庄里头,农户们个个戴着草帽弯着腰,卷着裤腿站在刚能淹没小腿肚的水稻田里,解开抛在水田的小捆秧苗,左手出秧,右手插秧。熟悉的情景看得唐晓乐眼眶一热,招手就让田管事安排一方水田和一个老农头过来。   因此今儿早饭时,凭空掉下来的苦力活把钱老大几个人都给砸懵了,想起去年收麦的情景几人都忍不住哆嗦了几下,有了上回的经验就晓得他娘一旦决定的事情就打不消了。陈家升倒是没什么,插个秧和以前吃过的苦比算不得什么,但他媳妇可不干了,钱瑜还算有眼见力,看着没人出头卸下飙起来的火气却压制不住满脸的不情愿,“娘,书恒还得我喂奶呢,我就不去了。”   唐晓乐放下筷子,脸上泛着柔光,“瑜儿,你说说你,现在除了给你儿子喂奶还为咱们钱家做过什么,说来给为娘听听。”   钱瑜闻言给噎的,反驳道:“娘,您以前不是告诉我,女儿家是要娇养的,女儿这都当娘了就没干过活,这什么插秧的见都没见过。”末了还撒娇,“娘~~我不去我不去嘛~~”   却没见三个嫂子眼观鼻鼻观心重新吃饭,菜都比往常夹得利索,没办法,庄稼活儿需要体力。   “这也是娘的错,给了你不好的思想,女儿家可以娇养,但不能娇生惯养。”唐晓乐说完转而给家里的两个小丫头夹菜,“慈儿、莺儿,不要学你们姑姑知道吗。”   钱慈、钱莺两个看着奶奶又看着姑姑,懵懵懂懂地点头。   “娘!”这一下子钱瑜直接气愤地大吼了一声,“反正我就是不去!”   三个儿子默默:作死,没人拦着你。   陈家升:唉,我还是先吃饭吧,等下多干点活才是。   “成啊,书恒你也不用喂奶了,让曹妈妈喂米汤,这饭啊也不用你吃了。”   “娘,您怎么可以这样,您可真是我亲娘啊!!!”   唐晓乐瞅瞅她的双下巴,心道那水桶般的腰身能不能弯得下呢?   ……   田管事在头,唐晓乐在后,身后跟着穿着粗布麻衣的四男四女,在后面是四个小布丁手拉着手横着走。   一直到水田前,老农头已经站着等了,外加一个小赵,老农头看不明白有钱人家的想法,可也不能拂了田管事的意思,看在工钱足的份上就揽了差事。   程氏、王氏先跟着老农头下田,郑氏慢了几步回头看了一眼唐晓乐脚也踩了下去,钱老大与钱老二站在田埂边对视了一眼,两人眼中皆是壮举。最后是陈家升手扯着钱瑜的胳膊,还没扯下去呢,一旁砰的一声水响,原来是钱老三被唐晓乐一脚给踹了,惹得两人面面相觑,钱瑜这才乖乖跟着走。   而钱老三这下连狗都嫌了,一头一脸泥水,干脆就坐在田里哭,“我狠心的娘哟把我往田里踹,这都是水哟,就不怕您亲儿子淹死啊……”   王氏回头看着他那无赖样儿,嗤笑了一声,只求丢人不要丢到她身上好吗!没见几个孩子都捂着嘴偷笑了吗?她可怜的莺儿哟,怎么摊上这么个亲爹啊!   唐晓乐任他叫唤,瞅了一旁的小赵一眼,小赵立即会意下了田,咧着嘴对着钱老三笑,打商量道:“三少,您还是跟小的过去前边吧。”   钱老三看了看他手里的木棍不做声了……   蹲在田埂边的钱书应带着弟弟妹妹,兴兴欲试,抬头问:“奶奶,我们可不可以也去插秧啊?”   “不可以,你们还太小。”唐晓乐眼望去其他绿莹莹的秧田,只见秧苗上的小蜻蜒飞来飞去。   “哦……”钱书应失望地低下了头。   “那我们在这边干什么呀?”钱书宇也问。   唐晓乐想了想,让孩子们看自己爹娘的糗样不太厚道,“走,奶奶带你们去其他地方看看。”   于是唐晓乐带着四个小布丁经过农户们正在劳作的田边就问:“你们觉得地里的伯伯婶婶辛苦吗?”   异口同声:“辛苦!”   钱书宁:“小盖头说不干活就没饭吃。”   钱莺:“小丫馋馋羞羞。”   唐晓乐摸摸她的脑袋,知道他们说的是农户的孩子。   钱书应:“奶奶,你昨天说的诗我好像明白了。”   钱书宇:“哥哥,什么诗?”   钱书应张口朗读:“锄禾日当午,汗滴禾下土。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   唐晓乐问:“奶奶让你默写的条子写了吗?”   “写了,在房里呢!”   唐晓乐满意地点头,“晚上把你默写好的那些条子给你爹娘叔父姑姑他们一人送一张去。”   “好。”   “咦,他们在干什么呀?”钱书宁指着前方问。   唐晓乐跟着看去,是小周和小王两人在之前废弃的菜地里忙活,“他们扦插葡萄苗呢,等到夏天我们就可以吃到甜甜的葡萄果了,开不开心?”   “嗯!开心!”   ……   这头,老农头做着示范,分秧插秧,插秧时一边插一边往后退,脚在稻田的泥泞中淌出二道长长的辄迹,脚下软滑难走,时有蚂蝗附在小腿肚上吸血那都是正常的,但对于钱家几个来说就不大好了,田地里传出阵阵的尖叫声,钱瑜更是吓得直哭,肥胖的身子这会灵活地踢着腿甩,好在陈家升及时给她抓下来了。   老农头连连摇头,继续解说:“插秧时力气太小秧苗的根部插不进泥土里就会浮起来,力气太大插太深了水会把秧苗淹死的……”   几人学着,烈日当头照,汗水哗啦往下掉,不知道什么时候小孙也提着棍子在他们周围站得笔直。真是风水轮流转啊,前头小赵可是毫不犹豫地下手啊,现在又多了个小孙,主子做到他们这份上可见悲催,他娘真是巴不得活剐了他们几个没爹疼的孩子啊~~   吃过了午饭继续,不过是一小块田他们折腾了一天也没见多么过关,等日头渐落了,才慢慢起身,立刻感受到腰酸背痛。水田里那些小虫子像是为他们的离开而高兴,都在爬来爬去!一直到了夜里,接过钱书应手中的字条才陷入沉思……   二月初五这天,天气还未转暖,唐晓乐如往常一样在外头健身,现在增加了快走,喘息还算平稳,出汗倒是没有。往回走时,远远就见劳妈妈在院门口等着她,脸色有些焦急,看见她赶忙向她走来。   唐晓乐不缓不慢,“怎么了这是?”   劳妈妈愤然道:“姑奶奶过来了!”   “你说谁?”   “您小姑子钱衣!”劳妈妈瞅着她还茫然着没好气地回道。   钱老夫人的小姑子钱衣?“她来做什么?”   “还能做什么,肯定没安好心!”劳妈妈心里唾弃到不行,还有那个舒妈妈,她真是看都不想看她们一眼!   钱衣带着贴身婆子舒妈妈造访,唐晓乐也是疑惑,已经好些年头没听到的名字,今儿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啊。还没踏进堂屋呢,就听见里面传来阴阳怪气的声音,“钱丰,我二哥就是教你这样待客的?还是说你们已经穷到连茶叶都买不起了?”   唐晓乐哼了一声走了进去,“你二哥可没教他对无情无义忘恩负义之人笑脸相迎!怎么还想喝我家的茶水,是在做梦呢,还是做梦呢?”   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不知道为什么被锁 第16章 第十六章   堂屋里,钱衣穿得大气又贵气,就是身旁的舒妈妈都是精心打扮过的,显然颇为显摆。   而钱管家站在主位后边一脸阴沉,想当年是钱老爷救下还是少年的他,给他取名为钱丰,让他丰衣足食,那时候起他就发誓要用一辈子来报答老爷的恩情,即便后来老夫人将卖身契还给他,他都没有要。但是老爷这些所谓的亲人却是在老爷死后身体还没入土就来分家产,当年老爷有多疼钱衣这个妹妹,他就有多厌恶她。   唐晓乐的话让钱衣视线化为利剑,“你说谁呢!”   “说你呢,狼心狗肺!”唐晓乐往另一个主位上坐,劳妈妈则站在她身后。   “你!!!你可别忘了要是没有我们钱家你们能有今天的好日子过吗?”   唐晓乐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笑话乐了,“你难道忘记了要是没有你的好二哥你们陈家可是穷得响叮当呢,抢走了我们好日子的可不就是你们这群见利忘义的东西吗!”   钱衣哪能听得这话刚要发作旁边的舒妈妈扯了扯她的衣角,她这才记起正事儿,压了压怒火换了副嘴脸道,“我也不和二嫂你逞口舌之争,今儿来可是有件好事儿报给你。”说罢还一脸“赏赐你”的怪样。   “你的一声二嫂我当不起,你的好事儿我们家也不稀罕,要没别的事儿就赶紧走吧,别待在我家里碍眼了!”就她那惺惺作态的劲儿唐晓乐也知道没好事儿,直接下了逐客令,钱老夫人对钱顺的家人有着生理性厌恶导致唐晓乐也实在不兴得看到她们。   心里头揣着正事儿,钱衣能屈能伸,“二嫂你这么说就不对了,再怎么说钧敏几个都是我二哥的血脉,我们可是打断骨头连着筋的亲人呐!”   “那把我儿子女儿叫来,看看他们认不认你?”   哪知钱衣跟没听见似的,自顾自地进入主题,“我听说你那李家侄女今年都十九岁了,那可是大姑娘啦,这不人家托我来说亲,我跟你说,这马家在咱们明城可是响当当的大人物,过了这个村可没这个店了!”脸上神情都在说:给你捡了大便宜。   哪个马家?唐晓乐没多想,“既然这么好你们家自己留着呗。”   “二嫂,你可知道这马家的聘金是多少?”钱衣伸出手比了个巴掌,“五百两银子啊!就是买个姑娘能花几个钱,何况是马家承诺八抬大轿娶进门的正妻!肥水不流外人田,妹子我得知这消息就赶忙儿给二嫂你送来了!”   “嗯。”唐晓乐见她高谈阔论的样儿漫不经心的点了头,可从钱衣口里说出来的水份有多少谁知道呢。   钱衣一看有戏,双眼都眯了起来,“所以呀,好事不等人,早作准备早好!我这就回去报信儿咯!”   不等唐晓乐回话,她身后的劳妈妈就怪声怪气地上场了,“姑奶奶,你说的莫不是马家庄的那个马家吧,这说的可是那身有残疾脾气顶躁一个月就得打死个丫鬟的马家少爷吧?”   舒妈妈接过话指责:“劳妈妈,你可别听风就是雨啊,知道事儿的谁不知道那都是瞎传,在败坏马家少爷的名声!”   钱衣不自在地换了个坐姿,撇撇嘴道:“这马家少爷我可是见过的,正正一表人才温和有礼,虽说是个跛脚的,也架不住人家家财万贯啊,可不是谁都配得起的!何况嫁过去可是正妻,底下有多少女人到头来还不得归她管!”要不是她两个女儿早嫁人了,哪还轮得到她李仙儿。   “是不是瞎传我家管不着,我自个的侄女就不劳你瞎费心了。钱丰,送客!”唐晓乐早就不耐烦了,可真敢算计,这里面没有天大的好处她会来?真以为别人都是个傻的。   钱丰往她们面前一站,凶神恶煞的,钱衣吓得站起来往旁边躲,嘴里不甘心囔着:“我说二嫂,你可别好心当成驴肝肺!别怪我没提醒你,你那侄女李仙儿可是老姑娘了,马家肯要她是她的福分!”   钱衣那眼翻的,唐晓乐都担心抽,“劳妈妈,去把院里的大扫把拿来,垃圾这么大坨是该好好扫扫了。”   劳妈妈得令一卷风跑了出去,钱衣抓着椅背咬牙切齿,“你……唐氏你这恶妇,我看我二哥当年就是被你给害死的!”   不用唐晓乐出马,钱管家一个上前,双手一抓,把她扯了出去,“老爷可不是你能乱说的。”   钱衣被推倒在地,舒妈妈赶紧去扶,这时候劳妈妈拖着扫把冲过来,在她们面前显得魁梧高大。   劳妈妈手一扫,两人抱头鼠窜,落荒而逃不忘落下狠话,“你以为你们仙儿真是天仙啊……我告诉你到时候后悔有你哭的……”   唐晓乐收回视线,与身旁的钱管家说:“你有空去城里查查钱衣玩的哪一出。”   “是,老夫人……”钱管家欲言又止。   “有什么话直说无妨。”   “老夫人,还请不要将钱衣的话放心上。”自从老爷走后,老夫人为钱家所付出的他都看在眼里,岂能容她人污蔑。   等唐晓乐反应过来他说的话时,人已经走远了。   这事儿虽说过去了,但在钱家可不是个秘密,当晚李仙儿就找来她房里。   “姨母,是仙儿拖累您了。”李仙儿眼眶红红可见哭过。   唐晓乐只好安抚道:“瞎想什么呢,你放心,姨母肯定给你找个好人家,你也十九了,也都怪姨母没早为你相看。”   “不,姨母,仙儿不嫁,仙儿想永远陪在您身边。”从未大声说话的人此时拔高着声音拒绝。   唐晓乐叹气,“仙儿,我知道你喜欢谢三公子。”   李仙儿闻言像受到惊吓般手无足措,“没,我没有……喜欢谢公子……”声音渐小。   “不管有没有,仙儿,谢三公子不会是你的良人,就是咱们钱家也高攀不起谢家。”长痛不如短痛吧。   被说中小秘密时脸上产出的红晕一下子退得一干二净,李仙儿脸色煞白,口中喃喃,“姨母,我没有,我不是……”我只是想自己骗自己而已……   唐晓乐开始张罗着给李仙儿相亲,找了几个媒婆,也往城西田庄的嫂子陈三娘递了信儿,很快有了回音,看了不少画像。这天从媒婆处离开,唐晓乐心血来潮去巡店,先去了德顺粮油店看了看,才去往云中美人阁。岂料此时店内一片喧哗,几个吊儿郎当的男子叫嚣着欠债还钱,吓跑了几拨客户。   唐晓乐身后跟着添香、玉竹、小赵,气势散开,“怎么回事儿?”   店里除了钱小虎一个汉子其他都是女子当然奈何不了几个带着小厮的纨跨子弟,一看到唐晓乐前来跟看到了救星一样,“老夫人,这群人胡搅蛮缠,管我们要三爷欠的债呢!”   唐晓乐听了就吩咐他找人去庄子里把钱老三给押来,转身对上四个虎视眈眈一看就是常年玩乐掏空了身子模样儿的男子说道:“年轻人,既然是来商量事儿的,火气别那么大,我们去里头说道说道。”随后人就往接待室走。   打头的四个年轻男子对视几眼跟着走了进去,带来的小厮被拦在外边,没一会儿,美人阁挂了暂停营业的牌子关上店门。   接待室内,四人环顾了里边,其中一个面色有些蜡黄的男子开口,“钱老夫人来得也正好,去年钱钧豪借了我等四个的银两一直没来偿还,我们也是逼不得已才来贵店要钱的。”   “你们也说了,是老三借的银子,理当找老三去,来我们美人阁是什么理儿?”   “云中美人阁是你们钱家的店铺,钱钧豪有钱还能管我们借啊,不找你们我们的钱岂不是打水漂!”   “我话得跟你们说得明明白白的,美人阁没有钱钧豪一钱银子的份儿,他借的自然得他自个偿还!”   “老夫人,您这话说的,您是钱钧豪的娘亲,子债母偿,天经地义!”另一个衣着褶皱,眼眶黑青的男子接道。   “我这把年纪了只听说过父债子还,子债母偿可当真笑话了。”见四人脸上愤慨,她又说:“那就等老三过来对峙,从庄子过来费点时间,你们耐心等等。”   一两个时辰后,躲家里的钱老三莫名被带到美人阁来,恍恍惚惚见到四人立马精神了,讪笑着寒暄,奈何等得差点瞌睡去了的四人没有理会他。   “老夫人,钱钧豪既然来了,你问问他是不是欠了我们六百两银子,我们可是有他签字的收据。”先前蜡黄脸的那个往怀里掏出了欠条。   钱老三跳了起来,义正言辞,“你胡说!我明明借的是四百两!”   唐晓乐站起身拍拍衣服,“既然如此,欠债还钱天经地义,老三自个还不上,你们大可报官让大人来处置,之后该怎么还钱也是老三自个的事情。”   几人掏掏耳朵,显然认为唐晓乐在推脱,但是钱老三不啊,他往地上一趴,“不要啊,娘!我知道错了,再也不敢了,不要报官啊娘!!!”   几人面面相觑,不知道钱老三演得哪一出,甩着欠条直囔囔,“白纸黑字在呢报官也得还上……”话还没说完不敢置信地看钱老夫人招来下人真的去报官。   钱老三爬过去抱住唐晓乐的腿,“娘,我不要坐牢啊娘……”   最后几人目瞪口呆眼见官差把人带走,而他们也得跟着去公堂。   得了消息就赶来这边看笑话的钱衣在外边等了许久,一见唐晓乐出来立马凑了过去幸灾乐祸,“我说二嫂啊,不是不报时候未到啊……”自从上次被扫地出门,钱衣就恨不得唐晓乐倒大霉。   唐晓乐可不接她的茬,目不斜视略过她,钱衣在后面不屑地吐了沫。据钱管家调查,钱衣热心做媒事关自家儿子的前途,马家承诺了只要帮马家少爷找到貌美如花的媳妇儿她儿子想当个官都不是个事儿。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又是周末,不更新,捂脸 祝大家周末愉快! 第17章 第十七章   钱老三最后是被关进了牢房,要债四人组傻眼目送,接着又被请回了美人阁。   “我可以替老三把四百两银子还给你们。”   听到钱老夫人如是说,四人你看我我看你皆看到彼此的惊诧,能把亲儿子送进牢房,不就摆明了不肯替钱钧豪还钱么?这会子又发生了啥?   “但我有个要求,你们必须签下这份协议。”唐晓乐将协议推到他们面前。   协议内容无非是从此不跟钱钧豪玩,并且不能告诉他他亲娘替他还钱的事儿,如违反协议就赔偿双倍的银子,看到这里四人心中颤栗,这还是亲儿子吗,这亲娘的心得有多狠啊,但同情归同情,银子还是要拿的,立字为据,四人痛快地签字盖手印,拿着银子走人。   待他们走后,唐晓乐又拿了袋银子给钱小虎,交代他去牢房干点事儿,钱小虎虽然莫名其妙,不太懂老夫人为什么这么做但还是照办了。   就说官老爷吧,哪里会管百姓的“私人闲事”,无非是唐晓乐塞了银子,以钱老三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性子,就得变着法折腾他。于是乎钱老三在未来的十来天里,除了要忍受脏乱腥臭的牢房,吃着难咽的猪食,还要时不时受到其他犯人被严刑拷打时的惊吓,幸好同牢房里的几个狱友还算照顾他,并且天天不带重复的悔恨一脸,以泪洗面给他讲故事打发时间。至于什么故事?自然是迷途知返、改过自新、洗心革面、浪子回头否则会将有如何凄惨的人生,要多惨有多惨的故事。   钱老三就这样吃了一顿苦头,没想到蓬头垢面出来那天,他娘竟然亲自来接他,钱老三泪眼汪汪像足了孩子跪在地上抱住了唐晓乐的腰际嚎啕大哭。   待他哭够了,唐晓乐才拉他起来,“老三,这次你可知错了?”   “嗯!娘,我一定会改邪归正的!”   “那娘就再信你一回,走吧,咱回家!”   在这以后钱老三就被发配到花坊做工,并且开始了挣着微薄工钱的日子。   阳春三月桃花开,去年在庄子周围种下的新桃树,只几株零星地开着花儿,而院子旁的三棵老树,粉红色的桃花一朵紧挨一朵,挤满了整个枝丫,艳丽丰姿,远远望去,像是天上落下的一大片朝霞,美极了。这里也成了钱家观光休闲胜地,唐晓乐见几个孩子乐不思蜀,便让他们提着竹筐捡起了花瓣,桃花香气沁人心脾,酿起酒来芬芳享受。   唐晓乐共酿了五坛桃花醉,提了三坛带着一帮孩子埋在了桃花树下,一并埋下的还有指使他们写的个人理想竹筒。   三月二九这天,唐晓乐起了个大早,昨夜里一家子吃饭喝的几杯桃花醉像是衬着了她的脸色,看着颇为红润,在庄子里稍微走动了一圈。农户们都起得早,连带着孩子也不赖床,不远处一个庄稼汉子正抛着儿子玩儿,奶娃子乐得咯咯直笑。曾几何时,王小熊骑在他爸爸的身上驾马,坐在他爸爸的肩头喊着高飞,好爸爸王绍对于儿子从未有过不耐烦,想想今天是王小熊三周岁的生辰呢,他们可还开心?   唐晓乐叹了口气,收了思绪往回走,钱管家正找她呢,见她回去便将手中的信件递给她,说是京城来的。打开信,先看了落款——谢承轩,再看信件的内容,唐晓乐略微思愁的眉眼顿时舒展开来。   话说谢三回去京城后,花茶与面膜粉生意从筹备到经营也有近半年之久,而信中提及已将唐晓乐的利润银子寄到明城诚记钱庄,足有一千两银子,唐晓乐不得不感慨这谢三可真是个赚钱机器啊!如此意外的惊喜却在现在到来,可见今日是个大好日子。心情不错的唐晓乐直接去了厨房,动手做了个“蛋糕”给家中的孩子们吃,并且她还决定做一个童装品牌,这也是唐晓乐未穿越前本来就计划为王小熊创建的项目。   唐晓乐心里有了决断,第二天就找钱管家和林姨娘二人商议此事,因为美人阁做的是量身定制,针对的客户群体单一,不需要加以宣传,只要在老客户上建立好的口碑自然有新客上门,但童装品牌就不一样了,要做就要做大。所以三人当下做了决定进行分工,由钱管家招呼田管事在庄子里寻块空地建作坊和工人住房,再去城里寻一间大的旺铺买下来,找人牙子买几个会针线活的女子,即使不会针线活的也要心灵手巧、手脚伶俐的,只有多花些钱,有了卖身契在手才能排除她们的异心,避免后患。林姨娘则负责培养人才,到时候整合作坊分工。而她自己当然是解决儿女们了。   于是唐晓乐召集了钱家众人开启家庭会议直接拍板建坊、成立童装品牌。并且让他们要有心里准备,行事服从安排。会后留下钱老二和钱书应二人。   款式方面还是安排钱老二兼任,照例提供他一些方向画出图来,小孩子的衣服就比较随意了,上衣下裤、连裙连袜、中西合璧一个个可爱的小人模样儿出来后,钱书应就眼巴巴看着他二叔走了,只听他奶奶说让二叔回去再好好琢磨琢磨。他疑惑地抬头,“奶奶,那我要做什么呀?”   唐晓乐摸摸他的笑脑袋,“当然是作画,奶奶准备教你画些好玩的。”   没想到萝卜头低下脑袋,声音低落,“可是薛靖文说我画得丑。”   “奶奶可不觉得,来,打起精神,这可是奶奶交给你的任务,做好了有蛋糕吃。”   “真的吗?”钱书应一听到有吃的,消沉立马飞了欢呼雀跃,“我马上画!”   “那你就先画一只小狗和一只小猫。”   “嗯!”钱书应认真地刷起了笔,很快就画好了,大眼水汪汪地看着她。   唐晓乐看了不说话,却动手画了起来,她的毛笔用的还是一样别扭,随便画了几只动物的动漫图模样儿,“你看看,如果它们圆头圆脑的,身子小小,眼睛大大,鼻子圆圆会不会更好看呢?”   钱书应伸着脖子有些发傻,“奶奶,可是它们长得好奇怪噢。”   “那你觉得是你画的可爱还是奶奶画的呢?”   “是奶奶画的。”   “那就对了,这就是奶奶交给你的任务啊。”   于是唐晓乐让他依葫芦画瓢,孩子的眼光才是最真实的,他们的世界多姿多彩,很快钱书应就掌握了精髓,比起唐晓乐画的不知道好了多少倍。时间一点点过去,唐晓乐怕他太用功,特地叮嘱他不许在学堂里画画。   殊不知,小小的书应开启了脑洞,在学堂里课余时间奋笔疾画,也不再跟着薛靖文身边打转了。上官允中看他作的画都瞪圆了眼,很快又围过来其他小朋友,钱书应可得瑟了,说:“这是我奶奶交我的任务,我奶奶说了等我完成了,就给我做蛋糕吃,可好吃了!到时候你们就有口福啦。”   于是小朋友们个个都从脑袋瓜子飘出点脑洞,很快钱书应又有了新灵感。   就是小胖子王英才都往这边挤,上官允中一见他挑起了眉哈哈大笑,指着小胖子说:“哈哈哈,好像王英才啊……”   然后大家都笑了,一个个七嘴八舌。   王英才莫名恼羞成怒,钱书应赶紧安抚他,“英才,英才,你别听他们瞎说,你比我画的这些可爱多啦!”   王英才挠挠脑袋,总觉得这话哪里不对,想不出来,只好哼了一句:“我也觉得我比较可爱。”   上官允中又是一阵哈哈大笑。   惹得薛靖文视线又往这边飘,萝卜头立马捕捉到了,回视他咧开嘴笑。   薛靖文:越看越像个傻子。   作者有话要说:   我在努力填坑绝不弃坑,?(^?^*) 第18章 第十八章   钱书应画的自然是玩偶图,唐晓乐打算制作一批玩偶,在童装店开业当天作为活动赠品。孩子的想象力最为丰富,没多久唐晓乐就收到一张张的图画,兑现大蛋糕的承诺,让他拿去学堂里与小朋友们分享。   童装铺子钱管家也是费了一番功夫才找到合适的,花了六百两银子买了下来,可惜牙行买不到会绣活的女子,只好退而求其次买了五个可培养的丫头带回了庄子。作坊那边找的工匠多建得也快,如预期在一个月内完工,在此期间店铺的装修图还是钱老二画出来的,并且由他往返城内做监工。   作坊快完工时云中美人阁铺门口就贴了招聘公告,只招收会绣活的女子,因此钱管家在附近短期租了一间包房做为面试地点,由郑氏和王氏负责招工。而绣房人工减少,还要培养新人,可谓是争分夺秒。唐晓乐都看在眼里,家中补充能量的吃食就没断过,同时也在人工账簿上多画了几笔。   美人阁的招聘告示多有人张望,凡是应聘通过的,包吃包住,按件计薪,按月发放工钱,并且每月可轮流休假,做得好还有奖金拿,如此优渥的待遇很快吸引了一批又一批的人,由赵小虎与儿子小柱子指引去面试,郑氏和王氏两人,则一个负责查看她们的绣品,将绣工品级,一个询问她们的家庭情况并且记录下来,还有被指派过来陈妈妈和曹妈妈维持秩序。   面试成功后,将人员集在一块儿,郑氏把情况具体说明,王氏在旁边补充。   “……检查不合格的就得拿回去返工,如果衣服连返工都不行,或者返工后仍不合格的,那么我们将会在你们当月工钱上扣除这件衣服的本钱,所以大家一定要细心了,万不可拿衣服不当银子。”郑氏拿着唐晓乐给她的说明稿巴巴地讲解完待遇又说起了奖惩方面。   郑氏说完,王氏接过话来,“我们钱家给出这么好的条件,就是为了让大家能够更安心更专心地做工,做得不好的扣工钱,做得好的自然有奖励,只要在当月做出来合格的衣服总数量最多的前五名,每人奖励一两银子。”   话落引起一阵雀跃与窃窃私语,对于家境不好的她们而言,一两银子的奖金跟天下掉下来似的。   郑氏在心里撇着嘴,在她看来完全没必要,待遇够好工钱还高,上哪儿找这么好的作坊做工啊,简直就是请一群人回去享受,有点银子也不是这么花的啊,奈何她不敢忤逆婆母。   王氏倒没什么想法,只觉得婆母所做的都是有理的,不然能有美人阁?她手头的银子又是打哪儿来的?   “上工后是需要签订用工合约的,一入作坊就必须做满五年,合约里面的待遇、工钱也会写得清清楚楚,绝不会亏待了大家,到时候不识字的大可喊个识字的过来帮你们瞧瞧。但如果你们不满五年就不干了的,是要赔偿违约金的,违约金额为上月工钱的五倍!”   “除了用工合约,还要签订一份保密协议,就是说你们一旦入了我们作坊做工,作坊里的一切就都是秘密,不可以对外说去,若是有些个有外心的贪图不义之财的说了出去,让其他商家跑出来和我们钱家抢生意,就等于是违反了协议,那么对不起了,我们钱家不止不能留你了,和你有亲戚关系的人我们也不会录用!并且你还要赔偿我们钱家一笔为数不小的违约金,这些都会写在协议里面。”   “协议一式三份,我们钱家与你们各执一份,还有一份是会拿去官府备档盖印的,这样对彼此也是保障!我们钱家既然保证了大家的收入,住食无忧,丑话也就说在前头,大家别心存侥幸以为违约就能逃得了,那可是要蹲大牢的!”   普通老百姓听到官府二字已是惧怕,得了这些话的女工们本还蠢蠢欲动的心像是泼了盆冷水冷静了下来,场面顿时安静如鸡。   末了,郑氏才说:“因为作坊还在收拾,上工时间定在大后天一早儿,就在这边碰头,我们会差人过来带你们去作坊,也就是这两天的事儿了,你们回去早些做准备。在此也和你们明确的说,我们作坊提供了住房是因为距离城里远,才贴心给大家一月休息四日回家团聚,所以我们作坊是禁止你们带不相干人等进去的!”   “是的,你们回去要和家里面商量看看,家里离不离得人。也欢迎大家介绍绣活儿好的女子来我们作坊做工。”   等人都疏散了,两人才瘫在椅子上,郑氏捶着手,“这都几日了,怎么还有这么多人啊。”   王氏看了看名单,被录用的只二十来个,离婆母给的任务还差十来个呢。   这会陈妈妈去外面买吃的去了,曹妈妈则去联系马车,见王氏不应她,郑氏哼一声翻了白眼儿。   钱家妯娌三个一向是各过各的,就是三个儿子都不怎么亲近,郑氏是当年钱老爷去世前给钱老大订的亲儿,郑家虽比不得钱家富有,但钱家遭此磨难也算门当户对,难得的是郑家主守信,硬是让长女苦等三年才将人嫁了过来,郑氏对此颇有怨言,但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她也只能认命,好在出嫁时父母补偿给了不少嫁妆,因此心里才更看不上夫家,对于两个弟媳妇也是瞧不上,就说二弟妹,一个孤女能有什么交往价值,三弟妹也不过是被娘家赶出来的狼狈女儿,哪个能比得上自己。钱家虽然是婆母当家做主,好在相公不再游手好闲,书应学业用功,她自个手头银子不少,自然更得挺直了腰板。   说到钱老大,之前已经被唐晓乐从德顺粮油店叫了回来,钱管家也将手头粮食生意交了出去,让钱老大与陈家升两人平摊做事。唐晓乐还因此把两人叫去说教一番:“这生意是钱家的也是大家的,不可擅自做主意,有事情相互协商,将协商结果报上来,娘为你们作主,有问题就问,钱管家是个好师傅,你们二人切记互帮互助,做了多少活儿娘心里都是有数的,断不会短了你们每月的银钱,等过年了还给你们分红,好好干,娘看着呢!”   在这之后钱管家就开始忙童装项目上的事情,就今儿个还去查看了作坊和女工住房,见作坊的工作台椅子都打造妥当了,去招呼家里所有家丁打扫。接着才去工房那院子,工房按照老夫人的意思建了六间房间,房间里边两面砌了炕床,一张床能睡5个人,一间房间就是十个人,并且还打了柜子,是十个格子状的,两床中间的走道放了一张长条桌使用;除了房间,还有一间厨房一间饭堂外加洗簌区与茅房,可谓是应有尽有了,特别是做饭的活儿,老夫人说让女工分组轮流地做,还省得请两个厨娘回来。等作坊打扫完了,小赵几人又将各种衣服布料、针线等用料搬去了材料区,按料陈列。   而林姨娘那边新买的五个小丫头还算有天赋,教了一个月便安排她们专门绣同美人阁一样的商标,商标在衣服上虽然不显眼,却也是下了功夫的,用几种不同的细丝线缠绕而成,绣法上也是林姨娘独门创作的,因此不得马虎。童装店牌匾上刻着“宝贝一生”四个大字,依旧是钱老大取的名,得了一众好评。   那头,郑氏和王氏最后共招了三十六人,按照约定时间,牛车马车并用,将女工们分批载回了庄子。安顿好了以后,分了六个组,每组共用一张图纸做不同的款式,样衣还是由绣房那边先出来,穿在工作台上的小儿模特身上供参考,衣服不止分款式还分型号,但也不算复杂,衣服做出来后再由工作台对面的人相互检查。最后的质检和记工部分,林姨娘推荐了她十三年前嫁作人妇的前丫鬟彩燕,与彩燕十二岁的女儿清雅。   在这没多久劳妈妈也和唐晓乐商量着想要把两个儿媳妇也弄去作坊做工,曹妈妈也赶忙把她女儿介绍过来,虽是自家家仆,但那点针线活儿技术做衣服还是不足的,于是唐晓乐安排三人剪碎剩下的布头碎布,用来塞玩偶的身子。至于做玩偶,只要每周安排一组一天来做就能做出不少只,还可以囤货活动以后当商品卖。   当然,这一个月内钱家的孩子们早就拥有了自己的可爱玩偶,出自钱慈和杏竹之手。现在两人从绣商标上下来,开始跟着学刺绣。林姨娘是有和唐晓乐提过的,李仙儿这年纪出嫁后怕是回不来绣房了,所以有意培养杏竹为接班人。想想也是,人工不足,时有变化,钱管家为此也是跑断了腿,就童装店的销售人手来说,买了一个十岁的男孩子陈树,招了一个二十岁但还未出嫁的女子小玉,还得将住在钱小虎家的迎秋与陈树互换住所,迎秋调过来童装店铺后面打造的小房间里与小玉一起居住,最后安排小孙、小王专门来回送货。对此,唐晓乐只能给钱管家包一个大红包以示鼓励,并嘱咐他多和牙行联系,有女红好的女子钱家就买下。   于是这么一通折腾下来,唐晓乐好不容易鼓起的荷包又扁了下去…… 第19章 第十九章   又到了一年暑气腾腾的盛夏,大清早,穿着新衣裳抱着虎头娃娃欢欢喜喜要去上学的钱书应朝他奶奶、他娘摆了摆手就钻进了马车,背了个小包袱进了私塾,一路上有别于常服的套装与玩偶为他吸引了不少目光,到了学堂里更是被同堂的小伙伴们纷纷新奇地围住了。   “书应,这个莫不是……”上官允中眼珠子溜圆,伸手就将钱书应怀里的娃娃夺了去,“虎娃!”   钱书应忙把虎娃抢回来,“就是它!怎么样好看吧。”   “比你画的好看。”上官允中见空了手,不满地撇撇嘴。   “这是自然,我奶奶说了,这个是我的专属娃娃,所以不能给你,不过……”钱书应卖关子般地眨巴着眼睛,伸手打开了奶奶给他携带的小包袱,一只只大人巴掌大的小玩偶露了出来。   喜得一群不大的孩子伸长着脖子目不转睛:好像是从钱书应画的画儿跑出来的一样儿啊。   钱书应如同往次分享奶奶做的美味儿一样得瑟儿,一手抱着虎娃,一手抓着小玩偶一人塞一只,见者有份,就连讨厌他的世家孩子都送了,只可惜世家孩子都是有骨气的,眼巴巴地退给了他。   小胖子王英才抓着短尾巴小狗玩偶指着他的衣服,“我要这个。”   钱书应低头看着他手指的地方,是他衣服上绣的一只虎娃,只好无奈地摇摇头,“虎娃是我的专属娃娃,不能送给你哦。”唉,怪只怪虎娃长得实在太好看了!   王英才抹了一把脖子上的汗儿,抬着下巴,“我才不要你的虎娃,我是说你的衣服!”看着可凉快了,他要要~~   钱书应这才松了口气,又恢复笑眯眯眼,“这还不简单,我家过两天就开了新铺子,卖好多好多衣服呢,还有好多和虎娃一样的玩偶,我奶奶说了买衣服就送玩偶噢~~”   于是这一波广告就这么宣传出去了。   午间下了课堂,钱书应往裤子的大口袋掏了两下,拿出一只大巴掌大的小猴子,点点了小猴子的脑袋,又偷偷瞄了薛靖文笔直的背,最后才磨磨蹭蹭走到他的课桌边,怕他拒绝快速地将小猴子玩偶放在他桌上赶紧跑开了。   回来就对上了上官允中鄙视的小眼神,“人家都不搭理你,你就爱献殷勤,哼~~”傻瓜蛋钱书应!   钱书应嘿嘿了两声,小声地嘀咕:“他肯定是生我气了,奶奶说的对,在学堂里不能画画,不然薛靖文怎么更不爱理我了呢?”感觉好委屈怎么办?   对此,上官允中小朋友在当中学会了唾弃,他可看不惯薛靖文啦。   殊不知他们口中的薛靖文拎起小猴子的长尾巴看了两眼后揣进了怀里。   六月二五,又筹备了两个月的“宝贝一生”童装店盛大开业了,开业当天除了要上课的钱书应,家中的四个孩子还有小柱子都在店里当起了小模特,那个可爱劲儿哟把母爱泛滥的顾客们看得心都要融化了,连陈树这个小销售员身上帅气的小西服都招引了她们的目光。   还不得不说钱书应的宣传十分到位,授了儿子们意儿的母亲们拉朋呼友前来,各种买买买,也可以看出来其他家长带着来的孩子们都对赠品玩偶爱不释手,场面一时十分火爆。   就连薛老夫人都来捧场了,给孙子买了两套衣服,往赠品区瞧了下正好看见前两天给孙儿收拾衣服时跑出来的一只小猴子一样儿的大猴子,就挑了走。不过令薛老夫人纳闷的是,透露她钱家铺子开业的小孙子死活不穿她买来的新衣服,最后还“偷偷”把衣服变成“睡衣”,被她发现时依旧是个面摊脸,这孩子哟,怎么就这么别扭啊。   薛靖文:请叫我傲娇文。   别看世家孩子不承钱书应的情,私底下也偷偷让人来买了,藏在自个屋里的玩偶就是证据。   当然,此时的唐晓乐并没有去凑这份热闹,而是溜达到了葡萄园,走进葡萄藤顺着葡萄架编织成四面通风的小房子,瞧着屋顶覆盖了严严实实的绿叶,一串串翠绿色翡翠般的葡萄晶莹剔透地挂满了葡萄藤。唐晓乐都想了好长一段时间了,可惜葡萄还未成熟。   ……   接下来的几天童装店依旧客流不断应接不暇,店里的衣服并不针对富贵人家,也有很多平价的款式,所以普通百姓往来也不少,更何况还有赠品玩偶加持,因此等赠品送完活动结束后,没赶上的客人们纷纷提议要购买。很快店铺就摆出了玩偶展柜,把之前库存的一批货运了过来,玩偶的质地属于普通级别因此售价也不高,很受客人欢迎。   而此刻作坊里也忙得不亦乐乎,因为都是女人作坊就由唐晓乐自己管理,把女工分出了两组,一组专门做普通玩偶,一组做“精装玩偶”,玩偶同样要绣商标,其他四组继续做童装。活动热潮过去,童装虽然没有当时火爆,但也是积累了不少客户,男孩子上衣下裤套装和女孩子公主连衣纱裙成为爆款。因此之后作坊又开始做了“精装款”,专门针对上层客户群。   一个月之后,账目出来唐晓乐一看果然赚了不小一笔,给喜的。   又过了几天,花媒婆忽然造访,唐晓乐一想就知道是仙儿相看的事情有着落了,遂请人到了堂屋来。两人寒暄了几句,花媒婆也不啰嗦直奔主题,毕竟像钱老夫人这样大方的客人还是少有的,得了不少银子的花媒婆自然要尽心尽力,更何况媒婆这行业最怕毁招牌。   “……这黄家呢,祖籍并不在咱们明城,属于外来人士,虽然是小门小户,可贵的是祖上有个传下来的规矩,不允许子孙纳妾,在咱们这可是少有的,哪个男人不喜三妻四妾啊!黄家虽然不富有,可也没穷过,黄琪还是个秀才呢,将来肯定有出息!我怕他们家自己尽挑好话说,还亲自去打听了,您啊,尽可放心!”   “你是说,这黄家是三代单传?”   “可不是!”花媒婆马上又滔滔不绝,“到了黄老爷这一代,黄郭氏生了黄琪后这身子就亏了,再也没能得一儿半女,仙儿要是嫁到他们家,您啊可不用担心她这妯娌关系不好了!而且黄氏夫妇都是可以当爷奶的人了还勤勤恳恳地接活儿干,面相看着也和善得紧,想来仙儿要是当了黄家媳妇也不会受大委屈呢!”这小委屈她也不敢保证啊。   “要有这般好,我自然是放心的,我们家也没什么大规矩,我就只一条,必须是两个孩子都愿意的,见上一见,相处看看,合适再来谈亲事才是。”   “老夫人说得极是,也难得您为侄女操这份心儿,仙儿有您这么个姨母当真是她的福气诶~~”   “儿孙自有儿孙福,我们当长辈的能搭把手就得尽力不是。”   于是唐晓乐与花媒婆商定了李仙儿和黄琪的见面时间,花媒婆才告辞离去。 第20章 第二十章   夏去秋来,眼见葡萄熟了,唐晓乐带着钱慈、钱书应、钱书宁、钱书宇、钱莺五个孩子,小赵扛着木梯,添香、玉竹提着几个竹篮子一起去了葡萄园,今天的任务就是摘葡萄。小赵架起梯子在上面摘,添香在下边接,玉竹照看着少爷小姐们。   一串串吊着的葡萄,颗颗水灵灵的,像是紫色珍珠,孩子们可惊奇了,小调皮钱书宇更是迫不及待往够得到的地方抓了一颗圆润的葡萄,扔进嘴里连皮嚼了起来,汁水一下子顺着嘴角流了出来。   “三哥哥甜不甜?”最小的钱莺期待地看着他。   “好甜啊,小莺,你也吃一个。”说着又抓了一颗给妹妹。   “嘻嘻,谢谢三哥哥。”钱莺满足地塞进嘴巴。   接着五个小孩分了两组,男孩子一组女孩子一组,开始摘葡萄。   “书宇,不许再抓了!”钱书应拍掉三弟弟的手,“你看小赵叔,是用剪刀的。”   钱书宇抬头顺着他的视线,只好点点头,钱书宁已经拿起竹篮里的小剪刀,“大哥,我来剪!”   另一边,钱慈就很温柔了,对妹妹说:“小莺,姐姐摘给你吃。”   “好,谢谢姐姐。”小小的钱莺很是开心,彻底抛开了最近很是苦恼的心事儿。   一旁的唐晓乐心情很是不错地看着他们,抬手摘了一颗葡萄剥开皮吃,果然酸酸甜甜。视线往外看去,远处有些圆胖的身影好像是劳妈妈,招着手往她这边跑来,近了些才听见劳妈妈喘着大气的声音:“哎哟喂,老夫人啊,不得了了……”   “你慢着点,不要着急~”唐晓乐也提高了声音对她喊。   劳妈妈很快停在她面前,上气接不了下气,“老夫人,花媒婆带人提亲来了!”   “这么快!”唐晓乐顿时惊诧不已。   自上回花媒婆说媒后,约了时间,黄琪和李仙儿不但见了,还颇为愿意,后来两人书也信交流了一小段时间,大前天花媒婆才来讨的八字,没想到今天就来提亲了!   唐晓乐吩咐劳妈妈照看孩子,叫玉竹带几串葡萄随她回去洗洗好待客。   黄琪长得斯斯文文,一见唐晓乐忙站起身来弯腰行礼,待她坐下,才道:“小侄今日前来,是想恳求老夫人将仙儿许配与我,未提前与您说明还望老夫人海涵。”   唐晓乐一听就明白了,这是和仙儿通过气了,脸上表情平平,点过头示意他坐下。   花媒婆这才笑着开口,“老夫人,黄琪和仙儿的八字找师傅合了是吉兆,都说两人是天作之合,可把我高兴坏了,您呀也可以了却这桩心事儿啦!”   “你说的也是,只是忽然这般着急,我不免有些诧异。”唐晓乐附和地说了一句,转过来问黄琪道:“可是有何缘由?”   “不瞒老夫人,小侄下个月就要远赴京城参加科举,家父家母希望我与仙儿能尽快成亲,好一家人一起前往京城。”   唐晓乐闻言心生不安,面上不露。   倒是花媒婆惊呼,她也是当下才知道,怕钱老夫人有疑,赶紧说道:“要去京城这般远,这……可叫老夫人如何舍得啊……”心道:这黄家怎回事儿,这么大的事儿好歹也跟她通气一声啊。   “花媒婆说得是,仙儿从小在我身边,去京城那么远,看不见也摸不着……”   黄琪一听立刻站起身来朝唐晓乐抱拳,“老夫人,我黄琪发誓一定会一辈子对仙儿好的,疼惜她爱护她,时间会证明一切,还请您相信我!”   “我也并不是不相信你,只是日后的事情谁知道呢。”唐晓乐迟疑地说:“这事儿,我自会和仙儿商量,她的终身大事相信她自己也会有所决断。”   “小侄谢过老夫人。”   唐晓乐无意再说,开口送客,“今儿就不便留你们了,你们先请回吧。”   看钱老夫人不怎么舒坦的神情,花媒婆只好讪笑着和黄琪一起辞别,当然也就没吃上玉竹洗好的葡萄。   等他们走后,唐晓乐就把李仙儿叫来了。见她有所预料般坦然的模样儿,心下了然,但也不免劝道:“你一个姑娘家只身一人随夫家前往京城,山高皇帝远,有了什么委屈家里也帮不到,要是有个好歹更是孤苦无依,叫我怎么能放心?推了这门亲事,姨母还可以帮你找到更好的。”这门亲事即使现在不结,等到黄琪考中科举,身份高了自然也得告吹。   李仙儿摇摇头,其实上回被姨母说中心事儿以后,她就慢慢想开了,谢三公子是那镜中花水中月,只适合藏在心底最深处,她不该让姨母为难的,女子早晚都该嫁人,嫁谁不是嫁呢,何况黄公子还是个秀才,只要考上科举日后前途无量,又或许是“京城”二子激起了心底的一片柔软,让她有了非嫁不可的理由。   想到这里,李仙儿断言道:“姨母,黄公子人很好,仙儿信他!”   见她执意要嫁,唐晓乐尊重她的选择也就言罢,过了会儿才说:“本来你的亲事应当由你爹做主,只是这些年也未曾联系,我着人去和他说说?”李家人她自然也是厌恶的,但成亲是大事,还是得征求仙儿的意见才是。   “不用了,姨母,我爹应该早忘了有我这个女儿了吧。”李仙儿低下眉眼有些自嘲,“我在姨母身边这么多年,早就没爹了,我也不想认,全凭姨妈做主就是。”这会子她像是甩开了包袱,倒是和以往弱气的样子有些不同。   唐晓乐知是提起了她不好的记忆,伸出的手顿了顿还是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仙儿,你是个好孩子,是你爹不配拥有这个福气。”   亲事儿就这么定下来了,黄家很快送来彩礼,择了黄道吉日。   事实上黄氏夫妇对这门亲事也是经过深思熟虑的,一来他家算是高攀,李仙儿虽然是钱家寄人篱下的表小姐,但很得钱老夫人重视;二来李仙儿一看就是个好姑娘,清丽脱俗,知书达理,黄琪当然中意。最重要的是黄琪去京城参加科举这件事情,这一路去京城的盘缠虽然够,但众所周知京城开销之大,他们无足够的银子在那边安家落户,所以就把主意打到了李仙儿的嫁妆上。黄琪堂堂七尺男儿心中自然十分羞愧,但父母这样考虑也全是为了他,思虑再三,他决定先委屈仙儿,并且暗自发誓会一辈子待她好,他们家虽然是有所图娶了她,一家人却也是想真心实意待她。   唐晓乐不知道黄家和李仙儿的事实想法,无奈同意,打算到时候写封信给远在京城的谢三,若李仙儿有不幸遭遇让他照顾一二,毕竟京城中就只认识他一人。   很快到了李仙儿出嫁那天,本想布大排场让她风风光光出嫁,但唐晓乐想到他们成亲过后就会离开明城,嫁妆多了也带不走,因此留住银两一并给了李仙儿六百两银子。最后唐晓乐还仁义地通知了仙儿她亲爹哪知到最后那个该死的男人也没有出现,唐晓乐后悔地唾弃了一把,自此就真的当李仙儿没爹!   李仙儿随夫家去京城那天,唐晓乐带着家中老小送行,随着船只渐行渐远,她的心里也不禁升起一股欲望。但瞅了瞅自己的老胳膊老腿儿,忽感没劲儿。   世界之大,我想去看看。   话说黄琪一家花了一个半月时间才抵达京城,有了唐晓乐给李仙儿的六百两嫁妆,加上她原本攒的银子都不够在京城买个小宅子,黄家只好租房生活,倒也相安无事。黄琪科举后中了三甲进士,原本以为可以进翰林院,却没想到被安排去了离京城二千多里远的地方做县太爷。如此一年后,李仙儿生了一个大胖小子,再后来听说又生了个女儿,黄家从此告别三代单传,喜不胜收。当然这都是后话了。   作者有话要说:  李仙儿下线 第21章 第二十一章   最近,安静了许久在花坊里跟着花匠做工的钱老三觉得自己有点不对劲儿,就像现在他没回头就能准确无误地知道哪个方位蹲点着一个小小身影,他觉得自己还是得当没发现吧,可是怎么回事儿?他这心里边有点怪。   自从吃了一次牢狱之灾之后,钱老三觉得自己就变了,他以前是多么潇洒的一个人啊,呼朋唤友,想干啥就干啥,现在看看他原本白嫩嫩的手,居然会起茧!天啊,他觉得自己进入了另一个世界,就连性子都变了!前段时间和花匠陈师傅磕叨,陈师傅居然说他是沉稳了长大了,拜托,他都是二十四岁的人了,怎么可能没长大?他女儿都那么大了——喔,女儿?   他是有个女儿,几岁来着?掰了掰手指,四岁多了应该,他的印象中还停留在王雪乔(王氏)的怀里,就那么一丁点大,哦,好像越来越大,他就抱过一次?对,他记得,是出生那会儿,他娘抱来给他的。   想到他娘,钱老三不能理解,他娘好好的怎么就不爱他了呢?小时候犯多大的错,他娘都会原谅他啊,现在就只管揍他,揍完了还不给好脸色看,连银子都不给他花了。   他那些狱友多可怕啊拿故事吓他,可是都好有道理怎么办?他好苦恼想不出个所以然来,不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   钱老三把今日整的货装了袋,就下工打算回院里了,走着走着,他还是忍不住回头了,朝半扭着身子慌张捂住小脸儿的小小人儿道:“你干嘛跟着我呀?”   小人儿闻言挪下手露出双眼,有些惊吓地摇头。   “那我回去了。”钱老三转过身重新走了几步又回头,“还说没跟着我。”   钱莺低着头像是做错事儿的孩子,不停地捏着手指。   另一边陈妈妈就一转身的功夫,还在和哥哥们玩的小小姐又没了,吓得她一通好找,心想这孩子最近可真能跑啊,好不容易到了花坊附近找着人了,只见小小姐与她爹两两相望呢。   “三爷,这敢情好,您就带着小小姐回去,我这就先走了!”陈妈妈说着放心地拍拍手走人了。   钱老三:你放心我不放心啊喂!   只好闷声对女儿说:“那行吧,你跟着我走吧,别跟丢了。”   钱莺见他转身又要走,小声地开口:“爹爹……”   钱老三脚一顿觉得心里边的怪异更明显了。   “爹爹……可不可以……拉着我走……”   弱弱的声音又从身后传来,钱老三觉得自己整个身子仿佛僵硬了。   打小钱莺就被王氏捧在手心里长大,钱老三根本不管这个女儿,钱莺呢看过她爹干得一系列糊涂的事情,不明白事儿可多少也知晓她爹好像有些个不好,可是自从王氏去了绣房陪在孩子身边的时间就少了很多。   小小的钱莺察觉到不一样,从刚开始的不愿意,好久好久以后也就不再哭着缠着要娘了,只是上次小丫说他们都有爹爹,所以她也要找爹爹。于是钱莺开始跟着钱老三,每每被发现时转身就跑,这次没来得及只能捂脸了。   最近,不知道第几个夜里了,睡前的钱老三脑子里总会浮现着一个小小身影。 第22章 第二十二章   继吃上了葡萄,院子旁的三棵桃树也结满了熟果,唐晓乐指挥着几个护院大小伙摘桃,满满的五大箩筐,自家肯定是吃不完的,挑出来一些长相好的往城西她哥唐兴那边送去,还有薛家,作坊、花坊、农户们也没落下,最后剩下的做了不少果酱和点心,可把孩子们给乐坏了。第二天唐晓乐巡店时顺便带了一些果酱和点心过去,就算是招待客人也是很不错的选择。   美人阁经营这么久,顾客很是稳定,有的是口碑不怕被模仿,现在已然是明城贵妇千金必走的一家成衣店。而程氏、胡氏两人的合作越发默契与顺畅,和客人搭话唱起双簧来深得人心。量身定制生意好了,布行的布自然消得也快,钱小虎每次算账都乐得合不拢嘴,给小柱子买的零嘴都多了。接待员迎秋这个原本瘦不拉几的小姑娘现在看着不止圆润了些,身形还抽高了,长着一张欢乐的小脸,甜笑挂在嘴边,嘴巴也跟吃多了蜜一样儿,客人们来了就少有空手回的,也因此唐晓乐就把面膜粉和花茶的展柜交给她销售,提成拿了不少,更是尽心尽力了。总的来说美人阁是越发成熟了。   而童装店就不同了,人人都穿得,凡是卖得好的总会有跟风和山寨,虽如此,宝贝一生的客流仍保持在稳定上涨趋势,原因在于款式新颖,选择好的用料,还有孩子们喜欢的玩偶压阵,除此之外,在一些节日上会有不少的优惠活动,时不时出一些“精装版”“福利版”吸引客户,当然店里的服务人员也很是讨喜。就说小销售员陈树吧,和小朋友们沟通起来毫无障碍,不管什么熊孩子他都哄得来,有些搞不定孩子的家长甚至还会跑来店里向他求助。店长小玉有着一颗玲珑心,应对前来的孩子家长绰绰有余,只是两人分工,店铺又大难免精力不足,于是钱管家在开业不久之后又招了一个十四岁的小姑娘芳芳做销售。   所以说钱管家虽然是个沉默寡言的人,耐不住眼神贼精啊,找的都是人才。   对于名下的产业,唐晓乐并不过多干涉,她的主旨一向是下达指令,底下的人各显神通执行,证明自己的实力,拿在手里的银子和店铺积攒的口碑就是她想要的结果。   从童装店走出来,添香就神神秘秘对她说:“老夫人,咱们钱家很快又要办喜事儿啦。”   “什么喜事儿?”唐晓乐闻言疑惑道。   “您还不知道吧,小玉和小孙看对眼啦!”添香说着扯了一把身后今天担任车夫的小赵,“是不是啊小赵?”   小赵摸着刚刚添香不小心碰到的手指怔怔地回,“是啊,是啊。”   添香见他这样,瞥了他一眼,“发什么呆呢!”真是蠢得!   唐晓乐反应自然是出乎意料,也不怪她,自从一下子当了老夫人之后,她就再也没想过什么风花雪月了,不过想想也是了然,小玉今年都二十岁了,搁古代来说就是明晃晃的剩女一个,正好童装店里的货都是小孙来送,一来二去看上了彼此也正常,对于时常接触有钱客户的小玉来说没有被迷眼也是难能可贵。   话又说回来,如果她没记错的话,钱家的五个护院大小伙都是单身汉子啊,就连她身边的添香和玉竹今年都十七岁了亲事也未有着落。这么想着唐晓乐感觉身上的担子又重了。   三人在去粮油店的路上就着小孙和小玉的八卦聊了几句,还要一个拐弯就到了粮油店却碰到路上两个汉子正殴打着一个小乞丐,小乞丐趴在那抱着头任由拳脚砸在身上无力反抗,周遭围着观看的人群也没人阻止,唐晓乐有些看不下去,让小赵去了解了情况。   原来是小乞丐偷了旁边包子店的肉包子被店家发现追着打,但这是往死里打吧?   小赵挤开人群唐晓乐带着添香走了进去,待小赵去拉开一个汉子,二人才停了下来,但见唐晓乐三人装扮,汉子本不耐烦的样子一下子转变得颇为客气,“老夫人还是莫要多管闲事为好,这种偷子就该挨揍才会长记性。”   唐晓乐也不恼,云淡风轻,“两位再打可要出人命,我愿意为他偿还银子。”   添香拿出一两银子上前给他,大汉的黑脸一下子喜庆了,“那就多谢老夫人了,这小子遇到您是他的福气!我们二人就先走一步。”   两人走后,看热闹的人群也散开了,添香过去扶起小乞丐,有些气性,“哼,这两个见钱眼开的小人,就为了一个包子把人打成这样活该发不了大财!”   小乞丐当前还有些回不过神来,手还保持着抱头的状态,也因此没有被打得鼻青脸肿。   “喂,小乞丐,还不赶快谢谢我们老夫人!”添香见状摇了他两下。   小乞丐痛得斯了一声,两眼聚焦,这才扑通跪在地上磕头,“谢老夫人搭救之恩,小的没齿难忘!”   添香没来得及拉住他的身子,“诶,小乞丐,我是让你谢谢老夫人没让你下跪磕头呀。”说着把他提了起来,怎知小乞丐一下子没了力气又跪了下去,她才朝唐晓乐问道:“这可怎么办呀老夫人?”   唐晓乐道:“先跟我们去店里再说。”   “诶!”添香上一秒还高兴地应声,下一秒就冲着一旁的傻大个小赵凶道:“还傻愣着干嘛,不知道扶一把?”   小赵最后把人背去了粮油店,又带着他清洗了脸庞,然后张大嘴巴可吃惊地看着小乞丐长了一张还未完全长开的俊脸。   唐晓乐却见他不再脏兮兮的眉眼有些熟悉,想了一会儿,才心道:和她在现代的堂弟长得颇像,一个稚嫩版一个成熟范儿。   添香这会儿拿出点心放在桌上,“小乞丐,来,先吃点东西。”   小乞丐怯怯地看了几人一眼,欲望促使他走过去狼吞虎咽了起来,唐晓乐怕他噎坏,示意他配点水喝。   后了解到小乞丐本不是乞丐,原是珠州人士,名唤苏云舟,今年十五岁,他娘在他十岁时病逝,与父相依为命,他爹是个教书先生,无奈不小心得罪了当地恶霸,家里被摧毁,还派人堵住父子二人,他爹为了护住他被活活打死,他恨得咬牙,他爹临终前却对他说:留住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是以身无分文的苏云舟一路乞讨到了明城,这路程也有一月之久了,经常饥饿辘辘,只有遇上好心人才能饱餐一顿,这回实在是饿得受不了才偷了一个包子吃……幸得遇上了钱老夫人,不然他恐怕没命了,在下面和他爹相见,他爹定然要给他一个脑锤子笑他没出息。   所以在苏云舟心里钱老夫人就是他的大恩人,他爹常说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如今他早已没了家,何不做牛做马来报答钱老夫人的恩情。   苏云舟也没有过多考虑站起来朝唐晓乐跪下,“求老夫人买下我吧。您别看我长得瘦都是这一个月来给饿的,只要老夫人不嫌我吃得多过不了多久我铁定能壮实。我什么活儿都能干,求老夫人给我一个机会!”   唐晓乐未急着喊他起来只是问道:“你可擅长什么?”   苏云舟楞了一下说:“我,我识文断字,我爹还夸我算数厉害。”   “行,我买了,你站起来吧。”   苏云舟却没有马上站起来,一张脸显得十分为难,期盼地问道:“老夫人我可不可以不改名?”   唐晓乐笑了,“谁说要改你的名了。”   苏云舟一听赶紧磕了响头,“谢谢老夫人!”   不久之后,唐晓乐终于知道苏云舟他爹口中的“算数厉害”是有多厉害了,唐晓乐为了测试他将当月的账簿交给来他来核对,只见他算盘打得飞快,账目过他手不但没出错还提早些时间算好。   可能是那张脸吧莫名得唐晓乐的信任,每个月审核那些账簿可让她头疼,她才升起培养苏云舟的心思,至少可以交出那些眼花缭乱的账簿得到一目了然的台帐。为了让他当一个合格的“财务总监”,唐晓乐将九九乘法表教给他,还有一些台帐的整理小方法。   算数小能人苏云舟完全是从懵然到惊叹,没有想到钱老夫人竟是这般有才,会这么方便省心又厉害的算数功法,他感激不尽,很快掌握了要诀,自此以后,心算了得。   但是对于唐晓乐突然冒出来的“得力助手”,几个儿女们想象不出为何这么得他们娘的信任,接受无能,奈何只能嫉妒羡慕恨。   以至于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苏云舟经常体会到被眼神放冷箭的滋味儿。 第23章 第二十三章   在没有账可算的日子里,苏云舟被发配到花坊跟着钱老三一起做工。花坊一直没有多招人手,都是家里的家丁在帮着忙活,添香和玉竹得空也会去帮忙,连工作比较轻松的钱老二,唐晓乐都没让他闲着,除了画服装稿子就是在花坊里呆着了。唐晓乐不定时的巡店,花坊也是走得最勤的,看着都不敢偷懒的两个儿子她表示有点欣慰。   说起来苏云舟也是半大的孩子,到了庄子后没多久就和家里的几个孩子打成一片了。今早来和她请示要带一帮孩子去抓鱼,唐晓乐觉得有趣就跟着去看看。   一行人带着渔网、木桶一路上难掩兴奋的心情叽叽喳喳一直到了庄子周围最边上的一条小溪边,水清澈见底,涓涓地流着,偶尔有几条小鱼游过。   钱书宇和钱莺没少听小丫他们说常和父亲一起去捕鱼改善伙食的故事,平日里郑氏是不允许钱书应、钱书宁和农户的孩子玩的,因此听了弟弟妹妹转述的场景,四个孩子都激起了爱玩的天性,心心念念。现在来了个大孩子苏云舟可以带他们一起去玩儿,别提有多高兴!   可惜的是小溪的鱼少的可怜,网了大半天就见木桶里游着的五条小鱼了。   苏云舟念叨着:“这就是爹常说的水至清则无鱼的道理吧。”   但是这点失落打不消他们好不容易玩一趟的心情,干脆鱼也不抓了,就在浅水区上玩水,这会子凉凉深秋,也架不住孩子们热忱的心。   周围树木环绕,唐晓乐支着手臂坐在一旁的石头上看着他们嬉戏,心情一时清爽而又美好。   “奶奶,奶奶……”没多久四个孩子跑了过来,“奶奶,我们可不可以把小鱼放了,不吃呀?”   唐晓乐好奇地问:“为什么想放了?”   钱书宁:“因为它们长得好小噢。”   钱书宇:“奶奶,等小鱼长大了,我们再来抓好不好?”   钱莺:“没肉肉吃。”   钱书应:“先生常说要有仁善之心,了然方丈说不可杀生,所以不要吃它们了奶奶。”   钱书应自从偷偷知道薛靖文休沐时会去承天寺和了然方丈下棋,就缠着唐晓乐也要去,唐晓乐不是钱老夫人无心向佛,可能心中也有所畏惧,并不想和了然方丈碰头。无奈于他的“追星方式”只好让劳妈妈叫上一个护院一起带着他去了几回,萝卜头回来后还很是得意地向她表示学会了下棋。就是现在还下苦工呢,得知苏云舟是钱家唯一会棋艺的,就时常找机会拉着他练习,暗自发誓一定要让薛靖文对他刮目相看。   唐晓乐点头,“既然如此,奶奶就和你们一起去放它们自由。”   四个孩子开开心心一人手心里捧着一条小鱼儿抬手撒在水中,还有最后一条鱼,钱书宁口喊着“让我来”,抓起鱼尾一滑,他赶紧伸手去接,但是鱼儿还是掉在了地上,而他自己脚却勾到石头身子往前一扑直接掉到溪中,水溅了起来,这个区域对于大人来说没什么,对小孩子而言就深了,离他最近的唐晓乐想都没想就跳下水把他抱上岸,两人浑身湿透,好在没事儿,钱书宁吓蒙直哭,钱莺也跟着哭,苏云舟心有余悸背起他,孩子们都是惊魂未定没了言语不知所措,一行人耷拉着脑袋很快回了家。   没想到的是当天夜里钱书宁都没事儿,唐晓乐倒是发起热来,烧得昏昏沉沉,最后干脆睡晕过去怎么也叫不醒,第二天一早吓坏了玉竹、添香两个,赶紧叫人去找大夫来。   说起来唐晓乐来钱家一年多除了偶尔染点风寒就没生过什么大病,没想到这次沾了下水就来势汹汹。殊不知她一晕,钱家就像失了主心骨一样儿,火急火燎,个个一天三回儿往她屋里跑,活儿都落下了不少,一见她温降了才赶紧松了口气,气还没上来呢又听说人就是不醒,可愁坏了。   唐晓乐这一睡就是三天,等她醒来时,就见苏云舟跪在一边歪着身子睡呢。   过了一会儿郑氏端着一木盆水进来。因婆母救的是自己儿子,郑氏这三天里天天过来伺候,朝里头看了一眼,就见婆母正睁着眼看她呢,一怔后松了一口大气,赶紧把木盆放在桌上笑着说:“娘,您终于醒了!”走过去扶她坐起来背垫上枕头,“您这一病啊可吓坏了咱一家老小了,好在老天爷保佑,您平安无事地醒过来了!”   苏云舟听到动静也醒了,脸色忧转喜,“老夫人,您身子可还有哪里不舒服?”说完立刻朝外大喊:“添香姐,老夫人醒来了,快去请大夫过来看看啊——”   外头的添香、玉竹得到声儿,一个赶紧去请还留在庄子里的大夫,一个跑去了厨房。   刚才还没注意,这会儿看到苏云舟红着巴掌印的脸,唐晓乐还有些发白的脸色沉了下来,“没事了,你起来吧,回自个屋里休息。”   苏云舟摇头,“老夫人都怪我,您才会生病。”   “娘,就是这个祸害精非带着哥儿几个去水里玩,不然书宁哪会掉水,您也不会昏睡了三天遭这罪儿。”郑氏责怪一嘴。   “你闭嘴!”唐晓乐瞥她一眼,又对苏云舟说:“听话,先回去。”   郑氏不敢支声了,苏云舟只好拖起两条跪麻的腿回去。   没多久得了消息的钱家众人陆续来了,听得大夫下结论说唐晓乐身子健康无碍才放下心来。   而唐晓乐在这三天虽是昏睡却又感觉醒着,好像见着了很多人想起了很多事儿,等真的醒来了脑子却是一片空白。   如此虚惊一场,钱家很快又恢复了之前的作息。要求处罚苏云舟的声儿在唐晓乐没理会下没过多久就散了。   庄子秋收已经过去,恢复了精气神的唐晓乐又召集儿子媳妇女儿女婿去石磨坊磨面做一天苦力,钱瑜又一次推脱,这回儿懂得委婉说是身子不舒服。唐晓乐见她一脸好气色,相信她纯粹就是懒,吃一点苦叫天叫地的,单说在照顾儿子两个月后就嫌烦想把儿子丢给曹妈妈,唐晓乐可不惯她的毛病,直接把她赶去花坊做工,钱瑜没法子只好委屈巴巴继续照顾儿子,时间久了也就习惯了。   几个人任劳任怨在唐晓乐的眼皮底下磨了大半天的米面粉,手心起茧子的地方都磨出了水泡。一直到下午,程氏忽然一阵天旋地转晕倒在地,找了大夫又担搁了好长一段时间,唐晓乐都在考虑要不要在庄子里养一个大夫。好在程氏是有喜了,怀孕两个月加上疲劳过度才会晕倒。   程氏怀孕,要考虑的事情也就多了,首先得找个能替代她在美人阁的人才,还不能是奴籍与名声不好的,也亏得程氏胎相好不闹腾还能坚持一段时日,就有足够的时间让钱管家去招聘一个人才回来培养。   很快迎来了唐晓乐在这里过的第二个大年夜,照例给钱家众人派发了店铺收益的分红、工钱,给了几个孩子压岁钱,她就自己回屋歇息留下他们守岁迎接新年。   这个时候程氏已经显怀快六个月,好在接替她工作的人已经到位,她只要时不时去看看就成。   大年初三,老大与老二两家商量着向唐晓乐提出回城里买宅子,唐晓乐没多想就拒绝了,直接言明:“想搬回城?成啊,赶快干活挣钱去!没挣够银子就安生住庄里。 ”也是存了再磨磨儿女的心,更何况住在庄子里诱惑不大,与外隔绝的时间多,他们还能生出多少祸端?可惜儿子们不知晓她的苦心,只觉得明明他娘手里头的银子都够买宅子了,怎的还愿意住在离城里这么远的地儿,虽说他们住着住着也就习惯了,架不住住在郊区还是不如城里方便行事啊。   年初,听说马家庄的马家少爷风风光光办了喜事,女方家得了不少彩礼,促成这桩好事儿的人也是赚足了!钱衣捶胸顿足给惋惜的,恨不得再生个那么大的女儿出来抢亲,这个劲儿还没过去呢,她儿子那头竟然摔了胳膊,自此拿笔杆的手算是废了,大好的前途生生在眼前消失。钱衣一连哭了好多天,那个恨啊,如果不是唐氏不愿意把李仙儿嫁给马家少爷,她儿子怎么会摊上这么个倒霉事儿!   钱衣生了这心思就想着让唐晓乐也付出点代价,见天的去美人阁和童装店捣乱,有事没事儿找存在感。很快店里就把事情禀报到唐晓乐耳里,唐晓乐简直哭笑不得,这钱衣脑子里装的都是屎吧?   既然如此,就给她找点事儿做吧。 第24章 第二十四章   陈家原本家徒四壁,钱衣嫁过去才好过起来,钱老爷死后钱衣从钱老夫人手里把德顺酒楼抢过去经营,后更名为蓬莱酒楼,但酒楼终究没有钱老爷在世时挣钱,倒也稳定持续了那么多年,钱衣抢过去的银子这些年钱生钱有赚有赔,陈家整体来说还是富裕的。   唐晓乐想要对付她的酒楼,这个念头倒也不是一时兴起,只是钱衣的作死发酵了这个过程,人总要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付出点代价的不是吗。而钱管家十分支持这个决定,如果能把蓬莱酒楼整垮再换回“德顺”的招牌才是真的对得起老爷在天之灵!   又一次把手头的银子全部抛了出去,制定完计划,钱管家接手很快在蓬莱酒楼附近买了一家不太盈利的客栈,钱老二再一次负责起装修事宜,期间唐晓乐前往明城的客栈、酒楼一通试睡试吃。   客栈更名为“顺来客栈”,面积倒也不是很大,共三层楼房,一楼前庭作为饭堂,后堂有厨房和杂物间,二楼有几间包厢和普通客房,三楼是主题式客房。   钱老二接收了唐晓乐的装修提点,又一次惊喜于他娘的想法,在程氏面前好一通崇拜。   客栈的用人方面,唐晓乐决定把厨娘刘氏也就是钱管家的妻子调去客栈当主厨,将刘氏用习惯的两个烧火丫头小红、小绿也一并送过去打下手,客栈的营运就由钱管家接管,任命为客栈的掌柜,如此一来只需再招一个跑堂,两个客房及包厢的服务人员。   而钱家的厨房就让手艺还不错的曹妈妈接手,叫家丁帮忙烧火就成,现在的下人都去了作坊的饭堂里吃饭,钱家厨房活儿就轻松很多。   对于钱老夫人的话钱管家从来都是无二话绝对服从的,这一次唐晓乐等于是将整个客栈交到他夫妻二人手中,这份信任让他心中的那块地方分外热烫。   钱管家的忠心唐晓乐自然没有怀疑过,她这人是最不愿意把事情都扛在自己身上的,也因此钱家产业的工作量都分配到了子女身上,用的最顺手的人莫过于钱管家了,客栈的营生目前也没有人比他更适合接管,再者,这也许是她做的最后一个商业决定了。   客栈装修加上筹备有一个多月之久,终于在二月底正式开业了。   唐晓乐的意思是找一群托儿来宣传客栈,却没想到这群托儿真的就被饭堂里的珍馐美味给吸引了,有的后来还成为常客。   顺来客栈的饭堂招牌菜,都是唐晓乐婚后的那几年研究所得,没想到还能用到这里来。有养生药膳、瓦罐汤品、重味蕾菜肴、还有几道专为孩子做的膳食等,经过市场调查,都是明城没有的菜色,为了抢走蓬莱酒楼的生意,即使主营为客栈她也有信心能够让钱衣酒楼一落千丈。再说到客房,普通客房便宜畅销,但稍微有点钱财的人都愿意多付出二十文钱入住客栈特色的主题客房,慢慢积累出了“艺术口碑”,再后来有不少住客慕名而来。   知道那是钱家开的客栈时,钱衣的嘴巴都能吊油壶了,更气人的是顺来客栈经营越久蓬莱酒楼的营业额就一日不如一日,因为就在自家酒楼附近她也不好去做一些有损颜面的事情,想去钱家其他店找茬被丈夫陈秀才制止了几次,天天盯着客栈看更没了心思,而陈秀才观察了多日才跟她道出自家酒楼生意不好的原因。   “好你个唐氏啊,居然敢这般作弄我,我定让你好生后悔!”钱衣气得血差点咳出来,恨不得放一把火把客栈烧得干净。   陈秀才在一旁摇头,“早就叫你别去招惹她了,这回吃到厉害了吧。”   “好啊,老陈,你还说起风凉话了,有这时间还不快去想想招,酒楼要是垮了咱一家都得喝西北风去!”   钱衣早就习惯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的陈秀才,嫌弃地对他摆手,看着怎这般碍眼呢?最后还是经儿媳妇提醒,她才想出个对付唐晓乐的招来。   而另一边钱家上下早已习惯唐晓乐在做任何决定时,他们都只有被告知的份儿。   夜里,钱老大与郑氏一番风雨过后,郑氏趴在他的胸口,唇上娇艳欲滴,声音缠绵,“相公,你说如今咱们家的生意在明城也是站稳脚跟了,哪间铺子不挣钱啊,就是新开的客栈也是蒸蒸日上,我寻思着咱们要不要向娘提议,把你手中原来钱管家负责的事情交还给他,你去负责客栈,毕竟我娘家也是开酒楼的,你还可以跟我爹讨教讨教呢。”   钱老大一听撑起脑袋,把郑氏从自己身上推开,“夫人,你这想法可要不得,要是让娘知道了有你苦头吃的,娘的决定什么时候改变过,你莫要想那些有的没有的。”   郑氏不满地怒瞪他,“我这是为了谁啊还不是为了你!客栈多挣钱啊,可比粮食生意轻松多了,难道你想整天累死累活看着娘把整个客栈都送给他们夫妻两个吗?谁知道他们暗地里手脚干不干净!”   钱老大叹了口气,“钱管家不是这样的人!他对我们钱家忠心耿耿,绝对不会做对不起娘的事情的,你就不要瞎操心了。”   郑氏不死心地继续劝说:“相公,你要知道娘百年以后,家里的这些财产都是谁的,还不是你们这些当儿孙的,岂能便宜给一个外人!”   郑氏话落,钱老大一个巴掌就甩了过来,“我娘能长命百岁,你少在这边妖言惑众,就为了划拉娘手头的那点钱财!以后这种事情断不要再说了。”钱老大发完威风倒头就睡。   “你,你居然打我!”郑氏不敢置信拿起枕头猛砸他几下,见不被理会嘤嘤而泣。   夫妻房里的事儿也不可能传出去给外人道,郑氏只能咬碎银牙把血吞把这事儿过了。   又过了两日,郑氏来到唐晓乐的屋里,添香正给唐晓乐做完面膜打算洗脸呢。   “娘,我找您有点事儿。”郑氏讨好的口气,坐在边上等。   唐晓乐洗完面膜,擦了点面油,才问道:“什么事儿?”   “是这样的,我娘家弟弟知道咱们家客栈饭堂生意好,打听了下得知是咱家的菜色好,就与我来信说,想向您讨要点菜谱做家里酒楼的招牌。”郑氏边说边观察婆母的神色,见她皱起的眉宇又说:“我爹说不会白要您的菜谱。”   唐晓乐本来看在郑老爷的人品上想无偿给了,但瞅着大儿媳妇眼里写着“谈钱伤感情”的样儿,就换了说法,“有钱好商量,你爹打算多少银子买我一道菜?”   郑氏被噎了一下也不气馁,反而撒娇道:“娘,这毕竟是媳妇娘家,您就帮帮我吧。”   “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你这般想把家里的东西往娘家搬,可是你爹教你的?”   郑氏惊骇,忙跪倒在地,“娘,我爹断不会教我这般,是媳妇想法错了,求娘原谅!”   “行了,我也懒得跟你计较这些,你弟弟想要我的菜谱,你回他说五十两一道看他买不买,没事儿就出去吧。”   “是,娘。”郑氏咬着嘴唇,站起身退了出去,等跑回自个屋里,才气愤地砸了一只杯子。 第25章 第二十五章   钱管家离开庄子住在客栈,家里的一摊杂事儿就落在劳妈妈身上,把她忙活的,这不,又风风火火跑过来了。唐晓乐刚吃完一盏燕窝正看着钱老二给她买的话本儿呢,本来钱老二想着他娘喜欢看戏要给她请一帮戏班子过来消磨时间被她拒绝了,今时不同往日,她会嫌吵。添香、玉竹坐在房门口给她做新衣服呢,这天儿渐暖,两丫头最近不知道怎么搞的老对着她满衣柜暗色系的衣裳摇头,一阵叽叽喳喳没两天就找来几块轻色一点儿的绸布给她量身做起了衣服。唐晓乐也是随她们了,她都这把年纪了想回春哪里是一朝一夕的事儿。   “老夫人!老夫人……”   劳妈妈脸上尽是如临大敌的神色,唐晓乐听见她的开头话儿也是头疼,劳妈妈这副样子准没好事儿,放下话本儿道:“你啊,莫着急,有什么事儿先缓口气再说。”   劳妈妈听话地深呼吸了几下,才郑重道:“您可知道谁来啦!老太爷、太夫人!”也不知道这两个老不死的造访作甚,是嫌迫害我们夫人还不够多吗!   “噢?”唐晓乐低下眉眼,寻思了片刻才问:“在堂屋里等着呢?”   “就是,您大嫂和小姑子也一起来了。”劳妈妈心想待会儿赶人都不好拿扫把了,可如何是好?   唐晓乐心想,顺来客栈开业约莫一月,就把人给招来了,钱衣可谓费心思呢,也是难为她了。   添香、玉竹这会儿已经放下手中的活计面面相觑,她俩是后来才被买进钱家的,十一岁的时候才在老夫人身边伺候,但多少也听府里的老人说过那些让人气愤的事儿。   “那你们就随我过去吧。”   “是,老夫人。”   唐晓乐一只脚踏进堂屋的门槛,里头就传来拐杖用力敲在地上的声音,待另一只脚也踩了进去,钱老夫人精神抖擞的公公中气十足地朝她吼道:“孽障,还不跪下!”   唐晓乐抬眼看向里面,她公公和婆母坐在主位上,她嫂子范氏面无表情站在满脸恨铁不成钢的婆母身旁,小姑子钱衣正得意洋洋地站在她爹旁边瞅着她呢,“爹叫你跪下呢,二嫂还不快快跪下!”   开玩笑!她今年都四十六岁当奶奶的人了,当她二十六呢,说跪就跪?   唐晓乐当没听到他们的话儿,自顾走了进去坐在旁边的椅子上,无视他们各种杀人的目光,“爹和娘远道而来,怎的不提前知会一声儿,我也好叫厨房备些好酒好菜招待,这不,你们也知道前些日子我家老爷钱顺的忌日刚过,这一个月啊可都得吃素。”   刚没被给脸的几人就被这话里的言外之意给弄没了,还颇为不自在,钱老太爷和钱太夫人压根就忘了他们曾经经历过白发人送黑发人的事儿,钱瑜和范氏又怎么可能记得钱顺的忌日。   钱太夫人只好尴尬地轻咳了声转移话题,“我们来了这么久怎么不见钧敏几个孩子?”   “就是啊,二嫂,这些个小辈都是学的什么规矩,爹和娘来了这般久也不见过来磕个头,就是连杯热茶都舍不得呈上来,成何体统!”   听着钱衣的尖言尖语,唐晓乐脸色的表情极为忧愁,“这是媳妇的不是,自从老爷走了后,寡妇门前是非多我哪敢招呼什么客人,家里要操心的事儿又多,我这记性就更不好了,竟差点忘了待客之道,爹和娘莫怪罪。”打发了玉竹去准备茶水,转而却是换了笑脸,“我那几个孙子孙女是该给太爷爷太奶奶敬杯茶,他们长这么大啊还是第一次见爹和娘呢。劳妈妈,你去把大爷他们还有几个少爷小姐都喊来,就说是太奶奶太爷爷给未见过面的曾孙子孙女送见面礼来啦!”   “是,老夫人。”劳妈妈匆匆下去,心里头还唾弃着呢,难为太夫人这么多年了还记得孙子的名字。   四人闻言脸色都不好了,他们是来找茬的可不是来送礼的。钱衣第一个跳出来愤慨得很,脸上尽是嘲讽,“二嫂,你这么多年也不见得孝顺我爹我娘,还好意思要见面礼,我都替你觉得脸红啊。”   “小姑子,你这话儿说的我就不爱听了,老爷在世时,什么好的贵的不是巴巴地寄到清知县给爹和娘还有大哥,每年又给了多少银子,我这往年中馈的账本都还在呢,你要不信又不在意费些功夫,我倒可以叫下人把账本找来翻给你看看,哦,对了,里头也有不少小姑子的账呢。”   “你!”钱衣梗着脖子气得手发抖,见说不过她,只好哭丧着脸,“爹、娘,你们看二嫂这么多年了还在斤斤计较那些陈年旧账,可见当年有多么不乐意二哥孝敬你们了。”   钱老太爷也气,敲着拐杖呵斥:“唐氏,老二孝敬我们二老应当应分,你休得在这边乱嚼舌根!”   “爹、娘,我哪是乱嚼舌根翻旧账啊,这不是小姑子把大不孝的罪名搁我身上来了,换谁都得着急不是。”唐晓乐喝了口热茶,“你们也别急,我话还没说完呢,就不说老爷生前吧,就说死后,要不是那些天天还冷着,往棺材里头搁了不少冰块,老爷哪里能等到爹和娘你们回来呀,不说让你们白发人送黑发人吧,人都还没入土呢,家里那些个值钱的东西不都叫你们给搬走的?老爷连死后都不和小姑子你计较了,这般大方也是没谁了,谁敢说我们孤儿寡母不孝顺的,老爷怕是头一个不饶他!”   唐晓乐的厉声让钱衣颈上发凉,范氏暗道不好。   “我一个妇道人家守着你们拿剩下的这点不值钱的东西也不容易,你说是吧,大嫂。”   范氏面无表情的脸上裂痕一现,眼睛一闪,叫她看到了堂屋门口不知何时站满了人,怕是把刚才的对话都听满了去。   范氏好歹做了多年的官夫人,摆着笑,“二弟孝顺那是连老天爷都知道的事儿,我们啊就不提这茬了,省得叫你想起那些个伤心的事情来。你看,他们呀都站了好一会儿了,不如叫进来?”   经范氏的提醒,大家才看向门口,正是钱家的子孙们。   唐晓乐笑道:“你们傻愣在那干嘛呢,还不快进来见长辈。”   事实上他们早先劳妈妈一步过来,钱老大、钱老二、钱老三三人一脸复杂神色,此时看着他们娘脸上的笑容心下都揪着痛,刚刚他们娘说的那些话都叫他们听了去,想到了那些年他们娘辛苦拉扯他们长大的日子,料理家里一大堆烂摊子,没几天就瘦成了竿的日子……   他爹过世的时候就是钱瑜也九岁了,是大孩子了该懂的也都懂了,此时,她抱着儿子钱书恒,不禁想起她娘当年经常整宿整宿的睡不着觉还偷偷地哭,后来她发现,白日里她娘未曾掉过眼泪。   四人都记得,他们爹刚走那会,他们娘就晕了几回,最后一回醒来后,很用力地抱住他们四个,说:“儿啊,你爹不在了,我们要更坚强地活着,不叫你爹担心,也万不可丢了你爹的脸面,让人白白看笑话!”可是,后来呢,他们都做了些什么?   刚刚劳妈妈在路上碰到他们的时候,说了让儿女磕头敬茶的事儿,他们呆愣完心里闪过的第一个念头就是不乐意,当年的画面对于还是不能经事的孩子的他们来说惊心动魄,以至于这么多年过去,一提到相关人物竟然还是触目惊心。   郑氏、程氏虽然没经历过公公在世时的事情,但也知道这是相公心中的伤痕,现在得知这些人来了就连后知后觉的王氏都不免同仇敌忾。   待见完礼,收刮了“太爷爷、太奶奶、大奶奶”身上带着的值钱的不情愿给出的见面礼后,唐晓乐就先让孩子们出去玩了。范氏、钱衣已经坐了下来,钱老夫人的儿子媳妇女儿皆站在唐晓乐身后。   这一通下来,已经叫钱老太爷钱太夫人有些萎靡,下马威没给到却碰了一身腥味儿,着实叫他们面色绷不住。钱衣怕又说了什么叫唐晓乐堵了嘴索性也不说话了,一个劲儿拿眼瞅着范氏。   场面一度冷了下来,范氏无法只好开口说了她这趟来明城的正事儿,“弟妹,是这样的,爹和娘呢这般岁数了,经常跟你大哥念叨着要回明城老家养老,这不,我怕路上有个什么闪失就亲自送他们回来了。”   这两个老不死要回来明城养老,可把范氏给高兴坏了,终于要和两个难伺候的说再见了,奈何她家大老爷非得让她亲自一路照顾回来才能放心。即使心里多么不乐意,她也习惯隐藏不放在面上。范氏本来去了城里还嫉妒钱衣的宅子奢华呢,毕竟大老爷可是个清官,他们在清知县手里头握着钱都不敢大花,宅子中等大小伺候的人却少,范氏每天累死累活操持着家中事物,还要被公婆刁难,可比实际岁数老了不少。这趟过来钱家庄子,看见唐氏居然住在这种乡下地方心里就平衡了,还没开怀多久呢,唐氏就来了,气色那个好啊,明明两人差不多岁数,相比之下她自己都不忍直视。再后来被唐氏的一嘴巧舌如簧惊到,心里直叹后悔不该来凑这份热闹,毕竟说到钱顺死后的事情她也是参了一脚拿了不少怎能不心虚。   钱老太爷哼了两声,“我看这里不错,我和老婆子决定住下了。”   钱太夫人:这下就能找回场子治你啊唐氏。   钱衣一听眼都亮了,当时被店里的生意愁的都忘记他爹娘在回来明城的路上,这事儿还是儿媳妇提了一嘴儿才想起来。原本父母要回来,想到他们以后住哪啊七七八八的事情她还头疼着呢,结果陈秀才说不如买个小宅子让二老住。那得多少钱啊?爹娘还有几年好活?还不如租个体面的宅子送几个丫头过去伺候。想到爹娘回来可以好好治治唐氏了,她头瞬间不疼了,还巴巴苦等了近半个月才等到双亲到来。现在好了,爹娘不来祸害她家了,要住在这里。   钱衣也不好把高兴表现得太明显,用不符合她的矜持说道:“是呢,爹,庄子空气好啊,有灵气,适合你们老人家居住,二嫂是个孝顺的肯定能照顾好你们。”末了还是照旧刺了一下唐晓乐。   这事儿他们自己决定,范氏可不参合,闭上嘴静观其变。   钱老大等人:想住我家?大白日做什么不好?做梦?娘能答应才怪!   唐晓乐挂上为难的尴尬脸,“爹和娘住在这边我们自然欢迎,只是怕是住不开,这里的房间都满了,下人房倒是有的是,总不能如此寒碜二老吧。我看小姑子宅子里气派得很,住在那里更符合爹和娘的身份,住在这乡下地方算什么事啊。”   钱老太爷听她说完就端起架子,“我们年纪一大把不兴那一套儿,什么身份不身份的,把你那屋腾出来给我们住就是。”   钱衣得瑟点头。   这是叫我一个当家的住下人房给你们腾地儿?哪来的脸儿呢,唐晓乐真是要被气笑了,她刚要出口,却有另一个人先说话了,令她侧目。 第26章 第二十六章   “住我娘的房间可不行,我娘身子不好,风水师傅说了睡觉的地方是最为吸收灵气的,要是随便换了地方,对身子怕有重创,不如住我的房间吧,我房间空气好光线足,正好合适爷爷奶奶居住。”   是钱老三!   钱家的人都知道钱老三和王氏分居后住的房间一直是下人房。   经钱老三这么一说,钱老太爷、钱太夫人心里都咯噔一下,这什么风水大师说的可是真的?   钱瑜一只手抱着儿子一只手捂着嘴笑,“三哥,你莫要逗爷爷奶奶了,你忘了你现在住的可是下人们挑剩下的房呢。”   钱老三抬着下巴冷笑,“剩下的怎么了,爷住了就是爷的房,谁敢说下人房!”   “那你也得问问爷爷奶奶喜不喜欢啊,是吧,爷爷?”   二人一唱一和的,连两个小辈都没把他们放在眼里,钱老太爷这下子更是吹胡子瞪眼了。 钱太夫人直接把桌上的茶杯掷在地上,“好你个唐氏啊,就是这般教导儿女,好叫我们两个老的无家可归是吗!”   钱瑜怀里的孩子被吓到直接哇哇大哭,她拍着儿子的背安抚,对身边的钱老二说:“二哥,你们先撑住,我把孩子抱走去去就来。”   “就是呀,二嫂,就算这里没房间了不是还有你开的那家客栈,里头有个什么主题房的,叫爹娘去看看喜不喜欢呗。”钱衣总算逮着机会提醒一下她娘了。   “对!还有你那个什么客栈的赶紧给我撤了,这么抢衣儿的生意亏不亏心!”   钱衣:哎哟喂亲娘诶!   范氏:这话题兜转得太快,还住不住了?   唐晓乐看着几人像是一群智障。   “奶奶,我记得姑姑家开的不是酒楼吗?没听说过开客栈啊,所以我们家怎么可能抢走姑姑家的生意。”钱老二盯着钱太夫人满脸不解,摸摸袖口像是想起什么般吃惊道:“难道说姑姑家偷偷开了一家客栈想来抢走我家客栈的生意,所以您老才想叫我们关了客栈?”   程氏:相公,居然学会颠倒黑白了……   “你瞎说什么呢!若不是你家客栈开了饭堂我家酒楼哪里会没客人!”   “姑姑,此言差矣,试问哪家客栈没饭堂?若说因为我们客栈饭堂使得姑姑家酒楼没了客人也说不过去。”钱老二两指搓着,只觉得手中此时缺了把折扇。   “哼,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是得了好菜谱才叫客人都去你们那吃了!”钱衣吊着白眼,恨不得一巴掌抓过去,装,叫你再装!   这时换钱老大接过话回道:“如果是这样,姑姑家酒楼就应该好好反省如何技不如人,而不是仰仗着爷爷奶奶在此,要逼迫我们家关了客栈,到哪都没这个道理!所以奶奶,我家开的是客栈不是酒楼是不会抢姑姑家生意的。”   自从接手了粮食生意,钱老大接触的人多了,嘴皮子也比以前溜了,最重要的是他从小就看不惯这个姑姑,只会向他爹要这要那,给了还得不到一句好话,他爹生前最疼这个妹妹,要是他爹在天有灵,不知道会有多心痛这个妹妹在他死后是怎么对待他和他娘的吧。想到这钱老大看向老神在在的他娘,这一刻就像定海神针一样安了他的心。   钱太夫人一脸讪讪,之前只听女儿一嘴儿,也没详细了解,这会儿听着两个孙子的解释怪合情合理的叫她没了话语。   “你们小辈知道些什么!”钱衣被两个侄子下了脸,那架势就差扑上去了,气急败坏把炮火对向唐晓乐,“二嫂,我的好二嫂啊!我知道你这是报复我呢,你以为你们顺来客栈那什么破饭堂就能把我们蓬莱酒楼比下去?我告诉你别做梦了,迟早该你哭的!”   坐在椅子上的钱老太爷盯着二儿子一家如此目无尊长,罔顾伦理,真想质问质问他地底下的儿子,到底娶的什么恶妻,教的什么儿女!简直是道德败坏,有辱他钱家名声!   程氏托着肚子注意到钱老太爷脸比之刚刚格外的阴沉,捏着拐杖的手紧紧抖动。她轻拉了下旁边钱老二,两人对视一眼像是读懂了彼此的言语。说时迟那时快,在钱老太爷站起来一拐杖往钱老大身上挥过去的时候,程氏与钱老二往前一挡,程氏倒在了地上,在大家都没反应过来时捂住了肚子,直叫唤,“疼——我的肚子——好疼——”   可把钱老太爷吓的瘫在椅子上,目睹这一切的王氏,跪在程氏身旁焦急上脸,添了一把火,“娘,二嫂怕是要难产了……”   “老二,快把人抱进屋里,王氏,你跟着去帮忙,添香,你手脚快点叫上小赵去请大夫和产婆!”不知道原委的唐晓乐吩咐完,直接对着钱老太爷下脸子了,“爹,我知道您对我不满意,但您也不应该对着老二媳妇儿下狠手啊,她那肚子若是有什么闪失,您就不怕夜里做恶梦吗?”   钱老二慌忙抱着程氏走了,钱老大不知道程氏怎么会从他身后被打在地,一时有些手无足措,郑氏悄悄捂住了他的手。这时先前走的钱瑜回来了,拿眼睛问他们出了什么事情?钱老三摇摇头,示意她看向娘那边。   范氏瞧着公公脸色发白,婆婆也是被骇住的样儿,只好上前打圆场,“弟妹,这必然是个误会,公公怎么可能会对一个孕妇下手,先叫大夫看看……”   “不是你的媳妇你当然站着说话不腰疼。”不等她话说完,唐晓乐就呛了她一句。   被打断话的范氏,脸色一阵青红,话卡在喉咙里一时不上不下的,撇开头也不当这好人了,“小姑子,你倒是说句话啊。”   一脸吓懵的钱衣闻言差点跳起来,“说什么话儿?关我什么事儿?这是爹打的!”侄媳妇肚子看着都那么大了,这要是摔出个好歹出了人命,可是要坐大牢的!她不过是想让爹娘主持公道出口恶气,没叫爹打孕妇啊!   范氏:……猪队友说的就是这种吧。她还是趁早交完差回清知县吧。   场面静默了几秒,先前随着钱老二夫妇走的王氏突然惊慌跑来,脸上挂满了泪水,嘴里喊着:“娘,不好了,娘,二嫂大出血——”   唐晓乐也顾不上那几位了,疾步走了出去,后面的钱老大、郑氏、钱老三一见也跟了过去,几人都没注意到原本还哭喊着的王氏往回跑的时候就躲进了旁边一个岔口里,眼睛朝外瞧着,没一会儿,就看见被抛在堂屋里的钱老太爷、钱太夫人被范氏和钱衣搀扶着匆忙离开。 第27章 第二十七章   唐晓乐有些哭笑不得的看着面前的儿子儿媳妇女儿们,也亏得老二和程氏想了这么一个招数,还有王氏帮腔,才把人给吓跑了。   钱老二、程氏、王氏看着他们娘不见心情好坏的表情还有些惴惴不安,唯恐擅作主张引起她的不快,虽然结果是好的但没通气过吓得大家够呛。钱老大、郑氏、钱老三、钱瑜也站在一旁等待发落的样儿,这么大的事儿一家老小又凑齐了。   林姨娘素净的脸上沾着笑意,“好在虚惊一场,人走了,也就省事儿了,都别兜着脸,你们娘啊没怪你们。”   林姨娘说完几人就齐齐注视着唐晓乐。   唐晓乐点头道:“今天这事儿,你们的反应都让为娘感到欣慰,知道维护咱们钱家,维护娘了。”   几人闻言却是耳红面赤地低下头。   唐晓乐见他们听懂了她话里的意思还知道惭愧,是真的欣慰了,“我们钱家起起落落这么多年,你们经历的事儿也不见少,为人处事的大道理娘也不多说,只希望你们明白,有这个家才有你们,只有家在、家好,你们才能好,娘不盼着你们对我有多好能给我多少,只希望你们不要活成让我失望的样子。”   “娘……是儿不孝……”钱老大第一个跪了下去,想起这些年的种种泣不成声,他作为大儿子没有担起长子的责任,却成了一个只懂索取不懂付出的混账儿子!   钱老二红着眼眶握紧了拳头,嘴巴抖动了两下却终究什么也没说出口。   几人相继跪下,场面一时有些悲情。   “好了,擦干泪站起来说话。”回忆起钱老夫人的经历,唐晓乐心里也是颇为苦楚,感同身受。   “当年的事情我不说你们也都知道,那些人对我们来说都是外人,你们能有自己的主见,明辨黑白善恶,就已经是做得很好!我们钱家就应该团结一心、一致对外,谁也不能欺负了我们当中的任何一个人,一个外人都不行!”   “是,娘!”擦干眼泪的回应显得格外响亮。   没来得及通知到的添香和小赵却是很快将大夫和产婆请到了庄子,唐晓乐想着既然来了一趟就给程氏看看情况,毕竟那肚子也挺不了多久了,劳烦人走一趟也得给些银子。   倒是事情过去了些天,郑氏碰到唐晓乐时眼神还有些闪躲,只因他们几人中就她没出面做些什么,生怕被抓了小辫子。连弟弟来信回复说想买菜谱的事情她都苦恼着要怎么去提。   唐晓乐可懒得理会这些个没必要的事情,生活在她看来就是能悠闲一时是一时,何苦自寻烦扰。   四月初的一天庄子里迎来了一个快马加鞭的客人,男子看着有三十六七,虽是一身文人打扮但看得出来有个常年锻炼的矫健身躯。可能时间久远,唐晓乐只觉得应该是见过的但不识得了。待他表明身份,才恍然大悟。   “老夫人,叨扰了,实有要事要寻家姐。”   来人十分客气,唐晓乐也不可能端什么架子,“说什么叨扰不叨扰的话呢,这么多年不见,人老了一时有些记不得罢了。你快进来,我让人去寻你姐过来。”   不一会儿,林姨娘就焦急地赶了过来,在这之后,两人去了林姨娘屋里呆了许久,一直到了日落,林姨娘的弟弟林朝才向唐晓乐告辞,说了一些感谢照顾他姐姐的肺腑之言似有急事未留住用饭就骑马走了。   晚间吃过了饭,唐晓乐和林姨娘默契地看了彼此一眼,就去了唐晓乐屋里,关上了门。   这次林朝从其他镇上赶了五六日才到的钱家庄子,在此之前他和林姨娘都是飞鸽传信,可见事情轻重。   想到林姨娘的身世,唐晓乐不免唏嘘。钱老夫人与林姨娘名义上虽是正房与妾室,实际上可算是闺中密友,而这事儿要从二十六年前说起了。   林姨娘原名林婉,生于书香门第,十六岁时,一日与母亲去郊外上香回家途中竟遭遇一伙土匪拦截,想将她掳走,车夫见此弃车而逃,林母和余妈妈却为了保护她而惨遭毒手,她的贴身丫鬟彩燕幸而逃去求救。荒郊野外彩燕一路摔着手脚并用终于在钱家城西庄子外碰见了正好要回城的钱老夫人唐氏,彩燕一脸热泪上前求助,是以唐氏带着一行人前去救援,只是为时已晚。只能命人匆匆埋了林母与余妈妈,将林婉和彩燕救进府里医治。林婉经此磨难不仅失了清白还亏了身子,不能生育。在破布似地被扔下之时,终于从土匪口中得知,原来是京城之人有意为之。   在还年少之时父母就给林婉定了一门亲事,对象是与她青梅竹马的马文艺,哪知马文艺高中探花后被京城高官之女相中,为了前程执意悔婚,林家自是不愿,不曾想马家竟然撒播谣言抹黑她,林婉性烈本已不稀得嫁,却是不甘心被如此作践,既不让她好过他也别想过好,还未还彼之身,林母不知哪儿得来的信儿说是城郊有座庙十分灵验,想带着她去求平安顺遂,没想到会遭此变故天人永隔。   林婉自此满腔恨意悔不当初,恨不能杀了那两个狗男女。在钱家修养了有一月,她就去了城郊重新给母亲和余妈妈立了墓碑,后悄悄回了在明城隔壁城的林家时,竟听闻她爹以为她们皆死迫不及待娶了美娇娘,马文艺则已大张旗鼓娶了高官之女并举家迁往京城,她多方打听才知马文艺娶的是礼部侍郎之女高诗涵,而她们三条人命的案子官府居然草草了之。故而她只能又悄悄回了钱府,可怜她那十岁的弟弟,她暂且不能相认。   身子亏空从此落下病根,唐氏可怜她的遭遇,留她在府,林婉一度寻死,恨自己的无能,如今这世上已经没有她容身之地,名声尽毁,无家可归,谈何报仇?唐氏见此日日宽慰,待她身体好转已是来年开春,虽不再寻死腻活,但夜不能寐,满腔仇恨藏于心,也因此白了一半青丝。但她如此呆在钱府未免闲言碎语,是以唐氏劝她重新找个良人,可惜她已不是完璧之身,连女子的生育能力都没有了,怎能害了他人。感激唐氏的付出,亦不想给她造成麻烦,她决定离开。   唐氏在与林婉交往的一年里,已当她是闺中好友,阻止她的离开并与钱顺商量,决定由钱顺假意纳林婉为妾留她在府,这么大的风险决定,当时的劳妈妈苦劝无用,只因唐氏相信与她恩爱有加的钱顺,也信任林婉的人品。   就这样又过了一年,林婉让人偷偷带信给林朝前来相认,姐弟二人抱头痛哭,在这一年里她时常打听得知弟弟受尽继母欺压心疼不已,如今更是从弟弟口中确认他们的父亲有了年轻貌美的继室和继室所出的小儿子,早就对故去正妻所出的大儿子不管不问,这痛叫她难以忍受!她只能隐瞒弟弟真相,模糊盖过实情,嘱咐弟弟不管多难都要考取功名,而她用私下帮唐氏打理生意的收入来接济弟弟。   四年后彩燕出嫁,而林朝考上了举人,这时林父才真正重视起大儿子,只是失去的心哪能收得回去。也是在这一年,林婉告诉了林朝当年的真相,自从两人抱着报仇的信念,以去京城让恶人受到该有的惩治为目标。   二十多年过去了,林朝通过自己的努力终于得到了去京城的调令,怎能不激动!此去京城将可以摆脱他父亲一家,因此他等不及飞鸽传信亲自跑来钱家与家姐商量要带她一起去京城的事情。   弟弟一心想要照顾她,林姨娘自是十分感动却没法立刻答应。大半辈子都在钱家,这里早就是她的家了,何况太多年了,要走出去谈何容易?老夫人也是需要她的吧?   从林姨娘的话中唐晓乐大概能理解她的担忧,“船到桥头自然直,你们是一家人,能有什么麻烦不麻烦的。”   “我与弟媳妇就多年前见过一面,怕是日后多有不便……”林姨娘内心是忐忑不安多过期盼的。   “怕什么呢,林朝既然能只身一人来回多天前来寻你,他媳妇必然知道缘由,也是同意的态度。何况林朝从未将你的存在隐瞒,相信你弟媳也是想与你好好相处的,毕竟你才是唯一真心待林朝的血亲啊。”   林姨娘叹了口气,弟弟一家三口即将去他们渴望了多年的京城,她自然是愿意一同前往的,这是心中的执念,也希望去了能帮衬到他们。   “可是绣房那边如何是好?”这里边她是下了心血的,亦然不舍。   唐晓乐拍了拍她的手,“这半年来不是买了三个绣娘,你忘了你还夸过她们的绣功呢,你放心我会安排妥当的。” 第28章 第二十八章   也不过几天的工夫,林姨娘要走的消息像是惊雷砸得全家回不过神来。在钱家林姨娘一直都是古怪的存在,整个钱府似乎将她的来历捂得死死的,也就钱管家、劳妈妈还有钱老夫人知道了。故而钱老大等人也没敢过问,最多就在自个屋里相互疑惑了几句就默认了此事。   绣房做了交接,由年纪最大的苏姐负责林姨娘的工作。而林姨娘将知书留在了绣房只带走彩蝶。临走前一天,钱管家就雇佣了两名镖师等在第二日护送林姨娘与彩蝶去会和林朝。   林姨娘辗转反侧多日,这一别不知何时才能再相见,而她心里一直有一个不为人知的疑问。   吃过了散伙饭,入夜,林姨娘收拾完东西瞧着窗外一片寂寥,走了出去,到了主院见唐晓乐房里的油灯亮着,便敲了门推了进去,见唐晓乐坐在桌边望着她,让她有一刻的愣神。   唐晓乐并不意外她的到来,“来啦。”示意她坐下才问,“东西可收拾好了?别遗落了东西。”   林姨娘点头未语。   “这个你拿着。”唐晓乐将桌上早就准备好的银票推了过去,“此去京城路途遥远,你自己可得保重!”   林姨娘看着份量不少的银票却是抬起头笑了,她怕一低头眼泪就会控制不住跑出来,她以为这么多年眼泪早流干涸了……此时有千言万语想说,可是又该向谁说呢?   林姨娘,不,从今往后是林婉了。   她吸吸鼻子,声音还有些沙哑,“那我就收下不和你客气了。你自己也要保重!”   “我知道。”唐晓乐心底是拒绝这种氛围的。   时间向来会把一切都安排得好好的,不寻忧愁,不问解忧,问题总能解决,人也总会散的。   林婉环视了屋内的摆设,轻声说了句,“到底是不一样了。”而她刻意地躲过这个不一样。   “什么不一样?”唐晓乐转首不明所以。   如今的林婉在唐晓乐下意识地帮她用膳食调理身子,早不若初见她时的面无血色,美人终究是美人,还保持着年轻时候的风韵,微弱的灯光映在她的脸上,唐晓乐都觉得赏心悦目。   “房里的布置,不似以前的你。”   唐晓乐见她凝视着自己的认真模样儿,心中一震,面上却是不显,“不同时期不同爱好,也没什么。”   是的,即使两个人的外在是同一个人,唐晓乐也从来没有隐藏过真实的自己,现在的她是钱老夫人这一点不会改变,所以便是不一样又如何?她就不是唐晓乐了吗,就不是钱老夫人了吗?   呵,她倒希望不是。这想法不消片刻就下去了。不做假设不做妄想,既然选择了这条路,她便会踩着走完。   “不止是这样。”林姨娘望着窗外的月色,似在回忆,嘴角挂着淡淡的笑意,“我们是最好的朋友,我识得她,了解她。”   唐晓乐摸着杯沿似有感触,低低地笑了。   原来这世上还有人,在怀念着逝去的她。   “钱家也许就需要这样的你。”她才能放心吧。   在林婉离开半个月之后,四月底程氏生了一个女儿,唐晓乐给她取名为钱善,并指着陈妈妈给程氏做月子。   郑氏暗自不快,陈妈妈是她的陪嫁妈妈,婆母怎就不会问问她同不同意!和陈妈妈抱怨了两句,陈妈妈也是劝着,今时不同往日,老夫人可比以前更难说话,行事更为果断不容反驳,她们做下人的不能挑事儿。郑氏也只能把不满放在心里,毕竟前段时间婆母才半卖半送了五道菜谱给她娘家酒楼,听说客人赞不绝口。   程氏月子快做完的时候庄子里又新一轮农忙,唐晓乐望着这幅景象感慨来此竟也两年了。穿上添香和玉竹新做的衣裳,披散着发丝,盯了镜子片刻,唐晓乐都不得不说这副身子比她初见时确实年轻不少,或许是见惯了这模样儿,唐晓乐终于有心情收拾自己了。   晚饭前还特地在儿女们面前转了一圈调侃着,“你们看看,我是不是变年轻漂亮了?”   不说根本没人注意到天天在眼前的人的变化,现在一说仔细一看联想起之前他们娘的面容体态皆是唏嘘不已。几个孩子围着奶奶笑,钱书宇扮了个鬼脸直说:“奶奶羞羞脸。”惹得大家心情更是愉悦。   “所以说有你们分担家里的生意,娘身上的负担就轻松多了,自然也能越活越年轻!”   闻言,钱老大低下头偷偷乐了,现在他手里的工作还不那么上手需要钱管家和陈家升帮衬,但也是进步不少,作为长子能帮到他娘真是太好了!   钱老二也暗暗自得。   相比之下,钱老三就黯淡很多,他娘为他操心最多。   而程氏已经决定先放手美人阁的工作全心照顾儿女。   郑氏心里还计较着客栈的事儿。   王氏垂目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陈家升抱着挣扎的儿子,钱瑜见儿子一个劲儿要往桌上够东西,啪啦一下就打在他的小手上,钱书恒一疼张嘴就要哭,被她娘两眼一瞪,憋着嘴儿眨巴着眼儿,吊着泪珠儿别提有多委屈了。   “往后你们多干点活儿,娘也就能多活个几年了。”   “娘,您放心,您啊一定能活得长长久久的!” 第29章 第二十九章   近来,钱书应学习可认真了,只因为二月的时候薛靖文考上了秀才,他现在就想发愤图强参加明年的考试。   小小的人儿有着追赶的目标,唐晓乐还是乐见其成的。   “奶奶,我听说考了举人还要去京城考试,是真的吗?”钱书应手里握着毛笔,转过身抬头问道。   唐晓乐眯着眼,“京城啊,当然是真的了,到时候还要参加殿试呢。”   “什么是殿试啊?”   “就是由皇上来考你啊。”   钱书应瞪圆眼睛,无比震惊,“薛靖文要见到皇上了!”   唐晓乐往他脑袋摸了两把,笑道:“那也得等他考上举人。”   钱书应摇摇头一脸哭相,“薛靖文肯定能考上的,奶奶,怎么办?我要是考不上举人,就去不了京城,就要见不到薛靖文了……呜呜……人家也想看皇上长什么样儿……”   唐晓乐伸手弹了他的额头,好笑道:“八字还没一撇呢,你想得倒多,等你考上了秀才,要真是用功了这笨脑子还考不上举人,奶奶就可怜可怜你带你去京城玩儿。”   “奶奶那我们可就说好了!还有,我才不是笨脑子!”得了准话他这才破涕为笑。   傻样儿,唐晓乐摇摇头让他继续学习就走开了。   正好,这时钱管家回来了,唐晓乐还纳闷呢,他月初的时候不是才回来汇报过工作怎么这会儿又回来了?瞅着他寡淡又发沉的脸色,唐晓乐想着定是发生什么事儿了。   果然,又是钱衣在作妖。   原来当时程氏佯装摔倒把四人吓跑回城后,范氏就一门心思要回清知县,追问钱衣如何安排二老。   钱衣这才支支吾吾说打算租间宅子,被钱老太爷强烈反对,临老临老回个老家居然连安身之所都没有,钱老太爷这才想起二儿子的好来,要是二儿子还在的话要什么不给满足?起初计划着回来能住在二儿子那所气派大宅子里,没想到唐氏那个败家娘们居然连个安身立命的宅子都保不住,真以为他们稀罕住庄里头?   可他就没想过当初他们把二儿子所挣的值钱东西都抢走了,宅子的气派又要以何来维持?提出住在庄里不过是想借着机会惩治唐氏。   钱衣:那能怎么办,总不能住我们陈家吧。   这,自然是不可能的。   最后钱衣和范氏咬牙各自出了一半银子在城里买了一座小宅子。捣鼓了几日才把人送进去住下,除了从清知县带过来的两个老头老妈子,钱衣还送了两个丫头两个家丁进去伺候。   等忙过了这些,四人才想起来程氏的事儿了,有些惶恐不安地派了人去打听才知道人没事呢还好好的!想到这般被捉弄简直怒不可遏!   范氏心想她才不会犯傻去参和呢,已经有得交代还不如老老实实返程,没等她提日程呢,钱太夫人就病了,她这一伺候婆母就是两个月,而钱衣这个做女儿的居然当起甩手掌柜,范氏心里别提有多憋屈了。   以钱衣睚眦必报的性格肯定还会找唐氏麻烦,她这会儿也不着急回去了,就看钱衣怎么作死,她等着乐呵。   没过多久,钱衣在家里对着陈秀才气得跺脚,只因她那二侄媳妇好好地生了个闺女!   于是等钱太夫人身子好利索了,钱衣就带着二老上顺来客栈闹事了,在饭堂里当着客人的面撒泼,叫喊着唐氏不孝不给公婆住所,管着钱管家要主题客房给她爹娘住。   钱管家当然不肯伺候,赔笑着免了客人饭钱把人请走,索性关了客栈放员工一天假,刘氏也不看这闹心玩意儿脱下围裙就提着一篮子鸡蛋看她儿子去了,钱管家把人赶走则回来庄子与唐晓乐商量对策。   唐晓乐冷笑:“这么躲着始终不是办法,他们既然能来咱们客栈闹,你也可以去他酒楼整事儿。咱们大不了这银子不赚了,我倒要看看她酒楼是不是也不想要了。”   偷鸡不成蚀把米,钱衣很快就投降了。这几年,手头的银子败了不少,酒楼再不挣钱他们陈家就得完蛋。在蓬莱酒楼关门的两天里,陈秀才终于当了一回大男人把钱衣教育了一顿,然后拉着儿子儿媳商量着如何改善酒楼的营生。   范氏看完了笑话又大方给公婆留了点银子就拍拍屁股走人了。却不知她前脚刚走,后脚公公就修书一封寄去给唐氏要状告她不孝,就等着她来服软求饶呢。   唐晓乐看完撕了信纸儿,我不怕坏了名声,大不了鱼死网破,图什么委屈自个儿啊。   当然,钱老太爷是个爱面子的,这种事情不可能闹得人尽皆知,他还怕唐晓乐抖出当年的事儿呢,不过是吓唬吓唬她罢了。所以这事儿很快不了了之,钱老太爷、钱太夫人再生气也没地儿说理去。   ……   深更半夜,万籁俱寂,钱家田庄,主院处这时一道人影蹑手蹑脚走了出去,离主院很远的麦草堆后露出了一张芙蓉脸。 第30章 第三十章   京城   迎着朝阳,谢三骑马从京道而过一直到了太傅府邸才停下来,不需通传径自入内。花园里,一道清瘦却又气质风骨的身影正持剑晨练。谢三已不是第一次见他舞剑,但每次都有不同的惊艳,不做打扰,安静地站在一旁等着。   一套剑法舞毕,又经棉布擦拭的宝剑落入刀鞘之中,如此,薛一然才施舍一眼与来客。   谢三嬉皮笑脸,上前恭敬地喊了一声:“世叔。”随他步入室内。   太傅府内地盘大,奴仆却少得可怜,谢三早就习惯,待老仆上了茶水,他就做起了沏茶之人。   “世叔,这几日有一只商队正好会路过明城,你可有什么需要带给世伯他们的?”谢三沏好茶,执一杯放于薛一然面前,说起今日为何前来。而他自己也正想着是否给钱老夫人捎点东西过去,和合作伙伴联络联络感情。   见对方品茶无话,又说,“昨日我去了堂正兄府上,他与我说起靖文考了秀才的事儿,有意将孩子接过来京城读书,但又怕世伯和伯母舍不得,就没敢提。”   薛老爷子有两子,大儿子薛礼在朝为户部尚书一职,二儿子薛堂正任应林书院院长。当年恐二老孤寂,薛堂正将年仅两岁的小儿子薛靖文留给二老作伴,小儿子从小就聪慧过人如今考了秀才,未避免耽误孩子的前途,他与妻子才想着将孩子接来,却又不忍面对二老悲伤。   薛一然思索了下,“明年靖白十六岁及冠(大宗国法定十六岁即成年),再接他过来就是。”   薛靖白是薛堂正长子,薛靖文长兄。   谢三点头笑道:“我也是这般说,到时候搞不好还能将二老一起劝说过来呢。”   薛一然摇头,这么多年了,何苦来哉。   ……   日子不咸不淡地过着,很快就从夏天的尾巴跳到了仲秋时分,唐晓乐恢复起在现代的生活,专注于美容和养生,打定主意要重造钱老夫人的健康与美丽。   这天一早与苏云舟做着简单的瑜伽动作,苏云舟被她拐带的,动作比她还溜。   唐晓乐有些发愁,这孩子说什么也不愿重新拿起笔杆子,执意从商,眼睛里边就只看得到商书了。   “你说你,光看书没有实践经验能有何用,倒不如趁着年纪小多读几年书,等时机到了,我再帮你找条路走。”   这时代科考才是有力的前途,更何况以苏云舟的实力考进殿试不在话下。或许是与她一样觉得银子才能给到安全感吧。   说起来前些日子还收到谢三商队里捎来的京城土特产,不知道将苏云州放到谢三身边学习他肯不肯给这个脸儿。   “老夫人,您也不用劝了,我知道您的意思,只是我志不在此。”总有一天他要用银子砸死那帮混蛋!   唐晓乐当然知道劝说无用,只是为了不浪费她堂弟那张脸,她也该为他好好打算打算,才不至于埋没一个人才。   惬意的日子没过多久,作坊就出了纰漏,原因在于一个女工经常拿次充好,每次到了质检那关就过不了,耽误了整个组的货期。   这名女工名叫何燕芝,二十又四,入了作坊半年有余,刚开始的几个月很是勤快,衣服做得也不差,只是不知为何这一两个月来时不时的犯懒,做工时间经常提不起劲儿,马虎大意,针脚出错得厉害,被同组的女工说了几次也不见改,耽误了货期等于耽误人家的收入,时间一久其他女工自然不干了,这才闹到了唐晓乐跟前。   因着作坊招工都是王氏在负责,唐晓乐就将她叫来,了解下何燕芝的资料。   说来何燕芝也是可怜之人,因丈夫病逝担着克夫之名被夫家休弃,又无娘家可归,经人指路这才来了钱家作坊工作。她虽是被休的寡妇,有着克夫之名却无克夫之相,反倒生得娇美柔媚惹人怜惜。   唐晓乐翻着她的工作记录,确实是近两个月来才出现的差错,也就是说事出有因而不是她能力的问题。   将人喊来单独谈话,何燕芝坐在一边垂着头,双手紧张地拽着衣角。   “你的问题我想你自己也清楚,念你之前表现不错,我给你一个机会,是去是留你自己决定。你有何问题可在此与我说说,我会尽量帮你。”唐晓乐瞧着她这副样子也不欲多说,点到为止。   何燕芝似乎瘦了不少,朴旧的衣服尚有些宽松,咬着唇似有难言之隐般不吭一声。   唐晓乐磨着耐心等。   何燕芝自知这般不好,没多久就抬头说道:“老夫人,我只是这段时日身子不爽利儿。”她话声轻柔婉转,忽有莫名底气又说:“您早晚得知道原因 ,我,我暂时还不能说。”   见她说完又低下头去,唐晓乐只好给她一日时间考虑便放她离开,只是心底隐隐觉得哪里不妥。   这事儿还没处理好,当天夜里就爆发了一件大事儿。 第31章 第三十一章   唐晓乐还在睡梦中,半夜就被一阵敲门声吵醒,披了外衣走过去开门。   敲门的劳妈妈表情一言难尽很是急切,“老夫人,出大事儿了,您穿上衣服赶快随我过去瞧瞧!”   唐晓乐也不多问,套了件厚点的外套就跟着去了。   田边囤高的麦草堆旁,郑氏指着钱老大全身发抖脸色铁青,“你就为了这么个女人,你……”   钱老大无地自容搂着衣衫不整的女人,女人双手还抱在他的腰际整张脸埋在他的怀里隐隐哭泣。   如此不堪的场面,小赵、小周、小孙像是还嫌不够亮堂地举着火把一脸懵相,后面过来的添香用“怎么哪儿都有你”的嫌弃表情站在了小赵旁边。   小赵、小周、小孙:……说好的抓贼呢?   等唐晓乐过来,陈妈妈正扯着女人想分开二人,女人被扯开伏地不起,哀哀欲绝的模样儿又叫钱老大鬼迷心窍去扶。   “这是在做什么!嫌不够难看吗!”唐晓乐冷着脸大喝一声。   钱老大已经够到女人的手吓得缩了回去。   唐晓乐不用问也能猜到发生何事,脸色难看之极,“陈妈妈、雪梅,你们两去看着孩子别叫他们醒了跑出来,其他人都随我回堂屋去!”   之前家中的大小事务都没避开孩子,这是唐晓乐的疏忽,这次的事件铁定不能叫孩子知道。   院里原本深睡的其他人陆续被吵醒,穿戴整齐后也随着人群去了堂屋。   堂屋里除了几个下人都是自家人,三个当事人站在堂中,钱老大此时恨不得挖个洞把自己埋进去,垂着眼盯着地儿,直到他娘一声“老大,跪下!”腿一抖脚一软就跪了下去。身边的女人自然跟着埋头跪下。   唐晓乐如何能不认得,这个女人正是下午才见过的作坊女工何燕芝,当下才彻底明白她那句话里的意思。   冷漠地扫过何燕芝视线落在郑氏身上,“郑氏,你来说说怎么回事儿。”   相比钱老大的狼狈迫窘,郑氏则是满心怨恨,强撑着一双红眼不肯掉泪。   女人都是敏感的,枕边人有问题郑氏如何能察觉不出来,更何况不是一日两日的事儿了,逼急了就带着陈妈妈和雪梅谎称庄里遭小偷招来三个护院一同去麦草堆里捉奸,正好破坏了两人刚要开始的浓情蜜意。   这事儿得说到三个月前,钱老大与何燕芝的一个美丽邂逅,加上何燕芝这种美人有心勾搭,一来二去钱老大便没了抵抗能力,尝了甜头后更是一发不可收拾,闲时想着快活,正好庄子偏地囤着山高的麦草堆,两人就时常在那儿私会。而今夜何燕芝本想就下午钱老夫人说的事儿与钱老大商议,先是调情一番没想到事儿还没提呢,就被逮个正着。   “娘,求您为我作主!”郑氏三言两语将事情说了之后也跪了下去,她是誓死不愿让那两个狗男女好过的!   钱老大明摆着是过错方,郑氏虽然虚荣势利到底还是个好母亲,发生了这样的事情也没有失去理智倒叫人侧目。   唐晓乐是想不到正经如钱老大也会出轨的,看着何燕芝一身素色梨花带雨的美人模样儿。唐晓乐太阳穴就突突的跳着,不光彩的事儿处理起来就棘手了。自古男人过不了美人关,不光是意志不够坚定而已。唐晓乐难免想到曾经围在王绍身边的莺莺燕燕,不知道她离开了这么久上位了没有?想到此,唐晓乐不禁露出笑容,冷静片刻后问道:“老大,你可知你犯下这等错误的后果?”   钱老大见他娘这个时候还能笑得出来,是不是说明事态其实没有那么严重?这样的想法瞬间给他增加了点勇气,但看向郑氏想杀人的怒容,心中惧怕的同时又愧疚不已,“娘,我知道我不该背着郑氏和燕芝在一起……”他话未说完,身侧女人如柔荑的手拉住了他的衣袖,芙蓉般的脸上泪珠子滚滚滑落,楚楚可怜。他不禁将视线落在了她的肚子上,心一横,转首说道:“娘,我想纳燕芝为妾!”   话落,郑氏愤而接起,“娘,我要和离!”   钱老大膛目结舌,脸色剧变,“郑媛,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郑氏瞪着眼,“不正合你意,给你的小情人让位!”   唐晓乐也问:“老大,你同意和离吗?”   “我不同意!”事情还未到和离这一步,如此传到外人耳里,一家老小都会丢了面子,钱老大岂能同意。   唐晓乐又问:“那你是想纳妾还是要和离?”   “娘……”这一问可把钱老大为难坏了,他做不到抛弃这么多年相濡以沫的妻子,但是要他放弃燕芝也是狼心狗肺啊。   这时,一直当背景墙的何燕芝见此不甘寂寞地喊道:“老夫人,我已有了大爷的骨血,求老夫人成全啊——”   当下,堂屋里一片安静,所有人的视线都聚集在她的身上。   唐晓乐回过神来,勉强问道:“几个月了?”   何燕芝焦急回道:“有两月了,老夫人,您不是问我做工为何频繁出错,就是因为我怀了大爷的骨肉导致!”   何燕芝摆出视死如归的样子,这是打算力争到底了。唐晓乐烦不胜烦。   “娘,都是我的错,燕芝怀了身子儿子不能抛弃她啊!”钱老大则是进退两难,祈求盼着他娘能心软。   何燕芝再接再厉咬牙磕了响头,“我对大爷一片真心,求老夫人成全!”   “我可以成全你们,但谁来成全郑氏?”唐晓乐沉着脸问他们。   一直没哭的郑氏,这会儿早已泪流满面,“钱钧敏,你可真是好样的,你叫书应书宁以后怎么做人啊,我要休了你这个王八蛋……”   郑氏也不跪了干脆爬了起来揪住何燕芝一巴掌就盖了下去,“你这个贱人,勾搭谁不好勾搭有妇之夫还妄想给我儿生下弟妹,我呸!”   钱老大赶紧拉开她,生怕她一个不慎就伤了何燕芝的肚子。   “郑媛,你休得跟个泼妇一样!”   郑氏推开他,笑中带泪,“泼妇,你说我是泼妇!钱钧敏,我郑媛嫁你九载,为你生儿育女孝敬婆母持理家务,你可有良心!你的心被狗吃了吗!”   钱老大看着她歇斯底里的样儿,无言以对。   程氏与王氏,就是钱瑜都无不动容,双眼幽幽地看向身侧的男人,直把人瞧得打冷颤,拉着她们的手告饶。   想到可以用一双儿子动之以情,钱老大声音软了下来,“媛儿,你想想书应和书宁,我们如果和离他们该怎么办啊。”何燕芝千好万好,钱老大都没有想过要分散这个家,不过是加个人进去怎会这般难以容忍呢?   郑氏当然没有底气,她的一双孩儿姓钱,书应还是长子,若是和离哪里可能让她带走,但是她咽不下这口气啊,遂跪到了唐晓乐面前,十分坚决道:“娘,我绝不同意纳妾!”   今夜闹了这一出,就已经是把脸面踩到脚底下给他人看,如果再让这个女人进门,往后她在钱家在妯娌面前还有什么尊严可言,面子里子都没了,男人看不住,连位置也保不住,她可以不要脸,她的孩儿岂容人看笑话!   何燕芝知道这关很难,她孤寡无助来到钱家作坊,碰到了钱大爷产生了不该有的念想,可是想要有个衣食无忧的依靠来分享彼此的喜怒哀乐有什么错!   她知道如何运用女人的弱势博取男人的怜惜,如何用自身的优势获得男人的喜爱,一步一步达到自己想要的样子,甚至怀上了身子都在她的计划当中,时刻注意着身体的变化。早在前段时间她的小日子没有如期到来,就在一次亲热后顺势向钱老大提了,没想到他竟然受到了惊吓般直呼如何是好,敢情是想享用完了就不认人吗!何燕芝当下不悦,钱老大才反应过来哄着她。   何燕芝也知道钱家是钱老夫人一言堂,是以她刚开始因着身子不适工作没那么细致,后来就是有意为之,否则怎能到钱老夫人面前说那番话,算是提前给钱老夫人示意,只是她还未有把握,也没有想到万无一失的法子故而没有直接言明。   现在事已至此,何燕芝只能孤注一掷,巴掌印的脸上显得更加痛不欲生,“姐姐,求求您可怜可怜我肚子里的孩子给我们一个容身之处吧……”   钱老大看得一颗心都要碎了。   郑氏却是讥笑,“我可不是你姐姐,没你这么大的妹妹,少攀亲带故,你肚子里的孽种我是不会要的!”   这种搅家精,说实话,唐晓乐也不想留,对于钱老大她也说不上有多失望,只能说看不过眼吧,还不得不为他擦干净屁股。   “我们钱家的子孙自是不能流落在外,但钱家也没有纳妾的规矩。”   钱老大一听急了,“娘,爹还纳了林姨娘呢,您怎么就忘了!”   唐晓乐闻言抬眼望着这一大家子,眼里闪着大家都看不懂的神色。   “既然你提出来了,娘就实话告诉你们,林姨娘从来就不是你们爹的妾,一切都是娘为了隐人耳目所做!林姨娘既然已经离开,日后我们钱家上上下下就莫再提起!”冷眼扫过众人,加重语气道:“你们可记住了?”   “记住了!”接受到指令的众人还未想明白这话里的意思就异口同声应道。   作者有话要说:  宝宝们,11号12号停更存稿 第32章 第三十二章   事情还未完, 唐晓乐看向何燕芝, 重申:“对不起, 我没有办法成全你。”   “娘, 但是燕芝她……”钱老大弱弱想争取。   何燕芝心下激动声音也尖细起来, “老夫人,您这是要罔顾我肚里的孩儿,想逼我们去死啊!”   唐晓乐摇着头,“我并非想逼你, 只是你也看到了, 钱家容不下你, 即使你留下来, 也得不到预期想要的结果, 何苦呢?”   “大爷,你说话啊, 你倒是说句话啊……”何燕芝抓着钱老大的衣服, 如同抓住救命稻草。   “燕芝,我……娘……”钱老大也是心急如焚不知如何是好, 他娘明确不会让他纳妾, 可是燕芝她……他怎么能做负心郎,他要怎么才能保住燕芝保住孩子?   “老大,你想清楚了, 娘给你两个选择,一是你和郑氏和离,与何燕芝一起离开钱家, 二是放弃何燕芝。老大,作为一个男人,该果断就得果断,该补偿时也不得退缩。”   “呜呜呜……大爷……”   “娘!”钱老大惊骇,不敢置信地看着他娘,直至确认他娘不是在开玩笑才颓废下来,一双眼睛空洞地看着曾经甜蜜过的女人。   何燕芝受不住钱老大浑身渗透出来的抱歉,痛叫出声,“你们姓钱的怎么可以,怎么可以啊——”   钱老大浑身一震,再也动弹不了,对不起,他是个懦夫,他没有勇气放弃一切跟她走。   “何燕芝,你也看到了,这就是你所求的结果,现在,我也给你两个选择,一是,生下孩子,给你一笔银子,你远走高飞,二是找个医术高明的大夫流了身子你离开钱家,同样给你一笔银子,你可愿意?”残忍不是唐晓乐的选项,只是恶人不得不由她来做,打从一开始来到这里,她所做的一切套句俗话:无可奈何。   何燕芝哭得肝肠寸断,“我还有得选择吗?有吗!我无依无靠所托非人我认了,可是我的孩子是无辜的啊……为什么……为什么你们要这般狠心啊……啊……”   钱老大心中不忍硬是撇开头不视。   果真大快人心啊,郑氏嘲讽地看着他,“享齐人之福?呵!”   钱老大蔫了吧唧。   “我给你五百两银子,打掉孩子,你走!”郑氏直接给她做出了选择,要她接受孩子绝无可能,眼中尽是冰冷狠绝,“别再让我看见你,我嫌恶心。”   何燕芝泪如雨下未再言语。她赌输了,输给了她自以为的人心!   如此,事情就能告一段落了,唐晓乐叹息,“老二,你去寻短鞭来,家法伺候!”   “娘……”钱老大默默垂目,认命的握紧拳头。   “老大,既然做错了事就得接受惩罚,这是咱们钱家的规矩,今天就让郑氏与何燕芝执行!”   谁知郑氏执着短鞭挥了几下,听着他的闷哼声不禁哭得撕心裂肺再也下不去手,把短鞭扔到了何燕芝身上,“你去,我给你机会,让你清楚的知道,欠你的不是我郑媛,是他钱钧敏!你要恨就恨他的薄情寡义,望他日你能谨记女人不该要的再贪图也不会是你的!”郑氏撕裂的心中像是两股气在作对,忽地明白了一些道理,她恨何燕芝,可同是女人,她对待敌人即使心肠再冷,也看出了对方如今不过是个算计失败的可怜之人。   当下,何燕芝拿着短鞭愣住了,抬头目睹郑氏的眼里尽是肆意的笑,在笑她!她知道,她看出来了,郑氏是在笑她何必自取其辱!   好狠啊,郑氏,这般容不得我!   何燕芝歪歪斜斜站了起来,只是将短鞭丢落在脚边,失魂落魄地摇着头,“我不打你,大爷。”苍白醒目的脸上扬起淡淡笑容,“我要你一辈子都记住我的痛,我不要你就这么轻易地原谅自己……”   “燕芝……”钱老大抬眼望着面前的女人,潸然泪下,“对不起,我对不起你……”   两人似苦命鸳鸯,郑氏别开眼,觉得内心都在淌血,钱钧敏啊钱钧敏,你就是这样伤害我的!   而这悲情的一幕,让在场的人久久不能平静下来。   这时,后头的钱老三上前,捡起地上的短鞭,自告奋勇道,“娘,做错事的人不受到惩罚是无法得到教训的,我看嫂子和这位……都是有心无力,不如就让我代她们为之吧。”   唐晓乐瞧着钱老三一副嫌热闹不够看的样子,无奈地点了点头。   规矩不能废!   钱老三嘿嘿两声瞧着他大哥的狼狈样儿,心里可痛快了,也不想想当初,他们可曾为他说过一句话,至今他还记得那十指之痛!心里这般想着嘴里却道:“大哥,你以后可要记得咱家怎么样都可以,就是不能有外心啊,嫂子这么好你还找这么个女人来让给嫂子添堵、让娘烦心实在是不应该啊!”   你看他再怎么爱玩儿,也没玩过女人啊!钱老三洋洋自得。   说话的同时手也没闲着,噼里啪啦一顿抽,钱老大痛苦的样儿瞬间让他觉得以前受的罪都不是个事儿了。   甭管钱老大有多痛,事情终于了结了一大半儿。这日之后,钱老大与郑氏也分居了,和钱老三成了邻居。只是瞒不住,事情很快在庄子里传开了,成了他人的谈资。   唐晓乐苦恼地托着腮帮子,叫家里的下人尤其注意看住孩子,别叫他们出去撒欢听到不该听的。这个年八月(中秋)节是没法过了,唐晓乐想起四个儿女的四个小家如今已经散了两对就一阵忧心。   而眼下还发生了一件让唐晓乐十分过意不去的事情,为了让何燕芝落胎,她找了城里两个名声不错的大夫过来庄子住了几日,何燕芝吃过大夫开的堕胎药却还是不幸大出血,虽然捡回了一条命,但两个大夫诊断后都说何燕芝这辈子怕是无法再生育了,如今人还养在主院里。   唐晓乐夜里觉都睡不好,心情说不出的复杂,这是毁了她人一辈子啊。   休养了整整两个月的何燕芝,身子好是好了,整个人却阴郁不少,经历了这样的事情相信谁也豁达不了。坐在钱家送她去城内的马车里,她捧着银袋子端看,袋子里面有银票也有银两,除了郑氏打发她的五百两银子,还有钱老夫人临走时给她添的五百两银票,放在以前她会兴奋不已,但是现在呢,银子再沉也没有她的心沉啊。   抬手撩开马车的窗帘,往后看去,钱家的庄子已经离得有一段距离,并且越离越远。   到最后,她付出过真心的钱大爷,也没有出现。   虽然钱老大没有学会果断,也没有实施补偿,反而能躲就躲。但日子还得照旧过,唐晓乐深思熟虑几个儿女婚姻的同时也和钱管家商量起了搬回城里的事情,在何燕芝修养期间,她已经暗中叫钱管家在城里看宅子,庄子里是不方便再住下去了。   父母反目,孩子都是敏感的,郑氏当时还带着小儿子向绣房请假回娘家休息了一段时日,之后再回了庄里感觉也是浑浑噩噩的。钱书应、钱书宁因此沉默了许多,在家更喜欢往唐晓乐身边凑了。家里氛围不好,唐晓乐的心情也不咋滴,众人看在眼里越发低调地做着自己手头上的工作,钱老大更是夹着尾巴做人。   这会子钱管家叫钱小虎去客栈里代理掌柜,他则接老夫人去了他前两日才找到的宅子,没问题的话就可以直接签约过户了。是座面积颇大的两进两出的宅子,里头有个大院子和一个小院子,唐晓乐相中的就是这点,因为到时候要将绣房一起搬回城里,所以小院子可以改装成绣房,大院子可以当成小操场让孩子们玩耍,她自己也方便锻炼。   与宅子主人签订了买卖协议,就去官府盖了红印,顺利拿到房契,当天晚上唐晓乐又一次召开了家庭会议,参加过多次会议的成员们早已麻木,只等待着被通知新事项。   唐晓乐看着个个无精打采的样儿气不打一处来,都是这些个不成器的,才让她好不容易养回来的皮囊在这段日子又老回去几岁!   “都给我打起精神来,看看你们自己都成什么样了,我是没给你们吃饱没给你们穿暖吗!还给老娘脸色看了!”   众人瞬间挺直了背,一脸惶恐加懵逼,他娘这怒火来得有点莫名其妙啊。   唐晓乐摆着冷漠脸,“从现在开始把你们房里的东西收拾收拾,下个月搬回城里住。”   他们听见了什么?!都忘了上回他们提及是什么时候了反正被断然拒绝,现在他娘居然主动说要回城里?   众人瞪着眼晃神呢,又听他们娘安排道:“绣房也一起搬到城里的宅子,王氏,你和苏姐那边通气下好做安排。庄里的主院还是空着,次院留给作坊新进的女工居住,钱管家,花坊那边就得再请两三个勤快的工人做事……”   快宅出毛病本默默地想等攒够钱好跟他娘告个假出去玩一通的钱老三,昨夜里还数着那一丁点碎银子做美梦呢,没想到今日就接到要搬回城里的消息,简直惊天大喜,合意极了!   “老大,你留在庄里再面壁思过一月,想清楚了!到时候我让四喜来接你回去。”   接到噩耗的钱老大哭丧着脸,“是,娘。”   “老三,你在那瞎高兴什么呢,别想着偷懒回城后收拾收拾就给老娘滚去宝贝一生铺子里做事儿,仓库理货拿货会不会?不会就学!不行就去学卖货!少藏着心眼儿又去折腾个什么出来!”   正暗搓搓高兴着的钱老三被逮着一顿说,忽觉生无可恋。   十一月初,唐晓乐又一次举家迁徙,兴奋的钱家人进入宅子里就四处张望,经历了两年多庄里岁月的他们一点儿也不嫌弃这所宅子还没有曾经的豪宅一半大。   钱管家先一步将房间都分配安排好了才带着几个护院小伙子去整理公屋,还有各项繁琐的事情等着他去处理,忙得不可开交。除了几个孩子,钱家几个当主子的为搬回城欢喜的同时也觉得凄凉,因为这一次他们充当了苦力。他们娘严厉地说了:手是自己的,东西也是自己!   就这样陆陆续续整了好几日,才在早就选好的良辰吉日里挂上了“钱府”的牌匾,正式入住。当日,钱家大大小小站在牌匾下举目,感慨万千。   他们钱家,终于又回来了!   很快,搬回城里的钱家就办了一件喜事儿,添香曾向唐晓乐八卦过的童装店小玉和护院小孙喜结连理了,唐晓乐作主将两人的家人接了过来一起热闹了几天,也算是给经历了一次小风雨的钱家染上一抹喜色儿。 第33章 第三十三章   冬意正浓, 院里的高树被风呼呼刮着直响, 唐晓乐穿上厚厚的棉服走出屋外, 原本太阳应该高挂的天空没一会儿就下起了细雨, 并且有越下越大的趋势。   她忽然想起与王绍婚前有过的一次约会里, 也是这样一个风雨交加的天气,他们正好吃完午饭打算走去停车场,见是这种天气唐晓乐只好从随身包里拿出一把折叠伞,还没打开就被王绍伸手接过去撑开搂住她的肩膀遮住两人, 唐晓乐微微抬头侧目看见他暗喜而扬起的唇角, 不薄不厚刚刚好。   可惜没走几步路呢, 风就把伞面往上吹翻了。两人在越来越大的细雨中沉寂地看着彼此, 王绍面瘫脸上的尴尬窘态一览无遗, 拿着上翻的伞的傻样儿让唐晓乐忍俊不禁噗嗤笑出声来。   她想,可能美好总是短暂的吧。   “老夫人。”   忽然一个喊声将她的思绪拉回, 这一刻她忽然很想任性地怼一句:去你的老夫人, 老娘今年才三十!   “老夫人今儿天气不行,您怎么站在外头了?”苏云舟手里拿着几本册子从旁边的走廊走过来。   唐晓乐无奈道:“屋里有点闷, 你找我有事儿?”   “这是上个月赋税的账簿, 我做好了,您给看看?”   “你做的我有什么不放心的,等明儿钱丰来了我让他带走去缴税。”   现在钱家产业的账簿都是苏云舟在整理审核, 除了每月详细的账目,还要另起一册拿去府衙缴纳赋税留底用。   “嘿嘿。”苏云舟不客气地笑了两声。   “你来得也正好,随我进去吧, 有个事儿让你做。”   唐晓乐的房间可以说是钱府最大的主卧了,里边还用屏风隔了一处书房出来,实际上她自己动笔的时候并不多,多用在议事上。   “你帮我代笔写封信给谢三。”   昨天收到了谢三又一笔分红的信件,她才想起来还没和他提起想将苏云舟送去京城让他帮着历练的事儿。   唐晓乐随意的说起信的内容,先是寒暄几句,又说了最近听来的明城趣事,回答他来信上的一些疑问,最后才把苏云舟的事情说了。   苏云舟本就对谢三公子的事迹耳目熏染,听得老夫人的意思是想把他送到谢三公子身边学习,他写到这里提着笔迟迟不敢落下,震惊地看着老夫人漫不经心的面容,心里微微颤抖。   唐晓乐拿起案桌上的戒尺往他脑袋上轻轻一敲,“这样就感动坏了?有这份心思,谢三若答应了,就给我好好学,莫给我丢人!”   苏云舟抬起左手摸了摸被敲疼的脑袋,内心对老夫人为他所做的一切动容不已,摆出一脸羞涩,“老夫人,我这么聪明肯定不给您丢人的!”   唐晓乐给了他一记白眼,“行了,少给我这副做作的模样儿,赶紧写完好寄出去。”以她和谢三一年多的书信交流,对他的认识,谢三应该不会拒绝,如果苏云舟真是个人才他反倒会好好栽培,爱才之心嘛。   “你就当给自己一个机会,好好推荐一下自己吧。”   “好嘞,老夫人,我一定把自己的优点全写上!”这会儿他是把字写得越发好看工整了,对前面写的字反倒不顺眼起来,要是他想重写老夫人会不会揍他?悄悄瞄了一眼正若有所思的人,内心遗憾地摇头,还是算了。   写完了信,苏云舟高高兴兴把信带走了,盼着雨停,他已经等不及想去寄信了。   次日,钱管家来府里汇报客栈经营的工作总结,客栈的生意一向不错唐晓乐也没什么好操心的,就是这次买宅子又花了不少老本,现在搬回城里开销也比庄子里大得多,对穿越前从未在钱财上面忧愁过的唐晓乐来说是件顶麻烦的事儿。自从劳妈妈荣升钱府的第二个管家后,唐晓乐就从每月盈利上拨出一笔银子作为公银支出叫劳妈妈管着,劳妈妈也是虚心好学的主儿,因此和钱管家还有苏云舟讨教不少。   两人谈完客栈的事情,又说起了蓬莱酒楼的经营情况,也不知道钱衣他们是如何改善的,客栈的生意倒是维持下来了。使得钱管家连连叹息,想要回酒楼的希望落空了。   唐晓乐从案桌上拿起苏云舟做的赋税账簿交给钱管家。   钱管家接过皱起眉头道:“管赋税的主事换人了,之前的陈主事听说升官调走了。”   和官府的人对接工作本就是个吃力不讨好的活儿,以往主事的人有了些许交情还好说话点,现在换了人怕是有点麻烦了。   “你从公中支出一百两银子,掩人耳目往他家送去。有钱能使鬼推磨,银子能办成的事儿就不叫事儿。”   “是,老夫人,我这就去办。”   两天以后天气大晴,唐晓乐坐在走廊里晒着太阳,没有了新话本儿就看着家里的三个男娃娃在院子里蹴鞠玩儿,两岁的钱书恒闹着也要上,被唐晓乐拉住就坐在地上撒泼打滚哭喊,钱慈、钱莺两个小姐妹在一旁叽叽喳喳不知道说些什么笑声连连,钱书恒哭累了也没人理他蹭蹭屁股颠了颠小身板就想溜,唐晓乐看得直皱眉,今儿钱瑜丢下儿子自个儿跑去逛街了,她只好喊来玉竹看着这个熊孩子。   而在庄子里自个儿呆足了一个月的钱老大,被四喜接回来后就站在院门外踌躇了半天,最后还是经过的劳妈妈把他提溜到唐晓乐面前。   他一出现,钱书应、钱书宁、钱书宇也不玩了,三人你看我我看你,站在院中间喊了声“爹/大伯”。   唐晓乐见此朝他们笑道:“你们三个接着玩儿。”才瞥了钱老大一眼,“你跟我进屋去吧。”   钱老大耷拉着脑袋跟着。   进了屋里,唐晓乐朝他示意,“坐。”   钱老大惶恐,“娘,我还是站着吧。”   “随你。”唐晓乐哼了一声,看他那副模样儿就知道没什么长进,“那就给娘说说思过得如何了?”   钱老大没说什么就先跪下,两只手搓着大腿,“娘,我知道我对不起郑氏也对不起……”看着他娘脸上表情没什么变化才说,“何燕芝……我没有做到男人应有的担当,罪该万死……”   小心翼翼地问道:“娘,您罚也罚过了,可不可以原谅我?”   唐晓乐恨铁不成钢啊,“你需要的是我的原谅吗?”   钱老大触到他娘的怒火缩着身体抖了抖,虚心求教:“娘,我,那我该怎么做才好?”   “你都三十而立了该怎么做还要为娘教,羞不羞!就不能有点眼见力吗?都当爹的人了,知不知道什么叫主见?叫你反省,你反省到哪去了!”唐晓乐越说怒火越甚,她都怀疑是不是更年期要到了,吐了口大气,无力摆手,“算了,娘懒得管你,你出去吧。”眼不见为净!   钱老大在庄里无人的主院里甚是寂寞,意志消沉,整日里窝在屋里也不敢出去跟人交流,背上的伤还是靠着田管事替他擦药才好的,就连日常的吃食也是田管事送过去他才勉强活了下来,不过还是因此消瘦了一大圈儿。   郑氏看在眼里,夜里不禁偷偷看向客房的方向。钱老三搬家时申请了一间主卧,终于告别了下人房,但钱老大被驱逐了一个月才回来就只能先住客房了。   被一通嫌弃的钱老大在客房里痛定思痛,想起来他娘摆手叫他离开时候的神情,内心就充满悔恨,他娘定是对他失望极了,是他不孝叫娘难做,做错了事还没有勇气悔过。打起精神的钱老大做出决断,起身去了郑氏的房间门口敲了门,两个孩子有自己的居所,并不同他们住,因此房内只有郑氏一人,曾经恩爱过的两人见面相对无语,坐在桌子各一边两两相望。   还是钱老大打破了寂静,认真道:“媛儿,对不起,我做错了,我发誓再也不叫你难过了。”   郑氏吸了吸鼻子,抬起下巴,“那就好好过吧。”这两三个月来她也想过很多,不只替她自己也替自己的一双儿子。   不禁想起婆母后来对她说过的话,既然斗不过现实那就努力活得更好吧。   ……   一个月多后收到了谢三的回信,谢三调侃她又换人执笔,多次劝她练字唐晓乐也不当一回事儿,就是之前让孙子钱书应代笔她也不觉得丢人。   得了信儿的苏云舟意气风发收拾了他没几个家当的包袱,打算不日就去京城投靠谢三公子。唐晓乐除了给银子也做不了别的,嘱咐他路上注意安全,带点工具防身,又吩咐小赵送他去走水路。   已在船内的苏云舟,望着浑浊的江水,心中的信念逐渐清晰。 第三十四章   厨房侧面的井边, 添香打着水, 端了一木盆, 转过身,一个高大黑影站在她面前,吓了她一大跳,差点连人带盆往后摔。而那高大黑影显然也被她吓得不轻, 正不知所措呢。   “你要吓死谁呀!”添香没好气地瞪着他,端稳了盆,避开他就打算走。   “添香, 你, 你等等。”小赵有些结巴,刚一开口说话脸就红了, 不过他长得黑看不出来。   被拦住的添香不耐烦了,老夫人还等着她打水过去洗漱呢。   “什么事儿啊,不着急就改天说。”   “着, 着急。”   “我说你什么时候有口吃的毛病啦。”添香板着一张脸, 见他支支吾吾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喝道:“干啥子, 赶紧的!”   小赵被她一喝瞬间立正,嘴里的话一溜烟跑了出来, “添香,我想要你给俺当媳妇儿!”   回答他的是木盆咣当一声掉地上人跑了,水撒了一地也溅了他一身,留下一人一盆懵逼, 小赵抬手抹了一把脸,很是沮丧。   添香跟被狗追似的一路跑回唐晓乐的屋里,喘着大气拍着胸脯,一脸惊魂未定。   唐晓乐刚穿好衣服就问,“怎么了,这是?”   “老夫人,刚刚,刚小赵,他他说要要我当他媳妇儿!”添香本来就不大的眼睛这会儿愣是给撑大了,暗恼,这口吃的毛病咋地也会传染呀!   唐晓乐一听笑了,玉竹趁机在旁边起哄:“这不挺好的,咱们啊又有喜糖吃啦。”   “你个小妮子瞎说什么呢,谁要给他当媳妇儿!”添香不满地跺脚。   唐晓乐也打趣道:“瞧你紧张的。”   “我才不紧张呢,我是被吓的!”   这事儿一过添香每次见着小赵就绕路走,倒也没起什么波澜,但给唐晓乐又敲了声警钟,添香、玉竹两个丫头今年都十八岁了,是大姑娘了,再大个两年就难找对象了。发愁。   过了两日找了个机会把添香支出去街上买东西,唐晓乐就把小赵给叫来了,直截了当地问他,“小赵,我听说,你想要添香给你当媳妇儿?”   小赵一听涨红了脸,干巴巴回道:“老夫了,您知道了,俺,俺喜欢添香,不过添香看不上俺。”   小赵很忧伤,不过他也能明白,添香可是老夫人身边的大丫头,自己是个大老粗配不上她。   “那你可有什么表示?”唐晓乐又问。   小赵今年二十一岁了,就是小周几个都差不多这个岁数,除了小孙和小玉成亲不久,其他人都单着呢,想想府里几个不到二十岁年纪的丫头都还没对象,唐晓乐又是一阵发愁。   小赵家中父母都是老实巴交的庄稼汉,卖他那会儿实在是没办法,不换点银子,全家人都得一起啃树皮,好在钱家是户好主子,不用吃苦。小赵亦是忠厚老实的,一看就是个疼媳妇儿的,添香要是能看对眼儿就不怕吃亏。   小赵从怀里摸出来一个帕子包着的银镯,“这是俺娘给俺的,叫俺送给未来媳妇儿。”   唐晓乐瞅着他叹口气,“就你这样,哪追得上人家姑娘哟。”没办法,唐晓乐就给他支招了,说得小赵眼都亮了,满足离去。   玉竹捂着嘴偷偷笑道:“老夫人,您懂得可真多呀。”。   “玉竹,说说你喜欢什么样的……”唐晓乐转而问道,没等她说完就被玉竹赶紧打断了,“别别,老夫人,奴婢还不想嫁呢。”   “我得看着你们有个好归宿才好放心啊。”   “老夫人,这事儿可急不来。”   成吧,船到桥头自然直。   午休过后,唐晓乐摸出钱老二又给她新买的话本儿,正打算看呢,两道喊她的声音招她看了过去。   原来是郑氏和程氏两人携手过来找她,唐晓乐看着这一组合还以为自己眼花了呢,主要是一向看不上两个弟妹的郑氏居然会和程氏有说有笑地走在一块儿,这一幕让她有些新奇。   “娘,我们寻思着您也该起了,便一起过来想跟您商量点事儿。”程氏先开口说道。   唐晓乐点头,朝旁边的椅子看去,“你们就坐那吧。”   “诶。”两人应道。   “娘,是这样的,眼下也快过年了,到了二月书应马上就要去考秀才了,书宁也到了岁数,我想把他一起送进私塾里读书。”郑氏这次和唐晓乐说话倒也不变扭了,挺坦然的。   “嗯,那就送。”唐晓乐点点头,“孩子到了岁数该读的都送去,不用特地问我。”   “娘,您也知道行知私塾没那么好进,您可不可以和薛老夫人提一提?”郑氏斟酌道,她也知道自家大儿子和薛老夫人的孙子好像玩得挺不错的样子,虽然不想承认是自己儿子硬是追着人家跑,不过婆母和薛老夫人也有点交情,提出来问题应该不大吧?   她不说唐晓乐还没反应过来呢,好像是这样,明城最好的学校,不是那么容易进的。虽说她和薛老夫人偶尔也会坐一坐,偶尔互相送个礼什么的,但大家都是低调的人,总归不是很深的交情。思考了一会儿,她才道:“行,我找机会和薛老夫人提一提,看能不能以后给咱们钱家留个后门。”儿子是没指望了,孙子的前程还是要顾的。   郑氏和程氏听着婆母如是说皆眉开眼笑,程氏接道:“娘,我也想把慈儿送去学琴,之前住在庄子里没条件,现在回城里了,总该多学着点东西。”   “是呀,娘,女儿家要从小培养,日后才能找到好婆家。”郑氏应和道,她是没女儿,不然琴棋书画得样样来,没有硬实的后盾给她,总要有自身的实力来增加相得好门户的筹码。   唐晓乐瞧着她们如此和谐不免又多扫了两眼,“你们自己拿主意,是想自己掏银子还是想公银中出我都没意见,有事儿找劳妈妈商量去。”   “是,娘。”   两人见婆母兴致缺缺,得到了答案也不多打扰,便告退了。   等他们走后,唐晓乐话本儿也看不下去了,撑着头好一会儿,才叫下人把王氏给找来。   “娘,您找我啊。”王氏放下手里的活儿很快就过来了。   唐晓乐之前都没多关注王氏,如今看着才惊讶地发现王氏居然从头素到脚,不过二十五的年纪一点儿也不打扮了。还记得第一次见她的时候不是牡丹也是月季啊,这,怎么就变成这样了?   唐晓乐不禁暗恼,她果然做得还是不够多。   “娘?”王氏见婆母不说话,又喊了声。   唐晓乐这才回过神,“你坐,我找你过来,是想谈谈你和老三的事情。”   王氏闻言淡淡地笑着,“我和他,就那样啊,没什么事情啊。”对于婆母的举动心底却是不免多想了。   “你们一直分居也不是办法,就算纸包得再紧早晚也会传出去的。”   王氏心中震惊,不知道婆母为何会忽然谈及此事,还用如此严肃的口吻,不禁让她感到害怕,小声的说:“娘,我和钧豪,这样子挺好的……”然后低下头就不敢作声了。   “夫妻之间不应该是这样的。”   王氏本想沉默,但婆母不好应对,好一会儿才从心而说,“娘,我和钧豪本就不是两情相悦成的亲,如今这种状态挺好的。莺儿现在也挺喜欢她爹的,我……”   经历了大哥大嫂那件事儿,王氏算是看开了,如今真没什么不好的。   “一对怨偶好什么好,你们要是真无可能,娘就作主让你们和离!”   不料王氏顷刻间恐慌了,“娘,我没有想过和离,我和钧豪现在真的挺好的,除了钱家我也无处可去,还有莺儿,娘,我,我不能没有莺儿啊……”王氏摇着头急得眼泪都快掉下来,莺儿就是她的命啊。   她恐惧的样子使得唐晓乐闭上了眼,又睁开沉声道:“娘收你做义女。”   “什么?”王氏愣住了,以为自己听错了。   “你们和离后,你还是可以住在钱家,你还是莺儿的娘。”   事实上唐晓乐自上次钱老大出轨事件后就一直想着处理钱老三与王氏的婚姻问题,今日见郑氏居然可以和妯娌平等相处了,她觉得是时候了,人都会变的,都是会成长的。   王氏知道婆母一向一言九鼎,说的话就是算数了,笑得合不拢嘴直点头。没什么不好,这样真的最好不过了!   又听婆母说道:“但是,我也必须跟你言明,日后你若想嫁人,也只能只身出去,莺儿只能姓钱!”   “不会的,娘,我不会嫁人的,我就一辈子守着莺儿守着娘。”王氏太开心了,语气尽是喜悦,也有感动,“娘,谢谢您,真的谢谢您。”   这个决定在钱家就是大事儿了,但是老夫人这个当家人起的头做的主,谁敢有意见?就是钱老三拿到了和离书还恍惚了一阵,莫名其妙的,妻子就变成了义妹?   很快过完了唐晓乐在这里的第三个大年,年后一心想跟上薛靖文脚步的钱书应就和一心想拆开他俩的小伙伴上官允中去参加秀才的考试了。   放榜期间钱书应看着可不着急,倒把他爹她娘给急坏了,谁能想到小小书应愣是把考砸了的心思藏着,差点憋坏了,好在最后还是考上了,钱老大与郑氏一阵兴奋还郑重其事放了鞭炮庆祝,但当事人一点儿也不开心,因为他吊尾了,有比他更不开心的,上官允中落榜了。   三月,钱顺的忌日,每年都是钱管家在准备,这次也不例外。唐晓乐望着他的牌位没有一丝感觉,她在想钱老夫人还在吗?   五月,府里请了大夫,确认钱瑜怀了二胎,有三个月了。   一切似乎又往好的方向发展,唐晓乐也恢复了锻炼身体美容美体美发的日子。   五月底的一天,钱书应下学一路哭着回来,可把全家吓坏了,事后找陈家升了解了情况才知道是乌龙,松了口大气。   “呜呜呜……奶奶,薛靖文要去京城了……呜呜……不回来了……”钱书应继续抹着眼泪,他好伤心啊。   唐晓乐抱着他哭笑不得,这孩子怎么每每遇到小面瘫的事儿情绪就来得这般快啊。   “奶奶,你什么时候才能带我去京城啊?”   “之前不是说过,等你参加完科举。”   “可是我等不及了啦,呜呜呜呜……”   七月,长兄薛靖白举行成年礼,五月底薛靖文被父母提前派来的人护送去京城,之后将在京城的应林书院就读。   临别当日,薛老爷子望着孙子的那张小脸,心里万分不舍,儿孙自有儿孙福,他们老了不该成为阻碍。搂着老妻安抚着,薛老夫人泪眼飘着,絮絮叨叨叮咛着孙子。就是朝夕相处的仆人们也哭着离别。   薛靖文对着祖母一一应道,没有说多余的话,只是握着两老的手,望他们保重身体,等着他长大回来。   这一幕印在唐晓乐的眼里,也不禁感伤。   至于唐晓乐为什么在这里?因为没抵抗住哭包钱书应的强烈要求,只好带着他一起来送别了。   可惜,薛靖文瞅着小哭包,愣是没安慰一句,朝岸边的众人摆摆手,酷酷地钻进船里走了。 第三十五章   京城, 十一月的冬季, 天空飘着小雪。   薛府, 一房内,布满暖炉,比之屋外的温度天壤之别。   站在案桌前的薛靖文,个子蹿高了不少, 打开放在桌上的一封书信,尽管不用看也能猜到内容会是如何烦琐。   正是每月书写一封眼巴巴盼着回信的钱书应寄来的。里头写了无非是钱家发生的大小事情,以及依旧表达他的云树之思。   薛靖文嫌弃地看着信纸上洒落的点点墨迹, 以及钱书应依旧丑得可怜的字迹。   这次写到他奶奶的贴身丫鬟添香和护院小赵成亲了, 他奶奶热热闹闹给办了一场,家里的下人们可兴奋了, 洞房花烛夜小周几个还躲在窗户底下听壁角,他好奇也跟着去了,垫着脚, 从细缝中看到满是喜红的屋里小赵搓着手小心翼翼地掀开了红盖头, 迫不及待往添香嘴上吃了一口,结果被不解风情的添香给揍了。   他说:先生夸我进步了, 我很快也能去京城了,奶奶一定会带我去的, 薛靖文你要等着我呀。   薛靖文看着絮絮叨叨的内容,可以想象那个蠢蛋在写信时的神情动态。一目一行扫到了尾部的一只小皮猴上便放下了信纸,过了会儿,收起来放在案桌的一处暗格里, 仔细一瞧可见里边放着一叠打开过的信件。   小面瘫脸上似乎出现笑意,再看一眼又仿佛没有出现过。   “宝宝啊,娘给你做了一碗好吃的,快来尝尝。”   屋里响起了动静,是薛靖文的母亲卫氏又端来了她亲自下厨的小吃,自从小儿子回家后,为了弥补这几年的缺憾,卫氏可劲儿地围着小儿子转,就怕哪里做得不够缺短了他。   薛靖文也不拂母亲的意,对于从小就早熟的他来说,即使不喜欢,也不想伤了真心对他好的人。   (钱书应:……)   “宝宝,你大哥都可以成亲了,你想找个什么样的嫂子啊?”卫氏亮着眼睛巴望着小儿子嘟嘟的脸颊,好想捏一把啊。   “大哥喜欢就好。”薛靖文慢条斯理地尝着碗里的小吃。   “你大哥什么不喜欢啊,拿给他人家女子的图像他看都不看就说喜欢,真气人,我看他分明是不想给你找嫂子!”卫氏毫无负担地对着小儿子抱怨不解人意的大儿子。   说起来卫氏三十又四的年纪却有如花儿般的面容,性子活跃,可不像有薛靖白那样大的儿子,两人看着更像是姐弟。   “我都可以。”放下筷子,薛靖文说,“娘,很好吃,我吃饱了。”   卫氏当没听见他后面一句,“可以什么啊,还有你,赶紧长大娶个漂亮媳妇儿,我要抱孙子!”哼,当她想知道小儿子又在赶人啊。   薛靖文点头,“你多等几年。”   这么聊着卫氏觉得无趣了开始转移话题,“宝宝,你在明城有没有喜欢的女孩子啊?”   “我今年十岁。”   即使小儿子面无表情,声线都不起波澜,也无法阻止她热切的心啊,“哼,那每个月给你写信的人是谁,每次我要看你就藏起来!”   “一个同窗。”   卫氏知道聊不出什么来了,有些气馁,就问:“你下午还去叔爷爷那吗?”   薛靖文摇头,“叔爷爷今日要为太子殿下授课。”   “好吧。”卫氏站起来端走食盘,“那娘走了,宝宝注意点儿眼睛别看书看久了啊。”   薛靖文点头。   卫氏转身就把食盘丢给下人,咚咚咚跑往书房,人未至声先到:“薛堂正,薛堂正——”   “诶~在呢,夫人,出什么事了?”在书房里默写的薛堂正听见声儿丢下笔赶紧跑了出来。   卫氏拿起小拳头就砸他的胸口上,“都怪你,都怪你,宝宝好冷漠啊……呜呜……”   薛堂正搂着爱妻,安慰道:“爹和娘说了,靖文就那性子,你别放心上了。”   卫氏听此不满地推开男人,双手叉腰,“我若不放心上,谁放心上?是你吗!是你吗!是你吗!”说着手指气愤地戳了过去。   薛堂正轻轻握住她的手,直接认错道:“夫人,我知道当年我不同意你和靖文一起回去明城是我不对,害你和靖文分开这么久,害你们不够亲近,都是为夫的错,可是夫人,为夫是真的不想放你走啊,我怕我会想你想得心也痛头也痛,日日不能寐啊。”   听了多年情话还不能免疫的卫氏,娇嫩的脸上生出了红花,绷着脸别开眼轻哼出声。   明城,十二月,冬。   南方是只下雨不下雪的,这不,雨下得还不小。   唐晓乐放下苏云舟寄来的信件,想着他去京城也大半年了,每回信中都是报喜不报忧,谢三给她的信里也很少提及,大概是没有出什么大岔子吧。   她也不多想,拿起旁边店里送来的账簿审核起来,自从苏云舟去了京城,这活儿又落回她自己手上,还好,身老心不老,还能耐着心应对。   正算账呢,外面响起惊呼吵杂的声音盖过了雨声,唐晓乐放下账本打算走出去看看,玉竹就先跑了进来急忙道:“老夫人,大小姐羊水破了,劳妈妈差我过来和您说一声,她已经叫小周和小孙去请稳婆和大夫了。”   “这娃娃真会挑日子选着大雨天出来,我等会儿就过去,你先过去帮忙。”唐晓乐说完就回屋换了件更保暖的棉服才向钱瑜的房间走去。   陈家升在粮油店还没回来那,路上碰到小赵唐晓乐叫他去将人喊回来。   钱瑜第二胎的肚子比头胎还要大,生了钱书恒之后那个体型就没再瘦回去,唐晓乐担心她把黄脸婆的路走穿了,有心劝她减肥:少吃多餐不变肥猪。谁知是扶不起的阿斗,还大放言辞:我都给他生大胖小子了,马上要第二个了,他若敢嫌弃我,看我不打断他的腿!   这般不顾及自己形象的女人也没谁了,唐晓乐索性不管她,只是每回看见她第二胎的体积比第一胎还庞大,眼睛就得疼一阵,最后真是看不过去了,好说歹说让她少吃点多动点都当耳旁风,生怕她当娘的害她呢,见了面就躲。唐晓乐干脆就单独给她准备了膳食也不给她吃旁的,谁知道不给吃回头就能自己开小灶偷偷进补,肚子就跟气球似的越吹越大,走路都困难。但真是太胖了,要不是后期唐晓乐锻炼的时候强行把人拖着一起动两下还不知道会怎么样呢。好歹现在要生了,唐晓乐心里头担心着,怕有危险,早早就联系了两个大夫备着以防万一。   屋里头惨叫呢,两稳婆两大夫急赶慢赶可算来了,热水飕飕往里送,两个稳婆进去后看着如此之胖的产妇也是辣眼睛,胖不说还没力气,旁边曹妈妈端着人参水就往钱瑜嘴里送,为了她这一发动可谓是做足了准备,可人不给力啊差点难产,经历了二天一夜才把二小子给生出来不说人直接晕死过去,幸好后头有大夫顶着,才把血崩的人从阎王爷手里给拉回来,幸运的是没有像何燕芝一样伤了女人的根本。但也把唐晓乐给担心得够呛,两天里才睡了四五个小时,这一瞧她的脸色都是发白发白的。   这会儿钱瑜总算稳定下来了,钱家上下算是松了口气,但唐晓乐火气还吊着呢,这不,堂屋里,陈家升跪足半个时辰了,还被劈头盖脸训斥着。   “我早和你说什么了,这么胖不好生,要少吃多运动,为了大人和孩子好也得减减肥,你就给我左耳进右耳出是吧,天天就知道让着她宠着她,吃那么胖才会遭这么大的罪,前头何燕芝的教训不会看啊,生孩子就是在走鬼门关,进得去可出不来了,你倒好,就等着揣着娃儿当大爷是吧,你做丈夫的不懂不会问啊,说了也当没听到……”   陈家升心里头也不好受,本来差点被妻子难产的信儿给吓得半死,好不容易妻子没事了,他岳母看着像是快要被气死了,总之他就是有错他认!   “娘,我错了!我知道错了!”   “错了错了,就知道认错,你还会什么!我告诉你,这次人好了以后,你若不好好监督把她那一身肥肉给减掉,你们俩干脆家也不用回了,儿子也别要了,老娘替你们养着!”   “娘,我保证跟着瑜儿一起减肥,您消消气、消消气。”   唐晓乐在大夫说没事儿的那一刻紧绷的弦一松,火气就直往上冒,恨不得想把面前这个瘦子和床上躺着的那个胖子给打飞了,真是整天就给她找事儿做,一刻也不能安宁。   添香站在她后头给她顺着气,玉竹那边倒了一大杯菊花茶过来,唐晓乐猛喝了几口,这才慢慢地压住了火气。   “你这话我记住了,行了,别在我眼前晃了,看见你我就头疼,回头自己去找劳妈妈,请个奶娘回来。”原本依照钱瑜第一胎的经验,奶水肯定是充足的才没想着预备个奶娘等着,谁知道她担心的好的不灵坏的灵呢。   唐晓乐这一大通脾气发得把全家都给吓呆了,个个屏住呼吸大气都不敢喘一下,生怕一个不慎被殃及。   待陈家升跑得没影了,唐晓乐才对两儿媳妇和一个干女儿说道:“劳妈妈忙,曹妈妈厨房活儿走不开,这次还让陈妈妈去给做月子,你们三个把家里的孩子照顾好了,钱瑜那边有什么你们能搭把手就别当看不到!”   “是,娘。”   “知道了,娘。”   “我会的,娘您放心。” 第三十六章   冬去春来, 连过年都在坐月子的钱瑜, 终于做满了六十天出了月子, 虽然还是一身横肉,但脸色红润半点也看不出来不久之前还失血过多的样子,可见陈妈妈月子给做得不错。   夫妻两个一道出现在唐晓乐的屋里,唐晓乐正在练字呢, 是的,没看错,自从钱书宁上学后学的一手有别于他哥哥钱书应的好字, 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啊, 于是她决定练字,再也不想让谢三嫌弃了。   不想承认也得说可能真是更年期到了, 唐晓乐总觉得自己的心态有所变化,就是情绪起伏也大,正好练练大字修身养性。   陈家升精神头不错, 脸色挂着笑问候道, “娘,您这一大早就开始练字啊。”倒是钱瑜不若以往的矫情, 唯唯诺诺喊了一声“娘”。   谁让她这次真是吃到苦头了,要不是她娘在命都差点没了, 哪还敢趾高气昂啊。   唐晓乐瞅她一眼,放下毛笔问他们道:“孩子可起名了?”   钱瑜赶紧摇头,“还没呢,等娘赐名。”   “是啊, 娘,我们俩书读得都不多,还是您起得好。”陈家升紧接着讨好道。   唐晓乐其实早就起好了,也不藏着,“那就叫钱书厚,望他一生都有厚厚的福气。”   陈家升也觉得是个好名字开口道谢并说:“娘,瑜儿来是有事儿想向您请教。”说完手碰了碰身旁还在难为情着的媳妇儿。   钱瑜接过丈夫给她使的眼色儿,才低着头支支吾吾道:“娘,我,我想着减肥,您那有好的方子吗?”   唐晓乐可懒得再和她计较,只说:“叫曹妈妈给你准备我上回让她准备给吃的你不吃的那些,等再过一两个月,每天走个一万步试试。”   陈家升把话先放心里重复了一遍才保证道:“娘,您放心,这次我一定好好监督瑜儿,怎么都得瘦个两斤肉下来。”   唐晓乐朝他抬眉,“才两斤?”   “不不不,二十斤,二十斤。”陈家升一听赶紧赔笑。   唐晓乐这才收回视线嗯了一声,“你身子若是好了,奶娘就给辞了吧,奶奶孩子也能瘦身。”垂目提起毛笔继续描绘刚才的字帖。   陈家升识趣地拉过来媳妇儿,“那娘您先忙,我们这就走了。”   “去吧。”   往自己屋子走回去的路上,陈家升捏着钱瑜肚子上的肥肉,心道这手感还是很不错的,嘴里对媳妇儿却说着另一番话:“是胖了点,咱们好好减,等你瘦下来娘一定会消气的。”   “哼,知道了。”钱瑜嘟着嘴,原本的大眼睛已经被脸上的肉堆成了咪咪眼,想到她娘从她生了孩子到现在就没给他们夫妻二人好脸色看,嘟着的嘴儿巴拉一下掉了下来,委委屈屈,“可是那哪是人吃的东西啊,相公,我会饿……”   “忍忍就过去了,你忘了你自己找的大夫也说了,这么胖对身体不好容易生大病,你想想我,想想我们的孩子,怎么也得保重身子才是啊。”   “呜呜呜……”一向对丈夫骄横跋扈的钱瑜此时才有了女儿家的神态,伤心地往陈家升怀里扑,只是如泰山的体积直接压顶破坏了气氛,可怜只比瘦猴儿胖一些的陈家升被压倒在地,砰的一声感觉一身骨头都要散架了。   钱瑜尖叫:“啊——相公,你有没有怎么样?”下一秒恢复本性,“你怎么这么没用啊——”   本来还觉得胖些没什么的陈家升:……娘说得对,为了健康着想还是要减肥!   再来说说钱瑜自从怀孕后就无心带在身边的大儿子钱书恒,钱书恒今年三岁多了,谁也没想到是鬼精鬼精的孩子。最喜欢的人就是他爹陈家升,为什么?因为他爹会给他带好玩的好吃的呀。   陈家升虽然忙着生意无暇顾及,关店回了家还是很关注大儿子的成长情况的,但只怕他是想破了脑袋也不知道自家儿子在他面前惯会装模作样表现好好。因此他一直认为品性不怎么样的媳妇儿把儿子教导得很棒。   每天早上父亲一离开视线熊孩子本性的钱书恒就开始撒野了,陈妈妈根本管不动,累得她一把老骨头不得不和大小姐这个当娘的委婉提了一嘴,哪知钱瑜只摸摸肚子表示男孩子调皮捣蛋不是很正常吗?   但是这孩子野啊,大家都有自己的事儿做,哪有那功夫从早到晚盯着他呀,就是钱书宇和钱莺两个在家的大孩子都不喜欢跟这个弟弟玩儿,因为弟弟老喜欢抢他们喜欢的东西,害得两个大孩子一有什么好东西都得先藏起来才能偷偷分享,程氏的小女儿钱善就不用说了,才两岁也玩不到一块儿。   钱书恒熊是熊但有两怕,第一怕就是他娘了,庞然大物瞪起眼尖起嗓音来他就得蔫菜。也因此钱瑜觉得自己儿子只是皮了点,根本不是个会捣蛋的坏孩子。第二怕就是他奶了,为什么?因为全家人就没有不怕他奶的啊,可是他奶对他好还会给他糖糖吃耶。只能说唐晓乐也不是个会照顾孩子的人,因为她儿子王小熊是个很乖很懂事的小朋友。对着钱书恒上串下跳样儿也只是皱着眉头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过了。   而如今,好不容易把二儿子生出来的钱瑜了,除了奶孩子带孩子,还要被相公天天督促着减肥,忍受饥饿之苦,哪有时间管大儿子,只要每天能见着人确认人好好在家带着呢就没管其他的了。苦了陈妈妈天天被熊孩子溜着跑,这一溜都瘦了好几斤,对着郑氏叫苦不丢,郑氏也没法子啊,每天绣房呆着,孩子下学还要检查两儿子的功课,最主要的是她没法提啊,小姑子这人不能得罪,不然张牙舞爪得把她抓伤了。   也就在某一日的下午,陈妈妈向唐晓乐请假想回儿子家一躺,临走时还特地提了一嘴让大小姐好好把儿子看在身边别乱跑,钱瑜听是听到了但没放心上。   钱府是不大,大门栓得紧紧的也不怕孩子跑出去,却架不住熊孩子正是好奇心重的年纪,每天都能满府里给自己窜出个新鲜玩意儿,自己玩得不亦乐乎,特别是在哥哥姐姐不和他玩儿的情况下,他更有激情自己去探索了。   等发现的时候,厨房已经烧了半壁,小儿灰头土脸站在厨房外面抬着下巴看着上边弥漫的黑烟歪着脑袋还一副惊奇的模样儿。   众人忙着救火呢也没有时间注意到他。   直到闻讯赶回家的陈家升,见着媳妇儿孩子都在堂屋跪着,他也利索地选择跪下。   这一房就没个省心的,唐晓乐琢磨着是不是自己放太宽了,所以连个小毛孩都能搞出这等大事情来。   唐晓乐连气都不想叹了,有些无力道:“子不教父母之过,都说三岁看到老,现在都能烧厨房了,以后岂不是要把整个家都给烧了,你们做父母的要长点心啊。”   钱瑜惊呼:“娘,怎么可能,书恒他还小,肯定不是故意放火烧掉厨房的!”两手抓着儿子,骂道:“你个死孩子,还不快跟奶奶道歉,说你错了再也不敢了!”   “娘……”钱书恒看看他娘,又看看在场的大人好像都不是很开心的样子,懵懵懂懂却是知道害怕了,咧开嘴直接嚎啕大哭。   钱瑜都要被气死了,“你再哭,再哭就把你丢海里喂大鱼!”   前面也说了熊孩子最怕他娘,他娘一生气他就怂了,吊着眼泪打了个哭嗝。   陈家升也是头疼不已,他心目中的乖儿子居然放火烧了厨房,这是怎么做到的?这么点大的孩子会点火?自家儿子居然如此聪明?莫名有些得意的陈家升察觉到自己脸上的表情可能要扭曲了,赶紧抛开这个想法回到正事儿上。岳母说得对,三岁看到老,现在不管教等孩子大了可就来不及了。大错还是得认,陈家升自认还是很有是非观的,“娘,就依着咱们家的家规来!”   “什么?!陈家升你疯了吗,书恒还那么小!”   钱书恒咬着炭黑的手指,嘴里直呜呜,无知的炭黑脸上有着几道泪水洗过的痕迹。   “闭嘴!”这时唐晓乐用力拍了桌子。   钱瑜这才消停下来,脸上的不满还没褪去就被唐晓乐说成了鹌鹑。   “你当母亲的不知道教育孩子往好的方向走,还在一个劲儿的维护,什么叫还小?还小就能放火?也不想想厨房烧了我们一家老小吃什么,就知道道歉,这是该给我道歉的事儿吗!好好的孩子被你教成这样,还有脸给我在这儿哭!哪边凉快哪边呆着去不然我连你一快罚了!”   唐晓乐横眉冷竖的样子彻底把母子两吓到了角落去,钱书恒这会儿知道找安全港湾了抱着他娘不肯撒手。   “还愣着做什么,给我罚!”   陈家升一把拖出儿子,瞧着儿子惧怕的脏兮兮的小脸蛋儿心都要化了,就听岳母道:“书恒,你都快四岁了,听得懂奶奶的话,现在奶奶问你,你做错事了吗?”   钱书恒瘪着嘴点头,“不火,不玩火。”   “在咱们家,不管是你爹还是你娘就是你哥哥姐姐,只要做错事了就要被惩罚,既然你知道自己做错了,奶奶再问你,你是想打手还是打屁股?”   这一刻熊孩子终于忍不住哭出声来,“呜呜……不要奶奶……”   唐晓乐不说话就盯着他看。   这么小就知道识时务者为俊杰的钱书恒伸出了小手,哭惨了,“手,手……”   唐晓乐这才满意地点头,“家升你这当爹的你来。”   “娘,我……”我不忍心啊,接触了岳母的视线把话又吞了回去,对大儿子道:“书恒,记住教训了,手伸直了!”用了力道狠心拍打了两下。   “哇哇,疼疼!”钱书恒藏起小手撅着屁股直喊:“屁股屁股!”   唐晓乐瞧着熊孩子这副样子怎么就觉得想乐呢,“那就屁股。”   打了十下屁股告终,钱书恒躲进他娘富有弹性的怀里,求安慰,“疼疼,娘,红红……”   最后唐晓乐把厨房那个烂摊子推给罪魁祸首的爹娘,命劳妈妈拨点文银出来给府里每个人外出就食的机会,当然,这一家三口就甭管了。   此时还觉得烧房子是大事儿的唐晓乐,并不知道还有比这更糟心的事情在等着她。   --------------------------------------------------------------------------------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君平日里没接触过孩子,纯靠百度,三岁的孩子到底应该如何表现我是无知的。   钱书恒的设定就是一个熊孩子,智商还不低,但是一早就定了年纪,若是不符合该年纪的行为也是改不过来了。   摊手,有意见的宝宝们勿怪哦~ 第三十七章   被烧毁的钱家厨房找到责任人后, 其他人恢复了各自的作息, 在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饭点外出觅食, 但会去自家顺来客栈饭堂用餐只有唐晓乐一人,他们识趣地避开了。   自从庄子搬回到城里后,唐晓乐也就每月外出巡店两次,基本宅在府里消磨时间, 更别谈像现在一样光顾自家客栈饭堂了。钱管家和刘氏对她的到来很是隆重,准备了一间包房出来,但被唐晓乐拒绝了, 因为饭堂里每天来来去去的客人不少, 除了住在客栈的客人更多的是未住店前来就食的客人,她发现呆在大堂角落里用膳时不时可以从客人口中听尽人间百态, 竟是有滋有味儿。   有了这个爱好,唐晓乐才惊觉来到这个世界四年了,她过得如此之宅, 脑子里的信息基本是钱老夫人传承下来的记忆, 再新鲜一点儿的只有谢三与苏云舟偶尔来信中会提及京城里发生的一些事情,除此之外她没有过多地关注当地社会动态, 居然就窝在一亩三分田里与自家那一帮没出息的斗智斗勇!   这个突如其来的觉悟让唐晓乐久久不能言语,回想这四年来的经历, 她将钱老夫人的所愿当成遗愿用自己的方式去完成,久而久之就真把自己放在了一家之主的位置上,而且代入了中年妇女的年纪。这可怕的思想,叫唐晓乐足足翻来覆去了三个晚上。   脑子的絮乱还没有被打散, 就被面前发生的事情给搁置了,一如昨日由玉竹伺候在饭堂角落的位置上就餐,不过是放下筷子走神了一会儿,大堂里忽然乱哄哄了起来。玉竹不知何时离开身边从围着的人群中跑了过来,“老夫人,不好了,有客人口吐白沫倒在地上!”   “什么!”唐晓乐惊站而起快速走过去,“我是顺来客栈的东家,请让一让!”   有听到的客人让出路来,唐晓乐了走进去,本在后头吃饭的钱管家也在同一时间赶过来,“怎么回事儿?”   “还怎么回事!我兄弟吃了你们家的菜就中毒了!你们这是什么狠毒的店啊,不仅要钱还要人命,今天你们要是不给个说法就报官去!”这桌的客人是三个汉子,其中满脸横肉的汉子恶狠狠地叫嚣着。   钱管家蹲下欲查看中毒之人却被另一个长得格外黝黑的汉子拦住,大喊:“你们已经把我兄弟害了还想对他做什么!”   钱管家沉着一张脸,“我们饭堂的菜不可能有毒,你们三人一道吃的菜,怎么他有事你们却没事?”   “那是因为我们没有吃那道菜!”黝黑的汉子指着桌上其中一盘没怎么动过的菜说道。   “得幸亏我们俩没吃那道菜,不然我们兄弟三人今天岂不是要死在一块!”满脸横肉的汉子十分不满地附和。   唐晓乐随之看过去,桌上除了这道丁点肉星子都没有的素菜,还有四个吃得精光的盘子,就连碗里的饭也没剩下一粒。   唐晓乐不动声色地说:“有没有中毒,是不是吃了我们饭堂的菜中毒,不是你们说了算,当由大夫查看,就是人真的死了,也有仵作验尸。”   “说的是啊,我今天还吃一样的菜呢都没事。”这时一个常来吃的老食客出声了。   “就是呀,这人都倒地上那么久了说是兄弟也不知道先找大夫来看看。”   “不会是装的吧?”   ……   接着更多的食客发出质疑声。两个汉子眼里闪过慌乱,满脸横肉的汉子见唐晓乐不过是个气度不凡的妇道人家,朝她凶道:“你是什么人,少多管闲事!”   “不巧,我是顺来客栈的东家,既然是在我的地盘出了事情,我自然会给你们,给在座的各位一个交代,我们饭堂开业至今一向把客人的健康放在第一位,断不会出现卫生不到位,添加对身体有危害的食材!两位一口咬定你们兄弟就是吃我们饭堂那道菜中的毒,我们饭店绝不推脱责任,就请在场的各位做个见证,由大夫来验明这道菜是否有毒,你们的兄弟又是因为什么而中毒。”   “涂大夫来啦,麻烦让让、让让。”这时跑堂喘着大气喊道,很快和大夫挤了进来。   涂大夫提着药箱放在地上,不想黝黑的的汉子依旧挡在中毒者的前面,更是放出狠话,“怎么,你们这么大的客栈是不想认了是吧,人是在你们客栈吃过你们饭堂的菜才吐的白沫,今天你们胆敢推诿,谁也别想好过!”   钱管家见此人如此无赖,冷笑,“我们顺来客栈行得正坐得端,对得起天地良心,你们阻止大夫查看,莫非是心中有鬼!”   “我们兄弟三人远道闻名而来,没想到你们客栈如此歹毒,竟想污蔑我们自己吃毒药跑来送死?”满脸横肉的汉子开始胡搅蛮缠,“在座的各位你们有没有见过这么傻不要命的人啊。”   明眼人都能看出这三人有问题,古往今来碰瓷只多不少。   “那我倒是想请问你们一个问题,我们饭堂的菜肴好吃吗?”   被唐晓乐硬生生转移了话题,满脸横肉的汉子怔住一时没反应过来,倒是黝黑的汉子不屑地答道:“什么好吃不好吃的,分明就是难吃!”   唐晓乐也不恼,“既然如此难吃,你们桌上的另外四道菜却是吃得连油星子都见不着了,碗里的一颗米粒都没剩下,唯独你们说的那道使人中毒的素菜,这就不得不叫我疑惑了。”   不知道是谁先笑出声,其他人也跟着哄堂大笑起来。   满脸横都的汉子恼羞成怒,“那么难吃的菜我们兄弟二人才不吃!”   黝黑汉子也争辩道:“对,我们就不喜欢吃那道菜,饿了吃光了有什么稀奇的。”   在场的客人在听过这对话后纷纷品出味儿来,眼里已然露出了他们在讹诈的指责。   唐晓乐沉声静气,“那就报官吧,相信大人是公正严明的,不会放过一个坏人。”   就在这时外面冲进来一群人,大吼大叫:“叫你们掌柜出来——”   围着的食客们自动站成两排,把唐晓乐和钱管家露出来,   而他们身后被引开了注意力的两个汉子这才把吊着的心落了下来,偷摸着踢了一脚躺在地上的汉子,见人没反应就继续等待时机闹事。   钱管家上前,“我是掌柜,你们为何事?”   “我们几个昨天在你们客栈饭堂吃东西,昨儿上吐下泻了一夜,今天就是来讨说法的。”   这下在场原本还相信客栈的食客们都开始动摇了,吃进嘴里的东西有问题没有谁能不紧张,更何况才中毒了一个又来了一群上吐下泻的。   就是唐晓乐都高高皱起眉宇,盯着前来的七个男人道:“我是顺来客栈的东家,你们说是在我们客栈饭堂吃饭导致上吐下泄,口说无凭,我们又怎么知道你们不是合伙来敲诈的呢?”   “敢情你们是不想认了!”带头的男人一脸凶神恶煞,“难道我们几个就活该吃了你们不干净的饭菜还讨不到一个说法?”   “我们开门做生意的,自是以客人的需求为重,既然几位一致认为我们饭堂饭菜有问题,为了公平起见,就先由涂大夫给各位号脉,我瞧着你们上了一夜的茅房腿脚还挺利索的,可见各位的身体相当好!”   七人当没听出唐晓乐的嘲讽之意,面面相觑,还是带头的男人说道:“我们怎么知道你们是不是和大夫串通好的。”   “众所周知涂大夫是明城最好的大夫,几位当真不知,可见不是本城之人。”钱管家回想了几人的面容断定昨日根本就没接待过他们。   “没错,我们初来乍到就听闻你们客栈的饭堂是出了名的好吃,哪知道表里不一把我们给坑害惨了,请大家帮我们主持公道啊。”   “如果真是我们客栈的责任我们自然会认,但若不是,你们这就是栽赃诬陷,和之前的那两位一样。”唐晓乐朝后指向刚刚碰瓷的两个其貌不扬的汉子。   两个汉子抬高了下巴回应,“你们饭堂都毒死人了还有理了!”   “有没有死我不知道,但我知道你们若不是害怕被揭穿又怎么会拒绝涂大夫为你们把脉查看是否中毒是否腹泻,当真不放心涂大夫,大可让在场的其他客人介绍本城的其他大夫过来。”唐晓乐扬声道:“我们顺来客栈不做亏心事,无所畏惧!”   话落,涂大夫开口说道:“今日我也来做个见证,刚才我已验明那道有毒的素菜不仅无毒还相当美味。”涂大夫经常上钱家诊治,与钱管家有一定交情,自家夫人也是十分钟情于钱家客栈饭堂里的菜肴,更何况这些人看上去就是怀有目的心怀不轨之人。   涂大夫的话还是相当给力的,立马给了老食客们一针稳定剂。   “不仅如此,我们客栈昨日就没接待过几位客人,几位身体不适与我们饭堂并无关系!”钱管家紧接着说道。   话罢直接遭到七人的一致反驳,“你们客栈敢做不敢当,连这等话都说得出口,简直是丧尽天良啊。”   钱管家可不心虚,“你们既然如此肯定,那就请说出是在几时到达我们饭堂,又是在哪块桌上用膳,点了哪几道菜,添过几碗饭,结账了多少银两。你们放心,凡是在我们客栈消费过的,当天都会详细登记在册。”   几人相互对看却是说不出个所以然来,这下子在场的人哪还有不明白的,个个张嘴怼起他们来,简直是拿人消遣呢,一顿饭都没吃完就被溜了一圈,岂有此理!   七人包括两汉子被食客们言语围攻,有的甚至说要一起将他们押到衙门里去,做贼心虚当然害怕了,本以为能讹诈客栈一大笔银子,遭此情形,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此时不逃更待何时?九人皆是有蛮力的男人很快突出重围,跑个没影儿,独独剩下躺在地上中毒的那人。   涂大夫上前查看,不多时便说出此人是吃了节谷草(自定义),这药草有使人晕迷一日口吐白沫的毒效但无性命之忧。   这些骗子还是真是费尽心思有备而来啊。并且这两拨人都是外来人口,声称听闻饭堂名声而来。如果只一拨人还可以认为是想碰瓷讹钱,现在两拨人一道来分明是有意为之想要搞臭他们客栈的名声?难道是钱衣?   唐晓乐这般想着,抬头一见门外看热闹的人当中不是满脸幸灾乐祸的钱衣是谁啊?不过并无证据,她也不会先去揪着不放。   “承蒙大家对我们客栈的信任,今日发生的事情想必大家也了解了是有歹恶之人想要败坏我们客栈的名声,我在此向大家保证,我们饭堂绝对对得起大家的厚爱!今日让大家受惊了,这顿饭就由我来请客,大家尽情享用。”   皆大欢喜。   未时,待食客们走后,钱管家暂时停掉客栈的营业,带上吃药草昏迷的汉子随唐晓乐回到了钱府,正准备就今日的事情探讨这背后之人,还未到达正堂,后头这两天原本应该去临县的钱老大和陈家升万分狼狈、风尘仆仆追了上来,身后跟着一起的几个护院也没好到哪儿去。   两人脸色十分难看,愤怒难看懊悔焦急各种情绪集为一体,“娘、钱管家,我们的粮食被土匪劫了!”   两人原本是运十车粮食去临县做交易的,因为路途不远,按往常一样雇佣车夫加上自家的几个护院一起运送过去,谁知道这次竟然这么倒霉半路上忽然跳出来十几个持刀的劫匪,他们也有十二个人,但自己人就那么几个,车夫一早保命跑了,寡不敌众他们只能弃车粮而逃。   唐晓乐心头一震与钱管家对视一眼,疑云重重。   唐晓乐这下可以肯定客栈的事情绝非钱衣的手笔了,她没有那智商和狠劲儿。   思及此,唐晓乐命道:“老大,你立即招家里所有人过来正堂议事。”   事态严重,唐晓乐就今天发生的三起事件跟全家透了个底。   “你们想想是不是有得罪了什么人,我们好做应对之策,如果我猜得没错,接下来还会发生其他的事情,大家这段时间都要小心谨慎,家里的孩子给看紧了,不要还没找到要害我们的人,自家先出了岔子。”   如此人心惶惶,想破了脑袋都没想出来哪里得罪了这种狠人。   第二天那个被带回钱家的汉子醒了,四肢被绑嘴巴还塞了一块破布被拉到堂内,唐晓乐一个眼色,钱管家拿掉布头。   被抓来的汉子,药效一过醒来,很快反应过来自己的处境,内心恐惧不已,加上一醒来就被带到了此处,他哪里还能不明白事情已经败落,恨死两个丢下他自己逃跑的老乡。惊惧这家人的冷眼跪在地上瑟瑟发抖,来不及搅尽脑汁想法子,就被小赵一棍子打趴了,“老实交代,不然有你苦头吃!”   中毒汉子是个胆小如鼠的瘦猴儿,这一下子就全招了,“别打别打,我说我说,是有人贵人拿了一笔银子让我们干的,说事成之后还会给我们一笔。”   钱管家问道:“什么人?男人还是女人?你可记得他的样貌?”   “是个男的,我没见过他,是我那两兄弟找来的活儿,我是真不知道他的身份啊……”中毒的汉子好想哭,他什么都不知道啊,拿人钱财与人消灾,银子到手了哪还管得了那么多啊。   唐晓乐见问不出什么来,就说:“家升,你把人送去官府吧。”   中毒汉子挣扎,“不要啊,我都已经全说了,求求你们放过我吧……”   ……   只是这事儿还未水落石出,就被夜里作坊的布料仓库起火的消息打了个措手不及。好在被留在庄子里巡逻的护院小张、小王及时发现叫醒所有人一起灭火,火势才没有延伸烧掉其他房子致使人员伤亡,但是仓库里的布料却是救不回来了烧了个灰烬。   钱管家将客栈交给儿子钱小虎,一大早前往庄子,查看作坊失火原因。此人能准确找到仓库投火,想必对于庄子里的地形有一定的熟悉程度。可惜的是他问到最后也只有一个半夜起来上茅房的庄稼汉子说迷迷糊糊好像见过一个黑影,再细看没了还以为自己眼花就没在意,谁能想到就是这个莫名的黑影把仓库给烧了呢。除此之外没有一丝进展,我在明敌在暗,真是一筹莫展。   先后出了四起事情再傻的人也知道是有人在故意针对他们钱家,可是这个人是什么人又是为什么要对付他们钱家?问及了钱家上上下下并没有找出什么可疑的线索。这下,唐晓乐不得不为此提起十二万分精神来。   --------------------------------------------------------------------------------   作者有话要说:  推荐好基友的文文,感兴趣的宝宝戳   太后娘娘有喜了   传闻当朝太后凤鸾之谦懿成姿,温婉贤淑,更是运筹帷幄,有百龙之智,在她辅佐之下的北凉国泰兴邦,实乃百姓之福。   皇上捂着刚被太后打过的屁股,叹了口气,道:“传闻果真不可信,那妖妇哪里跟温婉贤淑沾上边?”   沈辞老神在在的看着皇上,笑眯眯的道:“今儿小考,皇上可是准备好了?”   皇上:“老师,不是说不考么?”   沈辞:“何曾说过?”   皇上:“老师,朕能打小抄么?朕若考的不好,那妖妇又要打朕。”(委屈脸)   沈辞:“今儿考两门!”   沈小爷帮亲不帮理,敢骂我家小公举是妖妇,我虐不死你! 第三十八章   先是败坏客栈名声没得逞, 再是损失了一批粮食和一仓库的布料, 一下子赔了一大笔银子不说, 作坊还因此停工了一段时间等补货。虽然只在钱财上吃亏没有什么实际性的伤害,也够钱家一家子恐慌的了,下意识地为避免不经意得罪他人更加审视自己的言行举止。   时间就这样过去了大半个月,期间对方并没有再出手, 各种猜测后大家渐渐放松了警惕。不管对方打的什么主意,生活还得继续,唐晓乐每个铺子都去走了一遍, 为避免有人去铺子里捣乱, 强调做好预防措施。只是她隐隐觉得对方不会轻易罢休。   钱家的厨房已经修好小段时日了,大家又恢复了以往的作息。今早庄子里送来了两篮桃子, 说是今年有几株桃树较早结了果。想起去年庄子里的所有桃树一次性大丰收,唐晓乐打发给钱老二组织送桃卖桃,倒是赚了一笔小钱, 为此钱老二还跟程氏得意了许久。   收到桃子, 曹妈妈直接洗了做成桃酱和桃酥,好叫明日里钱书应、钱书宁、钱书宇三个少爷带去学堂里跟塾友分享。在今年初, 钱书宇就跟着两个哥哥去了私塾读书,三兄弟一起可热闹了。   说起来家里的孩子渐渐大了, 钱慈一个月前就停了琴课,她虽然没有很好的天赋,胜在比她人更加刻苦练习,一手琴艺弹起来悠扬委婉引人入胜;女红更不用说了, 早就被林婉锻炼出来了。程氏想着女儿都是十一岁的姑娘了,前几日特地去牙行挑了个小丫头放到她身边伺候。   昨日王雪乔也和唐晓乐商量着请一位女先生过来府中教钱莺识字绘画,程氏拍手赞同,钱慈那会儿是她亲自教学的,并未请过先生,这次两姐妹倒是可以一起学习。自家不缺这点钱,自然是希望女儿们都可以成为琴棋书画样样精的闺阁千金。   午后,阳光慢慢褪去余留徐徐的暖风,大院子边上的凉亭处,唐晓乐陪着钱书应、钱书宁、钱书宇三兄弟一起练大字,写着写着大孙子就开起小差了,唐晓乐估摸着这小子又暗搓搓一头热地想给从不回信的薛家孙子写信,正要说他,外面忽然响起了震天的敲门声。   小赵跑过去,大门刚刚开启了一个小缝就被四五个官差推开闯了进来,直入二门大院子。   “谁是钱家当家的,出来!”   三个孩子一时被吓得躲在奶奶身后,钱家其他人闻声都跑了过来。   唐晓乐眼角一跳,“我是,请问大人这是?”   几个年轻官差见是钱家的老夫人,还算敬老,领头的客气道:“有人状告你们钱家隐匿税课,还请老夫人随我们走一遭吧。”   此时钱家唯一在家的男主人钱老二在他娘身后惊呼,“大人,是不是弄错了,我们钱家不可能走税!衙门里都有我们赋税记录的!”   领头官差冷冷大喝:“我们只负责拿人,不负责办案!”   钱老二接触到对方的冷眼动了两下嘴巴弱弱不敢出声,只能干着急。   唐晓乐理了理身上的衣服朝劳妈妈使了眼色,劳妈妈会意,从怀里淘出了今早才放的两定银子推了过去,领头的官差也不推辞,接过去还颠了颠银子。   唐晓乐这才歉意道:“还望几位大人可以通融一下在外面稍等片刻,事出突然,容我交代家人几句,就随你们过去。”   领头官差点头,“钱老夫人尽快。”就领了其他四人走了出去。   不得不说,唐晓乐忽然有种尘埃落定的感觉,之前想对付他们钱家的暗中人消停了一段时间原来是在这里等着呢,为的就是要他们放松警惕好给他们钱家最后一击吧。   “娘……”   “奶奶……”   家里的大人孩子都围了过来,惊惶失措,更有甚至吓哭了。   唐晓乐还算镇定,分别看向钱老二、钱瑜、郑氏、程氏、王雪乔,“官府来了我们府里抓人,铺子客栈估计也躲不掉,你们切记不要慌不要乱,既然是以隐匿税课的名义告我们,家里的账簿都在我书房里,你们都看紧了,等老大他们回来,你们协商去薛家,请薛家帮忙走他家的消息渠道尽快寄信去京城,叫苏云舟马上回来一趟,若是谢三愿意帮忙最好不过。其他,尽人事,听天命了。”   “娘……”减肥稍有成效的钱瑜这会儿哭得眼泪鼻涕都出来了,官差要把娘带走,娘说铺子也跑不掉,家升是不是也出事了?要死了怎么办这可怎么办啊?   “劳妈妈,家里的琐事你就多担待了。”   “老夫人,您放心,您一定会平安无事的。”劳妈妈识大局,抹着眼泪知道这会儿钱家不能乱,她一个婆子的作用只能把府里操持好了莫叫老夫人挂心。   “奶奶……呜呜呜……”几个孩子哭成一团抱着她不让她走。   唐晓乐鼻子发酸,“书应,慈儿,你们当哥哥姐姐的要照顾好弟弟妹妹,知道吗?”   “我会的,奶奶……”钱慈泪眼朦胧答应着。   钱书应和弟妹嘴里哭喊着,“奶奶,您一定要回来啊……”   就是才从二门外跑进来的熊孩子钱书恒见此情景都瞪着眼顿在原地。   唐晓乐双手抓紧了袖口,神情肃穆,“你们记住,现在是我们钱家的危难时刻,兄弟同心,其利断金!为娘就等着你们接我回家!”   “娘……”   “奶奶……”   几人并下人们哭着送唐晓乐出去,走出二门,唐晓乐回头喊两个早已哭花脸的贴身丫鬟过来,“我房里的银子,你们拿出来给老大他们应急,有钱才好办事。”   唐晓乐藏银子的地方只有两个贴身丫鬟知道,除此之外家中重要的固定资产契书、钱庄里的印证等只有她一人知道。看着她这几个无主见、遇强则弱的儿女们如何叫她不忧心呢。   同一时间,钱家在明城的几间铺子包括客栈都被官差带人封了,连四个掌柜都被带走,剩下的其他员工只好张惶朝钱府方向奔去。庄子里的作坊很快也被罢工,人心涣散。   一夕之间钱家出了这般大事儿很快在明城传了个遍。   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唐晓乐从未想过有生之年会蹲狱间,所幸无需换上囚服,还好劳妈妈后面又使了一次银子,她才得以一个人关在一间牢房,起码不用面对狱友的不善,不然她真是不知道要以何种心情面对突如其来的噩运,既来之则安之,只能这样安慰自己了。   不多久,狱卒开启了她这间的牢门,推进来一个人,坐在稻草堆上瞎想的唐晓乐定睛一看,是原本应该在童装店里的小玉。   “老夫人……”小玉无不惊惧,欲哭无泪。   从小玉的口中得知,钱管家、陈家升、钱小虎作为掌柜也被关了起来,两个牢房是分开,她也无法得知他们的情况。   整理完货的钱老三本在童装店的仓库里偷懒睡觉,一阵喧哗将他吵醒,接下来发生的事情皆让他脑子转不过来弯,一阵空白过后下意识地往家里跑,谁知道家里竟然也出事了!他娘被抓走了……钱老三难以置信地呆愣了许久才被同样赶回家的钱老大拍醒,   口中喃喃:“大哥,娘被抓了……”   钱老大如今抓心挠肝难能在意三弟的魂不守舍。   三兄弟碰头,六神无主。   关键时刻,还是娘子军们先派上用场,王氏与苏姐商量后,放了绣房的假期,能回家的就回家,等待通知。郑氏安抚着铺子里跑过来的员工,程氏当场给聘请的员工结算了工钱,签了卖身契的员工同样放了长假。   刘氏则抱着劳妈妈痛哭,她的相公和儿子啊,都关进去了……   正堂内,钱老大、钱老二、钱老三、钱瑜、郑氏、程氏、王雪乔齐聚一堂,就连钱书应、钱慈两个小的都在。   钱老二:“娘叫我们去请薛家帮忙以他们的通信渠道寄信到京城给云舟和谢三公子。”   钱老三:“可是谢三公子会帮忙吗?云舟能干什么啊?”   钱老二:“云舟能算账,证明我们钱家没走税。”   钱老大:“不然求求薛老爷子和薛老夫人?”   钱老三:“是了,薛家在京城不是有大官吗?”   钱老二好气恼:“远水救不了近火啊,怎么都在京城!”   一旁的钱书应听了一耳朵,跑了出去,不一会儿把还在凉亭里的文房四宝搬了过来,哭着鼻子提笔给薛靖文写信。   这个时候慌慌张张赶了一个多时辰牛车终于到了钱府的田管事,说了作坊被封的事情,犹如噩耗加剧了大家沉甸甸的心。   程氏:“作坊一定乱了,我随田管事回庄里处理,大嫂,你让陈妈妈帮我照顾善儿。”   王雪乔:“二嫂,我随你一道儿去。”   郑氏:“行,你们速去速回,孩子都交给我了。”   天色已经黑了,程氏与王雪乔简单收拾了包袱搭上了田管事的牛车走了。   “爹、二叔、三叔,你们快写信给云舟哥和谢三叔啊。”钱书应吸着鼻子写完了信,就焦急挥着信封喊道:“我们快去找薛爷爷薛奶奶帮忙寄信,奶奶就有救了!”   钱慈摊平了信纸。   这提醒了还在愁眉莫展的钱家三兄弟。   钱老二:“娘说,兄弟同心其利断金,她等着咱们把她救出来!”   钱老大与钱老三闻言沉默。   最怕空气突然安静。   钱瑜眨巴着眼,催促道:“二哥,你倒是快写信啊。”   钱慈小脸儿坚定:“姑姑,我写好了。我们一定能把奶奶他们救出来的!”   钱家三兄弟:…… 第三十九章   送信的任务很光荣地落在了钱老大头上, 饭都没吃连夜带着儿子钱书应去了薛府。   钱老大有些气大儿子拎不清, 都这个时候了还想着给小伙伴写信。   钱书应委屈反驳, 你们不是说薛家在京城有大官吗,薛靖文就在京城啊。   钱老大没话说了,连儿子都有人脉了。   钱家发生的事情薛家二老也有所听闻,薛老夫人还在替钱老夫人忧心着呢, 就听门卫禀报:钱家老大携子拜访。   薛家二老并没有因此让他们久等。此时饭点刚过,父子两个也是卡好时间的。   钱老大行了礼数, 钱书应礼貌的甜甜地喊了声:“薛爷爷、薛奶奶。”   薛老夫人见钱家大孙子哭肿了的核桃眼, 怪心疼的, “好孩子, 可吃过饭了?”   钱书应悲伤摇头,“我们家出事了,大家都不饿。”   这孩子薛老夫人看了也有三四年了,在她眼里和自家小孙子一样都是长不大的小人儿模样, 哪里能见得孩子伤心哟, 半抱着他安慰道:“肯定会没事的。”   钱老大汗颜无地,直接道明来意,“薛老爷子, 今夜我们父子前来是有事想请您和老夫人帮忙。”   在这个紧要关头, 父子俩会来到他们薛家,薛老爷子也知道绝非无事,抚须问道:“所为何事?”   “我们想寄封信以最快的速度到京城给谢三公子。”钱老大满是希翼地回道。   “薛爷爷、薛奶奶,求求你们了。”钱书应面露恳求, 说着又想哭了,吸吸鼻子忍住了,“官差把奶奶给抓走了,听说京城里的官大,谢三叔叔知道了肯定会找大官来救奶奶的,我们家不会干坏事,他们肯定抓错人了!”   钱老大也怕二老不信忙说:“薛老爷子、薛老夫人,实不相瞒,在前段时间就有歹人三番四次对我们家的生意下手,那歹人也不知道是何方神圣,这次竟然诬陷我们钱家隐匿税课还把我娘和四个掌柜都抓了起来,实在是可恶至极,我娘常对我们说做人要对得起天气良心,行得正站得直,我们钱家是绝对不可能做出这种违法违纪的事情的!”   “我奶奶不会干坏事的!”钱书应小脸儿认真,从怀里拿出捂得热热的两封信,“薛爷爷、薛奶奶,请帮我们把信寄给谢三叔叔,还有薛靖文。”说完,忽然觉得好像有哪里不对?   不容他多想,薛老夫人已经慈爱的将信接了过去,两父子当下放心了。   回到钱府,家里人还眼巴巴等着呢,见事成,劳妈妈才招呼着大家吃晚饭,此时即便肚子饿得咕噜咕噜响也不甚胃口,这回真是愁云惨淡笼罩了一家子。   “大哥,明天就要开堂了可怎么办啊?”钱老二忧心匆匆地问。   “得有证据证明咱们家没有隐匿税课,娘说的那些账簿你们可会看?”   见他们傻眼摇头,钱老大垂头丧气。也是,家里的账目都是他娘在管,他接触到的也只有粮食那块儿。   “娘做的账肯定是没有问题的,既然对方要告我们肯定会有假账簿出现。”钱老三思考道。   “对,娘叫我们把账簿都看紧了,添香、玉竹——”钱老二朝外喊道。   玉竹跑进来,“二爷,添香在老夫人房里,等会儿就过来。”   不多时,添香就拿着一个包袱过来了,将包袱放到了桌上,“这是老夫人交代的,她屋里的银子都在这了。”   “大哥、二哥、三哥,娘说有钱好办事儿,我们把钱给知府大人吧,让他把娘和家升放出来!”钱瑜见着银子觉得眼前都亮了,急切不已。   “不可,具体是什么情况我们都还打听不到,贸然行贿被有心人知晓可是罪加一等。”郑氏也提出自己的想法。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难道我们就只能干等?”钱瑜绝望了,他们家就是普通的商户啊,无权无势。   空气里又是一阵沉默,添香与玉竹对视一眼,出声打破了,“老夫人房里的账簿,我和玉竹都收起来了,担心放在原来的地方不安全。”   那厢,薛老夫人服侍薛老爷子睡前宽衣,想起钱家这一挡子糟心事,“老爷,我们要不要帮上一把,钱老夫人为人大方,我倒是不信她会走税的。还有书应这孩子,这个时候了还能想到靖文,可见两个孩子感情是极好的啊。”   护短的薛老夫人爱屋及乌,对钱家大孙子也是极喜爱的,多生动活泼啊,和自家的小面瘫脸孙子性子可互补了。   “若钱家老大说的是事实,确实蹊跷。信先留着,我让人去查查再说吧。”   薛老爷子哪里能不明白老妻的心思,小孙子都去京城一年了,钱家大孙子是个好的,两人状似联系频繁。这孩子也是有心了,一有时间就来逗他们两个老的开心,说什么也得帮上一帮。   同样的夜,知府大人府上,正接待着一位来自京城的贵客大人。   而在牢里的唐晓乐等人大半夜都还睁着眼,还好这会儿是夏天,牢房里阴凉,唐晓乐又有个不怎么出汗的体质,总算挨到了天明。   第二天,唐晓乐和小玉就被带到了公堂上,见到钱管家三人也完好无缺地跪着,唐晓乐稍微心安了些。只是复杂的情绪缠绕心头,作为一个在古代遵纪守法上了年纪的老夫人,竟然有一天不是跪天跪地,而是跪公堂。   “升堂——”   “威——武——”   知府大人坐在公堂之上,朝唐晓乐道:“有人匿名状告你钱家隐匿税课,并且提供了人证物证,作为钱家当家人,你有何话说?”   唐晓乐微微皱眉,“大人,我钱家是被诬陷的。”   知府大人也不废话,“既然如此,传证人杨四吉上堂!”   钱管家心头咯噔一下,转头一看果真是管赋税的新主事。   “小人税管主事杨四吉叩见知府大人。”   “杨四吉,你可认得在场的人?”   “回大人,小人认得他,钱家的管家。”杨四吉指着钱管家说道。   知府大人又问:“你昨日说是这钱管家贿赂于你?”   “是的,大人,小人有证物。”杨四吉说着呈上证物,“这是钱管家送去小人家里的一百两银子,钱袋子上有钱家云中美人阁的标志,当时我未在家,是我那不懂事的媳妇儿接手的。后面一直没机会还回去,我也不敢使用这笔银子,没想到有一天会用在此处!”   “钱丰,你可认?”   “大人,绝无此事!”事已至此,钱管家咬死了不认。   唐晓乐知钱管家是个心思缜密的人,绝不可能使用有美人阁标识的袋子装银子,看来陷害她家的人可谓做足了准备。   “大人,小人的家里人都可以证明!”   钱管家还是面无表情表示不认。   钱老大等人围在堂外,心焦如焚。   知府大人听了大手一挥,“传两个证人上来。”   紧接着上来两名女子,“民女林芳芳/民妇陈氏叩见知府大人。”   知府大人老神在在,“这两位据本官所知是在你钱家两个铺子里做工,并且签了协议的。”   唐晓乐看着童装店的销售员林芳芳,与当时接替程氏岗位的陈氏,心中不祥的预感成真。   “是的。”唐晓乐点头问道:“不知道她们二人是想证明什么?”   林芳芳低头咬唇,“大人,民女是想证明我们铺子的销售量,确实和昨日大人给民女看的税本账目有出入。”   陈氏则是面色难看,“大人,我也可以证实美人阁挣的银子远远高于税本上登记的数目。”   所有证人的证词都是对他们不利的。如果她记得没错的话,照大宗律法,隐匿税课的罪名一旦成立将被封掉产业,负责人也要为此罪名关押牢内三年之久。   这就是合同工与卖身工的风险区别,堂外的钱家人气得咬牙切齿,无可奈何。   “大人,钱家的账目都是由掌柜登记后我审核入薄的,作为我铺子里的女工根本没有机会接触到这等机密。请问她们是如何证实的呢?”   没想到两人闻言竟然连连磕头,“大人,我愿意为自己所言签字画押,证明绝非虚言。”   “大人,这所谓的证词根本没有事实依据,我们钱家不认!”   “如果她们可以签字画押为自己的所言证明,我等也可以为自己做证明,我们的账目绝对是真实的!”钱管家扬声道。   知府大人面色一黑大拍惊堂木,“证据确凿,你等说再多都无用,你们钱家犯下如此藐视朝廷的罪名,罪无可恕!本官在此判罪名成立!”说完从签筒上抽出一签掷下堂。   “娘——”堂外的钱家人想上前,皆被官差拦住。   唐晓乐忽然高声而起,“敢问大人将如何处置我们钱家四个掌柜?”   “掌柜有共谋之嫌,罚白银一百两。押下去”   “娘——”   钱家人个个心灰意冷回到钱家。   到了院子,钱老大忽然大叫起来,“我们不能让娘蒙受不白之冤,娘年纪那么大了身体会受不住的,我作为老大怎能让娘受如此之苦,我决定了,我来顶替娘去这牢狱!”   “大哥!!!”   “相公!!!”   一语惊醒众人。   “你们不必多言,我意已决,我进去后,娘自然会救我出来!你们只要记住,我才是钱家当家人!”钱老大望着弟妹妻子还有一众下人大义凛然。   钱老二:“大哥,我们支持你!你放心吧,只要有娘在,一定能很快想到办法救你出来的!”   钱老三:“再不济等京城那边的消息回来,大哥,你顶多忍几个月!”   钱瑜:“大哥,我们会使银子的,不会让你在牢里太难过!”   程氏、王雪乔静默。   郑氏只能垂泪。   于是一家人原路返回府衙直接击鼓,知府大人歪着官帽不耐烦地开堂了。   “知府大人,草民乃是钱家当家人,草民母亲早已在日前就将当家人之位传于我这个大儿子!草民恳请大人放我母亲出来,换我进去!”   师爷闻言与知府大人窃窃失语:这钱家老夫人可是上了年纪的,保不准会在牢里发生个什么,换个年轻力壮的关进去正好,总之这差事谁进去都能交代了。   知府大人点头拍案准奏。 第四十章   出来的时候唐晓乐是恍惚的, 她万万没想到钱老大有这气魄, 不过还是很值得欣慰的, 孩子大了,即使再愚钝,孝顺这一点是不会有错的。   在这之后,唐晓乐去钱庄提取四百两白银将四个掌柜赎了出来, 还被提醒要缴纳税银差额,足有三千两银子, 这个喝人血的知府败类!忍住一腔愤慨, 为了钱老大能在牢里好过点也就缴了。   钱家产业全面停工, 除了早先放弃管理权的老油坊。为了安顿底下的合同工, 唐晓乐结算了所有人的工钱,并强调他们钱家不会做任何违法违纪的事情!对于这次的事件纯属遭人陷害,他们钱家会竭尽全力揪出背后黑手,让官府还他们一个清白, 撤销他们钱家的罪名, 待铺子重新开业之时她们仍旧需要回来履行协议内容。   钱家的待遇好,员工们当然不愿意就此丢掉这份工作,东家都这么说了, 大家也表示理解, 个个心里无不唾弃那幕后黑手害得他们就此失业。   至于签了卖身契的员工,除了童装店的陈树、美人阁的迎秋、还有一个绣房的丫头弟来,其他人都给放长假回家了,留下的三人自然搬进了钱府。   唐晓乐与钱管家试图找到证人林芳芳和陈氏的家里去了解情况, 却是在吃了不少闭门羹,林芳芳的家人数次叫嚣着要报官告他们骚扰之后,紧闭的大门终于丢出来一个小布包,里头林芳芳的父亲囔囔:“我们家芳芳签那劳什子协议的违约银子,你们拿了赶紧走人!”   无法,他们又去了陈氏家里,这回陈氏没有闭门不见,而是亲自将违约金如数奉上,低着头无不忏悔,“对不起,老夫人,我也是迫不得已,他们拿我们全家的命来威胁我,并且给了我婆婆一大笔银两……”打一巴掌给个甜枣,她婆婆见钱眼开,她真是没法子了。要怪只能怪你们钱家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他们小门小户真的是躲得起伤不起啊。   “可知他们是谁?”唐晓乐不是没有想过她们作伪证的原因,她可以接受,但做不到谅解。   陈氏一个劲儿地摇头,好与恶的纠缠让她痛苦不堪,“我真的不知道,老夫人,求求你们别再来了……”   唐晓乐与陈管家也只能失望而归,他们想不通这个颇有势力的幕后歹人到底是谁,不仅能用陈氏一家人的性命做威胁,还能收买得了知府,就为了迫害他们小小的不起眼的钱家,实在是叫人费解。   接着又解决了府里乱糟糟的情形,时间就此空了下来。唐晓乐有些气馁,他们钱家实在太弱势了,以前的钱老夫人作为一个女人一个寡妇根本无法攀上高枝,而她这个穿越过来的外来者同样没有任何金手指。   无能为力的挫败感油然而生,如今只能等待京城那边的消息过来。至于薛家,她虽然有心想去求求薛老夫人,到底还是忍住了,薛家既然肯帮忙将信儿寄去京城就已经是仁至义尽。只盼望着谢三这个京城高门收到信后,能够看在两人的那点合作情谊还有算是不错的友情上帮上一把。   明城薛府。   书房内,薛老夫人正为薛老爷子研磨,不多时两人就提起了钱家的事情来。   说起来薛老爷子当时派人去查,很快就将钱家这事儿的底给掏出来了。   “你是说蒋洵?他好像是宋言的女婿吧?”薛老夫人有些不确定地问道。   钱老爷子手下未停,“嗯,这几日应是巡视到了明城,呆不了几天了。”   蒋洵系从二品的巡抚,兵部侍郎衔,当朝丞相宋言的女婿。这人也是胆儿肥,竟然敢在明城薛家的地盘上干出这种勾当来,就不怕把老岳父拉下水,自己被宋言剥层皮吗!   “既然是一然死对头的人,那钱家这事儿就好办。”薛老夫人这下彻底放心了。   “哪里是死对头啊,分明是冤家。”提起这个薛老爷子也是满心无奈,那桩陈年旧事都过去多少年了,他弟弟还在揪着,也不知道是揪着事儿呢还是揪着人。   说到薛一然,两人面上笑意逐开。   “死对头也好冤家也罢,总归都是无伤大雅的。”   (宋言:无伤大雅?嫂子,做人不带这么护短的!)   薛老夫人停下手,拿起旁边的白巾擦了几下又说:“可要与钱家说上一说?我听说钱老夫人日前已经被放出来了,换钱家老大进去,倒也是个孝顺的。”   “钱家能担事的能有几个,再说蒋洵呆不了多久,这事儿他们解决不了。多说无益。”   当然,如果唐晓乐提前知道了必然会反驳,明面上的事情到底比暗底下来得容易解决。大人物有大人物的主张,小人物也有小人物的见地。   薛家寄出的信件在半个月后抵达京城。   薛靖文打开后一眼即视钱书应的哭诉,皱眉起身走出书房,卫氏正好从旁边过来,瞧到喊了声,“宝宝,你要去哪里啊?”   薛靖文脚也不停回道:“叔爷爷那里。”   同一时间谢三也收到了信件,并薛老爷子的一封书信。   苏云舟得到消息马上赶来谢府了解情况,他觉得自己一刻也不能耽搁了,特向谢三请辞道:“三公子,我今日就回明城。”   “慢着,你回去无用。”谢三拦住他,“我叫你过来只是与你说明情况。这个事情薛老爷子已经调查清楚了,有解决的法子,过不了多久你就知道了,安心回去做事,我出去一趟。”   苏云舟心下了然他这是要去解决这件事情,只能耐着心思等待结果。   太傅府,书房内,薛靖文正与他的叔爷爷对弈,一大一小一厮杀就停不下来。一直到了日落,逛遍了太傅府邸惯会给自己找乐子的谢三才悠悠又转回了二人面前,仆人已经撤掉棋盘上了新茶。   谢三望着一老一小长得颇为相似的叔爷孙俩,看了不少次的他还是觉得挺为养眼,不厚道地想:文小子要是长成堂正兄那样儿可就寒碜了。   “世叔,有个事情您一定得知道。”   他还想卖个关子就听得薛一然问道:“靖文在明城认识的一户姓钱的人家出了事情,我似乎记得你也认识,你可知道?”   “消息这么灵通,是有这么个事儿,我来找您呢也是为此。”谢三对着薛靖文挤眉弄眼,“文小子,你肯定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吧,就让叔来告诉你。对了,你怎么没有去找你大伯?”   是了,薛礼乃户部尚书,掌管全国赋税,不过,他与大伯还不熟悉,相比之下,选择了叔爷爷。   薛靖文冷漠的别开眼。   “叔就不逗你了。”伸手想要捏捏小面瘫的脸颊被利落躲过,谢三耸耸肩,把薛老爷子的信件拿出来,“世伯已经查清楚原委,都写在信上了,钱家啊,只能说是无权无势遇上个大官倒了霉。”也不知道钱老夫人现在是个什么情况?谢三心里还是有着小小的担心的。   薛一然拿过来扫了两眼看向他,“蒋洵?宋言?”   谢三哈哈大笑,“没想到吧。”在京城,谁人不知当朝太子太傅薛一然最不对付的人就是宋言宋丞相呢。对于即将被怼的宋丞相,他只能表示,该啊,谁让你把女儿嫁给那么个烂人。   要说薛一然和宋言的恩怨就得从薛老爷子所想的那桩陈年旧事说起了。   当年薛一然和宋言同是京城里的青年才俊,才华横溢,一次比试之后两人把酒言欢,逐渐变成一对好兄弟,只是没想到臭味相投、兴趣相近的两人竟然连喜欢的姑娘都一致。彼此说好了公平竞争,宋言却先使了手段把人姑娘给娶走了,也就是现在的丞相夫人。   两个好兄弟自此决裂。正确说来,应该是单方面决裂。拿热脸贴冷屁股的事情宋丞相应该没少做。   已经不再年轻的当事人一如既往对曾经的兄弟不屑一顾,这等旧事自然没人敢在薛一然面前提起。至于他本人,是揪着人呢,还是揪着事儿呢?也只有他本人清楚了。   当夜,已经躺下的小面瘫薛靖文忽然起身披了件外套,走去了书房,提笔顿了顿为钱书应回了至今为止的第一封信,唯有二字:勿忧。   他抬首望着窗外的明月,小小的人儿却有着不符合年龄的深沉。   而他们都关注到的钱家,此时还是一个难过的夜晚,因为在牢狱中的钱老大很不幸的生病了,去探望回来的郑氏也差点倒下了,绝望更甚。唐晓乐只能往牢里头塞银子,让狱卒通融熬了几碗药汤进去。钱书应红着眼眶与弟弟钱书宁将母亲安抚睡着了,才各自回屋里去。   月光从窗外照进来屋内,钱书应迷迷糊糊睡着了。   --------------------------------------------------------------------------------   作者有话要说:  我要捂脸了,不敢说话了怕你们知道幕后黑手是谁会打我,(>_<) 第四十一章   大宗早朝, 寅时而起的文武百官们顶着昏沉的脑袋陆陆续续晃晃悠悠走进了金銮殿, 往位置上一站, 抬首朝前直视,眼睛越瞪越大,个个瞬间像吃了兴奋剂似的精神起来。   杵在前头的人不是薛太傅是谁啊,薛太傅今日居然来上朝!   大吃一惊后的文武百官们很快释然了, 同时用充满同情的双眸看向已经站在另一边的宋丞相。   薛太傅上次来上朝是什么时候?好像是在半年前为了弹劾丞相家的大狼狗吧?   金銮殿上的众官员们无人不晓:薛太傅只要一上朝准得弹劾宋丞相一笔,换句话说只有参宋丞相的时候薛太傅才会上朝, 就是这么傲娇。   不多时, 大臣们恭候多时的大宗皇帝移驾龙座。   百官们大呼:“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一早起来本有些头疼的大宗皇帝一不小心也看到了长时间未见上早朝的薛太傅, 顿时头就不疼了, 但他眼睛疼啊,谁让是自个儿当年三顾茅庐给请回来的疙瘩块儿呢。   不情不愿地开口:“众爱卿, 今日可有事启奏?”   大殿内一片安静祥和,百官们目光炯炯齐刷刷对准面无表情的薛太傅与老神在在的宋丞相。   薛一然视若无睹, 等皇帝往大殿上过眼了一遍, 才站出来拱手道:“臣有事启奏。”   皇帝轻咳了两声,“准奏。”   “臣启奏,宋丞相纵容女婿蒋洵在巡视各城期间拖家带口, 竟然为讨小妾欢心公报私仇污蔑当地良民隐匿税课。”薛一然义正言辞。   皇帝闻言不悦挑眉, “竟有此事,宋丞相,是何回事儿?”   宋言上前一步,朝薛一然道:“还请薛太傅说清楚原委。”   薛一然当然看都不看他一眼, 目光直视大殿之上,“陛下,蒋洵在巡视明城期间,携带小妾一名,此小妾与明城钱姓人家似有恩怨瓜葛,蒋洵为替此妾报私仇竟与当地知府通气徇私舞弊诬陷钱姓人家,致使钱姓人家平白担了牢狱之灾,而此户主还是上了年纪的妇孺,真是丢尽了朝廷的脸面啊,可耻!”   薛一然的话自然毋庸置疑,宋言一时脸色铁青,“启禀陛下,这件事情臣确实不知情,若非薛太傅臣也被蒙在鼓里,蒋洵乃臣的女婿,竟让臣的女儿受此等侮辱,简直岂有其理!还请陛下许臣一段时间去核实,若真有此事,臣定给那钱姓人家一个交代,人心难测,也算给在属的同僚们一个警示!”   “哼。”薛一然甩袖,“若没有丞相大人撑腰,蒋洵敢在陛下眼皮底下干出这等龌蹉之事。我大宗律法尚有敬老一条,他蒋洵非但污蔑妇孺还将人关进牢里,简直是枉视陛下如此器重于他,巡抚一职乃朝廷重要官职,若人人都借官位做丧天良之事,真真打陛下的脸面啊。”   皇帝牙齿一疼,只好出来打圆场,“薛爱卿,此事朕相信宋丞相定会给朕一个交代,爱卿不必如此急躁,怎么说明城离京城也要好多时日的功夫,宋丞相,你可听明白了?”   “谢陛下,臣下朝后立即处理此事。”   皇帝点头看了一眼掌印太监,掌印太监会意即刻扬声道:“有事启奏,无事退朝!”   宋丞相黑着一张脸回了丞相府,丞相夫人冯氏迎面而来竟被擦肩而过,接着随丞相一道回来的下属们朝她行了礼数脚下不停,随从忙不迭小声告知:老爷又被薛太傅给参啦!   冯氏转过头去已经看不见自家夫婿的身影了,咬牙切齿,好你个薛一然又来我言面前找存在感!   冯氏真恨不得一掌拍飞薛一然,竟敢一而再再而三害得她家丞相不开心!   冯氏跟上去在书房外等候许久,见宋言招在里面议事的下属们都走了,她方才进去。   “相公,这是出了什么事儿?”冯氏小心翼翼地问道。她是相当了解自家夫婿的,能感受到他这次特别愤怒。   宋言对上自家夫人勉强压制住怒气,但口气仍旧不善,“当年就不该听你的,把兮漫嫁给蒋洵,那是个什么狼心狗肺的东西啊,怎么配得上咱们家兮漫!”   是了,当年宋言并不同意宝贝女儿嫁给蒋洵,断言蒋洵非良配!不曾想自家夫人却替女儿来劝他:尊重女儿的选择,女人一生就该有一次为爱冲动,勇于追求自己的爱情。再说她看蒋洵一表人才、礼貌周到,人品不算上等也应该不差。加上宝贝女儿对蒋洵痴心一片,执意下嫁,受不得女儿伤心与夫人屡屡的劝说,宋言最终无奈同意这门亲事,并且一路提拔蒋洵,蒋家也因此在京城挣上了脸面。   按自家夫人所说,蒋洵简直就是凤凰男的典范。没想到这个受尽他宋家恩惠还是个吃里扒外的,居然敢在薛家地盘上如此打他的脸面!宝贝女儿兮漫还在蒋家规规矩矩守着,他蒋洵竟然公然找了个小妾伺候,忒不是个东西!   冯氏见自家丞相大人怒火攻心,走过去轻拍他的胸膛安抚道:“都一大把年纪了,要学着控制点情绪,才能长命百岁啊。蒋洵是犯了什么大错才能让你如此生气?”莫不是薛一然又在大殿上胡说八道?当然怀疑薛一然的话她是不会对宋言说的,这么一想冯氏就觉得牙根疼。   宋言被夫人安抚后气顺了些才将事情简短一说:“蒋洵在明城找小妾被薛家知道了,还为了讨那女人欢心陷害无辜百姓。”   冯氏手中一顿,不敢置信地瞪大了双眼,“你说什么!蒋洵背着老娘的女儿找小三儿!”   拔高了话语的冯氏当下冲了出去,宋言在后头边追边喊:“夫人息怒,你这是要上哪儿去,蒋洵还没回京——”   “我要去找亲家说道说道!”   “先等等,先等等啊——兮漫还不知道此事呢。”   冯氏跑得快停得也快,面上由怒转忧,“是我冲动了,这是得先和兮漫说,那孩子还不知道会怎么伤心呢。”兮漫就没遗传到她半点,柔柔弱弱可如何是好?   宋言赶紧上前搂住她:“方才是谁说的一大把年纪要控制情绪来着,你这急性子也真是的,咱俩好好商量一下,定不能叫兮漫委屈了。”   冯氏又怒又愁,“蒋洵这种坏胚子是不能要了,我们好好劝劝兮漫,和离,一定要和离!”   “夫人说得极是!”宋言此时哪敢再责怪妻子当年识人不清啊。   对于主母风风火火的性子下人们见怪不怪,无视一对恩爱的主人该干嘛干嘛去。   如此过了十四天一封快马加鞭的密函送到已经在其他城市巡视的蒋洵手里,蒋洵一看是老岳父的亲笔信一刻也不敢耽误摊开了信纸,一目一行,脸色霎时难看不已,惊惧使他感受到了心脏的抖动。   回到驿站看到昨晚还小心肝似的女人,此时打扮得玲珑有致、婀娜多姿,一脸媚态,如水的双眸幽幽地望着他,要是在昨日蒋洵定然迫不及待抱住不放了。但现在,他走上前去一巴掌把女人甩飞在地,面前的人儿犹如臭虫,吐了口水骂道:“贱人!”   而此女姣好的面容不然看出正是曾经与钱老大有过苟合,并且为他打过骨血的女人,何燕芝。   “官人……”何燕芝趴在地难以置信,不知所措地望着他,脸颊已然肿高,嘴角流血。脑子里却迅速转动着,要如何让自己卑微到尘埃里才能让他消气。   “都是为了你这个贱人才让老子丢了官位,你惹谁不好偏偏去惹钱家!”   何燕芝闻言知事态严重,再也不敢吭一声,埋首瑟瑟发抖起来,想要引人怜惜的哭泣声也止住了。   谁知蒋洵不并因此善罢甘休,而是准备将怒火都发泄在她身上,俯身几下撕碎了她的衣服丢在一旁,手里不止何时多了一根藤条,她仰首看向她跟了半年一向文质彬彬的男人,此时如同恶鬼般将藤条往她身上狠狠一抽,并且发出了淫.荡的笑声。   几经生不如死,她才似破布般被丢在混乱不堪的床上,浑身被藤条抽得没一块好肉。   知人知面不知心,何燕芝死也想不到在她心里犹如神将救她于水火之中的男人竟是如此邪恶之人。   泻火一通的蒋洵还不得不亲自赶去明城,好解决遭他毒手的钱家走税一事儿,真是搬石头砸自己的脚,这一砸把前途都给砸没了。他怎么会蠢到被那贱人的美色蒙蔽了双眼在薛家的地盘上动手脚!可恨可气!还好想到宋兮漫对自己的满腔爱意,蒋洵才稍稍镇定下来,却又忐忑不安,他必须尽快动身回京!   蒋洵被罢免了官职,明城知府当然也没好到哪儿去,得了降职通知就摇摇坠坠瘫在了椅子上动也不动一下,通知上说新的知府很快会来和他交接工作,而念在他往日的功绩上会把他发配去偏远地区做知县。此时悔恨已不能来形容他的心情。   而此次事件的核心人物——钱家。   收到薛靖文第一次回信的钱书应兴奋得无语言表,挥着信纸朝唐晓乐的房间方向边跑边喊:“奶奶——奶奶——薛靖文给我来信啦——”   唐晓乐看着孙子欢快的样儿,不忍打击他,就问道:“写了什么?”   “你看,你看!”   瞅着孙子分外期待的笑脸,唐晓乐将信纸接了过来,看着信中唯有的两个字,连标点符号都没有,顿了顿,才评价道:“字是比你写得好看。”   “奶奶!”钱书应好气噢,着急道:“你看清楚啦,无忧,薛靖文说无忧,意思是爹有救啦!”   唐晓乐这才将那两个字又重新看了一遍,“他回你的是咱们家发生的事儿?”   “对呀,奶奶,我写信给薛靖文帮忙了,三叔说他家里在京城有大官,肯定能帮得了咱们家,爹很快就可以出来了!”   听着大孙子如是说,想来小面瘫也不会多此一举写个信儿来忽悠他,定然是薛家出手帮他们钱家把事情给解决了。想到这里,唐晓乐多日来的心情总算轻松不少。若是将消息传给牢里的钱老大,心病仍需心病医,他的病肯定也能好掉一大半儿!   话又说回来,小面瘫脸是良心发现,怕她大孙子太过于担心难过才勉为其难回信安慰的? 第四十二章   一年一度的八月节, 是个风和日丽的好天气, 唐晓乐带着全家人一起去监牢外迎接蹲了一个多月牢房的钱老大回家。   钱老大脱去了囚服, 换上被关进去前的那身衣服,走出监牢时醒目的光线让他恍如隔世。   一步一步走了出去,直到监牢大门晃当一声关掉,他一眼就看到了他娘正笑望着他, 热泪控制不住喷洒而出,他奔上前抱住他娘直接痛哭, “娘, 我终于又见到你了, 我以为再也出不来了……”   唐晓乐没个准备就被抱个满怀, 见大儿子那么伤心,只好安慰地拍了拍他的背,“没事了,没事了。”   钱老大哭了一会儿抬头, 见家中众人个个都看着他呢, 忙不迭放开他娘擦了两把眼泪,这时郑氏泪目盈盈拉住他的手,两人抱着又是一顿哭。   这下子唐晓乐知道了, 大孙子钱书应的哭包是遗传谁的了, 简直和他爹哭的那丑样儿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好了,回去再说。”唐晓乐适时出声制止两人劫后余生的伤怀。   一行人浩浩荡荡回了钱府,家里劳妈妈有条不紊,早早就准备好了今日的一切事物。   等钱老大跨过三昧真火红炭盆, 劳妈妈用事先准备好的柚子叶沾甘露水给他去晦气驱邪。郑氏则带着他去沐浴净身。不多时,钱老大整个人就清爽不少,感觉全身充满力量病都没了。   厨房里热火朝天,正在为一家人的团团圆圆做准备。   巳时未过,郑氏娘家父母与弟弟夫妻二人带着贺礼前来,不一会儿,钱老夫人娘家大哥唐兴与大嫂陈三娘并孙子唐志、孙媳妇如玉也携带手礼而来。   这个好日子唐晓乐也就不见外了,欢欢喜喜迎接并收下手礼,留两家人一道儿吃午饭。   这事情闹的,郑氏娘家人与钱老夫人娘家人都操心不已,现在总算是落地宽心了。   午时正准备开饭,本来还偷偷幸灾乐祸的钱衣登门,钱家的冤案官府早在昨日广而告知,之前躲着不敢出现怕被连累的钱家二老也彻底松了口气,关系再怎么不好也是自家亲孙子,现在沉冤得雪了钱家二老便催促着小女儿上门看望,陈秀才也在一旁煽风,再怎么说毕竟是自己亲侄子,钱衣只好不情不愿来了。   伸手不打笑脸人,对方客气了,钱家人再怎么不欢迎,唐晓乐也是如常招待,之后不怎么搭理她就是了,钱衣自讨没趣撇撇嘴,没多久就扭着腰肢走了。   次日,新任知府亲自上门,将钱家当时多缴纳的银子送回,并且一番致歉。等人离开,唐晓乐才不得不感慨朝中有人好办事!薛家于他们钱家的恩情,唐晓乐严声要全家人铭记于心。   第三日,唐晓乐就带着大儿子与大孙子上薛家道谢,薛老爷子未在府内,由薛老夫人接待。   “薛老夫人,这次我们钱家真是多亏有你们家帮忙,冤屈才得以洗刷,真不知道该如何报答这份恩情,小小心意,不成敬意。”唐晓乐将手中带来的薄礼递给薛老夫人。   推来推去太过难看,薛老夫人可不做这样的人,直接笑纳了,“客气什么,随手之劳而已,是我那小叔子在皇上面前进言,这事儿才这么快妥善了。”   唐晓乐闻言大吃一惊,这事情居然已经到达了皇帝耳里的地步,他们钱家究竟是得罪了什么人啊?心中如此想,嘴里也问了出来:“薛老夫人,说来惭愧,这次事件我们钱家完全一头雾水,你可知晓我们钱家是得罪了哪方神圣?”   薛老夫人被这么一问怔了一下,才笑道:“瞧我,忘了这事儿还没跟你们说过。”   当着背景墙的钱老大和钱书应父子俩人支起耳朵也一并得知了真相。   原来,当日何燕芝离开了钱家庄子之后,就到城里把身上的银子都存进了钱庄,想着买个容身之处,在城里晃悠了几天,而她的好颜色很快就被人贩子给盯上了,劫走要被贩卖去其他城镇的青楼里,幸运的是在途中被路过的蒋洵所救,因此她恨透了钱家的同时决定傍上蒋洵。郎有情妾有意,水到渠成,枕头风吹起来可比什么都管用。   何燕芝伏低做小才得以跟随蒋洵到了明城实施报复。她以为可以一路北上进京,即使当个妾侍只要宠爱依旧必然风光无限,更何况她不能生育对主母威胁不大,又可以无所顾虑夜夜笙歌讨得蒋洵欢心,何乐而不为,想象如此之美好,可现实仍然狠狠打了她一记耳光。   蒋洵将何燕芝撇在驿站,不久之后,何燕芝就不知去向。   钱书应已经不是几岁的小毛孩了,那时钱老大与何燕芝发生的事情他当然还有印象,虽然没有亲眼见过,隐隐约约也知晓发生了什么。他转头看向他爹,眼神十分之复杂。   钱老大脸色发白已经完全说不出话来了,没想到这次的遭遇完全就是自己咎由自取,连累家里,还害得他娘跟着做了几天牢。三弟说得对,不能有外心,不然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唐晓乐心里亦不好受,没多久便请辞了薛老夫人。   这个真相不免向家里人道出,男人们一阵唏嘘,最毒妇人心啊,就像一颗□□扎根了他们的心里,哪敢再有异心。   倒是钱书应、钱书宁、钱书宇三个男孩子在经历了此事以后,越发勤奋学习,立志将来要当大官,才能保护家人。唐晓乐自然拍手为他们点赞,男孩子就该有上进心,敢于拼搏,反正那两个爹是没指望了。   钱家铺子与客栈再度开业,唐晓乐与钱管家做了一番整顿,郑氏和王氏负责联系原来作坊的女工就位,程氏将两岁多的小女儿钱善丢给钱老二就去了美人阁上岗。留下钱老二与小女儿大眼瞪小眼,这还没脱手呢,就被看出来他心思的唐晓乐一顿训,老老实实当了奶爸。   虽然钱家的罪名是消除了,铺子也重开了,但生意却一落千丈。唐晓乐只好制定了一波波优惠政策才慢慢有所起色,终于在年底缓过来了,这半年来没什么进账倒也不至于紧衣缩食,就钱莺、钱慈姐妹俩而言,已经跟着女先生学习了有四五个月之久。   眼见快十二岁的钱慈已经出落得亭亭玉立,唐晓乐每天见着心情也好上不少,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唐晓乐自然也不再闲着,越发勤快把自己收掇了。   就在这个时候,添香查出来怀孕了,大喜事儿,傻大个小赵喜得找不着北……   时间到了来年三月,庄子里的桃花胜景引得钱家得闲的人而去,不亦乐乎。   端坐在主院旁满是粉红花瓣的桃树底下,唐晓乐回想了这几年来在钱家的生活,心里悄悄做了一个决定。   将钱慈、钱书应、钱书宁、钱书宇、钱莺五个孩子喊来,问道:“你们还记得曾经在桃树底下埋过什么东西没?”   除了钱书宇、钱莺两个小的已经忘记,钱书宁则有些迷茫,倒是钱慈、钱书应两个当哥哥姐姐的很快反应过来。   “奶奶,是桃花醉。”钱慈说道。   “还有还有,我们写的纸条儿。”钱书应有些期待地望向唐晓乐,“奶奶,要把它们挖出来了是吗?”   唐晓乐摸摸他的脑袋,点头,“还不快去拿工具。”   “耶——书宁、书宇,你们两个跟我去拿铲子。”钱书应蹦蹦跳跳跑远了,后面跟着两个大萝卜头。   很快,不怕脏的五个孩子合力挖出了埋在树底下四年的五坛桃花醉,还有他们当时写的个人理想竹筒。   唐晓乐将五坛桃花醉放在石桌上,就拔掉了五个竹筒的塞头。“来,让奶奶看看,你们都写了些什么?”   钱慈羞红了脸,“奶奶还是我自己来吧。”   显然除了她其他几个孩子都忘记了自己当时写的什么。   “那可不行,奶奶要看你们有没有去实现,那就先瞅瞅慈儿的吧。”   钱慈跺脚,“奶奶!”   那会儿才七八岁的钱慈字已经写得很是工整了,发黄的纸上只两个字:努力。   唐晓乐不着痕迹扫了大孙女一眼,点头道:“慈儿很努力,很棒,再来看看书应的。”   钱书应的是比现在还丑很多的字迹:好好学习天天向上,和薛靖文做好朋友。   也亏得他字写得真不少,但对于内容,唐晓乐就不想说话了。   而钱书宁、钱书宇、钱莺三个小的就是鬼画符了,见着自己的手笔咯咯笑了起来,互相嘲笑一番。   傍晚离开庄子时,唐晓乐只带走了五坛桃花醉。   ……   唐晓乐心里藏着事儿,情绪上就比较低沉了,这几日钱家上下眼观鼻鼻观心,尽量不去打扰她。直到唐晓乐召开了新的一年第一次家庭会议。   “今天,想和你们说的是,娘做了一个重大的决定。”唐晓乐见儿女们聚精会神的模样儿,又说:“娘决定去京城,至于回来的时间待定。”   经历过牢狱之灾的唐晓乐想开了,她想,既然重获了新生,就不应该拘泥于此,时间飞逝,快五年了,她想给自己开开眼界,不能游山涉水,也该去皇城底下走一走,也不枉穿越一遭,最起码现在的她,身体力行,心情不错,人也较之前年轻不少,是时候了,已经快半百的年纪再过几年谁能保证她还是活蹦乱跳的呢。   等唐晓乐说完,所有人都呆掉了,只有小哭包钱书应在傻乐:奶奶终于要带他去京城了,他要赶快写信给薛靖文,唔,八月份就要科考了,怎么办,在京城考试会不会更难考中?   当然,这些,自有人会替他烦恼。   唐晓乐还得将连日来的想法和儿女们分享呢。   “娘想着你们都可以担事儿了,娘也该为自己的喜好活一把,不想等到手脚都不利索了才悔不当初。”   “娘……”钱老大稳了稳心神,“娘,您喜欢什么就去做,我们……我们就做您的后盾,等您回来。”   他娘不年轻了啊,天老爷一定要保佑他娘长命百岁啊!   钱老二沉浸在自己的感伤当中,还是旁边的程氏顶了顶他的手,他才回过神来说:“娘,您有什么想交代的只管说,我们不会就学,娘……”   唐晓乐并不怕家里人反对,因为钱老夫人的这些血脉都是听话的孩子。   “咱们家的生意娘决定分配给你们去管理,让你们挣钱来给我花。”   尽管他们心里边都是复杂的情绪,有人伤怀、有人迷茫、有人窃喜……但不妨碍唐晓乐就手头的产业做分配。   田庄粮油店仍旧钱老大和陈家升负责,利润分为三份,其中唐晓乐执一份。   云中美人阁由老二夫妇管理,女装部分利润分为二份,其中唐晓乐执一份。   美人阁销售的花茶与面膜,由钱小虎夫妇来做,利润分为二份,其中唐晓乐执一份。   宝贝一生铺子,童装部分包括作坊的管理由郑氏负责,利润分为二份,其中唐晓乐执一份。玩偶部分则分配给王雪乔,利润分配同上。   客栈生意,还是钱管家接管,利润分为:钱管家夫妇三分一,唐晓乐三分二。   而这些都是在支付了员工工钱、作坊及铺子等公费的基础上来做分配的,还必须挪出一部分作为家用交给劳妈妈。在每个月初将属于唐晓乐利润的银子统一交给钱管家负责去钱庄寄到唐晓乐名下。   不容反驳,唐晓乐直接敲定,“老大,老二,你们去拿纸笔来,把这些条条框框写清楚了,给娘做个保证。”   “是,娘。”   等保证书及利润分配协议书签好之后,钱老大几人拿在手上还愣神着,根本没来得及反应过来,唐晓乐的这一举动已经等同于分家。   在这之后没有她这个当家人指手画脚,希望他们能更加成熟地为自己的家业打拼吧。唐晓乐如是想。   “至于瑜儿,你的任务就是要把书恒和书厚给教育好了。”唐晓乐往钱瑜面上瞥。   钱瑜心里冷不丁咯噔一下,忙讨好道:“娘,您放心,我会的,您看,我说要减肉,不也减掉不少了……”   末了,唐晓乐才语重心长,“娘希望你们记住,我们是一家人,不管到哪里都必须上下一心,如此钱家永固矣。”   而没被提到的钱老三像被抛弃似的小狗,都要哭了,“娘,那我怎么办啊?”   唐晓乐一直没说的是,钱老夫人对于钱老三是疼爱大过于苛责的,因为他是长得最像钱老爷钱顺的一个孩子。   “你就随娘去京城吧,不但如此,老大,书应我一并带走。”不等诧异的郑氏说话,唐晓乐接着道:“娘最多留在明城一个月,你们尽快熟悉家里的生意,娘好安心去京城。” 第四十三章   等钱老大他们回过味儿来, 唐晓乐已经带着人上了去京城的船只上, 和她一同去的除了钱老三、钱书应, 还有玉竹、小周、春宝三人。   钱老大等人的心里已经不知道要作何感想,只钱老大、钱老二两个当儿子的在心中默念,他娘开心就好。分财哪里能叫分家,再说了, 他娘不回来,他们还不能上京城找去吗!   唐晓乐他们花了一个多月的时间才到达京城, 此时正好是六月初, 天气还炎热着。苏云舟估摸着时间在码头等了两天总算把人给接到了, 租的两辆马车, 正好一辆放行李小周跟在后面驾车,一辆就唐晓乐、玉竹、钱书应乘坐,外面苏云舟驾车,钱老三坐在旁边。两辆马车行了好几个弯总算到了目的地。   早在决定去京城的时候, 唐晓乐就写信给远在京城的苏云舟, 让他帮忙在京城买个小宅子,毕竟不管在古代还是现代,房子永远是不会跌价的。更何况皇城脚下, 只会更贵, 小小的宅子一出手就是大几千两银子。当然,想在京城买宅子也是不容易的,苏云舟一收到信儿,就和谢三提起了, 所以说这宅子事实上还是谢三帮忙看的呢。   宅子虽然偏僻幽静,治安倒是不错,左右邻里看着都是有些家底的。几人很快将行李搬了进去。麻雀虽小,五脏俱全,而且还打扫得干干净净,一眼看过去可舒适了。   不一会儿,跑出来两个强壮有力的婆子,铿锵有力地自我介绍,吓了几人一跳。   “老夫人,奴家姓马。”   “奴家姓王,老夫人您有事儿尽管差遣!”   苏云舟笑起来说:“老夫人,这是我托谢三公子买来伺候您的。马婆子一手好厨艺,王婆子手脚更是利落。她们在京城都好几十年了,熟悉着呢,往后您要有什么地方想去,只管喊她们。”就是有个什么事情也不至于被人欺负了去,当然他可不想乌鸦嘴。   “还是你想得周到。”唐晓乐点头,这会儿倒是重新打量起苏云舟来,十七岁的小伙子抽高了不少,精神气十足,和她堂弟越发像了,可见在京城里过得不错。   “那是,老夫人,今儿您什么也不要想,好好休息休息,我已经让马婆子煮了清淡的粥点,先吃点,晚点饿了再让马婆子做。”   “诶!老夫人,我这就先准备去了。”马婆子说完风风火火跑了。   舟车劳顿的几人都挺累的,这一夜就先由马婆子和王婆子轮流守夜。   一夜无梦,第二天唐晓乐睡到日上三竿才起。已经好久没有这般睡了,毕竟年纪大了,睡眠少。   收拾了行李,熟悉了宅子的各个角落,到了下午,唐晓乐就让王婆子陪着在宅子附近走了一圈,王婆子也借此介绍了一番周边邻居。   第三日一早,由王婆子带着初来咋到的六人上街,由头是买些惯用的日常用品,毕竟他们带来的行李是能少则少。   京城可比明城繁华多了,把钱老三和钱书应这对叔侄俩给兴奋的。玉竹跟在唐晓乐旁边倒有些怯怯。小周和春宝就是负责拎东西的。   如此逛着京城的街道,往百货店里钻,往热闹里站,唐晓乐不禁想起在现代时的生活,她发现想要让自己年轻态,就是不能太宅。   一趟出去又花了不少银两,即使有明城的家底在,也不能坐吃山空啊,不管到了哪里,银子都是不能缺的。京城开销那么大,还是得想办法多挣点。   晚饭后,唐晓乐刚盘点完带过来的身家,大孙子钱书应就跑来了,拉着她的手直撒娇。唐晓乐被晃得眼睛疼,制止道:“有什么事儿就和奶奶说,哪里学来的拐弯抹角。”   钱书应嘿嘿两声,“奶奶,明天带我去薛靖文家里好不好,我都跟他说了,他知道我们来京城了。”   “你呀,有心思想这个还不如多读点书,我好托你谢三叔给你报考。”唐晓乐无奈道,三年一度的科考迫在眉睫,小哭包还不知道着急。   钱书应撅着小嘴儿,“薛靖文读书好,肯定会教我的。好嘛,奶奶?”   这么说也没错,有大学霸在,临时抱抱佛脚错不了,只是……唐晓乐看着大孙子期待的星星眼,在朝思暮想的小偶像面前能专心读书吗?   唐晓乐心里摇着头,“过几日再说。”   不再看孙子失望的小眼神,就把他打发走了。   这几日苏云舟都没有出现,也不知道在忙活着些什么,乍一出现,还带了个客人回来,唐晓乐定睛一看,不是谢三是谁啊,了不得的是几年不见,谢三不见得多成熟,却是越发帅气了。   谢三笑开眼打招呼道:“钱老夫人,好久不见,这一见差点儿认不出来,您越活越年轻啦。”   “谢你吉言。”唐晓乐笑着说道:“你不来,我也打算找你呢,哪知道云舟这几日竟瞎跑得没影儿,连个传话的都没有。”心想谢三过来的时间选的不错,不至于看到家里手忙脚乱的。   苏云舟闻言刚想解释,谢三就道:“老夫人,可不好冤枉云舟,他这几日在帮我接一批货才抽不出空来,往后您要有事,只管叫个下人去谢府留个话。”   “就是,老夫人,我可能干着呢。”苏云舟得意搭腔。   “行行行,你能干。”唐晓乐瞥了他一眼才往旁边吩咐道:“玉竹,你去厨房叫马婆子中午做几道好菜,我要款待贵客。”   “老夫人,您客气了。”   “哪里是客气,还没谢谢你上回帮了我们钱家一个大忙呢。”   “哪里是我帮的忙啊,是薛太傅出的手……”谢三一听就知道她说的是哪件事,见她疑惑,又道:“薛老爷子的弟弟薛太傅,也是薛靖文的叔爷爷,再说了,这事儿薛太傅可乐意着呢。”   唐晓乐认真道:“即使如此,也不能否认你帮了忙。”即使谢三没有起到真正的作用,也是牵线之人。而她并没有过多的好奇之心问他话里的意思。更何况她原先就从薛老夫人那里知道了,现在不过是想搭他的话头而已。   “那能否托你带份谢礼给薛太傅?”小人物想答谢都没有门路,人家也不会稀罕他们的谢礼,只是她既然来了京城,就不能免这人情,而他们钱家也只出得起心意了。   “这个好说。”   见他答应,唐晓乐唤来玉竹去她屋里把她包装好的两坛桃花醉和两坛葡萄酒拿了出来,其中一份是要送给谢三的。   谢三眼都亮了。   如此在后来的饭桌上,谈起要在京城开家童装店也格外顺利。本来唐晓乐想扩大明城的作坊,被谢三否了,毕竟从明城到京城要花上一个半月的时间,等货到了黄花菜都凉了。因此两人商量着在京城郊外买个地皮起个新作坊,照钱家作坊的模式管理,当然这人才要谢三去琢磨了。唐晓乐还是很信任他的眼光的,最主要的是唐晓乐嫌麻烦,她就想做个只要出出主意出出款式的人,管理什么的太累人了,不符合她来京城的目的。   这也算是在京城有个好的开始,横竖有人帮忙操心,她少赚点无碍。   接着唐晓乐又和苏云舟打起商量,希望他在一年中能抽个两趟回明城的时间出来,帮她巡视钱家的产业,并且审核那些账目。并不是唐晓乐不信任儿女,而是得给他们心里有个底,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不可做错一步,她即使放手了也还看着呢。   苏云舟自然义不容辞,钱老夫人的这份尊重对他而言很是可贵,毕竟严格说起来他只是她钱家的一个下人。   最后,唐晓乐也不忘让谢三帮忙带钱书应去一趟薛家。这也是她那天晚上没有答应大孙子的原因。   马婆子手艺好,这顿饭谢三吃得意犹未尽,临走时,约着得空带唐晓乐去瞧瞧他们合作的花茶和面膜的铺子。   ……   很快,谢三就找了个时间把钱书应带去了薛家,人带到就撒手不管去做他的事情去了。   薛靖文倒不意外钱书应的出现,但是他娘卫氏眼珠子都快突出来了。   宝贝儿子居然有小伙伴!   这也是薛堂正回府后看到的一副景象:一个陌生男孩围着自家小儿子转,爱妻围着两个孩子转。   薛堂正自然也很意外,已经被他认为是孤僻性子的小儿子有朋友这件事情。很快从钱书应小嘴里了解透透的卫氏就将事情经过说与他听了,也因此钱书应就这样走了后门被薛堂正安排进了应林书院读书。   又可以和薛靖文读同个书院的钱书应当然开心不已,整天乐呵呵的,这大腿抱的,唐晓乐都没眼看了。只好拎着谢礼去了一趟薛府,一度招架不住卫氏的热情。   卫氏可欢迎钱书应这个小可爱了,对比后,她才真的相信自己的宝贝儿子有多么与众不同,母爱泛滥的她让薛堂正也颇为无奈。   钱书应也很喜欢薛伯母,和蔼可亲,会给他做很多好吃的点心,还经常邀请他去薛家玩儿,薛靖文真是太幸福了。   每逢去了薛家的钱书应都过得相当滋润,乐不思蜀,直到唐晓乐问起他科考准备得如何,才如同一盆冷水泼到了身上,他笑脸都僵了,嘴角垮了下来,可劲儿的委屈,“奶奶……”   唐晓乐点了点他的额头道:“你啊,为了感谢人家给你进那么好的书院,也要好好读书报答人家才是啊。”   “奶奶,我知道错了……”   此时离科考还剩二十天。   如此不靠谱,还真是乐天派呢,唐晓乐哭笑不得。   (薛靖文:别问他为何不阻止,因为他就没指望应傻子能考中。)   八月,大宗国三年一次的科考正式拉开帷幕,三场下来,紧接着发放了榜单,薛靖文毫无疑问的榜首,是个正经举人了,而京城的人才如此之多,钱书应就不用说了——落榜。   垮着小脸儿的钱书应被小宅子里的人一顿安慰。   可是他还是不开心啊,好怕被嫌弃……   唐晓乐要是知晓他的心声,也只能骂一句,这个破小孩儿! 第四十四章 求养肥不弃   最近,谢府的谢老夫人很犯愁, 愁得吃也吃不下, 睡也睡不着。不用说, 谢家上上下下都能猜出来肯定又是为了三公子的事情, 再深究一点, 定是三公子的亲事。   说起来谢三公子也是京城一奇人, 弃文从商不说,长得风流倜傥竟是一点花边新闻也没有, 硬生生把身边的桃花都给等凋谢了, 也没有要成亲的意思, 如今二十又七的年纪还单着呢。   本来这么多年过去了, 还是没能把小儿子掰过来, 谢老夫人已经放弃了,想着随他去吧。   但是最近偶然得知早出晚归的小儿子和一个上了年纪的女人走得很近, 而且已经是奶奶辈的了, 这下算是把谢老夫人给惹急了。赶紧差身边的方妈妈去打听,查查对方的来历。她能想象以对方的年纪定是儿孙满膛了, 等查来的结果竟然还是三个月前才从明城来的,心就突突了。联想起小儿子几年前去过一次明城回来后就开始捣鼓起女人的玩意儿, 当下真是快被吓死了。   原本还相信小儿子是没能遇到喜欢的姑娘才迟迟不愿意将就成婚, 毕竟小儿子虽然对任何女子都和颜悦色的, 却从不让她们靠得太近,也不当回事儿。可谓是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啊。而现在现实告诉她有了另一种可能:原来小儿子是喜欢上了年纪这般大的才不肯成亲!   听完方妈妈打探回来的消息, 谢老夫人捂着胸口唉声叹气。   方妈妈赶紧安慰道:“老夫人,您也别太着急,我看啊只是因为生意才走得近了一点,三公子哪里像是会喜欢这么老的……”尽管她自己也担忧,但看着老夫人白了的脸色忙不迭替她顺气。   “哎哟,我这是什么命啊……”谢老夫人都要哭出来了,这几年操的心都没这次的打击来得大。   方妈妈又道:“不然您就把三公子叫来问问得了。”   “……”谢老夫人哪能没想过,问题是她不敢啊,要是儿子承认了可怎么办哟,现在一口老血还哽在喉咙里呢,到时候不得喷血。左思右想不得其法。   还没缓过劲儿来,谢老爷子就过来了,看着老伴儿这苦命的样儿,都有些气急败坏了,“你说说你,天天就替不孝子瞎操心了,这回是又惹了什么大祸,把人叫回来,老子亲自审他!”   方妈妈见着老爷来一闪身就撤了。   “也没什么事儿,我这不是还犯愁他的亲事吗。”谢老夫人哪里敢说一个字儿,老爷子是老了蛮力尚在啊,要是一个冲动把小儿子给打坏了可如何是好啊?   谢老爷子,从武,人称谢将军,不过因着六十好几的年纪三年前已经解甲归田,如今谢家也只有大公子和二公子在边关守着了,丢着妻儿在京好几年也无法回家看一眼。本想着小儿子做文官吧,还能守在身边,没想到儿大不由爹,打小主意就大得很,屁股一撅跑去从商了,谢将军气得一顿抽。   可以说谢三是被谢将军给揍大的,恨铁不成钢啊。   “你就是太惯着他了,要我说找个你喜欢的姑娘直接定亲,老子押着他怎么着都能把亲结了!”   谢老夫人白了老伴儿一眼,“那是你成亲呢还是三儿成亲啊?”   谢将军搔搔脑袋,“我就说说,整天看你这样儿,我可比你还难受得紧啊。”   “我就是没想开,这些年都依着他来,哪曾想……”谢老夫人苦不堪言,没再说下去。   谢将军摇了摇头,“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三小子就是穷讲究,想当年咱们还不是见都没见过就抱上炕的……”   “这把年纪了,你也不害臊。”谢老夫人伸手往老伴儿身上推了下,打断了他的话。   ……   这三个月来谢三都忙着童装作坊和铺子的事情,自然无暇察觉母亲的情绪。傍晚和唐晓乐商量好了铺子命名,定了十月初一开业,总算舒了口气,把接下来的琐事丢给苏云舟,拍拍屁股就回了自家府上。   刚要踏进自己院子就被人给拦住了,谢三低眉一看,是他母亲的贴身妈妈。   “方妈妈,有事儿?”   方妈妈拉着他的袖子,眼睛扫了扫周围见没人才说:“三公子,有个事情老奴斗胆想问一下您。”   天知道方妈妈徘徊在三公子院门口几天了,总算把人给盼到了。实在是心疼老夫人,不得已她只能偷偷越举一回。   见方妈妈神神秘秘的,谢三善解人意道:“方妈妈进来说。”   进了堂内,方妈妈搓着手有些忐忑,这个事情当然不是她这个做奴才的可以过问的,如今不过是仗着是老夫人身边的老人而已。   “三公子,您也知道老夫人平日里最疼您了,一有什么风吹草动比谁都紧张,这不有个事情老夫人一直不敢问您,搁在心里郁结,老奴恐她积累成疾,才想着不如替老夫人来问上一问。”方妈妈组织了语言,瞧着三公子认真听她说呢才放下心来。   “可还是为着我的亲事儿?”谢三也知道自己让老母亲太过于操心了,特别是每回见着和他一般大的男子膝下儿女成群都伤心不已……只是他无能为力啊。   “可不就是为了您的亲事儿,原本老夫人对您的亲事是已经看淡了的,只是最近听闻您和一位……夫人走得近……”方妈妈都不知道该如何称呼对方才好。   “什么夫人?”谢三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方妈妈看着谢三迷茫的样儿颇为苦气,支吾道:“就是沉余巷那位啊……”   沉余巷不是钱老夫人住的那里吗?谢三瞧着方妈妈一脸为难纠结之色,恍然大悟,“您的意思是我娘误会我与钱……沉余巷那位……嗯,有染?”   这茬儿,谢三当真哭笑不得,话都说不利索了。这么扯谈的事儿也亏得母亲想得出来,他做儿子的不得不检讨最近真是忽略母亲太多了。   方妈妈看着三公子这会儿还笑得出来,整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心中不免掀起惊涛骇浪,难道三公子真是和那个老女人有一腿儿!这,这可怎么使得啊!   猜测归猜测,一旦得知真相才真是整个人都不好了,怪不得老夫人不敢问啊,方妈妈如是想。   谢三思索了会儿,才注意到不太对劲儿的方妈妈,没想太多说道:“这事儿,是个误会,我过会儿就去和娘解释解释。”   “啊?诶……”被虚惊一场的方妈妈软着双腿魂一般的飘走了,浑然不知身后的三公子摇着头感慨:岁月不饶人,方妈妈果然也是老了啊……   谢三是亲自去解释了。   谢老夫人也眉开眼笑一下子舒坦了,但为了不再被这么一惊一乍的,她决定重新督促小儿子娶亲,说什么都不能再依了他的想法。想想她都这么大岁数了还有几年好活,总要在还睁着眼儿的时候看着小儿子有个好归宿才能放心闭上眼啊。   谢三没想到解释完了,他娘直接舒坦过剩,又开始逼婚了,一哭二闹三上吊,可愁死他了。惹不起只能躲了,这一躲谢三又开始往外跑,夜不归宿。趁着空闲两天就带着唐晓乐去看了花茶和面膜的铺子。   唐晓乐瞧着店铺的规模还挺大,整个高端大气上档次,而谢三主要做的还是贸易,也有在别的城镇开展分店。得亏谢三得力干将多,唐晓乐想,接下来童装店的生意定能红红火火,不需要她担心什么。银子好赚,得看是什么人在赚,谢三,在她看来就很行!   十月初一童装店开业火爆,唐晓乐跟着去了几天,老胳膊老腿受不住就先撤了。   这天夜里,苏云舟在店里忙了一下午天都黑了才带着钱老三饿着两个肚子一起回了沉余巷里。自唐晓乐来了京城没多久,他就搬来一起住了。   而钱老三被唐晓乐打发去了店里仓库做苦力,横竖都是有过经验的,不至于在家游手好闲当米虫儿。   马婆子给两人做了两海碗香面,唐晓乐坐在一旁看着他俩儿吃。见吃得差不多了,才开口问向苏云舟,“一直忘了问你,婉娘在京城这边的情况,趁着现在有空,你与我说说。”   唐晓乐来了京城也有四个月之久,之前一直处理着童装店的事情,直到空闲下来才想起来林婉。   林婉来京城三年多,虽然她们并不是没有联系,真正知晓的却是不多,也不知道她究竟过得如何。自从苏云舟也来了京城,唐晓乐就交代他要常去探望。   苏云舟一怔,不由得懊恼,“对不起啊老夫人,我一直在瞎忙活没能想起来告诉您。”   “没事儿,现在说也一样。”   苏云舟道:“婉姑姑他们一家就住在武下巷,林大人在户部担任仓部主事,对了,正好在薛礼薛尚书手底下。”   又是薛家人啊……   “那你得空就帮我带个信儿给她吧。”   “遵命!老夫人,我明儿个就送去,好让您和婉姑姑尽快见面。”   苏云舟愉快应下,而钱老三刚吸溜完最后一根面条,满足地摸了摸肚皮。 第四十五章 求养肥不弃   冬天的日头总是比较短的,吃完晚膳天都暗下来了, 唐晓乐叫上玉竹和小周一人提着一只灯笼去了离沉余巷最近的街道走动。现在的宅子太小了, 没有什么伸展空间, 她只好改在饭后散步当做运动。   小周落在后头, 唐晓乐和玉竹在前面闲聊, 慢慢悠悠走了半个多时辰才准备打道回府, 回了巷子,巷子幽静, 怕有回音吵到别家, 倒是不好再开口说话了。   没想到却在一个拐角处差点与人相撞, 吓了他们一跳。   月色如银, 离得又近, 唐晓乐捕捉到对方眼里的惊慌让她颇为莫名。   只见是两名中年男子,一个颇有文人气息身材修长面白留须, 一个像是随从的样子。夜里走在小道上连个灯笼都舍不得打。唐晓乐瞧了他们两眼就错开了身, 而对方没有逗留急匆匆地走掉了。   等他们回了宅子,电光石火间, 唐晓乐忽然想起来,她是见过刚才那两个中年男子的, 就在上个月的某一天晚上她吃撑了自己在巷子里走动消食, 看到过那两人从离她们四五个宅子远的一所宅子里面走了出来, 像是怕被人看到,四处张望,行动鬼鬼祟祟的很快离开了。   当时她还有些诧异, 因为王婆子说过那所宅子里是没有男主人的,现在看来却是不一定了。而那个面白留须的男人看起来还应该是个有点身份的人。   唐晓乐摇摇头不再做他想,便将这事儿抛之脑后了。   第二天一大早,唐晓乐在院子里伸着懒腰,还打算等会儿上街逛逛,给几个孙子孙女买点小东西寄回去明城。不想这时,院门外被敲响了。正在洗衣服的王婆子擦干净手走过去开门。   门小掩着,王婆子探出身子,见是两个女子,其中一个遮了面,就问道:“请问您找哪位?”   遮住面的女子掀开面纱,露出肤白而不年轻的脸说道:“请问钱老夫人可在?”   “原来是找我们老夫人啊……”王婆子刚要回头问问,就见老夫人已经走到她的身旁,忙把院门打开了。   门外来拜访的正是林婉和她的丫鬟彩蝶。   唐晓乐与林婉相视而笑,就把人请去了堂屋,两人三四年未见,或许有很多贴己话要说,彩蝶拜过了唐晓乐就识趣地告退了。   “真没想到您会来京城,云舟和我说的时候我还不信呢,前些天正好有些事儿给耽搁了,今儿得空了,就赶紧过来了。”林婉喜悦于表。   唐晓乐见她表情也不像是遇着什么难事儿就没多问,说道:“横竖家里都有那帮孩子顶着,我就想趁着还能走能动的时候出来见见世面。”   “这倒是,京城人杰地灵,可惜我不便多走出去。”提此林婉就有些郁郁寡欢了。   唐晓乐也能明白,天子脚下,那马文艺一家也在,林婉随林朝来京城,一方面是想与家人生活在一起,另一方面就是想要亲眼看着马文艺一家倒台。林朝当年还小,这么多年过去了马文艺不识得也正常,但对于林婉就未必了,是以她出门多以面纱掩饰。   “那事情可有进展?”唐晓乐遂问。   林婉摇头苦笑,“哪有那么容易,他的官位比林朝还大一级,听闻是个十分谨慎之人,林朝怕打草惊蛇派去的人都不敢跟得太近,这几年打探到的消息都是没什么用的。”   唐晓乐见此倒不好再多提及了,遂转移了话题道:“彩蝶可是成亲了?”刚才见着彩蝶已经梳起妇人鬓了。   林婉回过神来,“是啊,两年前配给林朝身边的人了,就是迟迟要不到孩子。”   “……”唐晓乐对于自己起的话头沉默了。   林婉却是没有注意到她的心思,再说她早已对自己不能生育的事情放开了,又怎么会放在心里呢。若说有什么事是她这辈子都无法释怀的,便是母亲和余妈妈的死,不亲眼看着马文艺和高诗涵两个贱人得到报应就别想她喝了那碗孟婆汤。   “对了,前些日子,我那弟媳妇儿去给我侄孙子买了些小衣裳,我看着眼熟得很,还道是咱们宝贝一生的衣服卖到京城来了呢,见到您我总算是明白了。”   唐晓乐笑起来,“可不是,我想着京城开销那么大,得多挣点银子底气才能足啊。也亏得有谢三在,不然我一个妇道人家哪办得成事儿啊。”   “明城那边您就放得下?”林婉想起来都有些担忧。   “有什么放得下放不下的,那几个又不是嗷嗷待哺的孩子,离了我怎么就不行了?要有所成长就不能老想着依靠我这个当娘的啊。”   “也是,是我多心了。”不知道是不是林婉的错觉,她总觉得才几年未见的老夫人似乎有所改变。   唐晓乐想了想,才开口问起了她的事情,“你与林朝一家相处得可还行?”   “嗯,我弟媳史氏是个好的,在一起生活,有点小嫌隙也正常,只是我那侄媳妇儿却是个要强的,和史氏不太合得来。”林婉说着叹了口气。   “婆媳之间的事儿不好说,你也别参与太多才是。”   “我晓得……我听说老三也来了?”   “是啊,这混球放在家里反倒不安生。”   两人又聊了会儿,唐晓乐欲留她用膳,林婉称侄媳妇儿刚生了个小的正在做月子呢,怕史氏一个人忙不过来,得回去帮着点,不便久留。   ……   太傅府。   谢三刚从老父亲老母亲手底下逃出来,心想唯有酒解忧,马蹄子一转马屁股一拍就到了太傅府。   进了薛一然的院子,谢三就开始扯着嗓子叫唤:“薛世叔,薛世叔,给小侄赏口饭吃啊……”可怜可怜他好不容易回家一趟居然连一口热饭也吃不上,就被老母亲张扬舞爪地逼亲,最后还得从老父亲谢将军的棍棒底下逃命。   一老仆闻声走了出来朝他翻着白眼道:“小点声,老爷正闭目养神着。”   谢三立刻作揖讨好道:“我错了,明叔,烦请您替我备点饭菜吧。”心里却是不以为然,才刚午时世叔闭什么目养什么神啊。   没多久,谢三就对着桌上的清粥小菜出神了,心酸地想:明叔可真是……十几年如一日啊,就不能对他好点吗,好歹也是看着他长大的呀。   有一下没一下地吃着,没想到眼前的菜却是多了一道又一道,谢三眨着星星眼望向明叔,还以为他听见自己的心声了呢。但是下一秒薛世叔的出现戳破了他的幻想。   得,他就是后娘养的。   薛一然用膳,举手投足间都是修养,细看下,细嚼慢咽的神情和小面瘫脸薛靖文如出一辙。   桌上摆的几道好菜终于让谢三想起来了,他来太傅府是有正事儿的,遂开口问道:“世叔,您那两坛子果酒喝完了没啊?”   薛一然放下筷子,瞥向他,问:“什么果酒?”   “就是四个月前我给您拿来的钱老夫人送的谢礼啊。”   “谁是钱老夫人?为何送谢礼?”   谢三也是没脾气了,薛世叔这破记性咋就不见好啊。   他只好再解释一遍:“您忘了宋丞相的女婿蒋洵对付明城姓钱人家那件事儿啦?就是钱家的当家人,钱老夫人为了答谢您帮了他们家大忙,托我送来的谢礼啊,我记得是您亲手提走的,怎的还会忘记?”   薛一然略微思索了下,好像是有这么个事情,遂唤来明叔去把那两坛子果酒找出来。   谢三想太傅府里大大小小的事儿就没有逃出过明叔那一双厉眼的,要什么东西找他准没错,谁让有个记性不好的主子呢,做奴才只能多费心了。   谢三心满意足为两人各倒了一杯桃花醉,放在鼻尖下细细闻了一闻。   令人微醺的酒香,入口甘甜,回味怡畅。   “这果酒倒是特别。”薛一然品道。   谢三建议道:“您下次就可以试试另一坛葡萄酒。”也是回味无穷,酒不醉人人自醉,“世叔,您居然会将这两坛果酒放了四个月不闻不问,我来时还怕您早就喝光了呢。”   薛一然扬眉,“我可不是你这等贪图口腹之欲之人。”   谢三在心中亮出了鄙夷的小眼神,谁还不知道您太傅府的大厨房里换厨子是换得最勤快的。不过他不敢反驳,只能称是。   “这位钱老夫人可谓心灵手巧。”薛一然又道。   (唐晓乐:咱们同一个辈份的,凭什么说我老!)   谢三赞同,“钱老夫人虽是上了年纪的妇人,一些想法却是颇为有趣,懂得也不少,与小侄志同道合呀,要是再年轻个二十来岁也是个有大才了不得的女子啊。”   而另一边浑然不知正被谢三夸着的钱老夫人唐晓乐在吃过了午膳就如愿上街了,和玉竹、小周两人逛过不少铺子,终于买全了送给孙子孙女们的一些小物,满载而归。 第四十六章 求养肥不弃   京城的冬天飘起了小雪,夜里给院子盖了一层白色薄被, 屋子里的炕床和暖炉刚好抵御了寒冷, 一早起来打开房门, 雪已经停了, 但新奇的景象让从没有见过雪的钱老三等人都喜上眉梢。   这个时候唐晓乐已经裹上了温暖的羽绒服, 提醒出门的苏云舟、钱老三、钱书应三人穿好雪地靴, 带上帽子、围巾和手套。   说起这些装备,早在进入冬天的时候, 常年在南方身子偏寒的钱老夫人的身体就已经有些受不住了, 唐晓乐穿着厚厚的夹棉绸衣想起在现代时的各种冬装标配:帽子、围脖、围巾、手套、雪地靴, 就让玉竹和王婆子试着看能不能做出来, 没想到做出来的东西看着普通, 御寒效果却是不错。   是以唐晓乐就将这一套普通样板带去给谢三过眼了,不得不说谢三就是一个商业奇才, 只是简单一说他就能会意。   谢三拍手叫好, 找来童装作坊的设计师,结合唐晓乐的说法画出来设计稿, 经两人点头就马上投入作坊里生产了。   不过后来的御寒外套却是谢三主动找到沉余巷宅子这边来和唐晓乐商量的,他觉得钱老夫人既然有这么多创意的点子, 也不差这个了, 于是作坊很快又搞起了羽绒服生产, 有纯鸭绒的、纯鹅绒的,这个价格就贵了,毕竟羽绒原料产量低, 再有的就是羽绒和棉花各参半的款式了。   生产出来的御寒五宝和羽绒外套安排在童装铺子显眼的展位。天气越来越冷,加上销售员的巧嘴儿,最重要的还是货真价实,第一批出来的童装款的货很快就销售一空。   谢三见此着手买下了隔壁的铺子,稍作整修便铺上了第二批货,这次不单有童装款式,还上了成人款式,有了童装款的口碑在先,大人的款式一经推出也是大受欢迎。   大京城不缺有钱的主儿,后面再铺上的货,销量仍是供不应求。   等第三批货卖完,唐晓乐又想出了秋衣秋裤和保暖内衣的款式,要不是因为她不懂毛线的织法,估计毛衣毛裤也不远了。但是皮草她是不愿意做的,因为在现代她就是野生动物保护协会的会员。   铺子上的货销量那么好,自家人就更不会缺短,钱家宅子里人人都有。就是谢三也送了不少给关系近的亲朋好友。   家里诸事安排得当,两个婆子都是能干的,三儿子听话按部就班在铺里工作,大孙子每天乐得上书院读书,就是现在天气冷了,唐晓乐不许他下学再去薛府打扰。同样,生意上也不需要她去操心就能收入不少银子,安全感倍增。   似乎来了京城就没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呢,唐晓乐把手揣在外套的口袋里心想。   这时小周走了进来,见老夫人站在堂屋门口不知道正想些什么,拿着刚收到的信件道:“老夫人,明城那边来信了。”   唐晓乐眼睛一亮,接了过来,着手打开了信件,里头说的无外乎是家里一切安好,望她多保重身体之类的话。   唐晓乐默默算着时间,这会儿才十一月,上回寄回去的东西他们估计还未收到。   “老夫人,信上可说了些什么?”玉竹不知道从哪个角落钻了出来出声道。   唐晓乐抬首见玉竹和小周二人齐齐地望着她呢,想来他们也是很想念生活了多年的故乡,便笑道:“信里头说添香在九月时生了个闺女,取名叫和绣。”   玉竹一听可替小姐妹高兴了,“闺女好呀,是个贴心小棉袄。”   话落,小周异样地瞅了她一眼,不过没人在意。   明城有什么大事儿钱管家自然会同她说,既然都没说,证明家里那几个还算争气。唐晓乐想着等明年开春就让苏云舟回去一趟瞧瞧。   现下心情不错,唐晓乐便道:“玉竹,你收拾下,随我去铺子走走好了。”   “好嘞,老夫人,您稍等等。”   ……   这个天气的街上很是萧条,行人匆匆,但不妨碍他们童装铺子的买家多啊。唐晓乐闲来无事总会过来看看,也会去面膜和花茶铺子走走。毕竟大冬天的已经不再适合运动了,马婆子的厨艺又太好,这段时间可囤了不少肉呢,只好趁着白天出来溜达溜达,好动动老胳臂老腿。   另一条街道,从太子府邸出来的薛一然,背着双手走着,发现街上的行人手里戴着不知道是什么玩意儿,看着好像很暖和的样子,他伸出缩在衣袖里的手搓了搓,耐不住好奇上前询问去了。   这时护卫驾着马车停在了他的身边,别问护卫为何这么不称职,他也很无奈啊,一晃眼自家太傅就走没了,不用想,肯定又忘了太子府外有他和马车在等着呢。   护卫好不容易追上来找到了人,薛一然也不稀奇,很是自得地上了马车,吩咐道:“去怡然童趣居。”咦,这铺子怎么他好像在哪里听过?   显而易见,谢三肯定是和他提过的,可惜,薛太傅的健忘症果断把它抛却了。就是“御寒宝”也不能错怪了谢三没给他送,实在是薛一然接手后就不当回事儿了,更是不知道把东西搁哪儿去了,又怎么会记得是何模样儿有何功效呢?   不多时,马车停在了怡然童趣居外,薛一然下了车在护卫的陪同下走了进去。   刚好巡完店的唐晓乐正打算拐去面膜铺子里拿些面膜粉好回家里用,走出去时没注意与进来的人擦肩而过了。   她心头一跳,转过头去,那人已经是扎堆在展示位里的一个背影了。   唐晓乐收回视线,低下头,无声的笑了,而后又摇了摇头,才离开了铺子。   薛一然在展示位没一会儿就被掌柜认出来了,掌柜直接把人请去了贵宾室端茶送水,快速把高端货都端了过来任他挑选。   童装铺子的掌柜原是谢三手底下的一名得力干将,刚从外地调回来不久就被安排在了新店,是以知道薛太傅与自家主子的关系。   表现得怡然自得,举手投足都是气质范儿的薛一然内心实际上被冷风吹得瑟瑟发抖,却能面色如常,挑了几个戴在身上,微微扬起的唇角显示了他的满意。   期间掌柜的还介绍了铺子里的羽绒服,薛一然只瞧了一眼便摇头。   随他一同进来的护卫斜眼瞄着掌柜,内心道:掌柜的,你这是看走眼了吧,那么臃肿的衣服哪能配得上他家高大上的太傅大人啊。   薛一然往护卫身上看了一眼,护卫立即会意递上了银子。   掌柜的摆摆手哪里敢收,就道这铺子是谢三公子的产业,薛一然这才想起是何缘故熟悉了,当然不客气地收回了银子走人。   十二月,天空下起了鹅毛大雪,北风呼呼地吹着,到处都是一片白色。   而此时,京城里发生了一件普天同庆的大喜事儿:谢家的大郎二郎边关大战告捷,一行人班师回朝了!大宗皇帝为其兄弟二人及底下的将领们摆下庆功宴,加官封爵,赏金赐田。朝廷上下分外热闹,谢家炙手可热了起来。   不得已,谢家只好关门谢客。对他们而言,两个儿郎能够平平安安回家就已经是天赐的福气了,谢老夫人拉着两个儿子与两个儿媳妇儿喜极而泣不能自已,盼了多少年了,虽然年节后两兄弟还是会被调派并且分开镇守两地,但总算是回来一家团聚了。   而谢三瞧着老母亲辛酸的泪水,心里颇为不得劲儿,虽然他因此可以逃过一阵子催婚大法。   ……   沉余巷的宅子里,同一天休沐的钱老三和钱书应叔侄二人在小院子里可撒欢了,此时他们在唐晓乐的怂恿下堆起了雪人。   钱老三负责滚大雪球当身体,钱书应滚着小雪球当脑袋,一人拿了一个木盆倒扣当帽子,一人从厨房里搜刮出一根胡萝卜插上变成冻得通红的长鼻子,还有两颗小石子做眼睛。末了,钱书应专注地用小手指勾出了雪人笑吟吟的嘴巴,钱老三则把小铲子插在雪人的身上做手臂。   见他们第一次堆雪人就像模像样的,唐晓乐升起了童趣,和玉竹两人也堆了一个。她还在雪人的身上按上了两块石头当纽扣,最后瞧了两眼,把身上的大围巾挂在了雪人脖子上。   “哈哈哈,娘,您那个雪人的鼻子好丑喔,眼睛都歪了。”钱老三指着唐晓乐她们堆的雪人脑袋笑得前俯后仰。   钱书应也跟着笑,还得意道:“奶奶,我们的雪人比你们做的好看喔~~”   唐晓乐双眼扫过院子中央并排站着的一大一小的雪人,又看了看正哈哈大笑的一大一小的儿子和孙子,顿时也觉得莫名搞笑。   日子往后算,年节便在眼前了。这是唐晓乐变成钱老夫人后过的第六个年节,而这次只去信且提前买了节礼寄回去明城,是以第一次钱家分开两地过年。   而在年前唐晓乐就吩咐了苏云舟和小周二人前往薛家、太傅府、谢三、林婉那儿送了节礼。   太傅府的大门口,明叔见着来送礼的苏云舟和小周两人自报家门,往脑袋里收刮了一阵才收下节礼,并且直接把木盒子端去给了自家老爷。   其实也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不过是唐晓乐知道谢三是个好食的,身边什么好东西都有,就让马婆子做了几道可口的点心,想到上回送给薛太傅和谢三是一样的果酒,这回也就一并送去了太傅府。   “什么东西?”薛一然不解地问老仆。   明叔回道:“是钱家送来的年礼。”   “钱家?”薛一然想了一会儿道:“你怎的给收了?”   “说是盒点心,老奴想着您估计会喜欢,也不是个什么值钱的便收过来了。”   薛一然提起兴趣,“喔?我来看看。”   打开盒子,里面躺着四种色味俱佳的点心。薛一然不由得伸手拿起一块放进嘴里。   香甜软糯,口齿留香,美味也。   他开口赞道:“钱老夫人还真会投其所好也。” 第四十七章 求养肥不弃   时光匆匆,直指正月十五, 上元节, 一个在京城属于男女老少都憧憬的节日。   从正月初十开始, 便有各地的客商和巧匠云集京城各大街道售卖花灯, 明灯高悬, 各式各样的花灯从街头串到了街尾。而花灯的式样和工艺也是上元节灯会的一大亮点, 引来的观赏者络绎不绝,来往行人手中更是不乏花灯, 衬得整个街道流光溢彩, 热闹非凡。   京城的上元灯会便是围绕着雀玉湖畔展开的。   在民间, 雀玉湖有一个相当美好的传说, 盛传大宗开国皇帝宗皇祖便是在此地由青鸾引路邂逅了与他恩爱有加的皇后, 为纪念两人多年相濡以沫的情谊,宗皇祖在登基后创建国号的同时, 在他与皇后第一次相遇的地方开凿了一座湖, 取名——雀玉湖。   也因此每年除了乞巧节,就属上元节最得年轻的公子小姐喜爱了, 就连平时足不出户的闺阁千金、小家碧玉们都纷纷出现在了灯会当中。   此时,聚集在雀玉湖畔的多是年轻的男女, 他们将自己最为诗情画意和对未来另一半的期待写于纸上折成纸船投放在湖中等待飘去湖岸对面而被有缘人拾走。   不说民间, 就说皇城内, 也是不同以往的繁华热闹,歌舞升平。   唐晓乐率领着家中早就雀跃的钱老三、钱书应、玉竹、小周、春宝五人出现在街道的人潮中,虽然初春的天气还不怎么回暖, 但行人众多倒也不觉得冷了。   街道两边的摊位上都是五颜六色的花灯,还有灵工巧匠们别出心裁的作品,不得不说这让来自现代的唐晓乐大开眼界,大饱眼福。   一行人四处张望着,就显得有些眼花缭乱了。   钱书应走在前头,指着旁边一个摊位道:“奶奶,你们在这边稍等我一会儿,我想去买两个花灯。”   “娘,我也去!”钱老三说着也屁颠屁颠跟着跑了过去。   钱书应指着刚刚火眼金睛看中的猴子花灯道:“掌柜的,我要那个,麻烦帮我拿一下。”   摊位掌柜道:“好嘞,这边的花灯一个十文钱。”   掌柜顺手点上了白蜡,钱书应心满意足地提上,又指着要了一盏精神抖擞的老奶奶花灯,付给了掌柜二十文钱。   而钱老三不过是想应景就随便买了一个。   待两人返回,钱书应笑嘻嘻地献上花灯,“奶奶送给您。”   唐晓乐收到老奶奶花灯眼角都抽了,却还得露出一脸慈爱,委婉地问道:“奶奶不提,让玉竹帮奶奶提花灯可好?”   “当然可以啊!”钱书应正摆弄着猴子花灯,头也没抬地回道。   得,浪费表情了!唐晓乐心里这般想着,嘴里笑出了声。   “老夫人,我们去雀玉湖那边走走吧,我听王婆子说好多还未成亲的人都在这个时候偷摸着相看呢。”这时玉竹提议道。   “你莫不是也想看看有什么中意之人?”唐晓乐笑着打趣。   “才不是,奴婢就是对雀玉湖传说好奇罢了,奴婢才不想嫁人呢。”   唐晓乐看着已经二十二岁的玉竹认真且嫌弃的态度,不由得将疑惑放到了心里,也不讨她没趣,就应了。   于是几人便往雀玉湖方向而去,走着走着,玉竹却见身边的老夫人忽然了停下来,愣在路中央,脸上是她看不懂的神色,便疑惑问道:“老夫人您怎么了?”   兴奋地走在前头的钱老三和钱书应叔侄二人闻言也停下转过了身不解地看向唐晓乐。   而此时的唐晓乐耳里嗡嗡作响,人来人往似乎成了快速而过的影像,不过是几秒钟的时间,对她而言却像过了一世纪那么久,她猛地转过身以不符合她年纪的行动力向后跑去,一下子抓住了她目光追随之人的手臂,激动地喊道:“王绍!你是吗!”声音有着连她自己都没察觉到的颤抖。   后面追上来的钱老三等人,看着面前的陌生人都迷糊了,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儿。   唐晓乐见他转过脸,皱着眉头看着自己被抓住的手臂,心中顿时充满惊喜,原来上次在童装铺子里擦肩而过的那个人并不是她眼花看错呀!   薛一然瞅着面前莫名其妙且丝毫没有放开自己意思的半老徐娘,脸色登时不悦了,暗道:现在的妇人都如此放开了吗,抓着陌生男子的手臂成何体统!   “王绍?”唐晓乐瞧着他神情的变化逐渐冷静下来,心中已经有了答案,却还是执着地低声出口。   她不放开,薛一然只好自己先开口了,“这位夫人,你还是先放开我吧。”   与此同时,谢三和薛靖文也忽然出现在了一旁。   谢三见此情景惊奇道:“钱老夫人可是出什么事儿了?”   唐晓乐失望地放开了对方,低下头回道:“没什么,我认错人了。”   殊不知薛一然内心撇嘴:认错人?他知道自己很优秀,只是现在的搭讪之人和搭讪方式都这么特别了吗?   钱书应还在疑惑奶奶的时候就被旁边突然出现的薛靖文给吸引了,脚步轻移就走到了他的身旁,笑着说道:“薛靖文,好巧喔,你也在这里!”   而其他人都被钱老夫人忽然低沉的情绪弄得措手不及,没来得及反应呢。   却是耳边响起自家大孙子兴奋声音的唐晓乐先振作了起来,抬起头朝此时还莫名着的谢三说道:“谢三,你不介绍下,这位是?”   被点名到的谢三倒也从善如流给两人介绍了起来,“这位就是我与您提过的薛太傅。世叔,这位便是钱老夫人了。”   薛一然背着双手,却不像是将之前的误会抛开了,绷着脸朝她点头。心里却暗道:这钱老夫人竟然不是六七十岁的老妇人,看着怕只有四十岁上下吧?   同样,唐晓乐心中也不免自嘲,原来他就是薛太傅啊,原来只是和王绍长得像而已,看着年岁比王绍大多了,怪不得她第一次看见小面瘫脸就觉得面熟,现在看着可不就是面熟吗!   不过瞬间,她收掇起了情绪,笑道:“幸会,太傅大人!”   可能是她的表现实在不像是上了年纪之人,薛一然不免偷偷多瞄了她一眼。   谢三瞧着气氛好像有些尴尬,就建议道:“不若我们寻个雅座坐坐吧?”   “也好。”唐晓乐自然没有了再逛下去的心思。   见她应了,还在与薛靖文窃窃私语实际上是单方面沟通的钱书应忙不迭说道:“奶奶,薛靖文答应陪我去看花灯了,我们可不可以不跟你们一道儿去呀?”   “娘,我也想去雀玉湖那边看看。”见侄子开口,钱老三也赶紧提出了自己的想法。   唐晓乐哪有心情理会他们啊,挥挥手就放行了,倒也不忘让小周、春宝各自跟着他们。   最后坐在一处酒楼二楼包间里的只有谢三、唐晓乐、薛靖文三人,下人们都在门外守着。   包厢格局不错,放大的窗户很容易就能看到街上热闹的景象。   待小二上完了茶点,还在郁郁寡欢的唐晓乐却先开口了,“不知道太傅大人您的儿子今年贵庚啊?”   早就注意到钱老夫人暗搓搓的眼神一直往世叔脸上飘的谢三,闻言差点被点心噎坏了,忙灌了口茶水。   就是薛一然都不能忽视了她的视线,可他如此淡定之人怎能破坏气氛,倒不如假装没看到,这钱老夫人不过是瞧上了他这副好皮囊,看也就被看了吧,横竖少不得一块肉。没想到他都如此大方了,她倒好居然得寸进尺,想深入了解他!   本人不做声,只好第三人来解围了,谢三尴尬道:“钱老夫人,世叔他还未娶妻。”   内心吐槽:这个事情不应该是全京城的人都知道的吗?怎的钱老夫人您居然对自家大恩人如此不闻不问!   众所周知,京城有两大不婚贵族,此刻却意外地皆在唐晓乐面前。   不可否认,她只是将希望强加在了和王绍有着相似脸庞的薛太傅身上,即使他们是两个人,但搞不好薛太傅的儿子也会和长大后的王小熊一个样儿呢!抱着这样的想法又一次失望了的唐晓乐,嘴里嘟囔道:“太傅大人年纪这般大了居然还不娶亲。”   薛一然不悦,这钱老夫人好生无礼,他虽然四十又五的年纪,却是保养极佳,哪里像他口中年纪这般大之人!   谢三都懵了,钱老夫人这是怎么了,咋跟换了一个人似的?眼瞧着还以为别人注意不到他鼻孔就要朝天的神情的世叔,让他好生为难啊。   而另一边,还在人潮拥挤的街道上走着的大萝卜头钱书应和薛靖文两人,此时小面瘫脸依旧是面瘫,倒是钱书应在各路花灯的映衬下显得更为童真。   挂上满是喜悦的笑容,钱书应炫耀地在小面瘫脸面前亮出自己的猴子花灯,“薛靖文,你看,像不像我送给你的小猴子玩偶啊。”   薛靖文看了一眼,也想起来那只猴子玩偶了,转移了视线不做声。   没得到回应的钱书应当然不会觉得冷场。   两人又走了两步,钱书应看到路边有个大爷在卖糖人,拉着薛靖文的衣袖就想走过去,不料对面忽然一行少年有说有笑地拥挤过来,钱书应顿时被挤开了,眼见脚没站稳就要往下摔去。本被那行少年分开的薛靖文快步上前及时搂住了他,才避免他摔倒在地,只是猴子花灯却掉在地上烧毁了。   经历了惊险的钱书应看着大呼可惜,明亮地小眼神黯淡了不少,“我的猴子花灯……”   见应傻子状似垂泪,薛靖文望着已经远走的那群少年眼里泛出冷意,出声道:“等下给你重新买一盏。”   “咦……”钱书应鼓着大眼睛,不确信道:“真的吗?”   “自然是真的。”薛靖文冷哼。   不过片刻又活跃了起来的钱书应这会子终于反应过来刚刚薛靖文竟然为了救他搂住他了!薛靖文不嫌弃他了!   这般想着,他便朝还搂着他的身旁之人道:“不过薛靖文你好瘦噢!”   薛靖文冷笑的推开他,瞅着他的小身板不发一言了。   但他不做声不代表噪人闲得下来啊,只听钱书应又说:“我奶奶说了,只要好好吃饭就能很快长大长高变强壮,等我长壮实了就能保护你了!”   薛靖文嘴角抽搐,脚步朝前走去。   不等自己他先走了,钱书应也不恼依旧笑嘻嘻地跟着,边走边说:“不然我们也去湖边看看吧,听说可以许愿呢,我也要许愿。”   最后,薛靖文买到了一盏小老虎花灯成功地转移了他的叨叨。   再说到已经在雀玉湖畔的钱老三、春宝二人,两个同属单身的大龄男子看着湖里的纸船跃跃欲试。   他们很快就在边上的小摊里买到了纸,又写上了字,才让摊主帮忙折了纸船。还特地找了个好位置将纸船放行,待钱老三满意地站起身来,回过头就见面前飘过一名貌美的女子,散开的好闻的脂香让他不禁吸了两口,像是有条红绳牵引着他,不自觉地跟了上去。   后头才刚站起来的春宝四下张望,一下子就没了三爷,着急叫唤四处寻找,最后才在离湖畔有些距离的街道上找到了人。只见自家三爷眼睛无神地直视前方,嘴角挂着痴笑,一副傻了的模样儿站在路边。   春宝赶紧跑了过去,伸手推了推钱老三。   “三爷,您跑去哪儿了,一下子不见了可急死小的了。”   钱老三才跟丢了人的,心情失魂落魄,哪里听得到他说什么啊。   ……   节日总是短暂的,沉余巷的宅子里又恢复了日常。   一大早,院子里的春宝勤恳地劈着柴火,而坐在廊里傻傻的钱老三却是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一会儿傻笑一会儿忧愁的。   出了房门,实在看不过眼的唐晓乐,开口朝他喊道:“老三,你也去劈柴!”   钱老三听是听到了,行动缓慢,且魂不守舍,差点还把自己的腿给劈了。   唐晓乐无语地摇头,只好把他叫来身边坐着,问道:“你今儿个是怎么了,这两天无精打采的,是不是身体不舒服,和娘说说,娘给你找个大夫瞧瞧。”   钱老三忙不迭摇头,“没,娘,我没病……”   唐晓乐挑眉,“那你是怎的,铺子请假不去,在家又这副没了魂儿的样子,你是想吓我是吗!”   “没有啊,娘,我哪敢啊……”钱老三否认地低下头,不一会儿才不好意思地支支吾吾,“娘,我就是喜欢上一个姑娘了……”   唐晓乐还以为自己听错了,颇为诧异。不过想想也是,钱老三现在毕竟是单身,又多在童装铺子里工作,有认识的喜欢的姑娘也不为过,就问道:“是哪家姑娘?”   钱老三甚是忧郁,“我也不知道,就是那天灯会在雀玉湖畔碰到的……娘,我想她应该是个大户人家的千金小姐……”   “老三……”唐晓乐也不想打击邂逅了一见钟情的女子,却直接失恋的钱老三。便道:“横竖都不认识那就等认识了再说吧,你也要有点出息啊,看看你现在这样子有哪家姑娘会看上你啊。”   “娘……”钱老三欲哭无泪。   唐晓乐只好语重心长道:“好了,你自己好好想想,你觉得现在的你是个什么样的人,以为又想成为什么样的人。老三,你不是小孩子了啊。”事实上不止是钱老夫人放不下小儿子,就是她也不放心钱老三,否则哪里会大老远把他带来京城啊。   作者有话要说:  请容许老夫人有个金手指,就是经过个人努力美貌终于年轻了十岁,笑哭 第四十八章 求养肥不弃   二月,京城的各个客栈纷纷客满, 原因无他, 春闱在即, 举人们上京赶考的热潮迅速涨了起来。会试时间分为三场, 分别在二月初九、二月十二、二月十五举行。钱书应就不用说了, 他还得等三年一次的科考, 至于薛靖文也不需要大家操心,妥妥的榜首啊。会试一过, 落榜的学子们失魂落魄地走了一批又一批, 留下来的贡士们等待着三月十五的殿试。   春季渐暖, 怡然童趣居早就收起了冬装, 快速把春装陈列上了, 所幸仓库里冬装囤货不多。而隔壁的铺子原本是买来销售成人“御寒宝”的,冬季一过, 谢三就与唐晓乐商量着做其他买卖用, 因为除了“御寒宝”,他们并不打算抢其他成人成衣店的生意。至于铺子最后决定售卖的商品, 也不用多做考虑,萌萌的玩偶儿又再次派上用场了, 此时第一批货还在生产当中, 故隔壁的铺子暂时关闭了。   铺子的生意好, 钱老三在仓库里的工作当然就不轻松。   这天下午,他整理完仓库的货品陈列,就出了铺子, 蹲在了门口附近透气。脑子里正放空着,视线里忽然出现了一道丽影儿。   远远走来的盈盈身影越来越近,钱老三像做梦般站了起来,痴痴地望着。   冯氏携手女儿是打算来给外孙女置办些春衣,经过钱老三的时候忍不住噗呲笑出声来。   宋兮漫侧头不解地看着母亲。   冯氏瞥了一眼路边还痴傻着的钱老三就收回了视线,笑道:“你瞧旁边那个傻小子,见着你啊魂儿都丢了。”   宋兮漫闻言也跟着瞧了一眼,同意了母亲的说法,确实是个傻的。但也没什么特别的情绪,只催促道:“娘,我们还是快些去给芷儿买衣裳吧。”   冯氏叹了气,“你啊,出来一会儿就不乐意,天天呆在家里有什么好的,娘瞧着你都快发霉了!”   自从她与宋言强制女儿和蒋洵和离,女儿虽不愿却也未力争,而是乖乖听话和离了。但自此这心情就再也没有好过,整日里跟林黛玉似的郁郁寡欢,日渐消瘦,让他们当父母的心疼得不得了。唯有让外孙女宋芷上场,希望能转移她不愉的心思,效果却也不大。女儿的样子简直是无欲无求。   都说治疗情伤最好的办法就是开展一段新恋情,但是女儿根本没这心思,更是足不出户,又怎能认识新的异性朋友呢。光是上次上元节她都劝说了半天,女儿也只是当个任务似的出去走了一趟又默默回了家。   她这个当娘的再有生气再有活力能做什么用,女儿一点也没有被感染到。到了这个时候她才不得不审视自己,是太过感情用事太过武断了,当年若是听了宋言这个当爹的话儿,不让女儿嫁给蒋洵,哪还有这样的事情发生啊。她的宝贝女儿应该要被疼在骨子里到老才是啊。   就在胡思乱想间,宋兮漫已经先一步踏进了铺子,冯氏只好也跟着上去了。   一进了铺子,冯氏就被店里扑面而来的熟悉画风糊住了双眼,一下子懵逼了。   宋芷的衣裳多是丞相府里的妈妈给做的,宋兮漫足不出户,冯氏在家围着女儿丈夫团团转,也没什么机会出来逛,这次要不是想把女儿劝出来走走,又刚好听说了京城有家卖小衣裳的铺子生意十分之好,把之当做了由头,女儿才同意一道儿出来的。   惊喜就是来得这么直接强悍,冯氏没想到这一趟出来居然能碰上老乡!果真是出来对了!   而后头的傻小子钱老三不用说也跟着走了进去,铺子大,本来钱老三躇在角落里也没什么不妥,但实在是光盯着人家姑娘瞧了,而且还是他们惹不起的大户,陈掌柜大锁着眉头,只好将人打发回了仓库呆着。   冯氏倒不觉得有什么,她的女儿那么美那么优秀,吸引了几个臭男人算得了什么。   但是一离了钱老三的视线,宋兮漫舒了口气,皱着的眉头总算可以放下来了。   此时的冯氏光被同是穿越者的气息牵住了思绪,哪里能注意到女儿的情绪啊,恨不得把整个铺子都瞧了一遍,差点连掌柜台都不放过。连连追着掌柜问铺子的情况,老板姓啥名谁,衣服的设计又是从谁之手……巴不得问个底朝天了。   陈掌柜早就听闻丞相夫人不按常理出牌,果真是不同凡响啊,只好无奈将自家主子供了出来,毕竟全京城没多少人不认识谢三公子的,至于钱老夫人,他只提了一句姓钱的女东家就没再多嘴了。   冯氏想着这谢三公子她是知道的,在过去十几年里,京城都没有出现过这种另类设计的铺子,看来问题是出在了那位钱姓老板身上。冯氏心里有了结论,就把“找出钱老板”的事情放在了首位,她必须会上一会才是,毕竟像她们这种穿越来的能碰见老乡的概率实在太低了,所以怎能错过呢。   待丞相夫人母女二人大采购离开,钱老三才摸了出来和陈掌柜打听梦中女神的身份。一打听可不得了,居然是丞相大人的千金!钱老三整个人就蔫了,本来经历了他娘的一番话,他就决定将梦中女神放在心底,哪知道没几天人就先出现了,都不叫他有个心理准备。   至于他是个什么样的人,想成为什么样的人,他现在哪还能有心思想啊。   下了工就哭丧着脸回了宅子。   钱老三的心情起伏一向来得快去得也快,但这次却是不同往常,连整日里在外面忙活的苏云舟也注意到了。   一直到晚膳,钱老三夹了数次空筷子,苏云舟终于忍不住开口问道,“三爷,你要有什么难事儿尽管说出来,大伙儿帮你出出主意也行啊,不然藏在心里多难受啊。”   这里要说到,平日里只有苏云州跟着唐晓乐他们一起上桌吃饭,其他下人有自己的用膳地方。   唐晓乐也放下筷子问道:“老三,可是铺子里遇到了什么不开心的事儿?”   本来还想着再夹块鸡肉吃的钱书应见状只好默默地放弃了那块鸡肉。   钱老三嚼着嘴里的米粒,像是被人掐住了喉咙,难受极了,好一会儿才说:“娘,我喜欢上的那个姑娘原来是当朝丞相的千金……”   似乎再多说一句他的眼泪就能掉下来,唐晓乐与苏云舟面面相觑,联想了一下也知道钱老三在愁啥,就不再多问他了。   只是,唐晓乐听着这丞相的名号总觉得哪里不对,“云舟,这丞相是何许人也啊?”   苏云舟却是反问道:“老夫人,您忘了那蒋洵怎么陷害咱们钱家了吗?”   “怎么可能忘。你这么一说我倒是想起来了,这个蒋洵就是当朝宋丞相的女婿吧?”   “是没错,不过现在应该算前女婿了。当时蒋洵一回京,宋丞相与丞相夫人就令宋小姐和蒋洵和离了,他们唯一的女儿也被改了姓氏带回丞相府。”   钱老三一听到有梦中女神的事儿也顾不得伤心了,而是细细支起了耳朵。   这件事情唐晓乐真没关注,那时候他们钱家消除了罪名恢复了产业,只听闻那个该死的蒋洵丢了官位而大快人心,一直到了京城也没想起来要去打听打听,没想到后续发展出乎意料啊,碰上了蒋洵渣男,宋小姐确实可惜了。   不得不说,苏云舟所知道的京城事儿,都是在谢三那里听来的八卦。单说蒋洵与宋小姐和离的事儿,发生在京城可算是轰动了。那蒋洵也是活该!家中有如此貌美如花的媳妇儿不懂珍惜还来祸害他们钱家!丢了官位不说,害得全家人在京城都混不下去,最后只能灰溜溜地搬回穷乡僻囊的老家。所以男人啊,就不可做负心汉,只可怜了宋小姐,听说自此后就欲绝不振。   钱老三揪着衣袖可为宋小姐心疼了,想到自己的梦中女神被蒋洵那个混蛋那样伤害,心里就忍不住升起一股怒火来,但是他却什么也不能为女神做,真真是难受啊。   “老夫人,您可知道蒋洵当年是怎么落马的?”苏云舟继续八卦。   “不就是薛太傅跟皇上告状了吗。”一想到那个薛太傅,唐晓乐就撇了撇嘴儿。   “话是这么说没错,这里边的事儿和宋丞相可分不开。”苏云舟兴致一来,就给唐晓乐科普了起来,“宋丞相是薛太傅的死对头,但凡挑得到宋丞相的错儿,薛太傅就不会放过,是以咱们钱家的事情才能那么快地解决。”   苏云舟只是随便说了几句,听在唐晓乐耳里可就不是那么回事儿了,她只觉得这个顶着王绍姿色的人心量可真是够小的。   “至于为什么会是死对头,可是不能对外公开的秘密哦,传闻丞相夫人天姿国色,薛太傅气不过宋丞相早早把美人儿给娶走了,就立下毒誓,从此与宋丞相势不两立。”   原来是爱而不得,才处处针锋相对,说到底还不是技不如人,所以说他气量小就对了。   就在薛一然浑不知觉中,唐晓乐给他着重地打了“气量小”的标签。   而此时,故事的相关人员——丞相府里头。   虽然成婚又二十几载,但丞相和丞相夫人却还是腻腻歪歪的,洗漱完了就来了一次上了年纪以后就越来越少的激情戏码。   宋言为自家夫人擦拭完后,自己也快速折腾干净了,才躺下准备入睡,就听原以为睡着了的夫人说起了话儿。   “相公,你可不可以帮我找个人啊。”冯氏攀在自家丞相大人的胸膛上画圈圈。   宋言睁开了才合上的双眼问:“男人还是女人?”   “瞎想什么呢。”冯氏怕打了他一下才说:“街上有间铺子叫做怡然童趣居的,我听说是谢家三公子开的,但是另外还有一个合伙的女东家,我就想找这个女东家。”   “是何缘故?”宋言疑惑道。   冯氏随便找了个说法,“我对他们铺子里卖的东西感兴趣,想和她讨教讨教。”   “这样子……”那谢家三公子是个男子确实不方便,宋言这样想着就应下了。   至于他们的女儿宋兮漫,此时也还未睡下,半躺着支着手看着六岁的女儿宋芷安然入睡的小脸,她的心除了暖慰,更多的是心伤。   蒋洵是她第一个爱过的男人,一爱就是那么多年,哪里说放下就能真的放下的。她有时候也恨自己的死心眼。怎么就偏偏爱上了那个坏男人呢。   要她主动与蒋洵和离她确实做不到,所以就顺从了爹娘的强硬,并且要回了女儿。   那些年,刚开始也是有过幸福的,只是男人逐渐被权利迷失了眼,与她更多的是相敬如宾,有所求时才嘘寒问暖,更别提两人的鱼水之欢,生了芷儿后,几乎没有。说来可笑,蒋洵更像是躲着她般,碰都不想碰她。   对于这个事情,宋兮漫只理解了一半,蒋洵确实是躲着她,但更多的是不想伤害她,也不敢伤害她,他害怕自己的激情控制不住力道,若是被岳父岳母知道了还得了!不过宋兮漫也确实是个美人,不然当初还不知道她身份时的蒋洵也不会被她迷得神魂颠倒……   在漫长等待蒋洵回心转意的时间里,宋兮漫知道,自己所追求的爱情,失败了。自成长过程中知晓了男女之情后,她就特别羡慕爹和娘之间的感情,许是受了母亲的影响她才放手一搏,但终究不够幸运,爱错了人。   可是她明明已经脱离了苦海,为什么还是幸福不起来呢?   到底要怎么做,她才能重新振作起来?要怎么做,她才可以让她的芷儿不会在日后的成长生活里遗憾没有父亲的陪伴?   ……   时间滑到了二月二八,这一日将军府哭倒了一众女眷,只因谢家大郎与二郎又要再次告别家人,远赴边关镇守山河。   这次一别,又该何夕才能相见?就是谢将军在谁也看不见的时候都老泪众横。他和老妻已经这般年纪了,临终前还能等得到大郎二郎回来吗?   谢三只身乘马一路相送,临分别前,谢大、谢二将照顾全家老小的重任重重提到了他的肩上。   马儿慢慢地停了下来,一直到大哥和二哥的军队没了影子,谢三才收回了视线,调转马头回城。   再伤感也不能忘却身上更重了的担子,这也是谢三的责任所在。   不说这个,就说童装铺子隔壁的玩偶铺子吧,隆重开业了……   三月十五,举目的殿试登场。殿试是不存在落榜的,由大宗皇帝亲自主持考试,从而重新安排名次。殿试毕,次日读卷,并且放榜。   薛靖文毫不意外录取在三甲内,成为新一届年仅十三岁的状元郎,由吏部考试任其官位,最后担任了翰林院修撰。 第四十九章 求养肥不弃   阳春三月, 万物复苏, 柳绿花红。   这会儿已经是三月底, 唐晓乐寻思着让苏云舟回明城出差一趟,看看家里那帮人如何了。   刚从作坊里回来,沉余巷是进不去马车的,两人就在附近下车边走边说着这件事儿。   就在这时苏云舟奇怪的咦了一声。   “怎么了?”唐晓乐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   沉余巷口正走出来两个男人, 并且一人快速钻进了旁边停靠的马车里,另一人驾着马车离开。由于她和苏云舟所在的位置比较凑巧对方就没有看到他们。   “你认识?”唐晓乐疑惑地问道,因为这两个男人她有印象, 就是曾经在夜里遛弯回家的时候差点碰到的那两个中年男子。   苏云舟笑笑, “像是翰林院的马大人,我就是有些奇怪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翰林院?小面瘫脸现在不就是在翰林院就职吗?   “我之前也碰到过, 不过,他好像不住在这里吧。”唐晓乐顺嘴接道。   “马大人自然是不会住在这里的。您有所不知,他是礼部尚书高大人的女婿, 我之所以识得他对他有印象, 也是从三公子那里听来的,听说这位马大人是探花出身, 又有高大人这个岳父当靠山,原本应该是有大好前途的, 但坏就坏在,薛太傅曾经公然一言,马大人就此在翰林院没落了。”苏云舟见唐晓乐感兴趣话匣子就说开了,听着语气颇为惋惜。   “又关那位太傅大人的事儿啊?”唐晓乐虽然自上元节后, 就未再见过这位薛太傅大人,但奇怪的是似乎打哪儿都能听到有关于他的消息般,让她好生郁闷儿。   “您也知道薛太傅不仅是太子的先生,也是当今皇上的先生,可谓是一人之上万人之上啊,他当时就对着马文艺马大人摇头,说了一句:此人不行!前途可不就断了吗,这么多年了,在翰林院也不过是从五品的侍读学士。”   “马文艺?”唐晓乐听着这个名字怎么感觉有些熟悉。   苏云舟见老夫人忽然停了下来,低下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正想问呢,老夫人就抬起头来了,神色还有些诡异。   “你说的那位马大人,探花郎马文艺,礼部尚书的女婿,他的夫人是不是叫做高诗涵?”唐晓乐终于从脑海里调出了这个人的信息,开口问道。   唐晓乐的问话叫苏云舟怔然,“这……马大人的夫人我倒是不知道她的姓名。老夫人,可是有什么关系?”   “是有点关系,你跟我过来,先不要说话。”   唐晓乐面色严肃地说道。接着带苏云舟绕路经过了那座据说是没有男主人的宅子门口,还特意给苏云舟使了个眼色让他记住。两人才走回了自家宅子。   苏云舟虽不解,却也耐心等待解惑。   进了屋子,唐晓乐才道:“我们刚刚看到的那位马大人,就是从那所宅子里出来的。”   “虽然马大人未住在此,但有宅子却也不稀奇啊。”   “别人或许没什么,但他就大有问题了,我两次见他,行为都不算光明正大。”唐晓乐想了一会儿又道:“我听闻那宅子里头只有女主人却是没有男主人的,所以我怀疑他在里头养了外室。你看着叫几个口风紧的留意一下。”   “老夫人,这是为何?”苏云舟愕然一怔,毕竟在他眼里的老夫人不像是那种爱管闲事儿的人啊。   唐晓乐脸色有些不好看,“说起来与我倒没什么关系,只是马文艺其人为人品质确实有问题,薛太傅说得没错,那人不行!”没有想到那个薛一然看人还挺准的,一言就将马文艺的官途打入了谷底也是解气。   想到此,她才又向还等着她解惑的苏云舟说道:“你有所不知,这个事情也只有我知道,是关于你婉姑姑的,婉娘虽然曾经名义上是钱……是老爷子的妾室,但在这之前却有个未婚夫婿。”   “此人就是马文艺?”苏云舟何等聪明人,一听老夫人这话里头的意思,再联想起马文艺如今是尚书大人的乘龙快婿,就大致猜出来了。   只是他的想象力还不够丰富,因为他听得老夫人又说:“马文艺与高诗涵为踢掉婉娘这个绊脚石未婚妻,使了毒计,害得她家破人亡,婉娘的娘亲就是因此被害死的,若是有人有心查起,便会知道这世上已无‘林婉’这个人了。”   这个事情原本不该唐晓乐说的,只是,她想帮到林婉和林朝。才决定将此事透露给苏云舟,只希望能从“外室”这个突破口帮到林婉姐弟两人。   苏云舟是从诧异到震惊再到满腔怒火。   这马文艺夫妇简直不是人!和珠州那个害他家破人亡,害死他爹的禽兽恶霸有什么不同!可怜他爹含恨而终,而现在的他还未能报仇!   唐晓乐无意中勾起了苏云舟藏在心底的恨意,相似的经历让他决心帮助婉姑姑报仇雪恨。   “老夫人,您放心,这事儿交给我,如果马文艺真养了外室那是最好不过了,有的是法子叫他身败名裂。”高大人可是掌管礼部各种礼法的,有了这种斯文败类的女婿加上心肠歹毒的女儿,人品也好不到哪里去,他就等着看好戏!   唐晓乐却是没有注意到他的异样,“嗯,等这件事儿过了,你再回明城一趟帮我好好盘点盘点。”   “我知道了,老夫人,您就等我的好消息吧。”   马文艺在翰林院多年,官位一直上不去,暗自对薛一然怀恨在心是必然的。这也是为什么薛靖文在翰林院不久,明明是轻松的活儿却能经常出错,不外乎被人使了绊子穿了小鞋。   翰林院在职的官员们对于薛靖文都是赞赏偏爱,不止是因为他的才华,也因为他是不能轻易得罪的薛家人。   偏偏就马文艺作死,做得再隐秘又怎能瞒得过智商高人的薛学霸。   苏云舟很快叫了信得过的人在沉余巷里的那个宅子附近日夜守着,又打听了不少小道消息,就将马文艺偷养外室给证实了,并且将证据收集在手。   原来那所宅子里不止住着马文艺的一个年轻外室,还有外室刚诞下不久的一名男婴。   这就要从马夫人也就是现任礼部尚书高大人的嫡女高诗涵说起了。高诗涵自嫁给马文艺,多年来只出了两个女儿,经过多方努力还是未能为马文艺再生个一儿半女。马家父母及马文艺面上不说,心底可不就是不愿意了。生不出来儿子,还不让纳妾,岂不是要让他马家断送了香火。   是以,马文艺为了给马家延续香火不让自己断子绝孙也是拼了,顶着岳父大人和跋扈妻子的压力在外偷偷找了个外室,并且成功生出来了一个带把的。   这喜得马家父母眉开眼笑,打心里舒了口气。没错,马家父母也是知情者。多年来对于这个嚣张无礼的儿媳妇儿早就积累了不少怨气,这回瞒着她把孙子都抱上手了,不免有心虚,怨气才散了不少。   至于马文艺,这段时间走路都是带风的,人逢喜事精神爽,更不用说以他四十有六的年纪居然雄风依旧,更是自豪了。   想留香火是情有可原,偷偷摸摸也有道理,但终究是没有礼义廉耻并且不能让内人外人知晓的事情,因此马文艺才将人安排在偏僻的沉余巷里。时不时和心腹在夜里去宅子里看望宝贝儿子,却也不敢叫自己的父母过来,怕被撞破。   这次会叫唐晓乐和苏云舟在白日里撞见,还是因为那孩子高烧不退,马文艺放心不下才过来的。   天网恢恢疏而不漏,能被识破的都是干了坏事儿的。即使林朝多年也没能搜寻到马文艺的有利罪证,在这个传统保守的年代也能用此事将马文艺打到尘埃里去,算是报仇有望了。   林婉和林朝在接到这个消息后,内心久久不能平静。语言已经不能用来形容他们的心情。就是史氏知道后都谢天谢地。   当天,两姐弟思考了许久。如果将这个事情传了出去,马文艺一家或许最后也只是伤了颜面,夫妻感情破裂,却是伤不了根本,更何况后面还有一个有能力为他们擦屁股的礼部尚书。而他们根本就无法申冤。   是以,林朝决定找一个有权利的助力。当天晚上,他就跪到了上司户部尚书薛礼面前。因为从他踏入京城后就知道上司薛大人为人正直,富有仁爱之心。也许会失败,但是他们等待得太多年了,有这样一个突破口出现赌一把又如何。   不止是马文艺养外室之事还有自家的血海深仇,林朝通通告知了上司,恳求薛大人能够帮他们姐弟一把。   薛礼是知道这个表现不错的下属的。却没想到这个下属深藏此等冤屈,听完了整个事件,他沉默间还未发言,未关门的书房就走进来了一个人。   说起来马文艺这倒霉体质也是没谁了。因为林朝来的这晚,好死不死被偶然才去一次侄子家的薛一然撞见了,并且为了不打扰他们,听完了整个声文并茂的故事。并且有着严重健忘症的他居然能觉得马文艺这名字耳熟,可不就是侄孙子提起过吗!马文艺在翰林院折腾自己小侄子的事儿薛礼也就一并知道了。   这种人还能当学士简直是侮辱所有读书人,本来也许对林朝的话还保持着一丝怀疑的态度,这会儿是全信了。当下表示会帮助林朝姐弟二人。   而事实上这事儿已经用不到薛礼了,因为薛一然在次日太子课业后,就将此事跟太子殿下提了。这种朝廷蛀虫是太子所不齿的,由此很快引发了一系列的后续。   被爆出来肯定在京城里掀起轩然大波,总之礼部尚书颜面尽失就此倒台了,官降三级,女婿被罢官,和女儿一起被发配边疆……马家父母带着孙子及那个外室黯然回了老家,马文艺两个女儿虽然早已嫁人,两个夫家却也被牵连了名声……   此事是告一段落了。唐晓乐由衷为林婉姐弟开心。   而苏云舟则是大兴一场,没多久就收拾包袱告别唐晓乐回去了明城。   四月,开始进入初夏,气温回暖。   许是被子有些厚了,唐晓乐这一晚有些燥了都没怎么睡好,到了晨时竟是做起梦来。   梦中她见到了王绍,很奇怪,穿来大宗这么多年,她是从来没有做过有关于现代的梦境的。而这次梦中的她竟然能感觉到心慌……   四周似乎都是白色,王绍就站在窗前,沉默地望着外面。   不一会儿,他的身边走过来一个一米高的小男孩子。   是王小熊!   唐晓乐似乎感受到了心跳,满满的欣慰。   她的王小熊长大了,眉眼看起来竟然是更像她而不是王绍。   小熊小小的脸上有些愁容,抬起头对王绍说:“爸爸,我想妈妈了。”   声音里还有着奶气……唐晓乐想捂住嘴……   王绍眼里透出悲伤,笑着揉了揉儿子的脑袋……   小熊——唐晓乐猛然醒来,抓住了床单……   她很难过,怎么办?   没有死掉前,明明还可以守着他……陪他一起成长的时光,为什么就没有好好珍惜呢……   一整天唐晓乐都在怅然中度过,直到林婉和林朝出现在了沉余巷。   --------------------------------------------------------------------------------   作者有话要说:  抱歉,今天来晚了。 第五十章 求养肥不弃   作者有话要说:  一直以来男主都是有争议的。   确实,就两个上了年纪的人怎么好谈恋爱,啊哈哈。   就是薛一然的性子也不像是个会谈恋爱的啊,唐晓乐压根没放心上,啊哈哈。   所以作者君并不打算让两个人谈恋爱啊哈哈,托腮,沉思脸。   薛一然:我这么棒这么帅,男女老少都喜欢我有什么不对?   唐晓乐:瞧你长着神似我男人的脸儿得瑟的。   --------------------------------------------------------------------------------   林婉和林朝前来自然是为了答谢唐晓乐, 事实上他们已经是去过一趟上司薛礼府中才过来的, 又透露了还要去一趟太傅府致谢太傅大人。原本还有些心神不宁的唐晓乐闻言, 提出想和两人一道儿去。   林婉和林朝虽然不解却也不多问不反对。   太傅府上,三人到的时候薛一然正在书房里看书,明叔来禀报时他颇为茫然,倒还记得钱老夫人何许人也, 翻了两页书就接见了。   按理来说,林婉和林朝向薛一然诚意道谢应为主角,却在不知不觉中被唐晓乐抢走了注意力。   而唐晓乐从头到尾就没有说过一句话, 光顾着往薛一然脸上瞧了。   那么明晃晃的视线, 林婉和林朝先尴尬了。   倒是薛一然本人很是淡定,他原先就知道这钱老夫人十分喜悦于他, 他招女子喜爱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就是这次是个妇人……就妇人吧……   一直到离开,唐晓乐都心事重重的样子, 林婉就先忍不住问她了。   “您和太傅大人这是怎么了?”林婉斟酌地问道, 她也是觉得太傅大人老神在在挺是奇怪,两人分明未相交一句, 却像心知肚明般。   唐晓乐稳了稳心神回道:“也没什么,薛太傅很像我一个故人, 我就想看看有哪里不同罢了。”也是搞笑吧,她只是想慰藉慰藉……   “您倒是吓到我了,我还以为……”林婉笑了起来。   唐晓乐莫名:“以为什么?”   “以为您这把年纪了想找第二春……”许是多年的包袱终于丢掉,林婉居然也会用开玩笑的口吻说话了。只是她话儿说到一半忽然想起来, 或许老夫人不一定是这么大的年纪呢。   唐晓乐觉得她的目光有些奇怪,这般看她,这会儿才是叫让她尴尬。   “怎么会?我马上都要年过半百了……”   第二春?说起来唐晓乐自己都会想笑,又怎么可能会去想过,不是她歧视“钱老夫人”这把年纪,她现在保养得已经不错,若是一个人想找个伴儿完全没问题。但以她现在拖家带口的情况根本就不合适,也不是在二十一世纪新社会了,再说这一生或许很快就能过完了呢,想那么多不是自寻烦恼自讨苦吃吗……更何况是与那气量小的太傅大人呢。   林婉没再说什么,确实不现实,老夫人不是一个人,她代表着钱家,虽然薛太傅未曾有过亲事,也是不可能呢。   这个对话,唐晓乐没放在心上。对于她而言,薛一然不过是神似王绍的人罢了。   待林朝将唐晓乐送到沉余巷口,两人才分离。   接下来的几日唐晓乐都早早入睡,却是再也无梦。   时间又不咸不淡过了两日,大早儿太阳就高高挂起。沉余巷宅子迎来了一位陌生客人。   “你是?”唐晓乐见着面前一看就保养得很好并且身份应该还不小的美妇人,确定自己并不认识。   “你好,钱老夫人,我来找你是想向你确定一件事情,不妨先请我入内?”   此美妇人正是前来寻找穿越老乡的丞相夫人冯氏。   冯氏绽放着一张不让人拒绝的笑脸,唐晓乐只好将人请了进来。   四处望了两眼冯氏才问道:“有方便单独说话的地方吗?”又朝身旁一起过来的婢女道:“兰凤你在院里呆着就好。”   “是,夫人。”兰凤应道。   紧接着进了唐晓乐的房间,内心揣着激动的冯氏就先自我介绍了,“钱老夫人,我叫冯溪,不好意思,我不是坏人……嗯……我相公是宋言,宋丞相。”   冯溪也知道自己太过贸然,略微歉意。不过原本还担心老乡是个小姑娘,而自己年纪太大会被秒杀掉,在得知对方的年纪比自己还大上几岁的时候,她就十分淡定了,随便收拾了两下,就出门了。   “你是丞相夫人?”唐晓乐大吃一惊,一时有些懵,“这……不知道夫人来找我是有何要紧事儿呢?”   “我去过你们的怡然童趣居,里头的小孩子衣服我很喜欢,我听说那些款式都是出自钱老夫人你之手,才特地来拜访你的。”冯溪并不拐弯抹角直说了。   本应该是商业机密她却知晓了,宋丞相的夫人……也是,以她的身份想要查出来有何难呢,唐晓乐没有否认却也没有承认,脑子里快速过了一遍儿近来发生的事情,确定他们家未有得罪之人,才再一次问道:“那请问丞相夫人是所为何事?”   冯溪看着她谨慎的反应笑了,“若是你设计的童装,那我们便是老乡啊,老乡见老乡有什么好奇怪的。”   唐晓乐心中一震,“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冯溪盯着她的眼睛认真道:“穿越,我们同为穿越者对不对!”   竟然是因为这样!忽然有个人特地跑来她家对她说:同为穿越者?   唐晓乐收敛起表情,“丞相夫人,这个笑话,一点儿也不好笑!”   “我又没有要怎么着你,你不要紧张啊。”相比之下冯溪的笑更让人讨厌呢。   唐晓乐面无表情,“你倒是不怕妖言惑众被人当作鬼怪抓去。”   “怕什么,在京城我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冯溪一贯的自信,更何况她向来是不怕事儿的。“再说了,我今天是私下里来的,这事儿也就你知我知,所以你不需要对我如此戒备,我们无冤无仇的,当个朋友不好吗?”   她说的确实也没错,她们不止无冤无仇,以她丞相夫人的身份来到这里已经是屈尊纡贵。既然话儿都说到这份上了,唐晓乐再矫情就没意思了。她看得出来对方的幸福指数,虽然自己的情况和她相比起来太过于寒碜,但事实就是如此,多过介怀不过是庸人自扰。   唐晓乐这般想着,才惊觉这场景实在不可思议。   “既然这样,就幸会了,冯溪,我叫唐晓乐。”唐晓乐笑道。   “就是嘛~”冯溪伸手拍了她一下,“以后应该多走动走动才是啊。不知道你是什么时候来的,我都来了二三十年啦,时间一晃过得好快呢。”就是因为太久了,久到她已经忘记去怀念穿越前的自己。不过还是很是幸运的,现在居然出现了一个能让唠叨唠叨以前的人。   “下个月就满六年了。”唐晓乐算了算时间,过得不慢。   “什么?”冯溪瞪大了眼睛,“才六年?那年纪也是好大了……”她心里顿时有了个猜测。   “不要告诉我,你这么倒霉穿成了老太太啊,哈哈哈……”冯溪说出来直接哈哈大笑。   当然笑得可真是可恶呢。   唐晓乐不说话,幽幽看着她。   冯溪笑够了终于闭上了嘴儿,可没觉得不好意思,而是继续说道:“没事儿,搞不好下次得老天爷怜爱和我一样穿成绝世大美女哟~”   唐晓乐很想对冯溪翻白眼儿,因为她,并不期待那劳什子的怜爱穿越。   ……   冯溪走的时候,在出了钱家宅子的巷子口与刚好提前下工回来的钱老三遇上。   冯溪回头,看着已经呆住的钱老三回去的方向,说道:“我记得你,那天那个傻小子,你和钱老夫人是什么关系?”   “我……她是我娘……”钱老三话都说不清楚了,他一眼就认出了梦中女神的娘亲丞相夫人,是从自家门前走出来的,他很想问问,是不是又在做梦了?   冯溪得到答案,心里又同情了唐晓乐一把,就潇洒转身走了,留下膛目结舌的钱老三。   钱老三掐了一把自己的大腿肉儿,嘴里嘶了一声,大腿上传来的疼痛感叫他回了神儿,原来不是在做梦,真的是丞相夫人上他们家了!   这么一想,钱老三咧开嘴儿笑了起来,快速地跑回家,边喊:“娘——娘——”   唐晓乐以为是发生了什么事儿,从屋里走了出来,双眼瞪向钱老三,“你在鬼吼鬼叫做什么!”   “娘,是,是丞相夫人,她认得你!也认得我……”钱老三激动地比比他娘又比比自己。   “认识又如何?”唐晓乐白了他一眼,“你想做什么?”   “娘……我,我……”钱老三被这么一问,脑子里想的乱七八糟的东西越发清晰了,还没说出来呢——   唐晓乐就很无情地替他回答道:“想通过你娘我认识的丞相夫人,来结识丞相千金?老三,你怎的这么不现实啊,高高在上的丞相千金哪是你这样的泥腿子配得上的。”   在冯溪身上得到的恼火被钱老三捡了个正着。   唐晓乐摇摇头又走回了屋里。   徒留花儿还没绽开就凋零了的钱老三。   薛家。   和谢老夫人发愁谢三的人生大事儿一样,卫氏对于自己的大儿子的亲事儿也是非常苦恼。   薛靖白这个年已经二十岁了,还没个合适的着落,可把卫氏急坏了,怕他步了谢三的后尘,严格来说是步了自家小叔的后尘。   想当年谢老夫人还狠狠地批.斗过薛一然做了坏榜样,害得她一双眼儿都要哭瞎了。   薛堂正看着夫人还在翻着一堆媒人送来的姑娘图纸,就劝道:“儿孙自有儿孙福……”   才刚起头的话儿就被卫氏生气地打断了,“还不是因为你这个当爹的纵容的,我不管,今年小白一定要把亲给结了,人家明年要抱孙子!”   “好好好,你继续挑,挑你满意的,直接给他定!”薛堂正不敢惹她赶紧投降。   “那怎么成,也要小白喜欢呀。”   “有什么不喜欢的,成了亲他自然就喜欢了。”   这话儿,卫氏终于听进去了,霎时豁然开朗。   对呀,既然成了亲,哪里会不喜欢呀。这些个小姑娘娇娇嫩嫩的,她看着都欢喜得不得了,她的大宝贝又怎么会忍心伤害呢。   有了方向,卫氏干劲十足,又是看人姑娘又是看人家庭背景的,终于给她找出个不错的对象出来。方才满意地请了媒人安排了相看。   …… 第五十一章 逆袭平淡吧   薛靖白大婚。   数十里红妆, 从街头排到街尾, 树上系着无数条红绸带, 路旁有维持秩序的官兵,涌动观望的人群络绎不绝,比肩继踵。一路炮仗,大红灯笼开路, 沿途吹吹打打一直到了今日格外隆重喜庆张灯结彩的薛府。   新郎一袭红袍轻持同样华服的新娘的手,踏进了铺满红毯的正堂,随着走动, 新娘头上的金步摇衬得盖头下的隐约容颜——倾城倾色, 纵使只是一个身影,都与俊朗的新郎有着说不出的般配。   好一对天作之合!   唐晓乐有幸被邀请参加了这场婚礼, 将眼前的胜景收入眼底。   薛靖白一身喜服,面上挂着温和的笑意,出尘逸朗。   唐晓乐是没有见过他的, 但也看得出来是个稳重、不急不躁的孩子。她也一向喜欢这种风度有礼、干净气质的男生。   钱书应笑眯眯地牵着奶奶的手, 好奇地伸长脖子垫起脚尖朝人群里头看。   心里暗叹:果然和表姑姑还有添香他们成亲的时候不一样啊。   他很快看累了,就问起了站在身旁的奶奶, “奶奶,人长大了都要成亲吗?靖白哥成亲了, 那以后薛靖文是不是也要成亲啊?”   唐晓乐低下头回道:“就是你,以后也要成亲啊。”   钱书应挠了两下脑袋,蹙着小眉头,好像觉得心里有哪里不太对呢。   好在接着一声上扬的“送入洞房”, 打散了他纠结的疑问。   那边薛府管家与一众下人操持着来宾酒席,钱书应先一步扶着唐晓乐上了座,自己才在旁边的位置上坐了下来。   唐晓乐瞅着大孙子玉雪可爱的小脸儿,倒是觉得暖心。   可惜的是钱书应安稳不了一会儿,就开始偷偷四处张望了起来,还算知道出门在外要顾及点自己的举止,没有太过引人注意。   酒桌吃到一半儿,大孙子都溜没了。唐晓乐无奈,横竖这薛府他比自己还熟悉,也没什么好担心的。   因着刚刚喝了不少汤水,唐晓乐肚子有些涨,就在婢女的指引下去了茅房,打算等会儿就去把大孙子拎回家。   出了茅房,唐晓乐在净手池边净好手,刚转身,不料面前忽然出现个人影儿,她心里一哆嗦差点就往后摔。   好在及时稳住了,才听得那个影子道:“你,我记得,是钱老夫人。”   一听,可不就是那位太傅大人的声音吗。   唐晓乐这才不紧不慢地抚了抚衣服,抬头看向他,声音格外清晰道:“我不老,薛老太傅!”   薛一然瞪大眼指着面前的妇人,“你刚刚叫我什么?”   唐晓乐见他脸上眼睛都红着的样儿,就知道他是喝多了,本不想与他计较的,可怎的看到他那张脸儿就有点儿来气呢。   “薛老太傅,你可是想上茅房?不要憋久了,快些去吧,不然我担心你会尿裤子呢。告辞。”   “你——”薛一然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钱老夫人也太……太……不可理喻!   唐晓乐说完侧身绕过他就要走,岂料袖子被抓个正着。   “薛老太傅,你还有何事?”唐晓乐回头瞪他。   薛一然的眼睛也是直瞪瞪的,仿佛气呆了,唐晓乐看着他那张老脸儿,居然能看出来萌态,也真是瞎眼了。   但此人的嘴儿可真是出不得好话儿啊,只听得他张口,唐晓乐都要气笑了。   他说:“钱老夫人,我知道你十分心悦于我,想以此引我注意,可是没用的!”   薛一然说完打了个酒嗝,忽的觉得头晕,摇了摇头,他怎记得没喝多少?难道又记错了?   唐晓乐是没见过这般自恋的人呢。   厉声言辞道:“薛老太傅,我对你一点儿意思都没有,你尽可放心!还请放开我吧!”   “不放,不准你这般叫我!”薛一然语气里满满的指责控诉,他堂堂玉树临风的美男子,哪里老了?   唐晓乐微微抬起来下巴,“我与你岁数相差无几,你不也叫我钱老夫人,我怎不能叫你薛老太傅呢?”   她丝毫没有察觉到,自己居然能如此孩子气地与酒鬼争辩称呼。   薛一然被这么一问就有些迷糊了,但也知道这问题不是个好回答的,就又把话题给绕了回去,“你怎可能不心悦我?可忘记净朝我脸上看了?”   唐晓乐可不想再理会他,甩着手,见甩不掉就猛地将人往前一推,薛一然没有一点点防备,被推倒瘫坐在地,眼睁睁地看着人走远了。   殊不知,两人所发生的这小插曲儿一点儿没落的被有心人看在了眼里。   ……   夜色越浓,唐晓乐又在位置上等了一会儿,还不见大孙子回来,就有些着急了,只好又走去了院子,此时院子里也是好不热闹。   她正想着寻个下人一起去找找,就见眼前廊子里出现了几道熟悉的身影,才舒下心上前走了过去。   “宝宝,你怎么能让小书应喝得这般醉啊?”卫氏瞧着儿子身旁站都站不稳的小人儿一阵心疼,但也只说了这么一句,哪里会舍得责怪小儿子啊。   “这是怎么了?”唐晓乐见此情景出声问道。   卫氏显然被吓了一跳,见是钱老夫人,才不好意思地说道:“是钱老夫人啊,小书应这个……他怕是喝醉了……”   唐晓乐这才看向大孙子红扑扑的小脸儿,原本水盈盈的大眼儿此时都睁不开了,可不就是喝醉了吗。   “钱老夫人,真是对不住啊!”卫氏十分抱歉道。   这时,钱书应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喊了声,“奶……”说完人就直往地上栽,好在薛靖文眼疾手快将人扶好了。   小面瘫脸上多了一抹愧疚,“钱奶奶,是我照顾不周。”   唐晓乐又怎会责怪,面上挂着笑,“肯定是这孩子没吃过酒,贪杯了,没事儿,我这就带他回去。”   唐晓乐刚要伸手将大孙子揽过来,就被过意不去的卫氏拦住了,“钱老夫人,这天儿也晚了,不若就让小书应在我们府中住下,明早等人醒了,再让靖文给送回去。”   “这孩子爱折腾,怕是会打扰到你们……”   唐晓乐婉拒的话儿还未说完,卫氏就笑道:“这能有什么,反正两孩子感情好,我们府里别的没有,房间多得是,您啊,就别担心了。对了,您可是累了,要不也在我们府里休息休息?”   既如此,唐晓乐也就顺从了,“这倒不用,如果方便的话麻烦派个人送我回沉余巷就可。”   “这都不是事儿。”   ……   薛靖文负责将没动静的小酒鬼带去了客房,亲自帮他脱去了鞋子和外衣,就听小酒鬼鼓着腮帮子嘀嘀咕咕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真是个不折不扣的傻子。   伸手帮他盖了被单,正想起身,却是被一股扯力拉住,让他跌了过去,扑在床上。嘴唇刚巧贴在了一处嫩嫩的脸颊上,上头还散发着不少酒气。   薛靖文的面瘫脸上这才惊现了其他的表情,他有些慌乱地坐了起来,视线移到了钱书应紧紧拽着他袖口的手上。   好一会儿,张大的瞳孔缓缓地缩回。   刚想放下他的手,大腿边就出现了一张往他身上蹭的小脸儿。   薛靖文立时僵住了。   手握了又松,才将应傻子的脑袋瓜子挪开,盯着他似乎想吐泡泡的小嘴儿,而后伸手在他肉嘟嘟的脸上戳起了一个小坑,只见小坑又弹了起来,他才无声地勾起了唇角。   ……   一夜过去,清晨的阳光照进屋里,雕花的大床上,薛靖文徒然睁开了双眼,感觉到身边有一只小手在床单上游走。   紧接着是一声惊叫,“啊,薛靖文,你尿床了!”   裤子似乎是有些湿湿的黏黏的。   薛靖文意识到什么,猛然坐起身拉到被单盖在了自己身上。   那边早就醒来的钱书应眼角里还露着眼屎,嘴上还在疑惑地说着:“可是,这是什么味道啊……”   一向自持的薛靖文扶额,很是后悔昨夜怎的也喝多了,一不小心睡在了这里。   ……   不过是经历了一夜,在人们还迷迷糊糊未彻底醒来时,京城里新一轮头条已经萌发了。   巨大的标题《薛太傅求爱被拒》惊现,震得各路看官傻眼儿。   这故事说得有鼻子有眼儿,“钱老夫人”的称呼自然也没被落下。霎时,大家纷纷都在猜测这钱老夫人是何许人也。   更不用说认识两个当事人的所有人得知后,惊得眼珠子都要突出来了。   至于未出门的唐晓乐为什么也会知道,还不是钱老三到了午饭时风风火火跑了回来,见着她的第一句话就是:“娘,您是不是要给我们找新爹了?”   唐晓乐瞅着他那傻样儿,差点没忍住一巴掌盖住了他的脑袋。   待听得钱老三委委屈屈道出了事情原委,耳朵里才哄的一声。   她居然都这把年纪了还、能、闹、绯、闻!!!   唐晓乐本来一想起昨夜与薛一然发生的事儿还觉得,两个加起来都苦熬一百岁的人了,居然还能这般丢人的吵架,只觉得好气又好笑。   然而现在,她一点儿也不觉得好笑了!   这还不够,没过多久,冯溪也闻声而来。   一见面就兴奋地问道:“唐晓乐,我听说你拒绝了薛一然的求爱是不是真的!”   唐晓乐给了她一记死鱼眼,忽然想起来那太傅大人和这丞相夫人的前程往事了,于是张嘴讽道:“你的前任爱慕者再次被拒,你很开心?”   “哎呦,什么前任爱慕者哟……”冯溪夸张地嫌弃了一脸儿,“分明是我男人的爱慕者才是!”   说着恨不得一副吃了薛一然的样儿。   唐晓乐都惊呆了,这是一个不小心就知道了不得了的秘史吗!   冯溪张嘴就抱怨道:“你是不知道那个薛一然有多讨厌,整天闲着没事儿干,天天就跑皇帝那儿坑我家言哥一把,可把我气坏了。你说,他都四十好几的人了,还不知道收敛,硬是要在我们夫妻面前找存在感,以为他这样儿宋言就会在意他吗?我呸!”   这么大股怨气,唐晓乐都咋舌了。   所以很快,唐晓乐就从当事人丞相夫人这里听到了另一个版本。   当年冯溪喜欢上宋言,但宋言却有个形影不离堪称好基友的好兄弟薛一然,就此成了冯溪求爱的绊脚石。   说起来薛一然与宋言曾经说好要当一辈子的好兄弟,即使喜欢上了同一个姑娘也没有影响过他们的友情。两人说好了要公平竞争,却从未探索过女主角的想法。于是就这样被冯溪先下手为强了,设计叫宋言看了她的美背。由此宋言才得了美人归。冷不丁在薛一然不知情的情况下与冯溪决定厮守终生。   这种关于自己夫人名声的事情,宋言当然不可能会说出去,以至于薛一然误会至今。   所以事实上耍手段的真不是他宋言啊,但他也不想失去好兄弟薛一然,是以,之后处处忍让,受虐成性……   但是冯溪从来就不认为薛一然喜欢她,反倒觉得是他不甘心好兄弟宋言被自己抢走,才会在这么多年过去,还在他们夫妻二人面前刷存在感,真是烦不胜烦啊。   可是,今日她听到了什么?天啊,她觉得身边处处都像开了花儿一样美妙。   薛一然居然要转移目标人物骚扰了!   真是可喜可贺啊!   唐晓乐算是明白了,冯溪简直是为了幸灾乐祸而来,所以她很不客气地在听了三人的风云史后下了逐客令。   临走时,冯溪还不忘道:“所以啊,你拒绝他是对的……”   唐晓乐已无力反驳。   ……   其实这还只是开始,因为在唐晓乐不知道的情况下,皇宫里的那位大宗皇帝也听说了这个大、绯、闻,并且略、感、欣、慰。   感慨道:先生单身了二十多年终于开窍了啊,甚好,甚好。   大宗皇帝很是开明地对薛一然道:“先生,你若是不好意思,朕可以为你赐婚。”   薛一然臭着一张自认为的俊脸,很想义正言辞地告诉他:他怎可能求爱被拒,分明是那钱……夫人……不满自己……   她究竟是不满他什么?好气啊……   此刻的薛一然丝毫没有发现,自己的健忘症居然对昨夜里的酒后荒唐事儿失效了。   于是,薛一然吃了一肚子的气离开了皇宫。   ……   唐晓乐也就气愤了一时,就开始劝自己了。   反正她也只是绯闻中的不明人物,大不了这段时间宅在家里不出去。照样能吃好喝好,怕什么。   不过,接着发生了一件事情,成功地让晓乐把这事儿抛在脑后。   “老夫人,小的想请求您将玉竹嫁给我。”小周跪在她的面前,掷地有声。   唐晓乐看出小周是犹豫了许久才鼓起勇气来对她表达的。   只是,唐晓乐很是为难,甚至觉得爱莫能助。因为她早就和玉竹聊过这个话题了,这丫头在古代也许是个异类,对男女之事,心思淡漠得很,可以说是个不婚主义者。   而她,并不是一个会强制要求他们的女主人,唐晓乐只好委婉道:“小周,这是大事儿,要玉竹同意才行。我估摸着玉竹暂时没有成亲的意思呢。”   “老夫人,我知道,所以才想找您作主的……对不起,老夫人。”小周最后一个希望破灭,心伤难耐。   唐晓乐劝道:“小周,你要知道只有双方都有心意的亲事儿才是好的,不然终成怨偶啊。”   ……   另一边,第一次不耐于应傻子地喋喋咻咻,薛靖文不顾母亲的挽留执意将人送回了沉余巷。   钱书应忍着泪珠儿,小脸儿委屈目送着他离去。   他不知道自己哪里做错了怎么办,呜呜呜呜。   --------------------------------------------------------------------------------   作者有话要说:  求养肥不弃文,嘿嘿^_^ 第五十二章   如今是六月, 天气炎热, 天色也较为晚黑。虽然和薛一然的传闻已经飘了两三日。唐晓乐心知介怀无用, 故仍就无阻碍的在午后出去附近散步。因着是大白天,她就一个人出门了,只是刚一出了沉余巷口,就发现马路对面那个穿着扎眼的老头儿正咧着嘴冲着她笑呢。   唐晓乐一眼儿就看清楚了他的面容, 顿时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老头儿有点儿驼背,肿泡眼,大龅牙, 脸上还有些老人斑, 带着顶歪帽子,想忽视他都难。   不是唐晓乐歧视丑, 是真觉得丑到震瞎她的眼儿了。   莫不是个疯子?看着就不太正常。   最重要的是,连续三天了,老头儿都是在同一个时间段同一地点出现, 这里的路上行人本就不多, 丑老头儿那么显眼地躇在那儿。如果是偶然,唐晓乐当然不会放在心上, 但这都第三次了 ,丑老头儿每次都眼眯眯地盯着她看, 直叫她心里发毛儿,说不是等着她的她都不信。   事实也正是如此。   唐晓乐也是作死,并没有马上掉头回家,而是尽量离着丑老头儿远远地走开, 只心想着明儿个开始要让小周他们跟个人出来。   谁能想到跟前两天不同的是,丑老头儿看着六七十岁的人了,手脚还挺敏捷,一个箭步就冲到了唐晓乐的面前。   被忽然阻止了前行的去路,唐晓乐差点惊呼出声,身体赫然一僵,心生恐惧后,握紧了拳头浑身戒备道:“你想做什么?”   丑老头儿却是咧着口龅牙操.着一口如同他的样貌儿一样难听的声音道:“唐夫人好啊,鄙人陈贤。”   竟然知道她姓唐,唐晓乐骇然,知道自己一刻也不能呆了,冷着脸孔道:“我不认识你!”   说着就想往他旁边走开,岂料被他张手拦住。   唐晓乐转身就往巷口回跑。   “唐夫人,且慢啊。”   丑老头儿可等了多天了,哪能这么轻易善罢甘休,伸手就扯住了唐晓乐的手腕儿,力气大得出乎,止住了她往前的身体。   唐夫人的手果然和想象中一般嫩呢。   丑老头儿露出心满意足的淫.笑。   唐晓乐勃然大怒,回过身火冒三丈道:“你给我放开!”   就在说话的间隙,她突然感觉到了对方粗糙的手指在自己的手心里画了两圈。   唐晓乐简直了,整个人都炸开了,瞬间抓狂了。   猛然大甩着手,怒不可遏地大喊:“你这个死变态快放开我——”此时恨不得有把刀砍了那只手。   丑老头儿也是被她暴跳如雷歇斯底里的模样儿吓到,连忙放开了手,“唐夫人,你莫激动……”   “你个死变态,给我滚远点。”唐晓乐上前就往他的肚子上猛踹了一脚转身往巷口跑去。   丑老头儿抱着肚子倒在地上,疼得一脸扭曲,却还是固执地睁着一双痴迷的肿泡眼朝着唐晓乐离开的方向看着——   心中还不忘意淫:唐夫人果然美得够味儿啊,这要是在床上岂不是快活儿。   被恶心得够呛的唐晓乐发挥了她穿越六年来的第一次快跑,很快冲回了自家院子,一停下来才发现浑身都是虚汗,也顾不得其他,就往王婆子洗衣服的桶中搓手。   倒把正在洗衣服的王婆子吓了一大跳,见着老夫人整个人狼狈凌乱的样儿,大惊失色,“老夫人,发生了什么事儿!”   唐晓乐狠狠搓着手,又往干净的水里搓,恨不得搓掉一层皮。   真是要恶心反胃死她了,她竟然被个猥琐的遭老头给猥亵了!   啊啊啊啊啊——唐晓乐心中狂叫。   她的异样直接引起了宅子里下人们的注意,纷纷跑到了她的身边,担忧不已。   唐晓乐恨恨地说道:“有个死变态非礼我,你们快些去街上把一个恶心的臭老头抓去见官!”   王婆子等人一听这还得了,刷的一下家里的四个下人拿着能拿到手的工具冲了出去。   唐晓乐卸下了满身防备,整个人虚脱得不行,擦干了手慢慢地挪到了房门口的椅子上坐下。   过不了多久,王婆子一行人就气喘吁吁回来了。   这该死的老淫贼,居然敢非礼他们家老夫人!杀千刀的小娘养的无耻之人,就得拖吃去给狼狗吃了!   王婆子张嘴说道:“老夫人,路上没个影子,那个老贼子怕是跑了。明儿个我与您一起出去,再见着非把他腿打断了不可!”   王婆子四人皆是气到不行。   唐晓乐得了结果,朝他们摆摆手就进了自己屋里。   第二日,唐晓乐是不打算再出去散步了,在院子里随便动动就好,不想再遇着那么恶心的事儿了,她怕控制不住自己的洪荒之力之前就先给恶心吐了。   正好午后,谢三过来宅子这边与她协商些生意上的事情。   两人会面了一两个时辰,谢三就提出来告辞了。   唐晓乐送他到了院门口,忽然又叫住了他,说道:“谢三,你待会儿出了巷子口要是看到街上一个穿得花红柳绿的糟老头就帮忙留意一下,查查他的身份。”   “这个糟老头怎么了?”谢三提出了疑问。   “是个脑袋有问题的。”唐晓乐真是提一次都嫌恶心。   倒是旁边的玉竹气愤地多嘴道:“那个人何止是有问题,简直就是神经病烂渣子,三公子您可要帮老夫人出口恶气啊。”   谢三这一听可是发生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   “这个肯定没问题,不过好歹让我知道那个糟老头是做了什么人神共愤的事情啊?”   玉竹道:“她调戏了老夫人!”   王婆子道:“她非礼了老夫人!”   谢三目瞪口呆,匪夷所思地瞧了钱老夫人好几眼。   钱老夫人年轻时怕也是个美人儿啊。谢三一细看下才发现现在的钱老夫人……认真的说,较以前好看了许多,也年轻了许多。   等到唐晓乐被看得浑身不自在,他才道:“这等恶徒!钱老夫人,我出去看看,若是见着了,你就等我的消息。”   谢三转身走掉,出了巷口,果然见到了那个穿得花红柳绿的糟老头,悠悠地等在路边,怕还是在等着钱老夫人呢。长得可真是够寒碜的,莫怪他一个男人都嫌弃。也难怪钱老夫人提都不愿意提一下。   谢三自然不会上前做什么,他默默将此人记住,就先赶去了太傅府,薛世叔还等着他呢。   太傅府。   薛一然背着手踱来踱去,嘴里喊着:“老明,去门口看看,谢三是来没来。”   明叔弯着腰在给他打扫书房呢,头都没抬一下,因为这不是老爷第一次问了,但他还是不厌其烦回道:“老爷,三公子说是有事情耽搁,晚些就过来。”   “有什么事情能比我的事情重要。三小子真是越来越不像话了……”薛一然嘴里念叨着。   明叔扫完了地,跨出门槛,看着自家老爷还恼羞成怒着。心道:老爷虽然不承认被拒绝,但看着可不就是被拒绝了吗。不过也是好事儿啊,好歹终于有个人能惦记了。若是错过了这一个,老爷怕是要孤独终生了啊。虽然钱老夫人听说有一大家子……   明叔摇摇头,不好办啊不好办。   薛一然要是知道自家老仆的想法恐怕要吐血。   没多久谢三就过来了。   “世叔,世叔,我来啦——”人未至声先到,“您找我是什么事儿啊?”   关于薛世叔与钱老夫人的传闻,谢三是在第一时间知道的,但他作为晚辈不好说什么,可不妨碍他加油添醋啊。   薛一然就站在书房门口冷着脸背着手看都不看他一眼,责怪道:“你怎的来得这般晚?”   谢三走了过去,“世叔,我刚从钱家宅子里过来,钱老夫人有事情托我去办。”   薛一然这才把视线移到了他的脸上,“何事?”心道难道是说了他什么?   谢三故意露出夸张的表情,“哎呀,钱老夫人可愁啦~”   愁?愁什么!!!本就已经气急败坏的薛一然,这会儿差点憋不住破功。   薛一然上前一步,好在又稳了下来背过身,“进去说。”   “好嘞。”   刚一坐下,谢三也不装神秘了,而是正经开口,“世叔,钱老夫人呢,是托我去查一个非礼她的淫贼的身份。”   “有淫贼非礼她?”薛一然为之一惊的同时生出一股气愤来,啥也顾不得了,张嘴就问道:“钱夫人可有事儿?”   回应他的却是三小子古怪的视线,“钱夫人?”   薛一然这才挪动了两下坐姿,咳了两声,“我们同辈,理所应当这般叫。你先说说怎么回事儿。”他冷静下来,就知道谢三能在现在这么心平气和地说出这个事情,证明没出什么大问题。   “就是钱老夫人在街上被一个遭老头调戏非礼,要我帮忙查查对方的底儿。”   “岂有其理,光天化日,天子脚下,竟然还有这种罔顾法纪之人,你找几个人抓去官府不就得了。”   “世叔,您别着急,这种事情不合适闹大,再说也没什么证据,且往后看。”   薛一然哼了一声,就没作声。   谢三拿眼瞧着,心说:这世叔真是装模作样呢,明明可在乎了,果然如传闻所说,世叔是求爱不得,被钱老夫人冷漠拒绝了。   想想钱老夫人的性情,谢三也是不禁同情了老傲娇的薛世叔一把。   “世叔,其实呢,您若是喜欢钱老夫人,小侄也是愿意帮您的。”   薛一然一听眼睛都要立起来了,“谁说我喜欢她了!明明是她……总之你莫胡说了,好好帮钱夫人把那老淫贼绳之于法了!”   “保证做到!”谢三嘿嘿笑着,“对了,世叔,您还没说找我过来什么事儿呢?”   被谢三话题给转的差点忘记正事儿,薛一然瞪了谢三好几眼,才不自然的哼哼了两声,“你也听说那什么了吧?”   “那什么?”谢三当然能猜到他说的什么,但还是故意一问。   “就是我求爱被拒那个传闻!”薛一然猛然站起身来,横眉冷竖,“三小子,你可别乱信传言,简直就是胡说八道没有的事情!”   “我知道,我明白。”谢三只好也站起身将他重新按回了座位,安抚道。   薛一然这才满意道:“你明白就好。”   “那世叔可还有别的事儿要交代小侄?”   薛一然又不自觉地挪动了两下,心虚地看向别处,“就是,安排我跟钱夫人见上一见。”   谢三听此,眼里都是坏笑的意味儿,“世叔,您早说嘛,想见几回,小侄都愿意帮忙。”   薛一然被他这么一说更不自在了,改正他的措辞,“就这一回。”这个三小子真是越来越不像话了,他不过是想跟钱夫人说清楚,怎的到他口中味道都变了!   谢三显然不以为意,期待薛世叔被打脸。   “行,包在我身上。”   “嗯,那你走吧。”   “世叔,您怎的利用完人就赶人。”谢三捂着受伤的胸口道:“起码留我一顿晚饭啊。”太傅府的美味儿……   “今日不做晚膳,你走吧。”   被无情回绝了……   于此同时,京城的安泰县,有一户陈姓人家,正爆发着一场激烈的交恶之争。   陈家宅子外头一名怒气冲冲的打扮存朴的妇人走了进来,砰的一声将院子的大门关上且带上门栓。   此妇人正是陈家儿儿媳妇儿容娘。   门上的动静引起了本在院子里说事儿的陈家父子的注意,见原来是容娘回来了,也就没在意了。   没想到容娘忽然化身一道影子冲了过来,直接把丈夫陈生扑倒在地,拳打脚踢,嘴里骂着:“畜生,畜生……”   紧接着就听得陈生被揍得嘴里发出哎哟哎哟起伏不断的痛叫声。   一旁的陈父惊呆了,一时反应不过来。   倒是在里头的陈母听着声响冲了出来,定睛一看,揍着儿子的竟然是儿媳妇儿容娘,她哪能忍得,直接开骂了,“好你个小贱人容娘,竟敢打我儿,我和你拼了,老头子还不快上——”   此时容娘已经打得差不多了,一听见婆婆的声音快速地站了起来,在他们扑过来的同时闪到一边,拔出了头上的银簪子指向他们。   一脸恨意,“就是你这个毒婆,卖掉了我两个刚出世的女儿!”   本还一脸凶神恶煞的陈母,一时有些惊慌,眼神左闪右躲,嘴里却越发大声道:“容娘,你在胡说什么,两个囡囡在你生下来就死了!”   容娘冷笑,呸了一口,“是死了还是卖了你们一家三口会不知道吗?”   “容娘,你今日毒打夫婿,明日是不是得打我这个老公公了。”陈父虽然也虚心,但也气盛,儿子都被打得鼻青脸肿了,他这个做父亲的能有什么脸儿。   “关着门打自家人,我也不怕人知道,我今天就是要你们交出我的两个女儿,否则咱们就鱼死网破。”   容娘比着银簪子恨不得插上他们的心口。   只一会儿,边上的屋里探出来七个小女孩的身子,皆瑟瑟发抖嘴里喃喃喊着:“娘……”   陈生捂着胸口,看向自己一水的女儿,此刻看着这些丫头片子眼睛是不会疼了,打算动之以情,说道:“容娘,看在咱们女儿们的面儿上,你先放下簪子,咱们有话好好说。”   “好好说?好好说什么!”容娘不止恨还有怒,“你现在终于知道她们是你的女儿了,之前整天喊着丫头片子赔钱货的谁啊!要不是我拦住,你们怕是巴不得把几个孩子都给卖了吧,还有脸儿和我说看在她们的面儿上!我们没什么好说的!”   容娘说到这里,转过脸对着几个孩子,狠了狠心说道:“孩儿们,从今以后我再也不是你们的娘了,今儿以后我们便是得分开了,你们也别怪娘心狠……”   “娘……不要啊……”七个女娃就在原地哭了起来,在这个家里,也只有容娘对她们好了……   但是容娘的心在知道两个刚一出世的女儿是被夫家谎称死了而卖掉的时候,就已经痛得无法呼吸,此刻已经不能对她们有所动容了,她再也不会为陈家付出半毫!以后是死是活,大路朝天各自走,老死不相往来!   “你们不必否认了,我容娘在你们陈家四年,生过两个孩儿,一出生就被你这毒妇告知死掉了,我是一眼也没见到啊,就信了你们是因为担心难过我才不让我看她们的话儿。我是瞎了眼儿才会信了你们啊……”容娘一脸泪水,她两个可怜的女儿啊,就这么被狠心的亲爹亲爷奶给卖了!   “现在看来就是老天有眼,才会让你们陈家断了根啊,哈哈哈哈哈……”笑中带泪。   此言一出,陈家三人脸色皆变。   陈生也动怒了就要上前,没想到容娘后退一步,拿起来早上她才砍过柴的柴刀举了起来。   陈家三人脸色是变了又变,贪生怕死的他们岂敢再轻举妄动了。   这会儿不想相信,也得相信一向勤快彪悍的容娘是来真的了。   容娘也知道她的两个女儿多半是没希望找到的,此时她只想脱离了这个魔窟。   “我要休夫,休了你这个畜生!”容娘一脸决绝。   陈母直接叫嚣了,“我呸,就你这样的,是我们陈家要休了你才是!”   说起来容娘是陈生娶的第二任妻子,陈生的第一任妻子生了七个女孩儿,在生第八个的时候难产死掉了。而容娘是个孤儿,陈家看在她勤快能干屁.股有大肯定也能生,还有就是不需要花多少银子就能娶到的,于是请了媒婆好说歹说求了这门婚事。本有些介意陈生的前任妻子是因为生了多胎难产而死的容娘,终是败给了陈家很有诚意的表象,同意了这门亲事。   容娘在嫁进陈家的三年里头生了两胎,两次都被告知是死胎,她是伤心欲绝啊,也愧疚没能为丈夫生下来健康活泼的一儿半女。却在方才得知原来自己的两个女儿都是被夫家一家人瞒着给卖掉了而不是死掉。就是前头的妻子生的七个女孩儿他们都争着要卖掉,要不是她拦着……   而这一切不过都是为了继承他陈家的香火,为了生出一个带把的男孩儿来。   容娘怒火攻心,恨意横生,陈家她是一刻也呆不下去了!   “今天要是不让我休夫,不给我两百两银子,你们一个都别想活着出去。”至于为什么是两百两银子,因为她知道这就是陈家的底儿了。她就是要掏空那爱财如命的毒婆的兜儿!   “什么,两百两!打哪儿去抢吧,我们哪有这么多银子给你!”陈母瘫在地上又叫又吼,“真是家门不幸啊,怎么会娶了你这个恨不得我们一家去死的婆娘回来啊……”   陈父心惊,面上却露出沉痛,“容娘,我知道你在我们陈家吃苦了,你若真想离开,爹可以让你们和离,只是两百两确实是没有的,你也知道……”   容娘朝前挥了一下柴刀,她天天干活儿本就一把力气,这才能吓到他们,“休夫没商量,两百两银子我知道你们是拿得出来,是想要命还是要钱,你们自己选好了!我容娘在这个世上无亲无故倒是不怕死!你们呢?我可就不知道了。”   这事关男人面子的事儿,原本弱懦妈宝的陈生倒是勇敢了一回,“两百两银子可以,休夫是万万不能!”   陈母在听得儿子的话儿哭得撕心肺裂,嘴里骂个不停。   容娘哼了一下,瞅着昔日的丈夫呲笑一声,“行啊,两百两银子,和离,你给我写和离书,签字画押,立下两百两银子和离是我应得的证据,否则今天你们都得死在这里!”容娘说完就朝前面的一块木头劈了下去。   木头碎了——   陈家人都是欺软怕硬的怂蛋,一见容娘这副没得商量不死不休的模样儿就不敢吭声了。   最后陈母磨磨蹭蹭去掏了老底儿,脸上比死了亲爹还难过,真叫容娘解气。   最终还是叫容娘如了愿。   容娘提着柴刀,拿到了自己想要的,临走时还是威胁道:“我告诉你们,今天都是关上门的事儿,要是传了出去,我没脸儿了,你们的脸儿也别想要了,这么多年,我别的没有,知道你们暗地里干了多少寒碜事儿就不好说了。”   陈家没几件她的好衣,不要也罢。   容娘跨出了陈家门槛,最后看了一眼那一排的女孩儿,将柴刀挥到了陈家的大门上,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   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够肥了吧^_^看我今天这么勤快的份上求评论啊宝宝们 第五十三章   谢三可谓是动作迅速, 第二日下午便将那老流氓的背景给查出来了。   陈贤, 京城人士, 家住沉余巷附近,有一家青楼产业,专干女人买卖的事情,在大宗倒不是违法, 因为都是自愿买卖,签字画押了卖身契的。   至于为什么调戏钱老夫人,听说最近有再婚意向。   谢三同情地看了钱老夫人一眼, 道出了调查结果。   唐晓乐听完简直要吐血, 你个老变态,想结婚找别人去啊, 我一不认识你,二没见过你的!   “此人不是什么好相与的,这段时间您怕是要多加小心了。”   “我知道, 强龙压不过地头蛇, 这人一看就是狡诈的。”   谢三见钱老夫人还是一副气不顺的样子,琢磨了一下, 才问道:“钱老夫人,您什么时候有空, 世叔想约您一叙。”   “你世叔?谁?”唐晓乐面露疑惑。   “就是薛太傅。”谢三好想捂脸。   薛一然?唐晓乐一下子想起了之前发生的事情,没什么好气地说:“他找我什么事儿?”   谢三尴尬了,“大概是想向您道歉吧……”   “道歉?就他?”唐晓乐狐疑。   “世叔还是很有诚意的,毕竟可能是误会一场, 您看?”谢三斟酌说道,边观察钱老夫人的反应。   她和薛一然的误会?他们之间不就是薛一然误会自己喜欢她吗?难道她要去解释一番?唐晓乐想着薛一然毕竟曾经也是自家恩人,自家大孙子又与薛家走得近,她也不好将关系搞僵吧?   “那行吧,你安排个时间。”   “择日不如……”   谢三话说了一半儿,就听得外头王婆子忽然大喊:“老夫人,不好啦,出事啦——”   唐晓乐与谢三对视一眼同时站了起来,朝外走去,正遇着急跑来的王婆子。   “怎么回事儿?”唐晓乐问道。   “就是那个糟老头提亲来啦!”王婆子一脸儿惊吓。   刚刚她应门打开,一见那花花绿绿的丑老头儿眼睛都快跟着绿了,哪知丑老头儿一张口就是:今日上门来想向老夫人求亲!这种场面她第一次见,吓得都哆嗦了,连忙把门一关将丑老头儿隔绝在外面。   谢三憋住了笑。   唐晓乐绷住了脸,气场全开,朝自家关闭的院门走去。   此时春宝、小周、玉竹、马婆子都在门后守着呢。   唐晓乐示意他们开门。   陈大爷这次是一身喜庆紫红,倒是换了一顶新帽子,还是墨绿色的。听见钱家院门打开的声音,就快速从手下手里抢过来一束红色鲜花。咧着他那口特别耀眼的黄龅牙,在瞧见唐晓乐的霎那,那肿得都快看不见眼珠的眼里居然有光,仿佛一下子迸发了。   扬声就道:“唐夫人,请接受鄙人的求亲——”   唐晓乐的气场在对方涂着一层厚厚白/粉的脸中消失殆尽了,一个没忍住转身扶着门角吐了!   所有人都被震撼了——怎么会有相貌如此……丑得如此……脱俗之人……   陈大爷像是没看到似的,继续往下说:“唐夫人,这是鄙人带来的聘礼。”说完转而呵斥带来的手下们,“你们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快抬进去!”   陈大爷带来的聘礼堆了整个门口,下人们一听纷纷抬了起来。   竟想强行下聘!   王婆子等人开启抵挡阵型。   唐晓乐猛地擦了一把嘴儿,跑进院里,端起井边的一大盆脏水冲了出去,就在大门口往前一泼,正中目标人物。   陈大爷的那顶墨绿帽子终是抗不住脏水的冲击力,歪了两下掉到了地上,露出来陈大爷脑袋上的一方地中海。   都这么丑了,竟然还是个秃子。   “哈哈哈哈……”全程壁花似旁观着的谢三实在忍不住了大笑出声。   一直笑眯眯的陈大爷脸色顿时阴沉了下去,弯腰捡起来湿了的帽子重新戴上。   他多年混在龙蛇混杂的地方,自然知道笑着的人是不好惹的谢三公子。但对钱家这种没根基的小门小户却是不怕的,即使与谢三公子这样的人交好。   说起来陈大爷为什么会看上唐晓乐,一个是地点便利,还有一个就是唐晓乐经常出来遛弯,就不免被注意到了,对她身上带冷的气质喜欢得不得了。他本就做女人的生意,什么样子的年轻美人儿没见过啊,就偏爱半老徐娘了。私下里调查了一番,还没来得及出手呢,薛太傅求爱钱老夫人的传闻就先来了。陈大爷生怕被捷足先登,果断现身整了这么两出。   这会儿,被羞辱了的陈大爷忽视了笑话他的谢三,怒火直对唐晓乐开,“唐夫人,鄙人看得上你是你的福气,别给脸不要脸了啊!”   “我去你妹的福气!”唐晓乐终是爆了粗口。   当然陈大爷再没机会放出什么狠话了,因为被王婆子等人一盆接一盆的水给泼走了……   在此之后唐晓乐陷入了深深的自我审视当中,她是得有多倒霉才会吸引了这么朵格外烂的桃花。   看足了戏的谢三,在离开前,再三提醒了唐晓乐一家务必要多注意提防陈大爷的报复。又约定了明日与薛一然的会面。   唐晓乐现下其实是没什么心思的,但还是答应了下来。   次日,见面地点:仙鹤楼包间。   此时只有谢三与薛一然二人。   谢三正与薛一然说着昨日唐晓乐被求娶强下聘一事儿。当然他多多少少将事件修饰美化了一些,为了接下来的话儿。   “世叔,您看,钱老夫人如今魅力尚在,之后肯定还会有很多想求娶之人,就是这个陈贤怕也不会轻易罢手,唉,如果钱老夫人没有过硬的靠山,不同意对方的强求,陈贤肯定是要报复的,钱老夫人哪里抵挡得住啊。”谢三一副为唐晓乐分外担忧的样子。   薛一然是听进去了,他想以钱夫人那样的妇人哪里会从了那个糟老头陈贤。   谢三见薛世叔沉思,点到为止。   不一会儿,唐晓乐带着玉竹踩点而来。   谢三为两人寒暄了几句,就对玉竹使了眼色,两人一前一后走了出去,留下薛一然与唐晓乐二人独处一室。   唐晓乐倒没觉得有什么,毕竟是他们两个人的事情,不叫外人知道也好。   可是嘴唇紧紧抿在一起的薛一然却不同了。他一生经历的女子少之又少,几乎是没有,更何况是单独在一起。可想而知他此时紧张又别扭的心境了,直接体现到了生理上。   唐晓乐喝了一口茶水,对一脸神色莫测的薛一然道:“太傅大人今日约我,是有何事情要说?”   薛一然紧绷着脸,抖着腿儿,咳了几下才开口,“钱……夫人。”   唐晓乐闻着称呼奇怪地瞧了他一眼,等待下文。   “我……上次的事情……”   唐晓乐继续看着他。   薛一然腿儿不自觉抖得更厉害了,“我是要与你说清楚的。”   唐晓乐看着他那张故作自然的脸儿,乐道:“你说。”   薛一然拿起桌上的茶杯似是壮胆猛然喝了一口,口不择言道:“我那日是酒后唐突,你莫在喊我薛老太傅了,你心悦我一事,我也就不计较了。至于你被陈贤求亲一事,你莫要怕了他就应下,作为诚意,我会派人手保护你的。”   唐晓乐听他一言,实在哭笑不得,“太傅大人,难道不是全京城的人都知道是你心悦于我,求爱被我拒绝了吗?”   “怎么可能!那都是胡说的!”薛一然瞪着眼反驳。   “是咯,你都不可能心悦我,我又怎么可能中意你呢。”唐晓乐话一脱口,才惊觉这话里头给人听着的意思就不太对劲儿。赶紧正了正脸色,又道:“我知道我们是互相没有产生感情的。”怎么越解释越觉得不对?   但已经来不及了,因为薛一然被绕的,已经翘起了傲娇的尾巴,一脸儿我懂得的样儿,连刚刚浑身的紧绷感都忘记了。   劝道:“钱夫人,我不会喜欢你的,你就不要喜欢我了。”   唐晓乐再次解释:“我不是这个意思,总之就是你不要认为我喜欢你,我没有喜欢你。”   哪知薛一然还是一副迷之自得的神情儿。   唐晓乐气结,“既然话都说开了,就不久留了,我要走了!”   “钱夫人,且慢。”薛一然刚刚自信心膨胀一下子消散了紧张,脸皮也跟着厚了起来,“我是想问下,你那儿可还有果酒,我可否与你购买?”   “有钱了不起啊,不卖!”唐晓乐不高兴,站起身就走了。   薛一然一脸茫然……   而后谢三走了进来,“世叔,您怎么惹钱老夫人不高兴了?”刚分明是很生气地走了吧?   薛一然摇着头,“女人心海底针啊。”他也想知道为何啊。   ……   七月初七,乞巧节。   小周不知道哪里采来的野花,扎得牢牢的一束送给玉竹,被玉竹拒绝了,正伤心着。   宅子里,大家都只好当做没看到。   唐晓乐不禁想到,她和王绍的第一个情人节。   王绍本就不是浪漫之人,送给唐晓乐的,是一份巨额人身保险合同。   如果王绍发生意外,受益人就是唐晓乐。   就是因为王绍的难能可贵,唐晓乐在看到薛一然顶着与他相似的面孔,才会越发的不忍直视,却又不排斥靠近。 第54章 第五十四章(修)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君虽然是修了整章,但前大半章内容结果大致相同。所以已经看过的宝宝们,不嫌弃的话可以从头再看一遍。其他宝宝可以直接看后半部分。谢谢大家体谅,么么哒。   沉余巷的钱家宅子里今日格外的热闹。因为去往明城四个多月的苏云舟终于回来了, 同时还将钱家一干人也给带来了。除了王雪乔和陈家升留在明城看家外, 还有钱书宁、钱书宇要上学堂也没法过来。钱老大夫妇、钱老二夫妇带着小女儿钱善、钱瑜带着两个儿子, 还有钱慈和钱莺姐妹俩个也来了。一大早热热闹闹挤满了宅子。   钱家人一路观光, 尽管疲惫得很, 个个情绪都还高涨着。一见着唐晓乐,大家都齐声喊道:“娘!”“奶奶!”   唐晓乐惊喜又错愕地看着他们,“怎么要来都没有提前给个信儿?云舟呢?怎么一转眼人都不见了,得快些去找找客栈才是啊。”一年多不见的钱家人, 她的心情自然也很欢快, 只是宅子太小, 这么多人根本住不开, 就不得不操心了。   钱老大笑道:“娘, 云舟已经出去安排了。我们都计划好了,就让书恒留在这边和书应一块儿住。其他人都住到客栈里去。”   郑氏已经在宅子里看了一圈, 都没找到大儿子。就是钱莺也在找她爹呢。钱老三和钱书应二人刚出门不久, 是以得等到下午回来才能碰到面了。   厨房那边马婆子见主人家来了这么多人,赶紧招呼春宝、玉竹打下手, 好准备午膳。王婆子则带着小周出门好买一副桌椅回来。   很快, 买了桌椅回来的王婆子还带了些京城的零嘴儿,几个孩子可高兴了,围着唐晓乐吱吱喳喳了起来。   待开了午膳, 早就饿了的钱家人都不客气地敞开肚皮吃了起来。唐晓乐才有机会问到钱老大他们怎么都来了京城。   “娘,您可记得过几日是什么日子?”钱老大不答反问道。   “什么日子?”唐晓乐没想起来,不是刚过了八月节吗?还能有什么节日?   “八月二五啊, 娘!”钱老二叫道。   唐晓乐还是迷茫,就听得二孙女钱莺脆生说了,“奶奶,您要过五十大寿啦!”   “咳咳咳……”唐晓乐闻言不幸被呛了一口大咳了起来,好在旁边坐着的大孙女钱慈给她顺气。   “没事……没事了。”唐晓乐摆摆手,问道:“所以你们就是为了给我过寿才来得京城?”   “娘说来京城都会有大出息的,我们也要来见见世面,还要多玩儿一段日子呢!”已经快六岁的钱书恒快人快语就把她娘的话儿给道出来了。   吃到一半儿的钱瑜顿时僵住了,怒瞪了大儿子一眼,才尴尬地说:“娘,你们都来了一整年了,家里边儿能不想您和三哥吗?再说了,好不容易来了一趟京城怎么也得逛逛吧。”   唐晓乐一下子大受打击已经没了兴致,任谁知道自己三十出头的年纪就要过五十岁生日了能高兴得起来啊。她现在巴不得没这回事儿呢。数了数日再过三四日就到了,虽说钱老大他们能有这份心,钱老夫人应该会很欣慰,毕竟以往这些儿女谁会记得她的生日啊。可她唐晓乐不是钱老夫人啊!   泄气般开口,“也不用咋过,一家人吃个团圆饭就可以了。”   “那怎么行,娘,五十岁可是大寿!”钱老大反对道。   唐晓乐就随口问了,“那你们想怎么给我过寿啊?”   “这……”钱老大和钱老二才讪讪地看了彼此一眼。   显然他们有心给她过寿,却都没计划过,唐晓乐幽幽地扫了他们两眼,只凉凉道:“先吃完饭再说吧。”   “……”   到了下午,钱老三和钱书应前后回来了。   见到了久别重逢的家人,钱老三还以为自己做梦呢一下子给愣了,直到钱老大和钱老二朝他喊了声:“三弟。”他才手舞足蹈地兴奋起来,“大哥,二哥……”   钱莺揪着钱老三的衣服,“爹……”   钱老三的笑脸在看到女儿更是惊喜交集,“莺儿!”看着快十岁的女儿离去年都长高了不少,他感到心里边的情绪很是复杂叫他形容不出来。   父女两个相对无言,倒是郑氏和钱书应母子两个热泪盈眶。   第二日,唐晓乐就放了钱老三的假,专门让他带着钱老大他们去见见京城的世面。对于京城有哪些好玩儿的地方钱老三多少还是知道的,虽说他现在已经有别于曾经的胡作非为,也因为囊中羞涩,加上经历过一场暗恋失败后,性子就成稳了不少,成日里规规矩矩在铺子里工作,但一到休沐的时间还是很撒欢的。可见这几年里钱老三是有在成长的。   苏云舟早上没着急着出门,而是和唐晓乐说了回明城一趟的收获。明城的产业因为有钱管家坐镇确实如同他们寄来的信上所说没有什么大问题,账目也都对得上。但是苏云舟在见识到钱家的顺来客栈后就有新想法了。唐晓乐原本是觉得目前手里头不差银子就好,但是苏云舟觉得以顺来客栈的特色完全可以经营成连锁客栈,先在京城里把名声打造出去。   说来苏云舟跟在谢三身边也有四年了,唐晓乐相信以他目前的能力是可以独当一面的。既然他感兴趣,唐晓乐也乐得掏银子支持。但京城不比其他地方,他们想在京城里立足,做一番大生意,没有谢三确实不行,这个项目还是得有他参与。   末了,唐晓乐将苏云舟的卖身契还给他,只道:“我一直把你当作是钱家的一份子,如今你已有所作为,我便还你自由之身,以后是去是留皆由你自己决定。”   “老夫人……”苏云舟瞬间红了眼眶,感激道:“只要您不嫌弃,我自然还是要留在您身边的!”   一直到了午后,钱老三一行人才欢声笑语地回来,唐晓乐刚午睡醒来不久,二孙女钱莺就自己一个人摸来了她的屋里。小脸儿上却是没有刚玩回来的欢愉神色,反而很是犹犹豫豫地提出了要留在京城学医术的想法。   唐晓乐既意外又惊奇,拉着她的小手问她原因,哪知钱莺一下子哭得让她心疼不已。原来是年前王雪乔病重了一次,吓坏了她。小小的人儿自此就有了当一名大夫的志向。只是在这个年代想要当一名女大夫可不容易,唐晓乐自然不会贸然答应。   “莺儿,这个事情得你娘同意才行啊。”这次王雪乔没来京城,唐晓乐知道她是想叫钱莺能和钱老三好好相处一段时间,不然哪里舍得分开。现在钱莺想留在京城,一想也知道她不会答应。   钱莺摇头,“娘不会答应的……娘只想让我当大家闺秀……”   唐晓乐不忍她失望的小眼神,只好答应她会写一封信和她娘好好说说。私心里,她也认为,小孩子从小就能给自己定志向并且拥有执行的想法是好事儿。   钱老夫人要过五十大寿,谢三是第一个知道的,琢磨着去了一趟太傅府跟薛世叔把这事儿给说了,并且委婉地提醒他要记得送礼,能讨得钱老夫人开心才是。   薛一然摸着下巴,还有些回不过神来。钱老夫人竟是大他五岁,五十岁可是大寿,想想再过几年他也……就哆嗦。   总之,向来认为自己天生丽质的人,是没办法承认和接受自己已老这个事实的。   薛一然感同身受,一时同情了钱夫人一把,心情也就萎靡了些。站在案桌上良久,便抬手作了一副字画。   八月二五,钱家在仙鹤楼包了一个包间,点了一大桌子好菜。一家人开开心心跟过年儿似的。孩子们除了两岁多的钱书厚都准备上了寿礼,大大小小,贵不贵重不重要,礼轻情意重。唐晓乐这时才抛弃了五十岁的硬伤,真正开怀起来。   才刚要开席,门就打开了,是晚来的苏云舟,手里还提了不少好东西。   “老夫人,这是薛太傅送给您的寿礼,这个是三公子的,这是婉姑姑的,还有这个是丞相夫人派人送来的。都被我半路上接来啦。”苏云舟笑嘻嘻为手里的那些贺礼介绍道。   而钱老大等人在听到“薛太傅”“丞相夫人”几个字眼皆惊到了,很快将自豪表现在了脸上,果然是他们厉害的娘啊!   “奶奶,还有这个,是薛靖文托我给您祝寿的。”钱书应这才想起来,暗暗吐着舌头,差点对不住薛靖文了,幸好,幸好。   ……   办过了钱老夫人的寿辰,钱家人就开始了京城游一行,也为过段时间回去明城做准备,想去买些特产和新奇玩意儿带回去。钱慈和钱莺姐妹俩昨日里逛过了一天今日就没去了,而是和唐晓乐呆在堂屋里瞎聊。   这时,苏云舟带着谢三回来了宅子,想和唐晓乐商讨开客栈的事情。   刚才还听到苏云舟在院里喊呢,没想到一下子就出现到了堂屋门口。   钱慈抬眼看过了门口的两人,十三岁的她知道已经懂得了人情世故,礼貌地见过了客人就低着头带妹妹钱莺迅速离开了堂屋,把位置留给他们议事。   就在她们经过门口时,谢三的视线不禁追着女孩儿瘦长的身影而去,抬手覆着胸口,只觉得她刚刚看他的那一眼,仿佛是羽毛轻轻拂过了心上,痒痒的。这种莫名的悸动让他怔然了好一会儿,直到苏云舟出声叫了他,他才抛开这种令他觉得心慌的感觉议起事来。   就这样一直过了十来天,前面几天大街小巷的逛,后面就都留在宅子里陪着唐晓乐,一直清静的唐晓乐不免感到吵闹,只好带他们去晃悠了几间铺子。钱老大他们也算是过完了来京城的整个假期,毕竟家里的摊子离不得人太久,主要也是京城路程实在是太过耽搁了。   终于到了他们回明城的前一天,钱瑜囔囔着要再去一趟碧渊阁,把上回舍不得买的首饰买回来。唐晓乐只好让玉竹跟着去了。   钱瑜高兴地把趴在她腿上二岁多的小儿子钱书厚抱了起来,一起带了出去。心满意足买到了看上的首饰,玉竹在后边给她结账,她先抱着儿子走了出去。哪知才跨出铺子门口没走两步路,手上徒然一轻,跟着是钱书厚哇哇大哭的声音。   竟是一个蓬头垢面衣衫不整披散着长发,面庞肮脏得看不出原来相貌的乞丐一把从她的手里抢走了小儿子,一阵风似地跑走了。   钱瑜愣了瞬间就疯狂地追了上去,嘴里大喊:“抢孩子啦——把儿子还给我啊——”   但最终,减肥还算成功至今仍有一百五十斤重的钱瑜哪里追得过跑得飞快的乞丐,即使加上后边反应过来的玉竹也没能把人给追到。   钱瑜无力地瘫在半路哭得撕心肺裂,脑子里全是恐惧的空白,还是玉竹焦急着使出了浑身力气才把人拉回了宅子。   钱书厚被乞丐当街抢走的消息刹那间震惊了全家,唐晓乐立马命人去官府报了案,接着一家人商讨起了对策。 第55章 第五十五章   光靠官府的力量肯定是不够的。当天唐晓乐就发动了钱老大等人及家里的下人都上街去找, 特别留意乞丐会呆的地方。还将正在外面做事儿的苏云舟叫了回来, 让他去请谢三帮忙, 并且带上她的手信儿去丞相府找冯溪也帮忙寻人。孩子们及钱瑜则和她呆在宅子里等消息。   一直到了天黑, 家里的人都陆续回来了, 钱书厚还是下落不明。第二天接着上街找了一天,还是一无所获。到了第三天,谢三和冯溪那边也是没有消息传来。   钱瑜已经哭得没有眼泪了,整个人像是痴呆了般, 嘴里喃喃自语, 仔细一听也知道是些责怪自己的话儿, 要不就是求老天爷保佑小儿子平安归来的话儿……钱书恒是个聪明明白事儿的孩子, 这会儿不再熊了, 乖乖呆在母亲身边陪伴着。   唐晓乐无奈,再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所以她决定先让钱老大他们回明城去, 毕竟他们再呆下去也帮不上什么忙, 反而是明城那边缺不得他们。   这三天钱瑜已经是住在了宅子这边王婆子给收拾出来的客房里,所幸就一直住下去, 直到孩子找到为止。同时留在京城的还有钱书恒和钱莺, 前者是留下来陪钱瑜,后者则是自己提出来的,不然唐晓乐已然将她想留在京城里学医术的事情忘记了。最后唐晓乐才书写了一封信叫钱老大他们带回去给王雪乔。   至于钱书应, 唐晓乐没叫他请假,照样去书院读书,为了不叫他跟着瞎担忧, 还鼓励他下学多去薛府找小面瘫脸儿补课。   钱家人要回明城的事情,谢三在第一时间就得到了消息。飞快托身边小厮带话儿过去给唐晓乐,言明要借出三辆马车,并且自告奋勇送钱老大他们去码头搭船。   家里边为了找小孙子的事儿都焦头烂额了,正好有个人给做好了安排,唐晓乐自然感激不尽愉快笑纳了。   第四天一早,谢三就带着马车等在了沉余巷口,还派了几个小厮帮忙搬行李,才将人送去了码头。如果此时唐晓乐有那个心思的话,就会发现今日的谢三装扮得格外年轻帅气。   而苏云舟和小周则出去找乞丐的窝点,希望给些好处能套出点儿有用的消息。   唐晓乐思来想去,总觉得这个乞丐出现得有些蹊跷,莫不是专门盯着她家的,不然怎么会那么巧就抢走她家的孩子呢?   这么一分析,她忽然想起来两个月前那个对她求婚不得的丑老头儿陈贤,本以为会遭到他的报复,没想到一直没有动静,难道是在这儿等着了?又想到那个陈贤本来就是做人口买卖的,想要卖一个小孩儿又有何难的呢?   心思一动,唐晓乐就再也阻止不了自己想下去了,钱书恒已经失踪第四日了,再晚些恐怕凶多吉少。   是以唐晓乐等不及了,叫上王婆子到外边雇了六个强壮有力的汉子,又喊上春宝、钱老三还有玉竹,交代了王婆子、马婆子在家照顾钱瑜还有两个孩子,一行人就往陈贤家门口赶去。   在唐晓乐三催四请下,陈家门卫才进去通传。好一会儿,陈家大门终于大开。陈大爷怀抱着美娇娘款款而来。而这美娇娘一看就是上了年纪的妇人,比唐晓乐还美上几分,正柔若无骨地躲在陈大爷怀里。   陈大爷还是花花绿绿的打扮,一张丑得出奇的五官仍旧没有变化,而美妇人则是一身娇嫩色的着衣,精致的妆容衬得她年轻不少,只是这一深一浅、一丑一美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在门外的唐晓乐等人一见恨不得糊住了双眼,深深觉得辣眼睛。   “哟,这不是钱老夫人嘛,找鄙人有何贵干啊?”陈大爷扬着下巴,摸着美妇人的小手,十分怡然自得。   唐晓乐的眼睛都快抽了。一般的糟老头都喜欢小姑娘,陈贤的特别爱好却单单喜欢上了年纪的妇人。此时又听得他转变了自己的称呼只觉得作呕。但现在不是在乎这些的时候。   “陈老爷,明人不说暗话,我今日前来,是因为我家孙子失踪一事儿,我想这几条街道可都是您的地盘,您多少会清楚点儿。所以才想找您出来打听打听,望您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噢?你这打听的方式特别啊。”陈大爷扫了她身后的五六个壮汉,道:“带的人可不少。”   “陈老爷,您别是误会了,他们都是我请来帮忙找孙子的,因为没找到,才正好一起过来了。”   唐晓乐的话儿说得好听。但陈大爷哪里会听不出来她的意思。不就是怀疑他派人抢走了她家孙子嘛。   头一天钱家孙子被乞丐抢走,陈大爷就得了消息,抱着美人儿可是幸灾乐祸,果然老天爷是看不过眼他被拒绝在给他出气呢!   但是这件事情还真不是陈大爷干的,道上的人都知道他是做女人买卖,同样他不做孩子买卖也是众所周知的。小人物再阴险再狠毒,坏事儿做多了,也会怕遭报应,是以陈大爷自知子嗣艰难,断不会做孩子买卖的事情的。   当然陈大爷也不是没有想过要报复唐晓乐的,只不过头几回都被人挡了回来,陈大爷派人一查,原来是太傅府的人。   没想到这薛太傅竟然真的看中了那个敬酒不吃吃罚酒的钱寡妇。大丈夫能屈能伸,断不能偷鸡不成蚀把米,薛太傅不是他可以得罪的人。陈大爷沉思过后就此歇了和薛太傅抢女人的心思。   此时,陈大爷笑眯眯地摸着美妇人的脸蛋儿,才不紧不慢地说道:“钱老夫人,我也不和你拐弯抹角了,你孙子的事情可不是鄙人干的。再给你指条明路,去找找薛太傅,他可没少在你身边安排人手啊,指不定你还得罪了什么人呢?哼!”瞧,大爷心地善良着呢。   陈大爷说完翻了个大白眼,才搂着美妇人转身回了自己宅子里,陈家大门吱呀一声跟着关上了。   “娘,他这是什么意思啊,关薛太傅什么事儿啊?”钱老三被陈大爷说得一头雾水。   唐晓乐也不明白那陈贤是个什么意思,难不成是在挑拨离间?但既然陈贤直接表明不是他干的,还给她指了条路,就姑且先相信他吧。   接着,唐晓乐给了那几个壮汉结算了银子,就让人散了。又开口做了安排,“老三,这儿没什么事情了,你先回铺子里干活儿去。春宝,你回宅子里等云舟他们的消息。玉竹,你和我去太傅府一趟。”   另一边,谢三目送了钱家所在的船只离开。   良久,身边的小厮实在受不了自家主子越来越深邃的眼儿了,忍不住提醒出声,“公子,该回去了……”   谢三不过有些失落,幽幽收回视线,才问道:“那个乞丐找得怎么样了?”   “城里都派人找遍了,像是跑走后就凭空消失了一样儿,根本没这个人。”   “这就奇怪了。可找到他消失的地方了?”   “还没找到目击的人。”   “那就继续找。”   “是。”   同样,丞相府,冯溪那边派出去的手下们也没有找到那个乞丐。   唐晓乐到了太傅府,明叔把人请了进去,先上了茶点才去书房报备给老爷。   薛一然大惊:“什么,钱夫人来了?要找我?”   “是的。”明叔是个好老仆,不然应该能直接怼他:来太傅府不找您找谁?   薛一然不由自主背着手踱来踱去,“可知所为何事?”   “大概是为了她孙子失踪一事。”明叔依然面无表情。   “她孙子失踪了!”薛一然依然震惊。   明叔没再搭理他,只说了一句人在堂内等他,就转身走了。换个人还得怼他:你派去保护钱夫人的手下不是早就把这件事情禀报了,就是谢三公子前天也来过府里提到了这件事。   所以对于时刻有健忘症的人还是少理会吧。   薛一然走来走去磨磨蹭蹭,这才走去了正堂。   此时,坐了好一会儿的唐晓乐已经是坐立难安。   这是她第一次来太傅府,而太傅府却是和她想象中有点区别的,好像是太过冷清了点儿,像没几个下人似的。不过仔细一想,以薛一然那个不讨喜的性格,也算正常吧。   还好,薛一然在她耐心快磨没的时候出现了。   薛一然别扭的看了她一眼儿,才坐到了主位。   唐晓乐可没有闲情想别的,见他过来就直接开口了,“太傅大人,我听说你派了人在我周围可是真的?他们一直到现在还在吗?”   薛一然一愣,有些莫名地回道:“上回在仙鹤楼同你说过这是我的诚意。”心想,这钱夫人记性可真不好啊,他都还记得呢。   唐晓乐又问:“既然他们一直在我周围,可知我们钱家是否在最近有不经意得罪了些什么人?”   “这……他们没与我提过。”薛一然迟疑地回道。   (被派去的两护卫:就算提了,您能记得?)   “那就请太傅大人帮忙问问吧,我想知道是不是因为得罪了什么人,才被报复抢走了我的孙儿。”   薛一然见她心急的模样儿就有些不得劲儿了,说道:“这个不是问题,我会叫他们一起帮忙找人的。”末了,又加了一句:“你莫要太担心了。”   被派去的两个护卫,一直深深觉得只为了防着陈大爷那种小人对他们而言是很屈才的,不过如果是为了保护将来可能是主母的人,他们就认了吧。现在任务换成了找乞丐,呵呵,难道他们的职责不是保护老爷吗!这么屁点儿事怎么也轮到了他们干了?   似乎除了两个当事人外,所有人都把他们联系到了一起。 第56章 第五十六章   钱书厚失踪的第六天, 那个抢走他的乞丐仍然无影无踪。到了下午天还未黑的时候, 薛一然派去保护唐晓乐的那两个护卫提溜来一个尖嘴猴腮的男人。等唐晓乐收到已经找到乞丐的消息时, 沉思了许久决定先不和钱瑜说, 自己带着玉竹和小周赶去了太傅府, 她到的时候谢三已经在那了。   唐晓乐疑惑地看向那个跪在他们面前瑟瑟发抖苦苦哀求的灰衣男子,怎么也不像是个脏兮兮的乞丐。   她猜想得没错,此人确实不是个乞丐,而是一个赌徒, 外号庄瞎子。   庄瞎子从十几岁的时候就好赌, 如今三十而立仍是嗜赌如命, 为此一身赌债倾家荡产, 媳妇儿跑了, 唯一的孩子更是被他卖掉,成了孤家寡人一个。口袋空空, 饭都时不时地吃不上, 可他还能手痒着去赌,后来干脆想了个招儿, 装扮成臭乞丐上街乞讨, 要不就是坑蒙拐骗,小偷小摸。   出事那天,说起来也是钱瑜撞上了庄瞎子手头里连个买馒头的子儿都没有的时候, 他正好走着走着往前一瞧,就看见了一身肥肉的钱瑜,视线再移到了她怀里抱着的孩子, 临时起意,一不做二不休上前一把抢走孩子就跑。回窝里改头换面,当天就把孩子给卖出了几两银子。   这也是为什么,在“乞丐”这条线索上,都过去几天了谢三和冯溪派出去的手下都没有找到人的原因,倒是薛一然的两个护卫一分析就着。   既然找到了庄瞎子,人贩子就不成问题了。但即使是这样,找孩子也远没有那么简单。因为孩子在人贩子运往其他地方的途中就被人给买走了。   抓来的几个人贩子支支吾吾语无伦次,最后只得出了是个看着三十左右的女人买走的,因为当时钱书厚哭闹不停惹得人贩子烦躁不已,正巧那个女人经过提出要买走孩子,被孩子搞得头疼的人贩子脱手了麻烦还能挣钱,二话不说就高高兴兴一手交钱一手交货了,至于那个女人长成什么样儿,他们真没记清楚,以至于现在想找画师画出对方的长相都做不到。   人贩子没说,唐晓乐知道小孙子肯定是受罪了,那个女人搞不好就是看不过去才买走了孩子。   当天夜里,庄瞎子和人贩子几个都被扔到了监牢里。   也就是说,线索到这边断了。   之后在人贩子途经交易的那一带来来回回也找了几次,最终还是失望而归。   有了薛一然、谢三还有冯溪的帮忙,虽然小孙子还是没有找到,但是这人情还不还得上暂且不提,答谢是不能少的。于是唐晓乐用了一天的时间,在王婆子的陪同下置办了谢礼,又拿出了从明城带来她一直珍藏着舍不得喝的一坛桃花醉,两坛葡萄酒。一一分配好了,才让苏云舟和小周送去太傅府、丞相府和谢三那儿。   明叔将钱老夫人送来的谢礼往薛一然桌上一呈,他便眼前一亮,一眼就瞧中了两坛子果酒。隐约记得上次在仙鹤楼时他想向钱夫人买时,莫名被她拒绝了。怎的这次就送来了?她竟是记得他好这果酒呢。   这般想着,薛一然一下子出神了,思绪似乎飘到了很远很远……   一个月的时间很快过去了,一直减肥瓶颈的钱瑜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瘦了一大圈,下巴都尖了。整个人性情大变,再也不若以往的精气神,而是沉默寡言,时常双眼无神一发呆就是大半个时辰,可把钱书恒吓坏了,瘪着嘴都不敢哭出声来。   算算时间钱老大他们应该刚到达明城不久。也不知道陈家升这个当父亲的知道后会急成什么样儿。可是事情到了这里,虽然人是还持续地找着,但是太久了,以至于大家都没抱希望了。   唐晓乐揉着眉心,就怕钱瑜再这般下去会闷出毛病来。还有钱莺的事儿也是一项麻烦。   正头疼着,冯溪那边就传了信儿过来,要约她单独出去逛街。唐晓乐也想散散心就如约出去了。   两个上了年纪的妇人,身边没跟着下人,手挽着手,逛遍了京城的旺街,就好像恢复了在现代时shopping的感觉一样儿,两人浑身都充满了劲儿。手上挂满了战利品,累得东倒西歪。又行至冯溪早就定下的月满楼包间,才得以喘息。   冯溪倒在包间的榻上,大伸着懒腰,“我终于觉得活过来了!这种感觉有多久没有过了,好久了……”   唐晓乐歪在椅子上,想起了以前和许多钱购物不手软疯狂刷卡的日子。   “我真是太难受了,难受到不行,今天才有了一种解放的感觉。”冯溪又说道。   唐晓乐看向她,印象中冯溪一直都是嘻嘻哈哈的样子,原来也有烦恼的时候。   “你小孙子还没找到吗?”冯溪直起身站了起来,走到门边问了一句。   唐晓乐叹了口气,“还没有……”自从找到了人贩子,冯溪那边的人手,唐晓乐就让撤回了。   冯溪没再说什么,打开门往外面探身出去,吩咐店小二上菜。   “逛了一天的街,是时候补充体力了。”冯溪走了回来,坐到唐晓乐的对面,朝她嬉笑道:“没想到你年纪一大把,体力倒是不错啊”   唐晓乐白了她一眼儿,“你年纪也不见得小。”   冯溪顿感失落,“是了,都老了,就怕这身皮囊皱了,这些天都没心思保养。”   “你这是有烦心事儿?”唐晓乐见她如此,张了张嘴还是问了出来。猜想她今日约她单独出来购物,是想抛开不开心的事情吧。   “可不是吗?不是说女人不开心就去购物吗,可购物完还不是该怎么样就怎么样,一点儿也没改变啊。”冯溪脸上尽是惆怅。   “我不介意帮你分担分担。”唐晓乐迟疑了下说道。   冯溪瞧她一眼儿,又低下了视线,“你知道我有个女儿吧,也对,说起来和你们钱家还有些渊源,你怎么会不知道呢。”   “你女儿我是知道的,是我家老三的女神。”   冯溪哈哈笑了起来,“钱老三啊,那个傻小子,看见我家兮漫就走不动了。可惜了,如果兮漫能喜欢上钱老三我也认了,可就是忘不了她那个混蛋前夫……”   宋兮漫几日前生了场大病,差点没把冯溪愁疯,暗地里把蒋洵那个王八蛋骂到了尘埃里去。这是心病,冯溪也知道,只能女儿自己想开才能获救,就是想不开才会生病。她能怎么办啊,恨不得代女儿病一场。   好不容易病好了,却是将她和宋言还有芷儿都赶出了房门,说要自己一个人静一静。所以冯溪当下就约唐晓乐出来血拼了。   月满楼布菜倒是快,店小二的手脚也利落,一桌子菜色齐了又上了一壶女儿红。   冯溪站起身倒满了两杯酒,“来,今日不醉不归。”   唐晓乐闻了闻酒香,干下了一杯。   最后,两人菜没少吃,酒也没少喝。幸好唐晓乐酒量不错,此时只是微醺,倒是冯溪已经喝得东倒西歪。唐晓乐怕她摔到地上,就把人扶去榻上躺着。   只听冯溪口里还再说着,“你说兮漫怎么就不能像像他娘我啊,那么死心眼做什么啊……”   可也许就是像足了冯溪呢,不也一直深爱着宋言……而她呢,是从什么时候起就不再说“爱”了呢?是方阳劈腿的时候吗?   那么多年都没再想起的名字忽然冒了出来,唐晓乐觉得有些可笑。   她也确实笑了,摇了摇头,走出了包间,打算去让掌柜的叫个人去丞相府通知派人来接冯溪回去。   唐晓乐搭上扶手下了楼梯感觉有些飘,头重脚轻的,女儿红后劲儿大,她果然也是喝多了呢。   走到柜台,唐晓乐与掌柜说完叫人去丞相府的事情,还想说再请个人去自家宅子,好有个人来带她回去会安全点。还没开口呢,后边就听见有人喊了她,“钱夫人,你怎么在这里?”   薛一然才刚踏进月满楼,本是想来买点月满楼的招牌点心回去的,没想到会在这里碰到钱夫人,于是张嘴问了出来。   唐晓乐转过身,看着他的面容却是晃神了,喃喃出口,“王绍……”   薛一然没听见她说什么,倒是看到她双眼有些迷离,脸色酡红,可不就是喝酒了的样子么,他吃了一惊,往周围扫了扫,问道:“怎的只有你一人?怎的没人陪你过来?”   唐晓乐还出神着呢就没做声。还是她身后的掌柜说道:“太傅大人,这位夫人是弯月包间的客人。”   薛一然只好又喊了她几声,“钱夫人,钱夫人……”   唐晓乐的视线这才清晰过来,“啊,是太傅大人啊。”   说完就别开了眼儿,没再继续说话,而是移开了脚步,往楼上的方向走去。   面前的身影儿走得不稳还有些歪斜。薛一然哪里放心得下,一步上前跟在了她的身后,两只手在她后面边又伸又缩,生怕她不小心从楼梯上摔下,又不知道双手该放在哪里的窘态。   唐晓乐却是只管往前走,脑子里缠缠绕绕成一团儿,哪里能注意到后边跟上了个人。   好在还有三个台阶就到了楼上,一直注意唐晓乐脚边的薛一然终于放心下来。哪知他才将双手安稳地放在腿侧,前边的人就一脚踩空了。   唐晓乐惊得哑然失声,身体往后仰倒。同样被吓住的还有后边出手及时拦住了她腰际的薛一然。   虚惊一场的唐晓乐扭头,两人的视线缓缓相对…… 第57章 第五十七章   唐晓乐瞳孔微张, 映出了薛一然惊慌的表情, 她嘴巴无声地张了张, 借着后面的托力和撑在扶手上的力量站稳, 离开了他的怀抱, 只顿了一瞬又继续往前走。   而薛一然,却感觉到自己紧张得像一块儿石头,手上还有她腰间软肉的触感,似乎大脑已经失去了指挥行动的能力, 提线木偶般只知道跟着前面身影的步调走。   进了包间, 唐晓乐才换上了一口气, 打算关门, 没想到薛一然居然跟了进来。   唐晓乐瞪着他, “你怎么……”   才刚开口,榻上那边, 冯溪凶巴巴的声音就传了过来, “薛一然——”   而她的这一声总算把薛一然的魂儿给叫了回来。   唐晓乐只好赶紧把门关上。   只一转眼,冯溪已然冲到了薛一然面前, 指着他吼道:“你竟然还敢来!真以为我不敢削你吗!”   薛一然盯着眼前肤白貌美的妇人, 懵然,迷瞪瞪地将人在脑子里转悠了半响,蓦地才开口问道:“你是何人?”   “噗。”唐晓乐笑喷了。   薛一然闻声转过脸儿莫名地看着她, 眼里像是在问:怎么回事儿???   冯溪愕然呆滞一会儿,而后双手抓住他的衣领,咬牙切齿, “你什么意思,装作不认识我?我告诉你,薛一然,离我言哥远点儿……”   在冯溪喋喋不休的抱怨言语中,薛一然脑子嗡嗡作响,手无足措,一动也不敢动,旁边的唐晓乐却是没有一点儿帮忙的意思,脸上像是幸灾乐祸般还挂着祥和的笑意。   就在这时,外边响起了敲门声,紧接着传进来问话,“小溪,小溪,是你在里边吗?”   冯溪听见熟悉的声音终于放开了薛一然的衣领。   薛一然大吐了口气,匆忙拉平了自己的衣领,还在庆幸外边的人解救了他,就是这声音怎的如此耳熟?   随着冯溪拉开的门,解答了他的疑问。   匆匆赶来的宋言面对就站在里边与他大眼瞪小眼的薛一然:……   这情景难道是情敌见面分外懵逼???唐晓乐悠悠地看着面前的三人,以至于多年以后这一幕都还清晰地印在她的脑海里,嗯,莫名想笑。   好在冯溪将人拉了进来,砰地一声关上了门。宋言才看到了站在里面的唯一观众——唐晓乐,当下暗自放下了提起的心。   薛一然看了看宋言又瞧了瞧挂在他身上的冯溪,整个人都惊呆了。   万万没想到……万万没想到,这个妇人竟是冯……这么多年过去了,自宋言成亲以后薛一然见过冯溪的次数五个手指头都数得过来,以至于,他的健忘症,在多年以后只记住了曾经喜欢过一阵儿的女子的姓氏……   这么可悲的事情,好在只搁在他自个儿心里。否则一直将他视为情敌、仇恨的对象的冯溪就悲催了。   宋言扫了屋内的摆设,一眼就看到了饭桌上只有两副碗筷,开口问道:“你们怎么会一起在这边?”   宋言是没有见过钱老夫人的,但知道她是今日自家夫人的约会对象,是以看到她后就猜出来她的身份。之前他没想到过会突然间出现个与自家夫人兴趣相投的人,他还一度认为这个钱老夫人是别有用心在接近小溪,差点被小溪不满地戳出了洞。现在看到对方散发出来的气度也不像是阴险之人。他好歹能稍稍放心了。   以上是来自一位担心爱妻被人骗的丈夫的心理动态。   薛一然不屑地哼了两声,别开了眼儿。   唐晓乐瞅着宋言怀中的冯溪都快睡着了,只好道:“我们……巧遇,丞相大人还是先带冯溪回去吧。”   宋言看了一眼不待见他的薛一然,道:“也好。”现在也不是能和薛一然聊上的好时机。忽然间又想到了什么事情似地扫了眼唐晓乐,才开口告辞。   等两人离开后,薛一然才抛开了傲然,看着唐晓乐的状态也不是很好的样子,嘴巴张合了几下才问道:“钱夫人,不若我送你回去?”   唐晓乐倒是没有拒绝。而是走到后边收拾了她与冯溪今天的战利品,朝他说道:“来,帮忙拿着!”   于是薛一然两手拎满了唐晓乐的东西,又到柜台吩咐掌柜的将包间里冯溪的东西送回丞相府,这才带着唐晓乐离开。   这里要说到,月满楼主营包间生意,是以大堂比别家都小,也没什么客人在,所以全程几乎看到的掌柜:……对不起,他是瞎子。   太傅府的马车已在月满楼外等候多时,驾车的护卫见到先后出来的两人,眼里升起来熊熊的八卦之火。   第一次呆在一个小空间里的两人——   唐晓乐靠着车壁闭目养神。   薛一然偷偷瞄了她两眼,挺直了背,不自在地松了两次衣领。心里咚咚咚直响。暗自责怪都是宋言那婆娘儿把他的衣服揪坏了才会这样,回去定要叫老明把衣服丢掉。   好在,很快将人送回了沉余巷钱家宅子。只是回程的时候,薛一然感到心里空落落的。   他怎的会这般莫名其妙?   待回了太傅府,天色渐暗。他才想起来忘记把月满楼的招牌点心买回来了。   明叔见着老爷脸色一言难尽的样子,转身直接给他备上晚膳,又贴心地上了那坛子桃花醉。   薛一然持着酒杯,怅然若失。   就是这种……一下午的陌生情绪让他感到烦躁不安。   ……   十二月初一,谢三与苏云舟筹备了三个多月的顺来客栈在京城顺利开业,开业当天举行了一个抽奖活动,凡是得奖的人可以在客栈免费吃住一天,凭票限时半年。参与此活动并且中奖的客人在免费吃住一天后陆续反馈出来当天的住店感受,得到了众客人一致好评。客栈的名声就此传了出去。   在客栈开业之前,唐晓乐有意让苏云舟当客栈的掌柜,没想到苏云舟推辞了,并且告诉她,他想把第三家顺来客栈开在珠州,这个是他的私心也是他野心的起点,请求唐晓乐支持与成全。   看着他坚定的眼神,唐晓乐知道他早晚也得回去,解心底多年的夙愿。她又怎能拒绝,思考了一夜,唐晓乐拿出来一大笔银子交给他,只对他说勿因为仇恨将自己变成跟曾经憎恶过的人一样!不管他人在哪里,有她在的地方就是他的家。   苏云舟接过银子,跪下对她拜了三拜以表感激之情。   在此之前,王雪乔为了女儿长途跋涉来过一次京城,终是同意了钱莺留在京城学医术的想法。是以,钱莺现在跟在太傅府的家医牛老身边当学徒,牛老曾经在皇宫里太医院当差过,医术了得。钱莺对于当大夫十分执着更是用了十二分的心思去学,唐晓乐为此还担忧过她小小的身体吃不消。   当然这条线也是谢三给牵的,唐晓乐没有其他人脉只好接受了他的好意。好在薛一然没有拒绝而是乐呵呵同意了,唐晓乐还为此多看了他几眼儿。   不过,也正因为钱莺天天往返于太傅府和钱家宅子之间,唐晓乐和薛一然再度有了接触,并且相比以前频繁。   十二月初八正好是钱书厚的生辰,当天本已经有所缓和的钱瑜哭到不行。熊孩子钱书恒在这两个多月间似乎也长大不少,再调皮也不会讨人厌了。   十二月十八,苏云舟离开京城,带着一腔抱负前往珠州。   ……   一场大雪过后,万籁俱静,大早,京城街道已经扫掉了一片积雪,露出土色来。城门开启,城外走进来三三两两的百姓。一位包着头巾的妇人怀里抱着裹得厚厚的小男孩入了城门。   妇人温声问着小男孩,“还冷不冷?”   小男孩摇着头。   妇人笑了起来,嘴里吐出白雾,“娘先带你去喝碗热汤。”   小男孩奶声回道:“好,有肉肉。”   “没问题,娘走快点儿就到了。”   妇人抱着男孩丝毫不觉得重,反倒健步如飞,很快就进了一家小食铺子,点了一碗面汤和一碗肉汤。美美的吃上一顿后,结了银子,就向铺子老板问了怡然童趣居的方位。她今日入城,就是因为天气太过于寒冷,怕儿子冻着,打听到城里有家卖孩子的御寒衣做得很好,就闻名而来了。   怡然童趣居离小食铺子还是有段距离的,妇人走了好一会儿才到达了铺子,走进去一下子就被里边琳琅满目的东西吸引了。怀里的孩子挣扎了几下,她才想起这会儿可以把儿子放下了。开心地说:“小宝,你喜欢什么和娘说,娘给你买。”   小宝晃着脑袋乱看,也不说话,妇人只好又道:“那你乖乖在铺子里呆着,娘给你看看。”接着就被铺子里的服务人员介绍的声音儿吸引走了视线。   等她心满意足买到小宝需要的衣物时,转头望了四周,竟是不见了小宝,霎时一股寒意从头冷到了脚底,抱着怀里的一包衣物,惊叫出声:“小宝……小宝,你在哪里——”   瞬间引来了铺子里所有人的关注。 第58章 第五十八章   冬天虽然冷, 但对于整天呆在仓库里的人来说还是很闷的, 钱老三穿着羽绒服戴着御寒宝跑到了铺子外边透气, 顺便买了些零嘴儿, 蹲在一棵树下吃了起来。   正想着昨夜里女儿钱莺和他高兴分享着她在太傅府学医术的日常……小小的人儿对于未来充满希望, 比他这个当爹的强多了。   这时,面前出现一个小男孩,闪着大眼睛眼巴巴直往他手里的零嘴儿瞧。钱老三可不是个小气的,当下就伸出了手准备分享食物了。   忽地, 他觉得好像有哪里不对, 抬眼看了一下小男孩, 怎么觉得特别眼熟?再定眼一瞧, 瞬间跳了起来, 可不就是眼熟吗!这是他失踪了二个多月的小侄儿钱书厚啊!   钱老三当下什么也顾不得了,把零嘴儿的袋子塞到小男孩怀里, 就开开心心地抱起了孩子, 脑子里只有一个信念儿,就是把小侄儿赶快抱回家给他娘看。哪知道小男孩不配合啊, 拿着零嘴儿被陌生人一抱直接吓得哇哇大哭。   可不就是陌生人吗, 钱书厚还不认人的时候钱老三就跟着唐晓乐来到了京城,即使后来在京城也不过是相处了几天就被卖了几个月,哪里还能记得钱老三啊。此刻更觉得这是个让他害怕的怪蜀黍。   “你这个贼人快放下小宝!”找不到小宝的妇人跑了出来, 对着钱老三大声一喝,“休想用吃食骗走我儿子!”   妇人冲到了他的面前一把抱走了孩子,看着后面跟过来的怡然童趣居掌柜和店里的一帮客人, 就放心把儿子放到了一边,上前揪起钱老三的衣领,一拳头就过去了。   钱老三瞧着这阵仗,简直懵逼。没等他反应过来就遭受了一顿拳打脚踢。   陈掌柜捂着眼儿,他没机会拦着呀。   ……   钱家丢孙子,陈掌柜是清楚的,是以暂时停了营业,找了员工去钱家宅子通知情况,才帮着钱老三上药,钱老三疼得嘶嘶叫。那妇人则紧紧搂着小宝坐在一边一言不发。   没过多久,唐晓乐就带着王婆子和玉竹过来了铺子。   妇人怀里的小宝,也就是钱书厚,见到了唐晓乐眼睛一亮,似乎是见到了熟悉的人很是开心,嘴里也跟着喊出声来:“奶……奶……”   妇人闻声,顿时心如死灰,渐渐松开了手……   事情到了这边也算是水落石出了。   此妇人正是从安泰县陈家和离出来的容娘。容娘离开安泰县,就去了另一个县里,租田种地为生,有一天在行经途中,正好遇上了打骂孩子的人贩子,让她一下子联想到了自己被卖掉的两个女儿,心顿时阵阵抽疼。又想到她前夫家为了生个男孩子不折手段……容娘上前就从人贩子手中买下了钱书厚,并且一直待他如亲子。小孩子都是敏感的,钱书厚经历了一番苦难遇到了对他十分之好的容娘,自然也很是依赖。两个人就这样相依为命了两个多月。   只是没想到时间这样短暂,就要分别了。容娘心痛万分,她不想放弃小宝,可是理智告诉她,她要不起小宝,给不了他更好的生活,而他的亲生家人……不敢再想,容娘起身,就想走。   钱书厚吃着手指,迷茫不解地看着容娘低头的背影,“娘……”   容娘的眼泪顿时夺眶而出,转过身蹲了下来抱住了他,“小宝……”   这一幕见者动容,唐晓乐也是一样,为难地开口,“容娘,谢谢你救了书厚,把他照顾得那么好……我会和他娘商量,让书厚拜你为干娘……”   “我不同意!”也不知道从哪里得到消息的钱瑜赶了过来,一过来就听见她娘的话儿,直接出声制止了,“娘,书厚只能有我一个娘!”   钱瑜仇视地看着容娘,走过去推开了她,自己抱住了小儿子。   如果不是她买走了书厚,自己怎么会和儿子骨肉分离这般久,过得生不如死!她是不可能容忍容娘做自己儿子的干娘!   钱书厚看看这个看看那个都是他的娘啊,小人儿根本不懂大人的世界……   “瑜儿,不得无礼!”唐晓乐头疼。   “娘,我不管,我要带书恒书厚回明城,我再也不来京城了……”钱瑜又哭又吼的。   “瑜儿,这件事回家说,容娘是书厚的救命恩人,我们怎么也得报答人家。”   “什么救命恩人……我不认,就是她害得我们母子俩分开的……”   唐晓乐气得太阳穴直跳,直接叫王婆子和玉竹把钱瑜和小孙子先带回宅子去。   此时,容娘的心里也很是复杂,她能明白小宝亲娘的苦,可是如此被指责她心里也很不好受……   唐晓乐在刚才已经问清楚了容娘的处境,一个人无依无靠。   当下就替钱瑜道歉,并且为了报答她,介绍她去顺来客栈当服务员。   有了稳定的工作,还有住的地方,容娘想不出自己有什么理由拒绝。纵使因为小宝才得到的好处而羞愧,可是小宝再也不是小宝了啊,而她的生活还得继续。顿时,她觉得自己好差劲儿,竟然这般现实和可笑。   约定好了去顺来客栈报到的时间,临别时,她走到了钱老三面前,鞠躬,“对不起啊,我误会你了,还把你打成这样。”   钱老三能怎么办,再委屈也只能往肚子里吞,摇着头说:“没关系,我不疼。”可他心里在哭泣。   容娘看着钱老三乌青的眼眶,坚强的样子,莫名觉得喜感。   ……   等回到宅子,唐晓乐首先修书一封寄往明城,通知钱家人钱书厚找到的事情。至于钱瑜闹着要带两个儿子速回明城,唐晓乐也没有理由不答应,只是叫她并两个孩子单独回去是万万不可的。没想到那么巧儿的是,谢三那边表示有事情要去明城一趟,可以顺便送钱瑜他们回去。   这样当然是最妥当的,唐晓乐想了想,又叫小周跟着一起回去,好有个照应。其实也是为了支开对玉竹求而不得的小周,并且不打算再让他过来京城了。她怕把两个不合适的人天天放在一起早晚出乱子。   事情就这么定了下来,唐晓乐也没有问谢三去往明城的原因,只是对于这份凑巧有些怪异就没再多想了。   ……   太傅府,牛老的院子里,钱莺正蹲在师父种植的药园里,努力地辨认着各种草药。脚都蹲麻了,就听得师父在喊她。她站起来跺了两下脚,赶紧跑了过去。   “师父,师父,您找我啊?”钱莺蹬蹬蹬跑到正在做配方的牛老边上。   牛老头也不抬地说:“老爷在那边。”   钱莺兴奋的小脸儿在师父看不见的地方瞬间垮了下来,转过身还得换成笑眯眯的样子,她心里苦,她委屈,呜呜。   “太傅爷爷。”钱莺走过去,“您怎么过来了?”   不喜欢的太傅爷爷又来了。   薛一然觉得对待小女孩儿也得笑眯眯的,“小莺今天带的什么点心过来吃啊?”   和她抢奶奶让她带的小点心的太傅爷爷又来了。她要坚强,她要笑。   钱莺摇头。她故意的,哼,太傅爷爷一口一个吃得比她还多。   “你奶奶今日怎的没给带?”薛一然皱着眉头。   钱莺低下头对手指。回去一定要跟奶奶告状,好讨厌的太傅爷爷。   今日,王婆子照往常的时间去太傅府接莺小姐,却被告知太傅大人已经亲自将莺小姐送回去了。   没接到人懵住的王婆子:???   沉余巷钱家宅子院门被敲响。   正在院子里做伸展运动的唐晓乐走过去开启了门。   “……”唐晓乐看着外面一老一小,疑惑不解,“怎么是你送莺儿回来?”   “奶奶,太傅爷爷说要送我回来的。”钱莺摊手,拒绝不了。   薛一然站得笔直,却露出了讨好的笑容,“我正好出来办事儿,顺道送小莺回来。”   “这样,谢谢大人了。那就不耽误你办事儿了。”唐晓乐拉着钱莺进去,“你慢……”   薛一然急忙打断她的话儿道:“我想起来了,那件事情已经办妥当,不需要再去了。”   唐晓乐被他忽然扬起的声调惊到,重新看向他,猛然接收到了一道炯炯有神却又似乎望眼欲穿的视线。   “……”唐晓乐迟疑了一下,试探地问道:“不然,进来坐坐喝杯茶水再走?”   “那就谢谢钱夫人了,正好有些口渴。”   唐晓乐牵着二孙女看着丝毫不客气溜在她前面的薛一然,暗道今天这是开门的方式不对?   堂屋里,唐晓乐与薛一然寒暄了几句,接下来的时间都是你看我,我看你,大眼儿对小眼儿。愣是没找着话题儿。   这可就尴尬了。   唐晓乐有心想说,他这茶水未免喝得太久了点儿?但她做不到开口赶人,那就陪着吧。   薛一然已经不自在地挪动了好几次臀部,添了两次的茶水都舍不得喝,尽管钱家的茶的味道对他来说很是寒碜。   直到——   “老夫人,马婆子说晚膳好了……”一直在厨房帮忙的玉竹过来堂屋这边,通知唐晓乐开饭,在看到薛一然后,说着的声音越来越小。   “行,我呆会儿就过去。”   得到了答案的玉竹急忙跑了。   唐晓乐不得不出声逐客,正想着措辞,薛一然那貌似熟悉而又神采熠熠的视线就投了过来……   “……”唐晓乐赶人的话儿在口里硬是转了个弯儿,“太傅大人……要不,不介意的话留下来吃个便饭再走?”   说完以后,唐晓乐都气了,气自己着了道怎就没拒绝了他如炬的老眼神。   钱家晚膳桌上。   被钱莺小学徒的小点心吸引上,早就惦记了钱家美食,为了吃没脸又没皮的薛一然:看准了就一筷下手。   唐晓乐:……   钱老三和钱书应:……   习以如常的小学徒钱莺:快下手! 第59章 第五十九章   在这之后, 薛一然成了钱家宅子的常客。要说钱家膳食有什么特别之处, 除了马婆子的一手好厨艺外, 再有就是添加了唐晓乐个人养生营养之道。没想到薛一然就好上这一口了。   俗话说想抓住一个男人的心首先就得抓住他的胃。   所以太傅府里的厨子有着深深的怨念。   如今是二月, 又翻过了一个新年。   只是, “薛太傅出入钱老夫人宅子!!!”传到有心人耳里,必然有所风波。   算算离“薛太傅求爱不得”这个消息已有八个月光景。   如今两人有了实际性发展又怎么能逃得过大宗皇帝的眼线儿。   为了给先生找老伴儿,大宗皇帝也是操碎了心。见天儿注意太傅的感情动态了。   可是就薛太傅没眼色的臭秉性,多次浪费了皇帝的一片苦心。现在好不容易出现个能让他上赶子的钱老夫人, 皇帝摸摸下巴, 怎么也得给先生留着吧。就是这钱老夫人的一家子不太好办, 好在人都在明城呆着也不碍事儿。   皇帝想了又想, 干脆找宋丞相商量了, 他知道丞相也是为太傅操碎了心,两人对此惺惺相惜。   这一趟皇宫出来后, 宋言脑子里都是陛下对他说的那些话儿。陛下竟是想让薛一然和那钱老夫人……   过脑也不过眨眼功夫, 宋言就叫身边的下人去给唐晓乐递信儿约在月满楼见面。   收到信儿的唐晓乐还觉得奇怪,怎么不是冯溪约她?这两夫妻一起找她能有什么事儿?   当然, 宋言派来的人唐晓乐是问不出什么的。只好在约定的时间过去了。   却没想到竟然只有宋丞相一个人在, 唐晓乐受到了惊吓。想避嫌都来不及。   宋言当然也知道如此行径不大好,但是为了薛一然他必须走这一遭。   唐晓乐就坐在他的对面,对上了他一脸的肃然, 使得她都快怀疑自己是摊上大事儿了!   把她找来又不说话,唐晓乐真想甩手走人,“不知道丞相大人找我过来是有什么事儿?”   宋言还在沉思, 闻言瞧了她两眼,心里腹诽。   这个钱老夫人,不止在小溪身上下功夫,还把一然哄得团团转。打他认识一然后就没见过他对哪个女人这么上心过,就是自家夫人那会儿都不曾。可见这个钱老夫人不是个简单的角色。   感受到他看向自己阴测测的目光,这种光看不说话的视线,唐晓乐心中不悦,眼睛不闪不避,而是开口提醒道:“丞相大人?”   宋言收回视线,不回反问:“我听闻薛太傅近来频繁去与你家宅子?”   说起这个唐晓乐也是无奈,那人跟个老小孩似的看见吃的就走不动了。多次下来唐晓乐就放任了,宅子里的其他人只能见怪不怪了。   不过此时被问这话儿唐晓乐就感到纳闷了,他们再怎么样和宋言有关系?却还是回道:“太傅大人偶尔会顺道送我在太傅府跟着牛老学医的孙女回家。”   宋言听完又复杂地瞧了她一眼儿,才道:“你们的关系我明白,但是一然心性纯良,我希望不管你有什么目的,都不要去伤害他。”   “什么?”唐晓乐觉得自己的耳朵应该出了问题,不然她是听到了什么!   “一然对你好,你便得对他更好才是。”   唐晓乐现在可以确定自己对面的人宛如智障。这是咸吃萝卜淡操心,吃饱了撑着吧?   本身来这么一趟就让她很是无语。现在竟然还出现更莫名其妙的。   基于对方是个大丞相,唐晓乐只能耐着性子回应道:“丞相大人误会了,我与太傅大人并无关系,充其量不过是认识的普通朋友,何须劳您亲自出马对我说这些话儿呢。”   最后当然是不欢而散。唐晓乐还想着要不要和冯溪说说,不然她那醋坛子误会了就要命。   其实无需唐晓乐担忧,宋言回了丞相府后就对自家夫人坦白从宽了。   冯溪先是懵逼,待反应过来,直接怼他:“你说你跑去告诫唐晓乐不要辜负薛一然?宋言,你是不是傻,会让人看笑话的!”又恨恨地说:“唐晓乐不会喜欢他的!”   薛一然那个白痴有什么好喜欢的,轮得到他去上这份心敲打唐晓乐吗!冯溪要气坏了。   宋言不以为然,在他看来那钱老夫人就是别有用心在接近小溪和一然。不然怎么一个无权无势的小户妇人能让他们这么上心?   没过多久宋言找唐晓乐的事情就被传到了薛一然耳里。   薛一然背着手走来走去,都要气成河豚了。明叔被他走晕了,摇摇头闪人。   而他一气之下就将宋言约了出来。   宋言意料之中又意料之外,总的来说还是惊喜的。时隔这么多年,这是薛一然第一次约他。   薛一然气鼓鼓地瞪着他。   “一然。”   “别叫我名字!”   宋言无奈说道:“你为何还是迟迟不能放下当年的事情。”   “宋言,你还有脸说当年。”薛一然满脸讽刺。   或许是当年被好兄弟背叛的情绪太过深刻,此时的薛一然表情相当丰富。   “我有难言之隐。事情不是你想象的那样。”宋言有苦说不出。   “我没有想象,我只相信自己看到的。”薛一然撇开眼儿,不想看他纠结的神色。   当年为了冯溪,他们约定公平竞争,却是他先失言了。宋言知道说什么在薛一然看来都是虚伪的话儿。   一直以来他背负着违信,忍受他的不屑与讥讽,宋言的心都在滴血。好几次想解释,薛一然都不肯给机会,以至于后来他自己也不愿意再说这些了。   再怎么说事已成定局,小溪已是他的女人。如今有了钱老夫人,一然应是不再喜欢小溪了,可怎么还如此不待见他?   宋言心里划过道道愁绪,“我也是希望我们能重修于好。”   薛一然听此心头一颤,低下眉眼,“这些废话就不要说了。你就说说你为何要找钱夫人麻烦!”   是了,一然是为了这个事情找他。   宋言苦笑,“一然,我没别的意思,我也是为了你好。我怕她欺骗你。”   薛一然冷笑,“骗我的不就是你吗!”   宋言无言以对,十分受伤地看着曾经的好兄弟。   薛一然则别开视线,“我不清楚你跟钱夫人说了什么让她突然不愿意见我。往后,你莫要再找她了。”害得他快要到手的她新酿的果酒都没了!   宋言:他就说那钱老夫人不简单!   最后,薛一然一脸别扭先离开了。   时至三月,大宗皇帝宣了薛一然进宫一趟。   皇帝愁眉苦脸,“先生,朕有个为难事儿想与你说说。”   薛一然见他那表情以为是大事情,正想开口安慰,哪只陛下接下来说的话儿让他目瞪口呆。   “前两天,朕有个远房表叔来请朕给他赐婚。朕一问才知道,原来是表叔在街上偶然看见了一名妇人就此念念不忘。还去打听了那妇人的身份,说起来也巧了,竟然是先生你也认识的钱老夫人。朕听闻你近来与那钱老夫人走得颇近,就想找你问问这个钱老夫人的性情如何?”鉴于皇帝也知道薛一然健忘症严重,哪里会记得他有几个表叔,是以随便瞎掰了一个。   “陛下,你可别应下了!”薛一然都蒙圈了,陛下的表叔,年纪得有多大了还想要媳妇儿,简直岂有其理!   但是皇帝说他表叔十分坚持,很是中意钱老夫人。   “陛下,钱夫人不会愿意的,你可不能盲目赐婚啊……”薛一然苦口婆心地劝说。压根就没想过皇帝是在诈他。   等薛一然出了皇宫回到府上还懵着。   苦思了许久,终于从坐着的椅子上站了起来。   不行,他不能让那老头儿如愿!   薛一然下了决定就让护卫备了马车赶去沉余巷钱家。   唐晓乐此时正要出门,就在沉余巷口碰到了刚下马车的薛一然。愣是被重新拉回了家。   “怎么了这是?”   “钱夫人……”   薛一然一脸凝重,将皇帝远房表叔看上她的事情一说,唐晓乐哭笑不得。   这什么皇帝,皇帝表叔的,是奇葩?她都一大把年纪了还要她改嫁不成!   薛一然见她的表情,不知不觉松了口气,她果然是不愿意的。   只是……   “陛下要赐婚……”   “你在开玩笑吗?”唐晓乐一顿,赐婚可不是能玩笑的,这什么年代的圣旨最要命了。   薛一然摇头,“因为陛下远房表叔听说非常坚持,陛下又是个宅心仁厚的,这事儿十有八/九……”   唐晓乐笑不出来了,可又觉得这事儿说不出的诡异,和宋丞相找他一事儿一样莫名其妙。   她这是得罪了哪路妖怪不成?   还未等她吐槽够,就听得薛一然说……   “不若我娶你!” 第60章 第六十章   乍一听见薛一然说要娶她的话儿, 唐晓乐怔住了, 匪夷所思过后又觉得好笑, 她也真的笑出声来, “你想娶我?”   “自然是……想……”她这般笑, 薛一然都惊呆了。他本是抱着英勇就义的觉悟想帮助她脱离苦海的,完全不知道她笑为何意。   “你喜欢我?”唐晓乐笑完挑着眉看他。   哪知只这么一句话就让薛一然涨红了老脸,结结巴巴说不出来一句儿。   唐晓乐笑得更欢乐了,“我年纪这么大了, 你喜欢我什么啊?”   “我……我……”薛一然哑然, 在说出娶她那.话儿的时候他已经能够想象出她拒绝的样子。只是现在……他只能看着她, 不知所措。   唐晓乐可不管他的纠结, 心情兀自好了起来, “我想想……嗯,你是要八抬大轿娶我吗?可是太张扬了啊……”   她一个都过了半百的人问出这么一句话儿来, 还真是有些不害臊呢。   当年王绍说想娶她的时候, 她是怎么回答的?   噢,是她妈抢着答应了。   现在想想, 她是一如既往的没情调呢。   唐晓乐扫开回忆, 抬眼看向与王绍面容重叠的薛一然,忽然沉静了表情问他,“所以你为什么娶我呢?”   “什么?”她不再肆意的笑, 眼睛却格外的亮,薛一然觉得自己看傻了。   “我开玩笑呢,不需要你八抬大轿娶我……”   “我可以的, 八抬大轿不是问题。”薛一然闻言一急忙不迭应道。   唐晓乐瞅着他的傻样儿,以前怎么没觉得这般傻呢。   “谢谢你的好意,我不需要你因为陛下的表叔来自我牺牲。”   即使她有着更年轻的心态,即使与对方熟知,即使两情相悦,唐晓乐也不会选择嫁人,不仅仅是因为年纪问题,还因为她没有权利给钱老夫人的身体作主。情感可以是她的,但身体却不能是。   到此,薛一然总算是清醒过来了,“这是为何,我,我,我想娶你啊……”   话儿一脱口,薛一然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这回儿不仅是老脸一红,连耳朵和脖子都不能幸免。   可惜唐晓乐关注不到他的心里动态,而是笑着对他说:“为了一个突然出现的陛下表叔而成亲,实在不合适。   更何况咱们年纪都这般大了,还能潇潇洒洒过几年啊。你若真想帮我就替我与陛下说说我的意愿,实在不行,我亲自找陛下的表叔说清楚。”   薛一然干巴巴地说了字“好”,嘴里不知怎的忽然发苦。   回了太傅府,薛一然左思右想,到了晚上更是翻来覆去睡不得,脑子里总是浮现唐晓乐的笑脸。以至于他摸了脸儿一把,坐起身来。   总觉得这种感觉似乎曾经也有过。然后耳边好似又响起了她似笑非笑的声音在问他,“你喜欢我?”   薛一然一个激灵,顿悟了。   第二天一早,急急忙忙跟着去上了早朝,这一回儿百官的眼珠子都快凸了,心里百转千回。只因为薛太傅头一回上早朝没参宋丞相一本。   就是宋言都觉得欣喜若狂。   一然这是在为上回的见面回应他啊,一然要原谅他与他再续兄弟情了!   可惜的是早朝后没让宋言逮着人。   薛一然早已健步如飞跟在大宗皇帝后面。   “陛下,臣恳请不要为钱夫人赐婚,据臣所知,钱夫人无意再婚。”   “朕的远房表叔是个好的,让她尽可放心……”   皇帝还打算瞎说一通,就听得太傅说道:“臣也不乐意她嫁给他人。”   ……   三年一度的科举即将再次展开,钱书应报名了这次考试,所以这段时间都见天儿往薛家跑,有时候甚至夜不归宿。   而在此一个月前,钱家还发生了一件大喜事儿。   钱老三与容娘成亲了!   谁也没想到他们会凑成一对儿,就是唐晓乐都表示惊喜。   钱老三与容娘的亲事儿倒是没有大办,只有在京城的钱家人一起吃了一顿大餐热闹一番。因为时间紧,明城的钱家人也赶不过来。唐晓乐就做主寄了信儿回去说明情况,等来年有机会再聚首。   而作为钱老三的闺女钱莺,在太傅府跟着牛老学了一年多的医术,人也成长了不少,对于她爹的亲事儿她也表示由衷的祝福。早在明城,她娘就与她提过与她爹的事情,那时候她还不能明白大人的感情世界,如今也只似懂非懂,不过放在她并不放在心上。   八月科举如期举行,钱书应经历了一番考试磨难直到放榜,在看到成绩的刹那,他小嘴儿一憋差点又想哭了。这回是喜极而泣,因为终于不吊车尾,而是在中下游了。   时间总是飞快,在年前的一个下午,容娘请了大夫把过脉,眼泪忽然刷刷掉了下来,泪流满面。   她怀有身孕了——   一直以来她都在担心自己的年纪太大,并且还生过两个孩子难能有孕。也许是得了老天爷的怜悯,她终于要有自己的孩子了。   她也不是没想过去找两个女儿,只是茫茫人海,就连当时的人贩子她都没能找到……   钱老三也忍不住红了眼眶,知晓媳妇儿的不易。   而钱莺一得知自己即将有个弟弟妹妹别提有多开心了。跟在师父前后对于学习孕期知识倍加热忱。   说起来还是容娘向的钱老三求的亲儿,谁让钱老三怕极了容娘的拳头呢,不敢不应……就是成亲后容娘揪他耳朵的架势都让他心肝胆颤。   不过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自从钱老三有了暖被窝的媳妇儿后,那嘴儿都要咧到耳根了,没有最傻只有更傻……   作者有话要说:  有红包出没,期待宝宝们留爪,作者君脸皮厚一点求好评,哈哈哈哈。 第61章 第六十一章   薛府, 薛靖文书房。   钱书应右手执着白子, 神色凝重地看着棋盘, 眉头微微皱起, 片刻后, 他眼里仿若闪着智慧的光芒,嘴角上扬,露出了自信的神色,啪地一下落了一子。   得意地望向对面的薛靖文, 哈哈大笑, “我终于找到了你的破绽了。”   薛靖文放下棋子, 面无表情的眼里有些许宠溺, “我认输。”   哪知, 前一刻还笑嘻嘻的人儿下一秒却是哭丧了脸儿,“我知道你让着我的, 我才不可能赢你呢……可是我还是好紧张啊, 要是考不过怎么办?”   这是二月会试前夕,唐晓乐见着大孙子紧张兮兮的, 拿着一双水汪汪的大眼对着她, 使得她心一软就把人送去了薛家,好叫薛靖文和大孙子下下棋子转移注意力。也是担心他越是紧张越容易出错,横竖该学的都学了, 在考试前一天再抱着书也不是个事儿。   “不会的。”薛靖文肯定地应道。   钱书应这才眼睛一亮,认真又希翼地问:“真的吗?”   这一眼儿撩得他心里微微痒了,薛靖文从容地移开与他对视的目光。   心里叹道:应傻子的这股傻劲儿怎是越来越厉害了?   “时间不早了, 早些去洗漱。”   “那我晚上和你一起睡好不好?”之前一直被拒绝的钱书应趁机提出了要求。   薛靖文瞧他一眼儿,点了头。瞧着应傻子开心得把会试的紧张抛之脑后,唇角才微微上扬。   半夜,月亮高挂。   薛靖文坐起身,挪开挂在身上的大腿儿,无奈地盯着身下肿胀的地方,看着熟睡中的人儿,眸子越发深了。   二月十五的会试过后,钱家人忐忑着等待放榜,直到盯着钱书应的名字在了榜上,一家人才舒心庆祝了一番儿。   第二日一早钱书应就蹦蹦跳跳去了薛府,他知道薛靖文今日休沐,打算与他分享喜悦的心情。到了薛家,却被告知薛靖文正在沐浴,他还嘟囔着,怎么一大早沐浴啊。   很是不见外地直接闯进了浴房,口里还兴奋地囔囔:“薛靖文,我考上啦!我是贡士啦!”   浴桶里顿时受惊的薛靖文,转过身,垂下眸子,沉声道:“你先出去。”   “干嘛要出去,和我说话也不影响你洗澡啊。”钱书应嘟着嘴不满道。   “等会儿再说。”薛靖文背对着他,只觉得燥气。   钱书应瞧着他的样儿,嘴里哼了一声,“你有的我也有,还怕被我看!”   话落没一会儿,薛靖文默默地站起身。   钱书应一眼儿就看到了他白花花的屁股肉,不知为何忽然慌张了起来,不由得想用双手捂住眼睛,却听得哗啦的水声,心里條然一紧,屏住了呼吸。   只因为,他朝他走过来了……   只因为,他的小鸡鸡为什么那么大!!!   钱书应瞪圆了眼儿,惊呆了!   脑子里划过乱七八糟的想法。   直到他说:“你过来。”   只是两步距离。   钱书应听话地懵懵地上前了两步。   此时他才发现薛靖文竟然高出他大半个头儿,两人离得这般近,他甚至感受到了他身上散发出来的热气。   这一瞬间,他手无足措了,脑子里白茫茫的一片,只嘴里结结巴巴道:“你要不要……穿衣服……会冷……”   薛静文倾身右手揽住了他越发后仰的腰际,左手挑起了他的下巴,眼里只余下他平日里叽叽喳喳的小嘴儿,低下头印了上去。   钱书应眨着大眼睛,这一刻忘了呼吸,时间也仿佛静止了。   ……   惊魂未定地逃回自家宅子。钱书应一连好几日,都是惊慌失措的模样儿,连吃饭都没心没思的。   唐晓乐不免注意到了,以为是为了殿试在紧张,但看着又不像,仔细一想好似几日都没见他提起小面瘫脸了。   遂问道:“可是和靖文吵架了?”   钱书应一听,猛摇头。   “可奶奶看你不对劲儿了好多天。是发生了什么事儿?”瞧着他紧张的样子可不是不对劲儿吗?   钱书应摸摸自己的小脸儿,“没,没什么,奶奶。”   “书应,说谎是不对的,你有什么不能解决的都可以跟奶奶说,奶奶可以帮你参谋参谋啊。”   钱书应低下头,半响,才鼓起勇气问道:“奶奶,如果一个人亲了你是为什么啊?”   唐晓乐一听惊讶不已,“有人亲你了?”   “没有,奶奶,我,我就是好奇。”钱书应急忙连连摆手。   唐晓乐却以为他是在害羞,瞅着大孙子已经褪去了一半儿婴儿肥的小脸蛋儿,才惊觉到一直在眼前的萝卜头已经长大了,算算也快满十六岁了,是到了要恋爱的年纪了。而她来了大宗竟也快九年之久。   感慨一笑,问道:“是不小心亲呢还是故意亲呢?”   钱书应支支吾吾,“应该是故意……”   “那大概是有人喜欢上我们书应了。”   得到了答案的钱书应心里再次震惊,还未等他消化完,只听奶奶又问道:“告诉奶奶是哪家姑娘这么勇敢亲了你啊?”   钱书应内心是绝望的。   不是姑娘啊,奶奶!!!   唐晓乐笑眯眯地追问:“书应可喜欢人家?那真是个大胆的姑娘呢。”   喜欢他?   钱书应顿时迷茫了。   一直以来,他都很喜欢薛靖文啊,这些天没敢去见他,都好想他呢。   这时,唐晓乐移开放在孙子身上的视线,看向了未关上院门的门口,说道:“书应,靖文来了,快招呼去啊。”   什么?   钱书应愣愣地转过身,感受到了来人不似以往的目光。   仿佛是炙热的,而不再是波澜不惊的。   这一刻,他忽然明白了。   他喜欢他,大概就是,他来了,他只想靠近。   仿若初尝禁果,甘之如饴。 第62章 第六十二章   盛夏, 六月二十。明城的钱老二与程氏夫妻二人为大女儿钱慈举办了及笄礼。两人已经提前寄信儿到京城给到唐晓乐, 只是路途遥远, 钱老二夫妻决定自己操办, 一大家子大多都在明城, 他们娘年纪大了,还是不要舟车劳顿为好。   本来只是自家人庆生,却意外地来了客人。这个客人钱家人也都熟悉,正是应该远在京城的谢三公子。   钱慈低眉, 只看了他一眼儿便移开了视线。   谢三也没纠缠, 在钱老二夫妻面前上足了眼儿, 放下给钱慈的及笄礼就走了。   钱慈却是知道他在等着她的。   夕阳西下, 钱慈绕过去她家隔壁的宅子, 后门虚掩着,她只要一推开就能进去。   可到了这时, 她却顿住了脚步。   不容她多想, 里边早就等候多时的那人打开了门,将她拉了进去抵在墙上, 脑袋上方响起了他富有蛊性的声音, “慈儿,你来了。”   这人竟如此大胆放肆!   钱慈想躲开。似乎是听到了她心里的恼怒,谢三将墙上的手放了下来, 离她稍微有点儿距离才说道:“慈儿,你及笄了,是大姑娘了。”   而我一直在等你长大。   钱慈低着头, 走离了他几步远,低声喊了一句,“谢三叔。”   谢三却是不在乎她的称呼的,上前一步,抬手就想触摸她的头发,被她躲开了。   这两年来,他给家中两老丢了一句找媳妇儿的话儿,就多半往明城跑。花尽了心思去了解他的小姑娘,有什么好玩的好看的东西都偷偷给她送去,做得隐秘还叫她拒绝不得。   自从邂逅了钱慈,他就知道自己守身如玉二十几年就是为了等她出现。还好,即使晚了一点儿,她还是出现了。   “谢三叔……”她来是想和他说清楚的……钱慈打定了心思,转过身对他说:“您喜欢我什么我可以改!”   钱慈咬着唇瓣,这是第一个出现在她身边的外男,以他的强势介入了她的生活。说一点儿都不动容,是不可能的。从刚开始的茫然无知,到后面的初见端倪,以及对方看向她就极其爱恋的眼神儿。   较为早熟的她是有些明白他的意思的。   他没有点破,是在等她长大。   “慈儿,你的所有都是我喜欢的。”谢三叹了口气,“你不喜欢我什么,我都可以改。”   他的小姑娘那般倔强,竟是不曾想要靠近他。谢三明白小姑娘的顾虑,他又何尝没有想过,只是对比于可以拥有眼前的人儿,这些已经算不得什么。   为难地摇头,钱慈垂眸并不敢拿正眼儿看他,“谢三叔,我们不合适的。您是长辈……”说到底是她还不懂这里面的情感,也不想懂。   钱慈长得高挑,面容并不属于柔美俏丽的,反倒是有些英气的。此时蹙眉的神情却又我见犹怜了,叫谢三疼不已。   在他的眼里,小姑娘上进知礼识趣,美得没有缺陷。即使不见得是个柔弱的姑娘,也叫他不由自主地想要去保护她。   “你不需要想那么多,一切有我,一切我都会解决。”谢三真的很想把自己的力量传达给她,“嫁给我吧,慈儿,不要嫌弃我老,我发誓会一辈子对你好。”   为了更显年轻,他还特地找钱老夫人取经了不少,虽然已是到了而立之年。可起码看起来冻龄,他来之前还特地做了个面膜,跟慈儿站在一起也不至于不般配。事到如今,什么都可以不要,自信心还是要有的。   “如果你愿意,我这就去向你爹娘……”   “不要!”钱慈慌忙打断他,一直低着的脑袋这才抬起来看着他道:“你别……我……给我一些时间考虑考虑,好吗?”   “慈儿,不要让我等得太久……”   他深情地注视着她,喊她的时候,钱慈觉得自己也许就要沦陷了……   而另一边,京城,唐晓乐正好收到了大孙女钱慈的来信儿。   钱慈想着妹妹都有了目标,而她也当要有自己的追求,坚定了想法,却颇为迷茫,希望奶奶能为她指点迷津。   在唐晓乐心里,钱慈是一个努力上进的孩子。而唐晓乐希望钱家的这些孩子们都能朝着自己所感兴趣的,所喜欢的方向去发展……   八月底,容娘发动了,生了个大胖小子,一家子其乐融融,钱莺更是主动帮着弟弟起了名字,最后钱家最小的孙辈取名为钱书承。   而此时明城正发生了一件大事儿。   谢三上门求娶钱慈!   当然京城这边的钱家人一无所知。   倒是谢家,谢老夫人两日前就收到了小儿子的来信儿。不敢置信,小儿子竟然想要成亲了!   这两年小儿子不着家,说是出去给她找儿媳妇儿,谢老夫人还道他是为避开她的逼婚找的借口,一下子跑到了明城那么远的地儿,她还能怎么着他。这么多年都没影子的事情,她哪里可能相信他的说辞。   直到现在,都完全没想过她以为会孤独终老的小儿子竟会去祸害钱家的小姑娘。   没有当娘的会认为自己的儿子不好,即使儿子足足大了人家小姑娘十五岁。   谢将军看完了信儿倒是若有所思。   两老商量后,一合计就亲自去了沉余巷钱家,与唐晓乐说明了情况,并希望能得到她认同这门亲事儿。   相比较受到了巨大惊吓的钱老二夫妇,唐晓乐心里边也是惊讶万分,面上则是淡定许多。却也想不通这两个人是怎么搭在了一块儿的。这谢三那么大把年纪,若是把慈儿嫁给他,不就等于好白菜被猪给拱了!怪不得这两年都在京城都找不着人,原来去明城祸害她家大孙女去了,唐晓乐也不知道是该气还是该笑。最主要的是她完全不清楚这里面的内情,山高皇帝远,更是不知道慈儿和老二夫妇是怎么个想法。唐晓乐自然无法作主答应谢三父母。   作为钱慈的亲娘,程氏自然是不愿意的,若是谢三公子再年轻个十岁,她当然是拍手叫好,但要自己如花似玉的闺女嫁给和他们做父母差不多年纪的男人,她怎么能舍得放手。程氏此时就想把谢三一掌拍回京城。   简直就是老牛想吃嫩草,可耻可恨!   可是面对锲而不舍,一片至诚的谢三,不说钱家其他人了,就是钱老二自己都先动摇了,程氏又气又哭。若是可以她恨不得飞到京城求婆母做主。   钱慈见着母亲抹眼泪,心上难受,“娘,我去和他说清楚,让他死心!”   “慈儿,娘希望你一生幸福顺遂……”   “娘……没有您的祝福,女儿怎么会幸福呢……”   程氏握着女儿的手,“慈儿,告诉娘,你喜不喜欢谢三,你要是喜欢,娘不拦着,合着只要他往后能疼你爱你……”   良久,钱慈应道:“娘……我是喜欢他的。”   喜欢他对着她笑的模样儿,喜欢他满心满眼里都是她的模样儿。   说起来,钱慈、钱书应、薛靖文都是一样儿年纪,钱书应则是最晚出生的,在十一月。   故而时至九月,薛家也在为薛靖文办成年礼。薛家在京城有头有脸,自然办得尤为隆重。   酒过三巡,薛靖文就把另一座的应傻子拉回了房里。   钱书应这回儿可不敢喝酒了,美美地填饱了肚子,大眼睛就跟着薛靖文在场内转悠,直到被他叫了起来。   “薛靖文,你喝多了,我去给厨房给你找点儿解救的,你等着啊。”   刚跨进去房门,钱书应这般说着转身就要出去,就被旁边的人手一扯,一时跌进了他的怀里。   门砰地一声关住了。   钱书应眨着眼睛,心又开始不规则地扑通扑通急急跳了起来。   薛靖文果然是变了。以前对他可冷淡了,现在好似热情了点……好害羞……   “唔……”   薛靖文不说话低头吻住了他,打断了他的胡思乱想。   钱书应只觉得浑身发软,被他亲得迷乱了,直到感觉他的舌头伸进了他的嘴里……   钱书应忽然惊醒,抵住了他,退开一步,整张脸儿都是羞耻的小模样儿,“你怎么,怎么能伸舌头!”   薛靖文重新将他拉进怀里,喝过酒的嗓子似乎更加磁性了,“不喜欢吗?”   “……”钱书应红着脸蛋儿,觉得自己肯定也是喝酒了……不然怎么会觉得还不赖……   突然他觉得大腿上方好像被什么给抵住了,好奇地问道:“薛靖文,你下边藏了什么东西,怎么硬硬的?”   薛靖文闻言一怔,无奈,想着要不要给小傻子教育点儿,身下的东西就被他着手一探。   钱书应一把握住了他以为他藏在身上的东西。有点弹性的,硬硬的,有温度的,下意识地还捏了两下。   只是,片刻后,莫名其妙地,他忽然间就反应过来了。   然后一下子傻眼了,膛目结舌,只觉得身边的人似乎加重了气息。   钱书应手无足措地放开,惊得后退了两步。   “傻子。”薛靖文宠溺地笑了,脸色绯红。   这回儿钱书应不止傻眼儿那么简单了,整个人都看痴了,嘴里不禁说了心声:“薛靖文,你真好看。”   这是他第一次对着他笑呢,真好看。   也许是因为喝了酒,也许是因为眼前的小傻子太过醉人,薛靖文都变得不像他自己了,因为他说:“那你亲亲我。”   “你学坏了。”钱书应害羞的控诉。   小傻子却是禁不住美色的诱惑,扑了过去亲了他一口,又忍不住再亲了他一口。   就在此时,有人推门而进。   薛靖文的手还放在钱书应的腰上,两人近在咫尺,同时扭头看向门口。   六目相对。   是薛靖白,而他不可幸免的一眼儿就看到了两人亲密的举止,眼里满是骇然,不敢置信,愣在当场。   钱书应瞬间慌乱极了,想推开薛靖文,却被他紧紧箍住。疑惑不解的泪珠在眼眶里打转,好不可怜。   此时薛靖白已经转身出去。   薛靖文放开他,轻声说了句,“在这边等着我。”才走了出去。   钱书应忐忑不安,急得在房里乱转。   一向温和示人的薛靖白,此刻也忍不住严肃着一张脸。   “你们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简直是胡闹!”在怎么样,若不是亲眼所见,薛靖白也不愿意相信自己的弟弟有着龙阳之好。脑子里闪过为数不多的片段,薛靖白心里不可谓不复杂。   “哥,我既然选择了这一条路就会一直走下去。”   弟弟眼里的坚定,他忽视不了,只是……   “你这样如何面对爹和娘,你……”薛靖白甩袖,他实在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我会看着办的,哥……”薛靖文顿了顿,“我和书应是认真的,想在一起。”   见平时沉默寡言的弟弟此时对着他多解释的一句话儿,薛靖白叹了口气。也许,他该庆幸自己只是身为兄长。想到他娘,他都不禁头疼。   回到了自个院里,见妻子抱着才一周岁出头的儿子,薛靖白想,他是时候要多努力一把了,起码再生个小女儿出来,他娘最是喜欢软软的女孩儿了。   薛靖文重新进了房里,抱住了小哭包安抚,“没事儿。”   “我们……不该……对不对……”钱书应抓着他的衣服,断断续续地说。   “傻子,我不会让你离开我。”   年底,珠州。   苏云舟负手站在船的甲板上,望着珠江的滚滚江水。他们即将离开珠州。   时过境迁,他回到珠州也近三年,在这里发展了自己的产业链,终于整垮了当年害死父亲的恶霸一家,并且将他们的产业全部改名换姓,归为己有。   一切尘埃落定后,内心竟是平静如水。   这时船内走出来一个俏丽的小娘子,拿着披风披到了他的身上,朱唇轻启:“相公,还是进去船里吧,外头风大,若是染了风寒就不好了。”   苏云舟转身握住了她的手,“一起进去。”   作者有话要说:  男女主戏份……在下章,宝宝们可以当番外看,捂脸~ 第63章 第六十三章   三月, 苏云舟终于抵达京城, 带着在珠州已经成亲过的妻子回到了沉余巷钱家宅子拜见唐晓乐。久别重逢, 眼前的小伙子已经成熟很多, 身旁的妻子小鸟依人, 唐晓乐由衷的喜悦与祝福。   心愿已了,苏云舟回到京城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在钱家宅子附近也寻了处宅子买下,与妻子两个安定地过着小日子,期待迎接以后的新生命。   五月, 明城的钱家人在谢三派人护送下再次来到了京城, 而这一次, 钱瑜一家并未到场, 可见当初钱书厚失踪的阴影至今还在他们心头。倒是王雪乔一并过来了, 其实钱莺在京城的几年,王雪乔是有来看过她几回的, 只是后来钱老三再婚, 她怕会有不妥便没再前来看望女儿,这次也是想借着钱慈的婚事儿, 和朝思暮想的女儿多相处几日。   谢三早已在京城置了一处宅子在钱慈名下, 方便钱家一家人过来的时候居住,也是想让钱慈可以在这所宅子里顺利出嫁,不然沉余巷的宅子过于偏僻和狭小就有些不便了。   钱家人前脚安顿下来, 钱莺后脚就跟着搬了过来,好与母亲一同居住小段时日。   时间很快就到了谢三与钱慈成亲那天,钱老二红着眼眶, 程氏哭着送女儿出门。   谢府红红火火一整日。而盼了多年,已近古稀之年的谢将军与谢老夫人则是红光满面。   谢三浑身散发着喜色,酒当然也没少喝,直到洞房花烛夜,仍保持着清醒,只盼一夜春光无限。   ……   谢三的人品,唐晓乐是认可的,除了年纪大点,其他真没的挑了。大孙女有了好的归宿,她心里坦然地松了一块儿。十年了,看着钱家一家子能够其乐融融,唐晓乐无不感慨。   钱慈回门后,没过多久,钱家人就启程返回了明城。   这一日,唐晓乐正整理着旧物的时候,突然发现五十岁寿辰那年,薛一然送给她的寿礼。   好奇地打开,映入眼帘的,是她有些冷然的眉眼。确切的说是钱老夫人这具身体的画像。   画中的妇人像是三十多岁的模样儿,似乎还有着年轻时候的姿态。   唐晓乐想起她与薛一然相识于她四十九岁之时,已近知天命之年,也难为当时的他有心为自己刻画了些许貌美的年华。   正想着,响起了敲门声。唐晓乐的房门是开着的,抬头就见冯溪站在门口。   冯溪见她已经看见了自己,才走了进去,来到她的身边问道:“你看什么呢?”   冯溪跟着侧头一看,没想到是唐晓乐的画像,还怪好看的。仔细一瞧,原来画上有着薛一然的印章,表情随即怪异了起来。   唐晓乐却是没有多在意地收起了画像,疑惑道:“你怎么忽然过来了?”   冯溪打着哈哈,“这不是好些时日不见了,怪想你的。”   唐晓乐怀疑地看向她。   “想约你明日一起出去玩儿呗。”   “你女儿的事情怎么样了?”   “谈了一个。”说起这个,冯溪脸上的笑容真诚多了,“宋言瞧着那后生人品还不错,我啊就希望兮漫这次能敞开心扉。”   “嗯,有改变是好的。”唐晓乐这才不疑有他,心想她大概是因为此事开心,才想约她出去玩儿吧,她倒也好长时间没出去了,“明天想去哪儿?”   冯溪想都没想直接道:“雀玉楼的包间,戌时在那碰头。”   唐晓乐蹙眉,“怎么这么晚?”   “到时你就知道了,就是要晚上才热闹啊。”冯溪神秘一笑。   “成吧”   两人约定好后,冯溪没多久就离开了。回到了丞相府。   宋言与心心念念的薛一然正等着她呢。   冯溪撇撇嘴儿,跟他们说事情搞定了。   至于薛一然为何会在丞相府?   京城的风向早就变了,在宋言单方面以为薛一然原谅他后就一再厚脸皮地求和好,两人多次的会晤直接破了他们“死对头”的名声儿。   当然冯溪是不乐意的,但架不住自家男人啊。好在薛一然现在满心眼里都是唐晓乐,她就发发慈悲做一回儿好人帮帮他,出谋划策一次吧。   第二日唐晓乐看了看天色,就带着玉竹出门往雀玉湖方向行去。   这个时辰天色已经黑了,唐晓乐她们沿路过去却没看到什么热闹的景象,叫她不由得狐疑冯溪怪异的行径了。   待到了雀玉楼,由掌柜的带她们去了冯溪定下的包间。站在门外,却能感觉到里面是静悄悄的,仿若无人。   “老夫人?”玉竹也觉得怪怪的,“是不是丞相夫人还没到啊。”   “先进去等等看吧。”唐晓乐推门而入。   却没想到眼前的景象叫身后的玉竹先惊呼出了声儿。   只见包厢里,蜡烛在地上围绕了一圈,形成了一个大的心形,亮堂堂地铺满了玫瑰花瓣。而中间的男人手里拿着一束百合花,正紧张地笑看着她。   有一瞬间,她仿佛看到了王绍。   在她呆怔的时候,包厢里早就躲在一边的冯溪把她拉进了蜡烛围绕的心形当中,与薛一然四目相对。   就在这时,薛一然单膝下跪拿出了一枚指环,对她说道:“钱夫人,嫁给我吧,我愿意八抬大轿将你娶回家!”   本来觉得已经大把年纪了还可以这样很是浪漫,虽然俗套却也新鲜的冯溪,在听到薛一然对唐晓乐的称呼,不禁想替他捂脸儿。这薛一然可是够蠢的,称呼都不懂变通一下。   唐晓乐双手放在腹下,望着他希翼又激动的眼神儿,嘴巴张合了一下,到底没有接过他手中的那束百合和那枚指环。   场面一下子尴尬了下来。   薛一然目光也逐渐黯然,却还是固执地对她说:“我想我们可以在一起慢慢变老,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唐晓乐闻言心里到底颤抖了一下,垂下眼帘,叹了口气道:“现在的我们已经老了,不再需要这些世俗之礼。”   薛一然听此骤然盯着她。   唐晓乐默了默,“都会一起老去。”   虽说薛一然第二次求娶再次惨遭失败,却也同时给了他靠近她的机会。时间是个奇妙的东西,让他在不惑之年认识了吸引他的这个女人,并且叫他知道了真的中意一个人是什么感觉。   ……   薛靖文与钱书应的禁忌之恋到底被卫氏知晓了,卫氏不知道自己该做何感想。知道的当场眼泪没忍住就掉了下来。两个都是她看着一起长大的孩子啊,叫她舍不得责怪任何一个。   是她做母亲的不称职,无法愤怒,是悔恨,恨自己没能及时发现及时阻止,恨自己的无能为力。即使说得动小书应叫他们分开又如何,她知道自己儿子的性子,一旦认定了谁也拉不回来,所以才会更加地心如死灰。   薛堂正心疼夫人,薛靖文同样心疼母亲,只是鱼和熊掌不可兼得。   在一次薛堂正与小儿子进行了一场男人的对话后,他决定劝解夫人。   谁都年轻过,他也爱过,所以才会明白少年人的感受。   明白与接受终究不是一回事儿啊,儿子。   真真无可奈何。   卫氏哭得眼睛都要瞎了。无法同意,不能同意,即使作为家人不在乎世俗的眼光,外人呢,怎么办,难道要两个孩子一辈子活在阴暗之下不见天日吗?   卫氏锤着胸口,她心疼啊,真的心疼……怎么就变成了这样呢?   薛堂正劝慰无效,僵持不是办法。薛净白也让儿子呆着母亲身边试图转移她的注意力,徒劳无效。   直到薛靖文与钱书应双双跪在了卫氏与薛堂正面前,并且磕了响头。   “爹(伯父)、娘(伯母)求你们成全!”   卫氏撇开眼儿,冷冷道:“即使我同意能如何,书应,你可想过你的父母?”   钱书应的眼泪哗啦啦地落下。   想过的,可是……   他转头看着薛靖文坚定的侧颜,想要放弃真的是太难了……   “若是他们同意了,就这样吧……你们走吧。”卫氏心力交瘁地应了,无奈同意,却只能眼不见为净。   这一年唐晓乐五十五岁,同样受到了来自大孙子的一记重磅,砸得她回不过神来,才不由得想起大孙子有一回儿说被人亲了的事儿。   她本以为年纪到了,让孩子们顺其自然就好。以为两个小子只是友情甚好,却没想到会彼此产生了不该有的感情。   说不出来什么心情。作为一个现代人,对于同性之间的恋情接受度自然比古人来得容易。   “奶奶……”钱书应抱着唐晓乐的胳膊哭得淅沥哗啦,“我该怎么办啊……奶奶……”   “书应,你告诉奶奶,真的决定走上这条路不后悔吗?”   “嗯,我不能辜负薛靖文……他为了我……可是,我该怎么和爹娘交代啊……呜呜……”   老大夫妻啊……郑氏对书应是寄予厚望的,搁在谁家都不好接受……   “书应啊,这件事情奶奶也帮不了你。金诚所至,金石为开。不退缩那就勇往直前吧。”   “奶奶……”   当然,钱书应最后用了委婉的方式,就是将事情写在了信件当中寄了回去,京城离明城起码一个半月的距离,再愤怒也会被时间磨平一点儿。   钱老大夫妇的反应可想而知,郑氏大发雷霆,在家里就把薛靖文骂得狗血淋头。收拾了包袱夫妻两个再次前往京城决心要阻止两人。只是如预计的一般,愤怒和心急在一个多月的时间里缓和了不少。   最后在儿子的苦苦哀求下无计可施。   这都是做父母的前世欠下的债啊!   薛靖文和钱书应就这样在两家的默认下在一起了。没过多久,双双向朝廷申请调离了京城,去了别的地方当差儿。   在此之后,薛靖白把出生不久萌萌的小女儿丢给了他娘照料。而回了明城的郑氏,时刻担忧着小儿子钱书宁也会走歪路,因此开始灌输各种“正直”思想,还暗暗给小儿子相对象,即使小儿子还有一年才能成年。   时光飞逝,唐晓乐在五十六岁的时候生了一场大病,差点没了。钱老三、容娘、钱慈、钱莺轮流在身边守候。就是薛一然都想寸步不离,生怕一转眼儿人就没了。   好在这次有惊无险,唐晓乐病好彻底后,薛一然再一次求娶,焦急道:“我不想一个不慎就错过你。”对于她忽然生病的事儿感到十分后怕。   唐晓乐眼里似乎闪着星辰,笑道:“我们一起慢慢变老足以。”   薛一然默了。   这一年,十七岁的钱书宁和十六岁的钱书宇考中了秀才。   在太傅府与牛老学了五年医术的钱莺已经可以出师,离她作为女大夫的目标越来越近。而嫁为谢三为妻的钱慈也似乎找到了追求,一手刺绣闻名京城。   一直存在感极低的小厮春宝,早在几年前就成亲了,后来提出为自己赎身,唐晓乐想都没想就放人了。在这之后春宝与媳妇儿一家就在京城里经营起了一家小食铺子,小日子过得也算有声有色。   第二年,王雪乔来到京城,为着钱莺十六岁的及笄礼。也是在这一年,钱莺告别了奶奶、父亲、师父、容姨、薛爷爷,和母亲一起回去明城,决定在明城开一家医铺行医。   第三年,钱书宁和钱书宇参加了乡试后来到京城,又参加了会试与殿试,完成了他们一直想为官的目标。   第四年,已经五十九岁的唐晓乐决定回明城养老。她想就是死了,也得死在钱老夫人的家乡才是。随她一起回去的还有玉竹,说起来,玉竹就真的没有成亲,一直跟在唐晓乐身边,反观当年对玉竹一片诚心的小周,回去明城没两年,就与迎秋成亲了。早几年唐晓乐还是劝着玉竹的,见她意志坚定,后面也就歇了心思。   唐晓乐的这个决定自然没有瞒着薛一然。薛一然见此直接辞官,说好了一起老去,更何况明城也是他的故乡啊。薛一然欢欢喜喜收拾起了包袱,明叔把太傅府交代稳妥了就和一帮护卫,等待着一起回去明城的日子。   沉余巷的钱家宅子则留给了钱书宁钱书宇两兄弟,已经是十□□的小伙子,钱老大夫妇与钱老二夫妇可愁死他们的亲事儿了,这回儿又离得这般远,郑氏思考了许久,决定放下手头的事儿去京城照料小儿子的生活一段时间。   钱老三与容娘两个彼时已经自己做了门小生意,容娘能干得很,至此有人管着钱老三,唐晓乐就不用再担心什么了。   明城。   钱莺开的钱家医铺,在她的医术下渐渐有了名声,这孩子自从当了女大夫,就一贯做男子打扮,戴口罩行医,所以病人们都不知道她还是个女大夫。殊不知把王雪乔给愁坏了,这么一来,她的女儿还嫁得出去吗?   奶奶回来明城,钱书恒是打心眼里高兴。已经十五岁的他有了个大烦恼,父母望子成龙,逼他读书好考取功名,可他就不是个爱读书的,心想也只有奶奶能为他做主了。   “奶奶,我可不可以不读书啊?”钱书恒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   唐晓乐不解地问道:“你不读书想做什么?”   钱书恒兴奋说道:“我想学做生意,能到处跑的那种!”   ……   守着一方寸土的钱家人和和美美,顺顺当当,懂得了责任与义务,这就是唐晓乐想为钱老夫人做的。   唐晓乐七十岁的时候,薛一然还陪在她的身边,两人就真的做到了白头偕老,即使对于唐晓乐来说,可能不是因为爱情。因为,不管她是作为唐晓乐还是钱老夫人,对于“爱”,她都没有过多的定义,或许有一天她会明白,却不是现在。   这一日天气格外晴朗,晚霞挂满天空,唐晓乐抬头望去,看久了却觉得有些刺目。将手盖住了眼睛,再放开时,那个已是半头白发的男人正背向着晚霞想她一步步走来。   这一刻,她忽然有了预感,也许是到了要离开的时候了,因为在不知不觉中,他们真的已经老去。   薛一然提着过来时顺道在外边买的梅花酿,这几年来,唐晓乐睡前都要喝上两口才能睡得安稳。记忆力极差的他竟是记住了,每过一段时间都会给她带上一坛子过来,生怕她没得喝。   唐晓乐坐在院子里,薛一然将梅花酿放在桌上,坐到了她的身旁。   看着他直挺挺的背,唐晓乐忽然笑了,她的声音已经苍老,唤了他一声儿,“薛一然。”   薛一然侧头看她,眼里带着只有看见她时才有的笑意。   “我是不是一直没有告诉过你,我的名字?”   薛一然怔住,仔细一想,他确实也没有问过她的名字。   “那你记住了,我的名字是,唐晓乐。”   这一晚,唐晓乐喝过两口他买的梅花酿,和衣躺下就再也没有醒过来。   “钱老夫人在睡梦中安详逝去……”   薛一然听了明叔低沉的话语,手中正摩擦着打算送给她的玉佩掉落在地,碎成两半……   作者有话要说:  本文到这边,不知道宝宝们,有没有看出来,要完结了。当然还没完结,再等等哈,怕你们一下子就清理收藏了,哈哈哈,希望能得到你们的支持,哈哈哈哈。   一直以来,男女主的年纪摆在那里适合产生感情却不适合“谈恋爱”,是可以一起慢慢老去的那种。女主在情感方面一向是偏冷淡的。所以看到这里的宝宝们要淡定啊。   现言快穿文求预收,感兴趣宝宝收藏一下,让我看看题材大家喜不喜欢   书名《婆婆穿越机》专栏可收,或戳   夏树是个寡妇,独自带大儿子,直至娶妻生子。   在儿媳妇陈雪姣眼里,婆婆就是一个奇葩,不可理喻的奇葩。   婆媳两人的关系可谓差到了冰点,偏偏当儿子/丈夫的一无所知。   如果给你一个梦想成真的机会,你会许什么愿?   陈雪姣:让婆婆滚蛋。   夏树一睁开眼,便开始了穿越到各种家庭的儿媳妇身上,与各路奇葩婆婆打擂台。 第64章 第六十四章(大结局)   作者有话要说:  本文结束了忘记前文的宝宝可以看第一章,撒花花!感谢宝宝们对唐晓乐的订阅支持,爱你们亲一个o( ̄ε ̄*)。么么么。   作者君即将连载的甜宠文《我是宠妾》,求收藏,点开作者专栏即可收藏,网页版的宝宝可以戳链接   文案:踩了一坨狗屎后南婧一穿越了,成了大雁王爷作天作地的小宠妾。   南婧一瞧着男人的俊颜,玉指挑起他的下巴,“爷,怎可越看越俊俏呢,明知婧一对您的美是最没抵抗力了。”   男人反握住她的手,心底某个地方莫名一颤,将她抵于墙上,喘着粗气,“婧一,不要挑事……”   女主穿越前衰神附体,穿越后运气爆棚。总之,甜甜甜,爽爽爽,求收藏,= ̄ω ̄=   1v1,HE,这是一个张扬又土豪的女主上位升级的甜爽故事。   夜晚, 现代某医院高级病房内, 病床上沉睡中的女人动了动手指, 慢慢地睁开了眼儿, 入目的是白织灯的光线, 不适应的刺目让女人眯起了眼,感觉到腿上传来的按压力道,让她不自觉地动了动身体,却又浑身松软无力, 脑子里一片混沌, 恍恍惚惚不知所以。   “乐乐……”直到腿上被按压的力道褪去, 随之而来一道又惊又喜的呼唤声儿响起。   唐晓乐转过脸儿, 看着面前的人影越来越清晰, 眯着的瞳孔渐渐放大,不确信道:“王绍?”   王绍颤抖着嘴唇, 满脸的不敢置信, “你醒了……”眼眶瞬间红了起来。   唐晓乐挣扎着想坐起来,王绍反应过来赶忙伸手去扶, 接着快速而又急切地按着医护呼叫器。   唐晓乐一头雾水, 迷茫地环顾四周,低头看了看自己,白色……病服……是在医院。而这里的样子, 似乎,似曾相识……她记得,是在梦里出现过的。   发生了什么?她……怎么回来了?   “我怎么在这里?”开口才惊觉自己的声音沙哑得不像话儿。   王绍拉着她的手, 却是不敢用力,生怕捏坏了她。可是一颗心剧烈地跳动着,握着她的那只手竟是不自觉地抖动,都在诉说着他的激动与紧张。   唐晓乐回过神来,看着两人交握的手,动了动指尖。望向他欣喜若狂的表情,睫毛跟着颤抖了一下。   此时王绍在她的眼里看到了自己,竟是什么也说不出来的百感交集。   两人仅仅只是对视了一眼儿,病房门就被打开,一群医生护士涌了进来,王绍被迫与她分开,站在外围一瞬不瞬地,眼里只看得到那个女人。   唐晓乐被彻底检查了一遍儿,脑子里也逐渐清醒了过来。   她回来了,当年的车祸她还活着……只是成了一个植物人。还是说她穿越的那些年头,不过是一场梦?   在唐晓乐的怅然若失下,片刻也不敢离开的王绍满是担忧,“乐乐,你哪里不舒服就和我说。你饿不饿?医生说你现在只能吃些流食,我已经叫人送过来了。”   唐晓乐摇摇头,另一只手搭在他握着自己的手上,动了动唇,说:“王绍,这些年辛苦你了。”从医生的诊断话语中,她似乎……沉睡了五年之久,可是却又过了一辈子之长。   “乐乐……”王绍转过脸儿去,喉咙咽了咽,并不想让她看见脆弱的自己。   就在这时,病房门再次打开,王绍再次被迫与唐晓乐分开。   “乐乐,乐乐……妈的宝贝女儿,你终于醒了……”是哭花了脸儿的唐妈,记忆中专注于一身形象的唐妈。   “醒了就好,醒来就好……”唐爸千言万语都在会动的女儿面前化为乌有,余留了这么句话。   这一刻,唐晓乐终于回归了现实,眼睛情不自禁跟着湿润了,哽咽道:“爸、妈,我回来了……”   “妈妈!妈妈!”紧接着门口传来了孩童轻快急切地叫喊声儿,然后一道小身影跑了进来直扑病床前,“妈妈,小熊来了,快看看小熊……”   再也忍不住眼泪决堤的唐晓乐又哭又笑,伸手摸上了儿子的小脸蛋儿,温温热热,“小熊……”   ……   唐晓乐醒过来后,就开始积极地做复健,尽管很辛苦,也咬牙坚持了下来。王绍每次都会亲自送她过来医院,有时候是父子俩一起送她过来,抽空陪她做复健,复健完了再接她回家,有事了也会及时和唐爸唐妈说,让他们过来接她回去。   在过去的五年里,是王绍雷打不动地为她擦洗身子,按摩肌肉。从护工的话里王绍是全医院女人口中的绝种好男人,而她是最幸运的那个女人。   想到这里,唐晓乐轻笑了起来。   今日王绍公司有会议,是接到消息儿就立马从国外赶过来的许多钱过来陪她,并且带来了她萌萌的两岁女儿。唐晓乐才知道她现在居然是未婚单亲妈妈。   以及唐晓乐没有想过的,她当年的车祸竟然不是意外,而是王晴为了报复做的。   可她记得王晴后来和方阳如愿结了婚,并且还生了个女儿。自从与王绍结婚后,王晴和方阳在她眼里已然是陌生人,分明没有联系。所以唐晓乐对此很是莫名其妙,王晴有什么理由报复自己呢?   王晴确实如愿与她深爱的男人方阳结婚了,两人很快有了爱情的结晶。刚开始的生活很美好。但婚姻却是葬送他们爱情的坟墓。本不是正常的恋爱关系,又因为某些利益而结合的两人,在婚后王晴怀孕期间渐渐起了摩擦,并且越来越大。   王晴极度没有安全感,认为方阳还放不下唐晓乐,方阳则是觉得她变了,不仅没有以前的温柔体贴,还变得不可理喻,自然时不时想起唐晓乐的好来。夫妻两人拿着唐晓乐做比较剂时时刻刻伤害着彼此。导致从开始的拌嘴,到后来的争执,最后是大吵大闹,甚至在一次争吵过后不小心伤到了女儿,无辜的女儿也因此没有抢救回来。   而这一切王晴自始自终不觉得自己有错,固执地认为是唐晓乐害了他们的婚姻,害死了他们的女儿。在方阳坚持离婚,王晴就疯狂了。   唐晓乐从许多钱口里听完经过,沉默了一会儿,问道:“她现在怎么样了?”   “关进去了,你家王绍哪能放过她。”许多钱对于王晴的行为十分唾弃,还好晓乐虽然躺了五年到底醒过来了,她心里满是庆幸。   “你啊,赶快好起来,去王绍公司里逮那些个妖艳贱货,让她们看看你唐晓乐的男人可不是谁都能妄想指染的。”   唐晓乐笑了起来,她是听小熊说过了,经常有不明阿姨在他们父子俩面前晃悠刷存在感。   而现在照许多钱说的,竟然还有打着照顾她名号的姐妹出现。   可是属于她的王绍又何须她花心思花力气去计较那些女人呢。   ……   唐晓乐用了一年的时间完全康复。   已经八岁的王小熊终于可以牵着爸爸妈妈的手一起去游乐园玩儿了,他十分的高兴。   唐晓乐提着大包,里面放着她与儿子的东西,王绍停好车,伸手将包接了过去,牵住了她的手。   唐晓乐的另一只手牵着王小熊,三人一起走进了游乐园。   陪着小熊玩了各种他可以玩的游戏后,三人就上了摩天轮。   摩天轮缓慢的转动,唐晓乐低头看看兴奋的儿子,又望望外面的蓝天,以及这座城市她看得到的车水马龙,都是她熟悉的景象,都是她原来的生活轨迹……   王绍的一双眼睛就没离开过她。感情世界里的唐晓乐,从来就不是付出型的。曾几何时也怪过她的离开,怪她在活蹦乱跳的时候,为什么不让他融入到她的心里,她的世界。可是当她再次站在了他的面前,他曾经想要的又算得了什么呢。现在的他仍然可以拥有一个平淡而温馨的家,而家里的女主人仍就是她,已经知足。一辈子还有那么长,这一次一定会看好她,再也不让她离开。   或许是重获了新生,唐晓乐从没有比现在更期待她的新生活。只是,她的生活里再也没有没有钱家人,也没有……薛一然。   她想起,他朝她走来的盈盈笑意。想起了他求娶她时的样子。   薛一然,许了你最美的话儿,我先老去了,没有我白发苍苍的陪伴,你可要健康长寿呢,忘却一切不开心的事儿。   现在的她有了属于她自己的家庭,她的责任,还有她爱的人,以及最爱她的人。   唐晓乐转过头就撞上了王绍的一汪深情当中。   只对她笑的薛一然,眼里只有她的王绍,这一刻竟然如此相似。   ……   这一天过得很是充实,到了夜幕降临,一家三口才回到了家里。   收拾完了,唐晓乐准备给儿子洗澡澡。   王小熊却是推着妈妈出浴室,小脸儿尽是别扭。   “妈妈,我可以自己洗澡的,你先出去好不好。”   王绍笑道:“小熊是害羞了,还是让爸爸和你一块儿洗吧。”   “嗯嗯,和爸爸洗。”王小熊赶紧应下,还偷偷看看妈妈有没有生气。   唐晓乐无奈,提醒道:“那好吧,你们不要洗太久呢。”之前这父子俩一洗澡就跟玩水似的,也不怕感冒了。   “知道了,妈妈。”   等唐晓乐洗完后,都已经十点了,湿着头发出了浴室,王绍走过来拿过旁边一块干毛巾,动手为她擦拭了起来。   唐晓乐坐在椅子上,任他为她吹干了发丝。   “乐乐,你头发掉的有点儿多,明天我找人问问看有没有防脱效果好的洗发水,给你找来。”   快睡着的唐晓乐听了他的话儿迷迷糊糊应了声好。   王绍看着她就这样睡着的模样儿,心里软得一塌糊涂,长臂一伸将她抱到了怀里,唐晓乐一个激灵,睁开了眼儿,又闭上了眼儿,接受了他突如其来的亲吻。   王绍抱着她慢慢走到了床边,将她轻放在床,又俯身而下,加深了刚刚离开的吻。   衣衫褪去,呼吸急促间,他说:“乐乐,别再离开我了。”   她说:“王绍,我们再生个女儿吧。”   瞬间,一股满足侵袭了他的全身。   ……   “薛一然。”   “我是不是一直没有告诉过你,我的名字?”   “那你记住了,我的名字是,唐晓乐。”   梦中那个苍老的声音!   王绍猛然惊醒,睁着眼睛侧过脸儿,感受着身旁呼吸平稳还在睡梦中的女人,当下心安,小心地撑起身体,在她唇上印下一吻。 本书由 殇颜殇心 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