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书由【坑爹小萌物】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 书名:沈如意 作者:粟米壳 文案 沈家有女如意,人如其名,肤白貌美,名冠京城,可惜是个‘花痴’的臭名声。 重生成沈如意的林瑶觉得上辈子一定是造了什么孽!当然她更同情那个被迫当了接盘侠的封家二公子。 直到婚后 沈如意发现封家是个坑,看着画风严重不符的便宜夫君:突然觉得自己更值得同情! 封晏:夫人,换上试试。 沈如意抖开命妇冠服:? 封晏:你上次说李夫人穿得好看。 沈如意好不容易才想起那随口一说,拿着衣服的手禁不住抖:我……是这意思? 封晏眉眼温柔含笑,对于失而复得的宝贝自然是得捧在手心娇宠一辈子。 看文指南 ①本文纯架空、不考据,谢绝转载;1V1,HE; ②女主重生,不苦大仇深,重生前家里受宠,重生后遇上宠妻狂魔; 内容标签:穿越时空 平步青云 主角:沈如意,封晏 ┃ 配角:一干人等 ┃ 其它:甜宠 ================== ☆、第1章 重生   仲夏,蝉鸣声声,天闷热得似乎马上就会有一场倾盆大雨,坐落在黎城北角的沈府在这火辣辣的日光里显得更加沉闷和威严。   灰墙黛瓦,圈出的一方南边苑儿里飘出浓烈的药味来,在热烟滚滚的空气中愈发让人难忍。   床榻上的女子如白瓷般细腻的脸颊血色全无,紧紧阖着眼,纤长的睫毛随着呼吸一颤颤的,像只体弱的小猫。她的五官本来就是生得精致,可此时紧紧皱着,眼角垂泪,多了几分我见犹怜的脆弱。   倏然睁开的一刹,眸中似万千星辉落尽。   “小姐,你醒了!”身着淡绿裙衫的丫鬟急匆匆而入,手中端着的药碗被搁在了桌上,过来帮扶。   林瑶眨了眨眼,脑海中犹是最后她魂魄离体时母亲恸哭的模样,一阵心悸,直愣愣盯着那名丫鬟的脸,后知后觉的发现身处的环境并非是她的闺房。若非因为身体缘故,她向来克制心绪,只怕完全不能镇定。   她明明死了,心器衰竭,怎么又活过来了……?面前的玉白手儿并非是她最后那枯瘦干瘪模样,相反还十分玉润有光泽,艳红色的指蔻那是自己从不会涂抹的颜色,就好像……好像借尸还魂了一样!   半晌她方听着不属于自己声音的沙哑问道,“这是……哪儿?你是……谁?”   丫鬟一愣,“小姐,奴婢宛桃啊,您这是怎么了,莫要吓奴婢啊!”   林瑶还没想透自己是怎么回事,就看着那叫宛桃的丫鬟急吼吼地出了屋子,随后又是一拨人涌了进来,为首的是一名身着姜黄色云纹锦服,发鬓上插满金钗珠宝的华贵妇人,样貌动人,只一脸着急地望着林瑶,嘴里头唤的却是“娇娘”二字。   饶是林瑶再镇定也惊得往床角缩去,她是认得这名妇人的。当初沈国公英勇护君的事迹传遍京城,沈家因此一门荣耀,成为京城圈子里的新贵。林瑶的她母亲与她面前的这位沈夫人交好,而今年为着沈国公新纳了五姨太的事,沈夫人更是频繁找她母亲一聚来消解心中烦闷,她也曾陪伴左右过。碰见过几面,看着她温婉隐忍的模样心中不无怜惜。   可如今这是个什么情况?!   妇人因为她这惊惧神情心底愈发难受,也不敢伸手去碰,怕惊着了女儿,连忙扯了大夫道,“大夫,大夫,你快给好好瞧!”   老大夫一番望闻问切后方恭敬回禀道,“回夫人,沈大小姐身子并无大碍,但是落水时头部受到了撞击,有淤血未散落下的后遗症。”   “你是说娇娘都不记得我们了?”妇人闻言便两眼泛了水光,“可有什么法子治!”   “这……老夫只能尽力而为,替大小姐活血化瘀,兴许……兴许要不了多少时日大小姐就能自行恢复。”   沈夫人闻言才稍稍松了一口气,噙着泪眼睨向瑟缩的女儿,“娇娘莫怕,是娘啊——,娘不会害你的。”   林瑶到底没忍心从那妇人手中将手抽回,身上寒毛直竖,眼下这情形只怕不能用诡异来形容了,倒像是她曾看过话本中的灵异事。她这竟是在旁人身上……返魂了?   沈夫人如此这般的待她,人人都唤她“如意”,难不成自己成了沈国公府嫡出的小姐沈如意不成?沈如意是谁,林瑶纵然没跟这人接触过总也从传闻中能得知一二,恐怕这天底下除了皇帝的帝姬公主就再没哪个是如沈如意一般被“娇养”着的了。   只是尚不等启口,那大夫退去开药方的功夫,便叫一道迤逦影子施施然而入打断,只见是位姿容美艳的妇人,其身后还跟着一名样貌与之相似的少女。   “姐姐可算是醒了!”少女轻快走了她身旁,眉宇轻蹙,一脸担忧道,“姐姐这遭可把老夫人和我们都吓着,若是知道姐姐会这般……我是死也不会跟姐姐说的!”   “说什么……?”林瑶张了张口,正斟酌着要不要开口之际,那少女已好似迫不及待的抢着继续了。拢眉淡声问。   “那封家大公子真叫是冷心冷肺的!……大公子他竟然和……”沈阑吞吞吐吐飞快吐了一半的话,又倏然打停了下来,还不忘瞟一眼林瑶似乎在打量她的反应。   封家大公子……封墨台?林瑶因那名字而皱起眉头。   “娇娘方才醒过来需静养,那些糟心事就莫要让她知晓了。”沈顾氏倏地抓紧了林瑶的手,脸上因为气急浮现出红晕担忧而显得有些发白。   林瑶也因此将目光放在了少女身上,——好一位沈家的庶出小姐,她从前倒未仔细接触过这人,然而今日不过一面却已经是不喜得很了。庶出的沈阑她忽身为庶出,却对沈家主母视若无睹,只轻飘飘的一声问候,连是规矩礼数都没有越了规矩礼数不说,还故意说些挑事非的话……林瑶愈发紧皱了眉头。   “夫人说的是,可娇娘一心痴恋,为了封墨台可谓是把名声都赔上了,这落水亦是为的他,自是该让他们封家负责。他封墨台下月初就要迎娶林府那个上不得台面的义女,这不是打我们沈家脸么?”美妇人这话是看着林瑶说的,眸光隐隐闪动,仿佛一字一句皆是用尽真心实意。   林瑶倒是知晓沈家千金和封墨台这段纠葛的,这时又叫妇人的话弄迷糊了,封墨台是她未来夫婿不错,可是她都死了,关义女……筠溪何事?   “什么林府义女?”   “姐姐忘了么,封墨台要娶宋筠溪为妻了啊!那病秧子林瑶死了,林知府便让义女替嫁打的一手好算盘。前个姐姐约了那宋筠溪见面,却不晓得为何落了水里,定是那义女害得姐姐!”沈阑一副替她义愤填膺的模样。   林瑶怔然,她当然记得自己死了,死于心力衰竭,在大婚前夕……却不曾想会是由筠溪替嫁。   筠溪……   林瑶一顿,再度凝向咬牙切切咒怨筠溪的沈阑,眉宇笼下暗色,这蹩脚的挑拨看在眼里当真是半点耐心都没了。论起手段,可比林府那些嫡姐庶妹差远了,却受不了她的聒噪。   须臾将目光落在了她与沈顾氏平坐的凳子上,点了脚尖使力,语调平平却说不出的气势,“你是什么东西,敢和我娘平起平坐。”   沈阑没受住力,直接摔在了地上,一屁股墩地着地,尾椎骨那一阵剧烈疼,睁大眼睛不置信地瞧着。“你……”   “我娘说了我要静养,你们耳朵都聋了么。”林瑶扮作沈如意的跋扈样子,眉眼盛气,锐利得很。   沈阑蠕动嘴唇想要说些什么,却叫赵姨娘一把扶起,赔笑道,“如意莫要动气,阑儿与你打小感情就好,这也是为你心忧一时冲动了……”   一番话说得柔和婉转,叫人生不了半分脾气,好像生了,那就是她无理取闹似的。   林瑶将目光从沈阑处移向了赵姨娘,这位是沈国公的二姨娘,出身也是不低,只是后来家族落魄,那些野心随之转入暗中,与沈顾氏处处比较争对,是个厉害主儿,同理,那女儿也教导的不是个善茬。   “我伤着了脑袋,不记得了是吗?。”林瑶轻飘飘打了回去疑了一声,便扶着额皱眉凝思脑袋作势头疼,摆了送客的姿态言下之意一清二楚得很。   赵姨娘扫过一眼,微微拧眉,可见这僵持下去也捞不着好,转念释然般的一笑,又是寒暄了几句直将面子都圆了过去才带着沈阑一道离开了最终只得与沈阑一道离开。   沈夫人从门口那处幽幽收回目光,便对上女儿一双澄澈眼眸,“娇娘,你且休息,我去你祖母那。”   林瑶垂首,尚也为自己这番灵异经历心绪不平,只是因为自小患有心疾,学了十数载的心平气和,自然看不出波澜,颔首目送沈顾氏离开。   不多时,苑子中只剩下林瑶与丫鬟宛桃。   林瑶下了床,缓步走向了屏风前一人高的铜镜前,映出的少女正值碧玉年华,乌溜溜的青丝顺滑垂落,端是出挑五官,风华肆意,赫然是沈如意的样貌。可里面却是她林瑶的芯子,林家嫡女才满京华,却患有心疾,曾有大师算了活不过十八,靠父亲精心养着才使得身体渐渐有了好转,不想成婚前夕却病发身亡。   这一生我得不到所爱,这副身躯就送给你了……   耳畔萦绕谁的一声喟叹,那言语中的任性跋扈一如其人,林瑶感受着胸腔内一颗心扑通扑通跳着,那是一颗完好的,异常灵动的心脏,她十数载都求而不得的肆意畅快。 ☆、第2章 落水   七月,尚是清晨,已是有了升腾热意,青石砖铺就的小道通往曲亦阁,两侧小竹林蒙荫,大抵是府中最凉快的地方。两名丫鬟捧着清凉饮子和浸过井水的冰镇瓜果往里去。   堂屋的竹席榻上坐着一位头发花白的老夫人,老夫人头戴碧玉抹额,身穿暗红色牡丹花纹外袍,端庄大方。听着底下议论声双目轻阖,手中捻着珊瑚佛珠轻轻转动,单是那一身外露的霸道气势便晓得是个不好相处的。   “行了,都别吵了。”老夫人半晌睁开了眸子,一双老眼甚是清明,扫过底下,见沈顾氏正襟危坐着,身后站着的几个姨娘却是碎碎私语不停,愈发对这个媳妇看不上,连个姨娘都镇不住。   “老夫人,如意这回举动出格,在外头湿身被送回,这么下去名声可就完了。”赵姨娘不乏忧心开口。   沈老夫人亦是头疼,这孙女儿她一向宝贝惯着,明明是个可人疼的,怎的遇上那封家大公子就疯魔了呢。   “老夫人,娇娘她磕着了脑袋……记不得事儿了,把那段忘了。”沈顾氏斟酌启口,一双温柔眉眼不自觉在老夫人面前盛了怯懦。   “她是将那段暂时忘却了,可旁的都晓得,老爷和老夫人能将这事儿压下去是不错,可不定人背后怎么说,如意正是**好的年华可怎嫁人,只怕几个弟妹都要受了她影响去。”杜姨娘嘴快登时插了话去,她是在赵姨娘后入门的,生了一儿一女,母凭子贵,仗着府里男丁少直了腰板。   赵姨娘瞥过一眼,看老夫人眼里划过不虞,转而圆场道,“老三这话差了,如意是跟林二小姐出游不小心落下水的,也是封家雇轿子送回来的,合着怎么就祸害弟妹了?”   沈老夫人闻言神色稍松,点了点头,狠狠瞥了一眼杜姨娘,“成日里算计这个算计那个的,也不晓得你跟哪个是一家的,娇娘往日那些就休要在她面前提了,安安生生过日子。”   杜姨娘暗暗撇嘴,暗啐赵姨娘是人精,可对于老夫人偏心眼儿是有领教的,即便是这样丢人的事儿老夫人也愿意抹平了去,她还有什么话说。   “沈顾氏,娇娘也是十六了,亲事上你这当娘的不上心还指望哪个,赶紧定下来罢。”老夫人揉了揉额头,将人遣散了去,又在最后唤住了沈顾氏道。   “儿媳省得。”沈顾氏咬唇,即使老夫人不说,她也知晓该如何的,只是女儿如今的名声在外……   同样晚一步出去的赵姨娘留步,转了转眼眸道,“老夫人,妾身倒是想推荐一人,李侍郎家的二公子,生得一表人才,风流倜傥,只纳了一房妾室,正妻之位还悬着,老夫人你看……”   老夫人垂眸,似是思量。   沈顾氏却是皱紧了眉头,对于那位纨绔子耳闻不少,与青楼女子厮混,甚至要娶其为妻,便是不允才荒唐行事绝非良配。“这怕是不妥……”   到了无甚无关旁人,沈老夫人才彻底沉了面儿,“这不妥,那不当,你要是能好好管教好女儿何至于落今日,我看那李侍郎的二公子身份匹配,倒也无不可!”   沈顾氏脸色一白,叫老夫人喝斥得全无血色,却是嗫喏不敢回话。看着赵姨娘扶了老夫人进去歇息,自己杵在原地神色凄凄。她的娇儿怎能步上同她一样的路。   这厢,沈顾氏从老夫人苑儿退出来,便候在了沈国公的书房处,直至午时末才等到了人来。尚不过四十的沈国公俊美风流,在见到她的一刻敛去了意气,想到了沈如意那桩不由得眉目深沉。   “你在此处做什么?”沈国公皱眉将公文理了理,正准备出外公干,神情眉眼与发妻甚是冷淡。   “老爷,母亲说要将娇娘嫁给李侍郎家的二公子,可那二公子纨绔名声在外,并非良人,只怕娇娘嫁过去是要受苦……”沈顾氏说着便替如意心疼起来,联系自己眼中已然泛了水光,她是真当急的。   沈国公猛地将文册砸在了桌上,又被撩起了怒火,“娇娘的名声能比李家二郎好到哪去!”   那砰的一声叫沈顾氏瑟缩往后,眸中水雾愈发明显。   沈国公拧眉,那脾气无奈撒了一半,沈顾氏这般模样初识是风情,浅尝即止,日子久了便觉得生厌得很。但看那眉眼委屈便不愿再看,摆了摆手道,“行了,你也莫想那些莫须有的,娇娘的婚事定了,下月初八和封家二公子,前头那事就算揭过去了,反正名声毁也是毁在封家手里的,当天那二公子也在,由他娶了娇娘也算颜面上过得去。”   “封家二公子……封晏?可他不是……”身有残疾。沈顾氏想到先前听过的传闻愈发拢了眉心。   “下月初八的日子,这些时日你且好生看管着,莫要再出幺蛾子!”沈国公不耐说道,便径自下了逐客将沈顾氏驱出了书房。沈家新贵惹人嫉妒,几次叫人暗算,前头皇帝也敲打过,将娇娘嫁去镇国将军府是上策。   ……   翌日巳时,因厌烦小苑儿人来人往吵闹的林瑶去了水榭小憩,蝉鸣四起,荷花池翠绿的莲叶绵绵的幽延,带着一丝丝的清凉散入一方水榭,鱼儿吐着水泡在碧绿下嬉戏露头,闪着光泽的圆泡映出少女阖眸的侧颜,乌溜溜的青丝顺滑垂落几乎持平于湖面,风拂过,发丝轻飘,拢着一阵淡淡女儿香,慵懒惬意。   “姐姐,不好了!”忽而,一道嫩翠色的影子急急朝她这方向走来。   已经接受自己身份转换的林瑶,不,是沈如意悠然睁眼淡然瞥过,遂将矮几上的东西挪了一旁,上面搁着的书册是子阙新出的诗词集,她方使人买来的,可宝贝得很。“何事慌慌张张一点该有的仪态规矩都没有。”   沈阑暗生不悦,心道整个府里谁不知道她才是最不守规矩的那个,早早叫人笑掉牙了还在这端着,给谁看呢!可面上不得作出一副受教模样,乖巧伶俐,一如赵姨娘教导那般,余光里瞥见那一套玉玲珑,老夫人明面说着惩处,可哪个好得不紧着她用,说不眼红气愤是假的。   “姐姐,父亲和老夫人商量了,要把你许给封家二公子,下月就要完婚!”沈阑作了一脸着急,可眸底却隐匿着嘲讽,只想看她这胸大无脑的姐姐要怎么闹腾,最好再受不住刺激寻了短见才好。   沈如意淡淡卷了书册,搁置在一旁仔细收好,不咸不淡哼应了一声算作回应。   沈阑等了半天竟只等到她简单一字的淡然回应,瞪大眼不置信瞧看,难道真是磕着脑袋磕傻了?“可姐姐明明钟情的是封家大公子,非他不嫁,成日与我说那封大公子是如何如何好的,如今父亲把姐姐嫁给那方面有隐疾的二公子,这不是……这不是乱套了么……”   沈如意静静听着她把话说完,看着她一副切实为自己着急的模样,只是到底年纪轻了,掩不住眸底那一丝的嗤讽,若是换做原主的性子指不定听了当真要闹事或是寻了短见去,可换做了她,她便打错了算盘。   “乱套?”沈如意施施然起身,身量并不比沈阑高,生出的气势却硬生生让沈阑矮了一头,而沈如意也不克制,就是故意欺近,“如何个乱套法子?你胆敢当着父亲和老夫人的话把你那意思说了?”   “姐姐这是何意,我……我只是不想姐姐嫁得稀里糊涂将来痛苦!”沈阑被她逼得后退,犹作镇定。心里实则着急万分,没成想她竟忘得如此彻底,这般刺激都没了用。   “脑子是个好东西,没有就好好跟你姨娘取取经,虽然她长了个歪脑子。”沈如意却有些恼她搅了自己兴致,并不愿再搭理。原主如何会闹得这般下场,单看周遭这些不省心的就明了。   ‘“你……”沈阑虽然也瞧不上自个娘亲姨娘的身份,可又赖着她受父亲宠爱,而沈如意那生母沈顾氏早早被父亲厌嫌,却因为家族身份占了当家主母的身份,沈如意也凭借此成了沈家嫡女,殊不知,她俩本来年岁就没差几日,若非赵家家道中落,今个嫡庶便应该倒过来!   沈阑最在意的便是这个,这时更受不得沈如意这般言辞,“你有什么好得意,那宋筠溪和封墨台早在梅坞定情,那林瑶蠢,可你比林瑶还蠢!”   “……”芯子是正主的沈如意沉默,暗暗扫过宛桃一眼。   “林瑶不晓得她那义妹跟他未婚夫有私情,可惜死早了。我告诉你就是想看你怎么闹,结果你还真蠢得巴巴去找宋筠溪,还落水湿身,你才是最没脑子的那个,全京城的笑话!要不是封晏最后把你送回来,啧啧……也好,俩个一个那方面有疾,一个臭了名声,凑一块也好了。”沈阑语意刻薄,既是心中怨愤,更是想激她再失去理智。   而沈如意想的却是她口中的梅坞定情,那是去年二月的事……她挑了挑眉梢,只暂将精力放在了面前那因嫉妒扭曲了姣好面庞的少女身上,看她咬牙切齿恨不得自己死的模样,倒有些回忆起家中那些庶妹,何其相似,不过一个是真病死了,一个……   “沈阑,有没有人跟你说过,不带脑子最好不要出门?”她既然成了沈如意,自然不想再受原主那困扰,沈阑便成了首当其冲倒霉的那个。   沈阑瞧着沈如意嘴角扩散的笑意,陡的心生不安,退了一步。   也恰是这一步的契机,让沈如意直接抬脚将人踹入了池子里,对着在水中扑腾成落汤鸡的沈阑娇娇笑笑,“你就没发现这四周都没人了。”   沈阑挣扎。“沈如意你这个疯子,救命!”   沈如意状似踉跄,不知何时离开的宛桃又重回了她身旁机灵扶住,大声喊道,“来人啊,快来人啊,二小姐失足落水啦!”   “……”连咽了好几口水的沈阑倏地睁大眼眸,却是往下沉去。   作者有话要说:  是李侍郎233333333感谢十里风烟指出bug~~ ☆、第3章 告状   竹林掩映的庭院中几株木槿花开满树,灼灼芳华,间或有几只鸟儿停在屋檐下唧唧喳喳叫个不停。   而屋里突兀传出切切哭声,惊起鸟儿扑扇翅膀扑棱棱飞走,留下几根鸟毛儿打着卷儿飘落。正从青石板路走过来的主仆俩听着里头声儿顿了下脚步,复又启步入了屋内。   “祖母。”沈如意盈盈一福身,身上一袭青碧色绣玉兰花纹的长裙,渺然在玉兰香的清烟里,微风追及,便将那轻丝薄缕的裙袂托得犹如云雾,殊丽端稳又流露几分伶俐仙气。   沈老夫人刚叫沈阑的哭声扰得不行,再看见控诉的正主不觉一愣,娇娘长得好是众所周知,可如今这副样貌却又多了一点别的说不出的韵味来,尤其是这端端正正的行礼,这可是难得了。   “娇娘,身子可好多了?”沈老夫人看着自个最疼爱的也是最不省心的孙女儿,在心中低低叹了一声。还记得娇娘出生那日云雀环着庭院报喜,连寺里的大师都说是祥瑞之兆,赐名如意,当个宝贝宠,可不料却宠成了那性子如今也真叫人头疼。   “让祖母担忧了,娇娘无碍,身子都好全了。”沈如意乖巧作答。   沈老夫人微微颔首,回头瞥见身旁的沈阑因为娇娘裹着薄毯愈发往里头缩去,像是畏极了这人,呜咽喊着祖母,又不由皱了眉头。   “妹妹,这是我让人特意熬煮的姜汤,她们说你来了祖母这儿,我就端拿过来了,趁热喝,莫要着凉了。”沈如意示意宛桃取了食盒里的汤碗出来,一大碗褐色的姜汁儿冒着热气。   “你……你别过来,你把我推下湖,谁知道你是不是要毒死我!”沈阑是真被她吓怕了,毕竟以前突然一个没脑子的竟会这般谋害自己,她是真怕沈如意疯了连累自己,挥着手抗拒她靠近。   沈如意眨了眨眼,似是没想到她会这般说,须臾咬住了唇角,亦是沉默委屈。   沈老夫人原先听了沈阑的一面之词,看阑丫头浑身湿漉漉怪可怜相确有几分相信是娇娘气愤所为,可眼下瞧着又似乎不是那么回事儿,遂眉心一动,再看向蜷缩成一团的沈阑,“阑丫头说是你将她推下湖的,可有这事?”   沈如意倏然睁大了眼眸,似是不置信又似气愤地身子发颤,“你竟敢跟祖母这般昧着良心说!”   沈阑揪着薄毯亦是不示弱,瞪着红通通的眼儿怒道:“明明就是你踹的我,我何时诬赖你了!”   “无缘无故我踹你做什么,我见你落水好心好意让人去熬了姜汤巴巴给你送过来,却要被你在祖母面前这般抹黑!”沈如意气狠踉跄,借着身后宛桃搀扶了一把才稳住身子,水润眸子凝向沈老夫人,“祖母,娇娘也晓得前些日子行事……确是叫人诟病,正借着这次受伤的契机反省,从鬼门关走了一遭倒也看通透不少。”   “妹妹不知从哪得的消息说父亲和祖母要将娇娘许给封家二公子,怕娇娘日后痛苦才将娇娘过往的糊涂事告知。娇娘惭愧,若祖母和父亲真是如此决定,那也是为娇娘好,顾虑娇娘名声,并无怨言。相反还很庆幸,庆幸失了那段记忆不受情苦。”   沈老夫人在她提及沈阑刻意告知那段就皱紧了眉头,落在沈阑身上的目光陷入深沉,“敢情是将老婆子的话都当了耳旁风,你这是哪儿得的灵通消息去折腾你姐姐?!”   沈阑浑身打了个哆嗦,不敢抬首相对,一副心虚模样,登时就被沈老夫人一脚蹬到了地上去。   沈如意在旁瞧着,适时补充说道,“我也是觉得妹妹一个未出阁的姑娘竟拿男子那方面不行说事不妥,才言语说了两句,没想到竟让妹妹生了怨心,自己失足落水却推到我头上。”   沈老夫人闻言怒意更甚,更多是不齿,当真应了娇娘说的,这哪是一个大家闺秀该说的话!“混账,这等话你也能说的出口!”   沈阑还在那忍痛扶着腰椎,忙是求饶,“祖母,祖母,我知道错了,我是心急口快说的,是阑儿跟姐姐从来都是推心置腹,这事也忘了咽肚子里不该说的!”她急于认错,便跪在老夫人跟前磕头。   沈老夫人任由她磕着不出声,也是给气狠了,镇国将军府二公子的毛病京中世家都心知肚明,可封老将军是开国功臣,封父又助皇上平定四王之乱,是皇上跟前的红人。娇娘的名声败了,由封晏娶了是再好不过,她是一点都不想再横生枝节,偏生这些个就是故意跟自己作对来的!   “孙女儿知错了,祖母莫气!”沈阑说话声音里也染了哭腔,虽及不上沈如意受宠,可也没受过这份委屈的。原来的沈如意由她好拿捏,可眼下却偏在这人面前出丑丢人,这陡然转变的落差几乎叫她受不住,也愈发抬不起面,心中恨极!   沈老夫人原先喜欢沈阑的单纯伶俐劲儿,不像她生母赵姨娘八面玲珑长袖善舞,却没想还是受了影响,那婚事庚书方才定下就透了出来,也不知是打的什么主意!“行了,别在这磕着,晓得错就回去抄写《女戒》,抄个三十遍定定心!”   至于赵姨娘那,等晚些她倒好好问问伯仲,别弄得后宅一团乱糟。   这厢,以沈阑自作自受受罚收场,沈如意与她擦肩都能接受她眸光中的实质恨意,依旧心痛应对,想必历了这遭,这位妹妹不会再委屈自己同自己上演什么姐妹情深,再把人当猴子耍的戏码了。   “这时辰,娇娘留下和老婆子一块用午饭罢。”沈老夫人看向娇俏孙女儿,心中念着方才险些生了误会有些愧疚,便招呼了道。   沈如意由着老夫人握着手,却看向那艳红指蔻,作势为难,“娇娘也想陪祖母用饭,可先答应了母亲,这一次落水失魂惹得母亲难受,娇娘心里十分过不去。”   沈老夫人闻言略有些诧异睨向,沈顾氏性子软弱可欺,她看不上眼,娇娘养在她身边的时日多,自然也带了脾性,却没想到这一劫后能说出这话来,想了想招呼婆子道,“去唤沈顾氏一块来用膳。”   “是。”婆子领命出去。   沈如意眯了眯眼,仿佛为这两全的法子高兴。心中想的却是沈顾氏现下的处境,一部分是她自己性子所致,还有便是来自原主的漠视。而自她醒来无一不感受到沈顾氏的真心,也不忍心看她郁郁寡欢,更别提若是她出嫁后……遂动了心思想帮一把,由她给予沈顾氏足够的尊重与爱护,树立威信,做国公府真正的当家主母。   果然没一会儿沈顾氏便入了曲亦阁,进来还有些局促,毕竟沈老夫人很少与她单独一块吃饭。与老夫人行了礼便由沈如意拉着坐在了她上首的位置。   丫鬟端着精致菜肴上桌,全是以海鲜为主却是难得。红烧的虾潺通身不生一根硬骨,只是一堆胖墩墩的肉,吃这鱼没有鱼刺梗喉之虞,就连那一截龙头都是软酥酥的细骨,嚼之有味。海螺肉丰腴细腻,味道鲜美;蛤蜊做了豆腐汤,小葱切得细碎做点缀极是勾人食欲的……   沈如意等老夫人动了筷子后方盛了两碗汤各自摆在了祖母和母亲面前,两者皆是诧异,不过她却像是做得顺手。   “你们不吃看着我做什么?我脸上沾了什么?”沈如意下意识摸了摸脸。   沈顾氏眼眶里又蓄了水光,摇了摇头,嘴角弯起欣喜弧度。而一旁的沈老夫人亦不乏感叹,“塞翁失马焉知非福,我倒觉得如此甚好。”这时候的娇娘才是小时候那可人疼的样子,这一磕倒是磕回去了。   沈顾氏闻言微拢眉心,却是与老夫人意见相左,只是未来得及表达就先被一人打断。   “祖母是觉得娇娘以前不好了。”沈如意作势搁下碗筷,故意带上骄纵性子,却是拿捏好的分寸不让人生厌。   “老婆子哪是这意思,只是觉得我们娇娘懂事了,晓得体贴人了,将来嫁到夫家我们也好安心。”沈老夫人看着孙女儿熟悉做派,不由笑道。   沈顾氏随之点头,这番模样又像极了失忆前的娇娘,也打消了心里那一点的疑虑,宽慰自己娇娘失了记忆性情并未变,只是像老夫人说的那样学会体贴人了是好事。   “老夫人,那海鲜尝着可好,都是新鲜运……娇娘,夫人也在呐。”杜姨娘的声音从外面摇曳而入,先是从桌上扫过,最后诧异定格在了沈顾氏身上。   沈老夫人一早就听说杜姨娘老家来人,从沿海那运送了一批海鲜过来,因此对杜姨娘踩着点来倒不意外,等乖孙儿腻味到她身旁来便抱着上了桌。   杜姨娘老家来的是她表嫂和外甥,她早早收到了娘家来信允了安排妥当,这会儿是来探老夫人口风的。再说她那外甥是读书人有出息的,永业十二年因病错过殿试,这回表嫂早早做准备提早上京。若是能高中状元那可是了不得的喜事儿,将来于她也是极挣面子的事儿。   沈老夫人瞟过她一眼,逗弄着孙儿低头道:“吃人嘴短,既然你那外甥是上京参加殿试的,便让他住在府里安心备考罢。”至于前面说客栈走水什么的她不作细究了。   “嗳,老夫人。”杜姨娘得了准信,掩着高兴一壁埋怨儿子道,“世泽快下来,别累着你祖母。”   坐在沈老夫人膝盖上的沈世泽年方六岁,惯是善于揣测情绪,分出杜姨娘并非真心实意后心安理得地霸住老夫人腿上的位置,一口一个祖母,挑了扇贝喂老夫人,倒有和沈如意一别高下的意思在。   沈老夫人喜欢小孩儿,乐得合不拢嘴,可偏偏沈家人丁不旺,于此余光扫了沈顾氏的肚子,生了一丝不虞,恼她这么多年都没个动静抱上个嫡孙儿。   沈顾氏垂眸,轻轻咬着唇角亦是委屈的,身子却绷得直直,不愿在杜姨娘面前流露半分。   沈如意在旁瞧着,暗暗摇头,这哪里是当家主母,倒像是看人脸色的侍妾,哪比得上自家母亲,既抓得牢父亲,又将妾室庶妹整得服服帖帖,半点不用她费什么心思。思及生母,沈如意的情绪不由有些低落,这一幕落在杜姨娘眼里暗生得意,给了儿子一个嘉许眼神。   作者有话要说:  如意娘会崛起的┗|`O′|┛ 嗷~~好想直接把文案改成如意如意随我心意快快显灵,你们会弃我而去的吧TUT   开车的老司机叭叭叭,男主的隐疾嘻嘻嘻嘻嘻嘻   改了下杜姨娘的嫂子和侄子改成了表嫂和外甥~~ ☆、第4章 打脸   杜姨娘的表哥是盐运使司运同,从四品的外官,可管理的是天下盐务,还兼为宫廷采办贵重物品,那可是个搜刮民脂民膏的肥差。自不消说杜姨娘在几位姨娘中的地位,单是那几口大箱子嫁妆就足以说明一切,是府里其他姨娘巴结的对象,也惯得她脾气。   既然是亲戚上门,国公府自然不能失了礼数的,杜姨娘早早看中了墨韵苑,那地儿过了二道门算是离内宅近的了,若女儿沈清能嫁过去便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锦衣玉食,还有个状元夫人的名号她想想都乐呵。   只是还没等领人过去,就看沈如意圈了那处做书房,杜姨娘简直是气笑了,就那个胸无点墨的居然还有脸要个书房,那分明就是故意跟她对着干。   沈如意瞧见杜姨娘与一名陌生妇人过来也有些意外,只是那意外很快被悉数敛去,笑着道:“这位便是萧夫人罢。”   萧常氏见少女一双眼睛又圆又大,乌溜溜的,还十分澄澈不由心生好感地点了点头,“这是哪位姑娘,这般标致可人。”   “咱们沈家的大小姐,沈如意。”杜姨娘的话音含了一丝不阴不阳的怪调,瞅着笑意也没达眼底。   萧常氏欣赏的目光登时一变,变得有些难以寻味,呵呵干笑了两声。   “……”沈如意很想说萧常氏你呵呵得有点浅显,可面上装着不动声色,支使着宛桃和几名丫鬟将她新入的书册搬到里头去。她本来就是爱书之人,闺房里堆不下的自然想找个地方摆放,昨个和母亲说起才定了这处。   “母亲已经让人收拾出拂安苑,那地方清静适合备考,萧夫人和萧公子若是有什么需要只管同下人说。”沈如意落落大方道。   杜姨娘杵在原地,“可我已经允了这处,老夫人也说……”   沈如意闻言却是低低笑了起来,“姨娘还是真爱说笑,这等安排的事儿自然是由主母说了算,何时又轮的上姨娘做主,萧夫人也是个当家的,可有底下敢这般行事的?”   这话是火辣辣打脸了,嘲得是不知分寸的杜姨娘,那萧夫人也因此有些难堪。“好个伶牙俐齿的姑娘。”心道坊间传闻果然不假,骄纵跋扈不好相与。   沈如意当是夸奖虚受了,转身与宛桃一道入了苑子里头。想越了她母亲的权,这位杜姨娘才真真是个脑子发热的。   殊不知在她离去后,方从外面走过来的萧若棠只瞥见那轻灵身影,蛾眉螓首,是令周遭都失色的美艳。   “母亲,姨母,那是……”哪里来的仙子?   萧若棠是萧家长子,年方二十,身姿挺拔,长相风流俊秀,这回又在会试中得了前十,已是十分了不得,只等他日平步青云,要惹得多少女儿家春心萌动。   “妹妹还是先带我们去安置罢。”萧夫人回避了儿子的问话,甚是冷淡地启口道。   连是杜姨娘都有几分气闷尴尬,将人引去了拂安苑便借口回了自个苑子大发了脾气。   而入了拂安苑的母子俩由着下人归置东西,萧夫人拉了儿子到一旁说话,说的正是他来之前那桩。   “那女子就是沈家的嫡小姐……”萧若棠一顿,听完了前因后果同她开解道,“她即是有气那也是冲姨母去的,母亲不必为此不平。何况……她说的也没错,合着那沈夫人才是当家主母,如何容得姨娘自作主张,稍后母亲该亲自去拜会老夫人和沈夫人才是。”   萧夫人叫儿子好言劝慰,也只余下心里被小辈下面的不舒服劲儿,“总归我是说不过你,不过沈家嫡小姐为了一个男子要死要活的,也够沈家丢面儿的了,你可别生什么心思来,安心备考才是要紧。”   “孩儿省得。”萧若棠含笑应答,可心里翻涌的全是方才那惊鸿一瞥,像那软乎乎的猫爪子挠似的。   萧夫人点了点头,她来前未尝不曾动过念头,如今沈国公风头正劲,能攀上也是亲上加亲的好事,可到了京城打听诸多才歇了心思。那沈家大小姐矜持不顾矜持倒贴男子,哪里配得上她的麟儿。更别说那些庶女了,就是杜姨娘心里打着的那主意她也是不屑,做不成亲家也罢,借一把沈家的风头也是好的。   这厢沈如意连着打了几个喷嚏,捏着绣帕拢上了书页。   “小姐,你都看了不少时辰了,歇会儿喝点莲子羹罢。”宛桃端着方木漆盘进了书房里,短短两一日功夫竟是大变了样子,光影透过书架撒落在娇娘身上晕出柔和光圈,美得令人窒息。   不单是宛桃看得晃神,那跟来的小丫鬟更是痴痴看了,直到宛桃出声才敛了心神,“小姐,夫人差奴婢前来想再讨本书看,原先送去的夫人已经看完了。”   沈如意抬眸,嘴角弯了微小弧度,从软垫上起身走到书架旁慢慢挑选,她之前让宛桃给沈夫人送去的书册都是讲巾帼英雄,或是凸显女子性情的话本,沈顾氏那性子要想改变一时半会儿不定能成,潜移默化也是一种。   如今听到沈夫人喜欢看,她自然是高兴,又选了两本递给了那丫鬟。   丫鬟得了书册去,她才接了宛桃盛好的莲子羹,里头加了沙沙的碎冰,一尝入口冰爽沁甜,但凡冰的辣的,都是她前世不得尝的,重活一世,为着这番肆意不由弯了眉眼。   “父亲呢,回来了么?”她忽而想到。   “老爷刚从荆州回来,去了老夫人的苑儿。”宛桃如实禀道。   沈如意轻轻颔首闻言起身,一改懒散的做派,将自己收拾精神去了父亲书房候着。   沈伯仲在老夫人那就听说了娇娘近日变化,等真正见着时她正就着他书架上的一本传记翻阅,侧颜柔和而专注,竟是像极了沈顾氏芳华时候的模样,知书达理,安静美好。大抵是发现了他的存在,侧过头来牵起嘴角。   “……父亲?”   “……伯仲。”   沈伯仲有一丝恍惚,然也只是片刻就回过了神来,“听说你将墨韵苑划作了书房,倒是真潜下心了?”   沈如意娇娇皱了下鼻子,“父亲这是听谁说的?”却不等他回答,自顾接着说道,“我是嫌闷让人买书打发闲暇,没想到一发不可收拾,便想趁着出嫁前一月功夫好好休养身心,不给父亲惹麻烦了。”   沈伯仲有些意外,又很快收敛,娇娘的性子向来听风是雨,维持不了一刻的热度。   沈如意瞧出一二,作势佯怒:“父亲若是听杜姨娘说的来兴师问罪,可就伤了娇娘一片赤诚心了。”沈国公与她父亲年岁相仿,却是保养得好,一点看不出岁月痕迹,也无怪乎今年又纳了第五位姨娘。不过疼起女儿来,那都是一样的。   果然沈伯仲抽了她手里的书册,“又关杜姨娘何事,我这刚回来哪有功夫经你们折腾。你大病初愈,伤的又是脑袋,少看这些复杂冗长的,那书房你喜欢且用着,晚些我让管家再给你搜罗些。”   “谢父亲!”沈如意转瞬展了笑颜,随后又敛了眉眼认真道,“娇娘也并非和杜姨娘过不去,只不过刚好碰巧了去,两人都挑中了一处,可母亲已经为萧夫人和公子安排了住处,是杜姨娘逾矩擅作主张,父亲你说是与不是。”   沈伯仲听着娇娘一句接一句,“娇娘是替你母亲叫屈来的,可我都不知是何情况,岂不也冤?”   “父亲知错就好,那杜姨娘就是仗着父亲宠爱才不知分寸,这只是一桩小事,那萧夫人也算跟咱们沾亲带故,若是在外人面前那才是丢沈家颜面呢!”   沈伯仲看她一本正经,实则讨伐自个,不由失笑,“难怪你祖母说,娇娘这一磕是福气,原来如此。,那杜姨娘确实不知规矩礼数了,回头我便好好说说,定叫她给你母亲陪个罪去。”   “那倒也不是非要这样,我母亲也不是没有度量的,让她下回谨记着些就是。”沈如意摆作大度姿态,“父亲去了荆州三日,母亲念得很,晚饭咱们去潇湘苑吃可好?”   沈伯仲想到方才应了赵姨娘那,可看着娇娘难得的乖巧撒娇不忍拒绝,想着回头让人推了即是,遂道:“娇娘说哪儿就哪儿。”   沈如意眼底溜过一抹得逞,也同沈伯仲亲昵不少,只是因为瞥见桌上放着的庚书才问了一句,“日子真定了下月初八?”那封家怎肯的?   沈伯仲闻言神色一沉,虽知道她失了记忆,却仍是存了隐忧,怕娇娘再出幺蛾子,“庚书都已经送了还能有假。”把娇娘嫁过去封家也是不得已,封晏虽不能人道,可至少不会亏待了娇娘去。   沈如意连前世的未婚夫婿都甚是少见,更别提小叔子了,只是从他让人送湿身的原主回来生了一丝好感,“那封家二公子是个如何的人?”   沈伯仲想到沈阑受罚的原因,不由皱了眉头,听大夫说娇娘恐怕要等淤血散了才能恢复记忆,“莫听你妹妹胡说,你喜欢的一直是那那封家二公子,只是将兄弟俩弄错了,如今你也是得偿所愿。封晏……丰神俊朗,谦和有礼,瑕不掩瑜……你嫁过去,不会受委屈你且安心待嫁罢。”   沈如意没想到沈伯仲会编造这般谎话来骗自个,再看他眉心沟壑,忽而又释然。她向来是既来之则安之的随性性子,封墨台,亦或是封晏,于她并无差别。只是说到瑕不掩瑜……沈如意想到母亲在那临出嫁前对她的深刻教导,忍不住绯红面颊咳嗽了两声。   好像用不上了呐。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大鱼,玉烟,凉酱的地雷么么么么么么哒~~   ————————————————————   封晏:用得上。【认真脸】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第5章 挑拨精   夜半丑时下了一场雨,淅沥沥得扰人清梦。   等到雨声稍停歇的时候,沈顾氏察觉到身边起床的动静便也跟着睁眼坐起,“老爷。”   沈伯仲扶住她的肩膀将她按在床上,“才寅时初,离天亮还早呢。昨晚累着你,再睡会儿。”   沈顾氏闻言晕开娇羞绯红,想到昨晚历的那番鱼水之欢神态愈发娇媚,昨儿个老爷和娇娘在她这处吃饭,娇娘还让人做了一大碗鸡汤最后全都落了老爷肚子,后来才听侍候的敏姑说里面掺了鹿茸人参,故才……   沈伯仲低头,看着夫人娇羞咬着唇角,这番姿态又不由忆起新婚夜后,“琳琅,你我夫妻都十数载,还有什么好害羞的。”随着他目光落向,那□□的肌肤泛起柔嫩羞粉色,就差要把自己埋了被窝里。   他顺势往床上一坐,便将人搂了怀里,烛火氤氲,眉眼含俏,当真是一副好景色。甫一低头,便触到那细腻脖颈,轻轻啃噬其上……那温暖的气息喷洒在耳旁,沈顾氏身子酥软的依在沈伯仲怀里,反手抱着他,因他动作而呼吸急促了起来……   良久,沈伯仲才将人放在了床上,耗了一会功夫才把怀里的人打理好,但看女子仍旧脸色潮红,□□无边……不由黯哑了嗓子道:“再晚可要把早朝给误了。”   沈顾氏羞红垂眸,将衣领子扣上,跟着下床拿过搁于屏风上的那套朝服为他穿起。沈伯仲伸开双臂,由着她替他更衣,倒也十分享受这份温暧柔情。余光里瞥见搁在床头的书册,挑了挑眉,“列女传?”   “娇娘那送来的,我看了些,倒觉得挺好看的。”沈顾氏仍是低头,还有些羞赧。   沈伯仲颔首,“都是些不凡女子,看看也好,娇娘如今喜欢看书是件好事,我让于伯搜罗不少,你们母女俩在墨韵苑品茗对弈看书也不失为一桩消遣。”   “娇娘前面因为身子不便倒静养了性子。”沈顾氏闻言也是欣慰,尤其是这两日母女俩感情远胜从前,她就更舍不得,“只可惜这样的日子也不到一个月了,老爷,娇娘当真要嫁封家二公子,那还不如……”那个风流成性的李安。   沈伯仲听她提起这话题就拂开了她的手,“娇娘就是叫你那性子给坑害的,如今这事都已经定了,没的回旋余地,你也休要再提,尤其是在娇娘面前,只管记住她喜欢的人是封晏,并不是那什么封墨台!”   “这……”沈顾氏没想到竟还要这般诓骗,哪受得住眼泪打转。   沈伯仲最不爱看的就是沈顾氏这般作态,受不了她胡搅蛮缠,当即穿好了衣服推门出去。   房中只余下沈顾氏低低隐隐的啜泣声。   等到天光大亮,雨早就停歇,青石小径上落了一地花瓣,堆积起的小水坑里浮浮沉沉,很快映照过一抹纤细俏丽身影。   沈如意刻意等了等,到辰时末才来潇湘苑,不过入了门发现竟还有个比她早的,正拿着针线簸箩认真跟沈顾氏求学。   “大小姐。”屋外几名丫鬟一道行礼。   “娇娘?”沈顾氏听到动静看向她,露出笑来,“用过朝食没有,敏姑,去拿些点心来。”   “用过了,敏姑不要麻烦了。”沈如意笑着挽留人道,沈顾氏的性子好摸得很,对原主可谓是掏心掏肺了,有什么好的都堆了面前去,反而把自己摆低了去。这性子不是不好,只是若得不到相等的回报,便显了落差来,“我带了红豆枣子汤来,宛桃,去分几碗。”   红豆挑得个头大且饱满的,颜色是鲜艳的红豆,熬成沙沙稠稠的甜汤,和蜜甜的大枣子,补血养颜好气色。   只是汤碗还没端到沈顾氏面前,就叫旁边一声轻哼打断。“黄鼠狼给鸡拜年。”   说话的是个年约十一二的小姑娘,一袭梨花青绣轻罗长裙,小小的鹅蛋脸五官标致,一双细眉拢到了一块去,看似对她十分不满。   “她是……”沈如意认不出是哪个,要说是小姐,可身边都没个丫鬟磕碜,可要说是丫鬟光是瞧那身打扮也不像,也不可能坐到榻上去。   沈顾氏因着少女的态度正沉下眉眼,喝斥思儿,听到女儿发问才回了道,“这是沈思,你黄姨娘的女儿,思思,方才说的什么混话快给你姐姐道歉。”   沈如意有些印象,好像那位黄姨娘是哪位官员送的歌姬,生下沈思后身子就一直不好去了,沈思的名字也是沈伯仲随意取的,按照排行,后来才换了思字。沈思托沈顾氏照顾,才不至于可怜孤苦,如今倒比原主这亲女儿更像亲女儿。   “可我没说错,上回她就是这么来讨好您的,带她出去等出去又把您一个人撇下,走了十几里路还叫祖母责罚。”沈思气鼓鼓说道,并非是沈如意错觉,而是真的十分讨厌她。   “……”沈如意张了张口,并没说出什么来,虽晓得原主是个坑人的性子,但没想到这么坑,蔫了一旁。   可就这么一沉默叫沈顾氏心疼了,“娇娘,莫听思思胡说,不是那么回事儿,是我中途被李夫人拉着说话,我俩错开了。”还一壁给沈思使了眼色。   沈如意抓握住沈顾氏的手,“好母亲,是娇娘错,娇娘以前惹您伤心。”余光里瞥见沈思嘴角嗤讽的弧度,掩了掩眸子,“只可惜娇娘悔悟得晚,如今临到要嫁人,这般一想就更舍不得母亲您了。”   沈顾氏叫她说得也不由眼眶泛红,原本一早上就为了这桩难受,直到沈思寻来才憋着些,紧紧回握住沈如意的手,唤了两声娇娘。   “可是有思思妹妹替我在母亲身边照顾,我也就放心了。”   “谁要替你照顾!”沈思当即想也不想反驳。   “原来思思妹妹是不愿意,亏得母亲待你这般好。”沈如意眼底溜过一丝狡黠,故意说道。   沈思晓得上了她的当,愈发生气,腻了沈顾氏身旁,“我照顾夫人是我的事,才不是替你照顾的!你……你个挑拨精!”   沈顾氏一愣,随即想透不由也吃吃笑。   “那你有本事别吃我这个挑拨精的甜汤啊。”沈如意故意伸手去夺,被沈思躲了过去。   躲去了沈顾氏的身后,故意一副气人模样,“就吃,谁让你欺负我!”   这么一闹,俩姐妹之间的隔阂倒是消了不少。沈思看了眼沈顾氏脸上的笑靥,一副小大人模样地点了点头,认真建议道:“要不还是别吃药了,我觉得你这样挺好的。”   “……”作为返魂的沈如意呵呵了两声,并不搭话,舀着甜品就察觉沈顾氏并不高的情绪,下意识便往敏姑看去,见她一副欲言又止的,便寻了借口离开会儿找敏姑打听,这才晓得好不容易促成的两人又为着自己起了矛盾。   从外面回去的沈如意瞧向榻上矮几搁着的花布绣料,便道,“下月出嫁,不知制一件霞帔可还来得及?”   “来是来得及,可……”沈顾氏原先就有这想法,可这门亲事到底是不如意,若可以她定是要替娇娘在老爷面前再说说的。   沈如意的眼睛亮了亮,“那就劳烦母亲了,用鸳鸯罢,比练雀要好看些。”   沈顾氏看她有主见样子,只当她还被蒙了鼓里愈发心疼,女儿家嫁那是一辈子的事情,稀里糊涂得可怎生是好。   “母亲,娇娘虽然记不得从前的事,可这些时日也听了不少,撇开听到的,单从那封家二公子将娇娘送回来这桩便可见人品,如父亲说的,娇娘嫁过去不会受委屈。至于封家大公子……也不知是如何传出的谣言,他与林家嫡女几年前就定下的亲事,娇娘怎会横插一杠,坏人姻缘。”   “可能是那时候你脑子进水了。”正是沉重的时候,沈思突然插嘴道,后又想了想不对,“你现在才是进了水的。”   “……”沈如意别有深意地瞟她了一眼,孩子小别计较……   “总之,母亲就莫为我担心了,不管娇娘恢复记忆与否,娇娘都记得今时今日说的,嫁乞随乞嫁叟随叟,不会反悔。”   沈顾氏看向神情无比认真的女儿,抹了抹眼角,“是我多虑了。”   “莫要再跟父亲吵,娇娘盼着父亲和母亲和和美美,再给我添个小弟弟。”沈如意瞥了一眼沈顾氏平坦的腹部,化作轻松打趣。   沈顾氏没料到她话锋一转,想到昨个夜里的不禁有些脸红,“这事可不得胡说……”   “小弟弟好,好软!”沈思也不由跟沈如意一样盯着看,她还记得杜姨娘不让她碰世泽来着,可小气了。   沈如意一副你看的模样,直把沈顾氏臊得没边,赶了两人喝甜汤去。沈如意舀了颗红枣,想到病逝前母亲还在努力造小娃娃,也不知有动静了没……   忽而隐隐杂杂的咋呼声传来,沈如意回神问了宛桃,“外面怎么那么热闹?”   其中一名丫鬟敛了脸上□□,恭敬回禀,“回大小姐,是萧公子,萧公子跟三小姐传诗,以乞巧为题,正是焦灼难分上下的时候。”   作者有话要说:  四娘正解!!!感谢唯有脱兔的地雷么么么么么哒!!! ☆、第6章 传情   萧若棠和沈清传诗比试,看沈顾氏那诧异神情就知道这事不靠谱。随后就瞧见管那墨韵苑的桑笙匆匆赶了过来说是三小姐早些时候带着丫鬟取走了不少诗词书册,其中还有子阙的。   “……”沈如意最宝贝的就是那,当即就坐不住让宛桃带路直往沈清的苑子去。   而那青芜苑中,沈清正拿着字条一脸少女怀春,“鹊辞穿线月,花入曝衣楼……”想到笔墨主人脸上羞怯更甚,仿佛那诗词是为她作的一般,妥帖放了就着执笔的手沾了墨汁,另一手正要翻书册抄上一句,却突然被人抽走了去。   “……沈如意?!”   正主看着被垫在下面沾了墨迹的子阙诗集一脸霜寒,毫不客气地将她书房那的书册一本一本都收了回去,宛桃接住,看着三小姐此刻定格脸上的表情有些滑稽。   “玉露金风报素秋,穿针楼上独含愁。”   “岂能无意酬乌鹊,惟与蜘蛛乞巧丝。”   “流苏翠帐星渚间,环佩无声灯寂寂。”   “天为欢迟,乞与初凉夜。”   ……   沈如意擒着书连着道,最后止而望向她,“没有真才实学就别跟人比试,输了让人同情你愚笨?”   话落,便看到沈清一瞬扭曲了脸。沈如意犹在心疼那本诗集,黑着脸走了。   “三……三小姐,那边还等着回呢……”丫鬟看她泄愤地将宣纸撕了,斗胆上前提醒道。   沈清窒闷,片刻又想到沈如意那趾高气昂的样子,重新抓握起笔,可连那半点都想不出,独独一句玉露金风又不记得后面是什么,又气又恼下两眼一翻昏了过去。   回了墨韵苑的沈如意费心救那本诗集,又怕毁了封页,这般仔细小心下又不由怨上罪魁祸首,吩咐自己的书苑不得让沈清再入内。还有那萧若棠,**就**,整那劳什子对诗做什么,分明就是迁怒了。   等到了第二天的七夕正日,沈如意方知道二人的比试结果以一方中暑遗憾结束,这就惹得沈如意在饭桌上多看了沈清两眼,后者犹作虚弱,只在被瞥到的时候暗暗咬住了唇角。   沈阑是最后一个到的,跨进门的脸上隐去了好事神色,娇娇俏俏唤过了祖母,便道了她来时遇上的一桩,“现在吴姨娘还在那骂人手欠,拔了她好好的绿豆芽子,骂得可难听。”   沈老夫人闻言倒是意会一二,吴姨娘刚入门半年,心急想要怀上孩子这点她是知晓的,在这乞巧节‘种生求子’却叫给拔了……老夫人本来就重视子嗣,而今只得了沈世泽一个乖孙儿,自然想多多益善,听到这心里也有些不舒服。“可晓得是哪个做的?”   沈阑说着就望向了在沈如意身旁正吃着巧果的少女,只可惜那少女完全没接收到,反而兀自吃的欢快。   “……”沈如意看沈思鼓着腮帮子后知后觉地抬起头,默默把那一盘让了出来,不知怎么的有点心疼。“吃吧不关你事儿。”   沈思看了眼沈如意沉默下来,并非没察觉席上气氛不大对,她在这个家向来是隐形惯的,何况生母又是生她时拖累身子病逝的,一向被视作不详,何时受过这等关注。   “沈思,你去吴姨娘的苑子摘木须花做劳什子香包,还要那绿豆芽子的么?”沈阑径直对向她。   沈思陡然睁大了眼睛,“什么绿豆芽子,我没有,我没有弄吴姨娘那口大瓷碗……”   沈顾氏亦是皱眉,“思娘不会那么做的……”   “咦,你怎么知道是瓷碗,沈思,你莫不是为了夫人出口气才故意弄的罢?”沈清在一旁搭腔,只是还牵带上了沈顾氏,携了一丝恶意。   沈思当即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连连否认,可这时候却显了嘴笨来,反而叫沈阑和沈清一唱一和硬扣了黑锅。   沈如意敲了她脑门一个栗子,“你拿出怼我的气势来哪还会让人这么平白冤枉,还是跟你两个姐姐一样,柿子专挑软的捏?”   “什么平白冤枉,吴姨娘也怀疑是她……”沈阑当即道。   ‘软柿子’沈如意笑了笑,正对上沈阑,“怀疑?也就是没证据,你这煽风点火的性子到底什么时候能改改,三十遍《女戒》都不能让你长记性?”   沈阑因为她提及《女戒》脸色变了变,暗自咬牙,想到快提不起的右手实在怨恨得很,还连累姨娘被父亲责怪,都是沈如意搞的鬼,遂腻向老夫人撒娇道,“祖母,明摆着是有人心怀阴暗,我只是实话实说,竟是连这都要叫姐姐怪罪……”   沈老夫人被她摇着晃,眉头微拢,往深了说去,可不就是不想沈家开枝散叶,不由凝向沈顾氏,思娘是她教养,若说指使做也未尝不无可能……   “阑姐姐的意思是有人做贼心虚么?”沈清问得一脸天真,巴不得俩人闹起来才好。   沈如意正眺着隔间,沈世泽方从这桌问祖母讨了巧果吃,抹了嘴巴才回去沈伯仲那间,地上还留了星星点点的泥印子。“清妹妹有这功夫在这里瞎猜,不妨先带世泽去换双鞋,踩花坛脏了底儿弄得到处都是,怎么弄的也最好问问清楚。”   沈清顺着她的视线望去,看着那泥星子还没反应过来就对上沈老夫人不虞的神情,陡的被喝,“还不听你姐姐的快去。”   “……”沈清被赶离桌席方想通,咬着唇赶紧去了。   “今儿讨巧,我给备了礼,崔林氏去把我那镜奁拿过来。”沈老夫人转了话题道。   萧夫人刚巧由人引领进门,看济济坐了一桌的姑娘们,在沈顾氏身旁留出的空位入了坐,笑着夸赞道,“沈家几位小姐都是一等一的姿容,各有风采,真是叫人羡慕得很。”   “哪里哪里,萧公子才是一表人才,风度翩翩的好儿郎,萧夫人好福气。”   说话的功夫,崔林氏手里托了一个古旧的铜鎏金雕花嵌宝镜奁走过来,交到老夫人手上便退了到了其身后提醒。“今个几位小姐投针都是不错,思娘别出心裁取巧,该赏思娘才是。”   那镜奁一打开,明珠美玉,金珠银花,宝石珊瑚映光折射,竟使满室华光流动,宝气氤氲。老夫人取了一支碧玺石坠流苏簪,招了沈思上前,亲自簪在了她的发髻上。   “那合着,我也得占一半了,思娘的针线活儿是母亲教的。”沈如意看着沈思局促模样,笑着打趣。   “你个小不要脸的,这都能揽了去。”沈老夫人呵呵笑,却是从镜奁中取了一物件,白玉薄翅蝴蝶簪轻轻颤动,宛若活的一般,“这可能堵了你的嘴。”   沈如意笑着双手接过,眉眼弯弯,身上自然投注几道艳羡甚至携了嫉恨目光。   沈阑暗暗咬牙,那沈如意连针都没投平白得了好,祖母真是偏心眼,却不知老夫人床榻那的靠垫是沈如意今早送的,绣制的比寻常的垫子又短上一点刚好能让老夫人枕得舒服,也就这贴心劲儿如何不得疼宠。   萧夫人掩眸,因今日见闻对那沈如意更是不喜,面上却佯作笑笑,同样送上了自己备的薄礼,比不得老夫人贵重却也足够拿得出手,当是见面礼,瞥见沈清乖巧模样,心生叹息,可惜了庶女的身份。   临到散席,一人从隔间绕到了厅堂,“沈老夫人,沈夫人……”萧若棠今日换了一袭靛蓝色的宽松长衫,疏袍广袖,风姿卓然,与众人作揖道。心中暗暗回味却是少女噙着浅笑摆弄玉翅的慵懒姿态,只消一眼,就夺了全部注意。   沈清自他出现便低垂了脑袋,露出绯红耳根,老夫人瞥见,心思一动便发了话道,“今日乞巧节有庙会,料想家里头也拘不住她们这几个皮猴儿,不如我这先松了口,都一道叫跟了若棠出去,你也好看管着她们些,别一出去就疯得没了形!”   “几位妹妹正当年岁小爱玩闹也是人之常情,老夫人放心,若棠这边应了老夫人的差,定将妹妹们都照看好。”   作者有话要说:  楠竹要出来了哈哈哈哈哈哈哈!!! ☆、第7章 庙会   萧若棠原本就想着如何提出邀约,没想到老夫人竟先开了这个口,心中甚是高兴,便约定了在酉时在府门口碰头。   沈如意原本就有出门的打算,前世因为身子缘故她并没有多少机会出门,距离上一回已隔了两年多,近两年来身子时好时坏,更不被允许出门,只能听筠溪说外面见闻神往。这次乞巧节庙会听说还有番邦的杂耍艺人,热闹可想而知。   从曲亦阁跟着回来的宛桃绞了一碗凤仙汁,俯身仔细替娇娘涂抹指蔻,原先的颜色褪了不少,洗了重新涂抹,照主子要求抹得淡了些,浅淡的水红色几近透明,衬着她细白柔荑修长美好。   宛桃是个细致性子,抹得匀称仔细,最后用布帛包覆。趁这会儿的功夫,绿厝便拿了镶银边的梨木梳替她梳了个垂鬟分肖髻,发尾束结垂于肩上,插上两支赤金掐丝暖玉火凤含珠簪子,簪尾嵌着的东珠荧荧玉润,耳垂上同样配了细细的羊脂白玉流苏坠子,一荡一荡,随之轻晃,衬得脖颈愈发的修长而优雅。   绿厝是梳头的二等丫鬟,因为梳妆梳得好成了原主跟前的红人,得了不少赏赐,独独近段日子在手艺上连连受挫,连带着平日里的好处也都没了。   “绿厝,我是去看庙会,不是去让人观赏的……”沈如意照着铜镜,用湿帕子擦去了脸上过分艳色的胭脂,从珐琅掐丝圆盒中挑了稍许玫瑰玉露膏涂抹在脸上,因为方才擦拭动作而起的红晕停留,反而粉润得很。   “可小姐一向都很喜欢……”绿厝无措地攥着描眉的笔,似是想争却又不敢。   “小姐天生丽质,一出门定是众人瞩目躲不掉的。”宛桃挑换了一件浅绯色绣牡丹云锦绡裙走上前来,并了一只独山透水的碧绿翡翠镯子一道拿给她,笑着圆乎道,“反正是要看,可得往好看了捣鼓!”   这些时日,她倒有些摸准了娇娘的脾性,若说与原来有差,那是有的,可随性得有度,好当值了不少。反而是绿厝她们有些不适应了。   就好比现下,经她一说她便乖乖伸手让自个套了那镯子,换做以前定是还要折腾一番的。   沈如意换上了衣裳整装,想起的是多半苍白病弱的前一张脸,如何能像现下这般肆意张扬,遂左侧了下身子,又换了右边照一照,换了副身子,还是一样爱臭美的。   宛桃掩着吃吃笑,觉得这样子的娇娘十分率真可爱,“再照下去天都要暗了。”   “哪个给你胆儿了敢笑话主子。”沈如意嗔了她一眼,在绿厝瑟然间却没要追究宛桃的意思,反而带着人出了苑子。   国公府门前,两辆马车一前一后停着,前面缀了璎珞流苏的那辆伸了纤手撩帘子探看,看到她出现便重重甩了下,似乎是因为等得不耐烦。   萧若棠站在马车前,同样看到了人眼前划过一抹亮光,待近了跟前稍前了两步,语带亲近道,“今日长安街人多,届时妹妹跟紧我就好。”   “……劳烦萧公子。”沈如意向后不着痕迹地避了避,并不是很喜欢这人这股子莫名的亲近,径直入了马车里头。   萧若棠伫立片刻便与沈世泽随后入了后面那辆。   而沈如意坐的那辆里人就多了,沈阑和沈清明显作了打扮,只是前者一上来,便给比了下去,脸色俱是有些难看,再因前面的过节都不搭理。而最小的沈思只盘了矮几上的云片糕吃,看到沈如意再扭头看了另一侧的两人,屁股挪了挪算给腾出了一个空儿,嘴角微小牵动像是幸灾乐祸。   沈如意给看乐了,坐在沈思旁边,伸手一捞就将那一碟揽入了自己怀里,拈了一片吃,确实香甜松软,清新可口。便对上沈思巴巴的眼神,忍着摸她脑袋的冲动,“才用过饭,少吃点。”等下到了庙会,自然还能有吃的时候。   沈思倒是听清楚她的意思了,不扒着那云片糕,撩着帘子往外探看,看什么时候能到长安街。   反而是她对面的沈清鼻端发出一声低哼,十分的看不上眼。   沈如意原本就不是爱作解释的人,何况气着的不是正主她也没办法,马车在一车的沉默中抵达了长安街。   天色渐暗,华灯初上。从昨日就挂上的花灯在此时被悉数点上,汇成地上星河。在长安街入口不远,马车就不得前行,人潮拥堵比肩,只得停驻让公子小姐下车步行。   这本来就是个年轻男女互动的好时机,也是在今日并无那么多的礼数规矩,权宦人家的姑娘公子身后带了随从婆子,寻常百姓家的也是三三两两并作一行,十分热闹,花灯猜谜,各色小吃,隔着老远果然看见来自西域的昆仑奴们表演吐火,有带小猴的杂耍艺人……   沈如意跟着人潮走着,哪感受过这般喧闹氛围,带着宛桃左顾右盼,对什么都觉得新奇得很,只是好歹平日端惯了才没露陷。沈思自发黏在她身旁,巴望着烤红薯,捏糖人儿咽口水。沈如意察觉便使了婆子去买,不一会儿就收获颇丰,反而惹得沈阑和沈清离远了去。   “快走,快走,前面的长安阁那有猜灯谜、对酒、作诗,拔得头筹者奖品丰厚啊!”有人从她们身边跑过,满大街地吆喝着。路上本在欣赏着夜景,逛着夜市的人群,听到他这么吆喝,有些耐不住好奇的,便随着那人向他跑的方向走去,打算一探究竟。   长安阁是京城最出名的酒楼,此举也是作为乞巧节的噱头,当即围聚去了不少人。   沈如意正和沈思一块看着耍猴戏,就听到旁边响起一道熟悉男声,“长安阁猜灯谜是最热闹的,伙计事先把灯谜写于木板上挂于楼前的花灯下,若是有猜出来的可以取下木板,写上答案自有人将写了答案的木板送往主审官那,若是答对便会让你根据答案作诗一首,最后,主审官会将所有猜对之人写的诗张贴在告示板上,请几位一起评审,得票高者便可拔得今年的头彩。”   “头彩是……”沈如意顺口那么一问。   “听说去年的头彩是整年免了酒菜钱。”萧若棠笑着道,因为他的停留,叫沈清和沈阑不得不也停在了沈如意边上。   沈如意感觉衣角被拽了拽,就看到沈思亮闪闪的眸子。顺手拿了个猪八戒的面具贴在了她脸上,自个也戴上鬼后面具,隔绝了那些打量目光,“那就去罢。”   话落,便由萧若棠护着随着人群挤到了长安阁门口,彼时刚有伙计将挂着木牌的花灯悬挂起来,沈如意正抬头看,便叫另一蜂拥的呼声转去了注意,便瞧见长安阁旁的雅意居竟是人流不少,还隐隐听到子阙的名字。   这边萧若棠佳人在侧,自然不愿错过表现机会,看了一会儿就让人取了一盏花灯,正要赋诗却发现佳人不知何时不见了踪影。   “当真是子阙,你可瞧清楚了?”   “这还能有假,雅意居的掌柜亲口说的,也不枉费我今日装扮一番!”   “那本子阙集我都没抢到……”   “咦,子阙呢,又跑了么?”   沈如意跟着那些神情兴奋的女子往前,亦是想一睹子阙的风采,一听说人不见,当即也是着急追了上去。   “小姐,你莫走那么快……”宛桃在后面急急喊道。   沈如意受氛围渲染,想也未想就抓了宛桃的手跟着跑了起来,“快点儿!”她走得急,一心又惦记旁的事,竟也未察觉拉错了人。   旁人只见一戴着鬼后面具的裙裳少女拉了个欣然长立的年轻面具男子疾步前行,虽则两个都瞧不见面容如何,可这一前一后的牵手而行总叫人觉得里头旖旎无边,权当成是一对偷跑出来玩儿的璧人了。   作者有话要说:  咦嘻嘻嘻,后面高能预告~求收藏求留言辣~~~ ☆、第8章 强吻   雅意居是一间书画斋,但是又跟一般的书画斋不同多了些功用,譬方说雅室小酌,诗意私房菜,以及今日以子阙签字为名整得一出。听说是因为子阙集售卖太好,又加印了一百册,这一百册有子阙亲自落下的拓印,更有他本人在场,故造成疯抢。   沈如意远远瞧着雅意居前几米长台子后的年轻男子,一身雪白的锦缎长袍,玉带束腰,玉冠束发,十分的斯文儒雅,只是此刻叫一众女子围着,露了惊慌神色。   “子阙……”   “子阙……”   伴着姑娘们不断上前涌堵,雅意居前再度陷入混乱。沈如意便站在那混乱外,看着那一堆叠的书册透了向往,叫价最高的已经到一百两,可还在不断往上累加。   “我不是子阙,你们要找的人是那个带鬼王面具的!”被围堵的年轻男子抓着腰带狼狈指着沈如意的方向大喊一声。   沈如意尚来不及反应就被一股力道后扯了去,几乎是被人带着跑了起来,原本怕宛桃跟丢抓紧的手变成了成年男子修长的大掌,热度源源不断的从接触的地方传来,她只来得及看到一个修长背影,就被身后追着的那尖叫声惊得自发跟着快跑了起来。   “子阙,那是子阙,啊啊啊啊——”   淮河畔的风裹挟着夏日热气,人流如梭,男子拉着少女的手身姿灵活穿过人潮,而身后追逐着不少狂热的姑娘,也有不明所以的好事者亦是加入跟随,队伍越发壮大。   沈如意只听得耳畔风声呼呼,周遭嘈杂声如这后退的风景褪尽,余下一颗心砰砰砰砰跳动剧烈的声响轰鸣回荡。不知跑了多久,她只觉得心跳快要负荷不起,步子被拖得跌跌撞撞气息加重,想甩开他的手停下。   那人似乎有所察觉,一回身直接揽着人避入了巷中暗处。呼啦跑过去了一伙人,依旧直追着而去。   夜深,无人处寂静。   沈如意捏了捏被放开的手,感受手心一片湿濡,不知是汗湿的还是紧张的,而男子靠墙似乎也是在平复气息。   “……子……子阙?”沈如意绝不承认自己的声音抖是因为碰见两辈子都仰慕的人,推脱到因为跑了一阵上。   男子闻言顿了顿,覆着面具,一双墨色深沉眸子映着光影,平静无澜地凝向她。   沈如意避而垂首,右手按着左手拇指第一关节后的凹陷处,还是从前世带来的习惯舒缓心脉,是少见的紧张。传闻子阙鲜少露面,仅有几次却也是背影,或是如今日这般遮面,而偏偏其创作诗词又是那般惊才绝世,那一层神秘亦成为受京中女子追捧的缘由之一。   出名不过数载,可也就这短短数载刻印在了沈如意心上,诗词佳作,由词及人,也无怪乎这些姑娘们家们如此,连她都不可免俗。   殊不知恰是她那无意识的举动,令转身欲走的男子倏然停驻,眼前浮起相似一幕,眸中暗潮翻涌,仿佛有什么东西将喷薄而出般,在他伸手抓住她手腕的一刻,却见她停了这动作仿佛那只是不经意而为,“……”   沈如意被陡的拉住,几乎抵在那人胸腔,面具随之歪斜露出本来面貌,那双澄澈鹿眼中盛了不解,因他举动拢了秀气眉心。   “沈如意?”随着那三字落下,他放开了她的手腕,动作里带了一丝迟疑。   “你识得我?”沈如意呐呐,索性将半挂的面具摘下来握在手中,心里那股子雀跃渐渐按捺下。   面具下似乎发出一声低沉轻咳,片刻后,“久仰大名。”手在暗处相互摩挲,似乎是要消去碰触带来的不舒适感受。说不适却比以往的症状轻了许多,由此生了几分暗疑。   “……”沈如意有一种被戏嘲的错觉,可偏偏那人再未说越格的话,只那四字之后便打消了相谈的兴致。真论起来,久仰大名这几字倒也不算错,这京城约莫一多半的人都认得她这位沈国公府的嫡小姐。   只是……   沈如意蹙眉,一双眼眸紧盯着面前不远的这人。他虽则只是带了半张面具遮了上半面容,   可自己却如何都认不出这是哪个。想到自己被他认了出来,而她却认不出眼前这人,多少有些觉得……不公平。   只见古朴的面具下露着那人微微轻抿着的唇,昏暗的光照显得那人下颚冷峻——真是个矜贵内敛之人,沈如意腹诽道。   巷子狭窄仄长,二人躲身此处避过了子阙的拥趸,却没躲过提着花灯跑闹的小孩儿,笑笑喳喳避过堆放的杂物蹦跳而来,落在最后的壮实小胖子没蹦起来撞到了沈如意,后者不防被撞,无意识竟揪住了男子衣裳却带着人抵在了冷硬墙面上。   唇,印上两片凉薄,姿势强悍霸道。鼻间萦绕着淡淡的檀香味掺了几许墨香,全部的注意仿佛都集中在碰触的地方,触感柔软,混着冷冽气息。   沈如意睁得溜圆的瞳孔中倒映出男子古井般深邃眼眸,似难掩惊怒。只是一瞬怔愣,她就被狠狠的推开了,踉跄两步直至后背撞在墙上头才才稳住,一张娇颜霎时鲜红欲滴。她她她她她……   男子凝向她的目光犹是复杂,不甚明朗的月光清辉洒下来,半张脸颊隐没在黑暗中见不清神情如何,下一刻就倏然拂袖离去,仿佛不欲再多呆片刻。   “小姐,小姐……”小巷外传来宛桃着急唤声,沈如意方回神找了过去。   宛桃看着自家主子可真当是要哭出来了,一颗心好不容易安稳落了地,“小姐,你没事罢?方才您怎么拉着一男子走了,可急死奴婢了!”   “……”沈如意无言以对,亦是觉得自己方才的行径十分跌份儿。于是在那小胖墩往回跑出来的时候直接劫了他手里的花灯。   小胖墩登时不依了,踮着脚要抢,“还给我,快还给我!”   “别在这处乱跑,撞着别人可没我这么好说话!”沈如意故意将花灯举高,一本正经地教训小娃娃。   “你跟哥哥羞羞脸,羞羞脸。”   “……”沈如意哽住,原本想还了花灯,这下直接提了一吹,将里面的灯烛直接给吹灭了再塞回了他手里。   “小姐……什么……羞羞脸?”宛桃觉得她好像错过了什么不得了的。   沈如意忆起方才的画面,绯红漫到了耳根后,“没意思,回去了。”   两人往马车的方向行去,宛桃看着娇娘明显有什么的神情心底就跟小猫爪子挠似的好奇不行,却是不敢问,只遥遥眺了小巷的方向暗生旖旎念头。方才娇娘拉着的是那位名动京城的子阙,到底是个什么样的……   马车那处萧若棠正巧在,原来是沈如意不见来着人四散找的,如今看到她回来立马迎了上来。“娇娘没事罢?”   沈如意稍稍回避了些,“只是人多走散了。”随后瞥见他身后并没有应该跟着的几人,“思娘她们呢?”   “底下的人都寻你去了,怕顾不过来便先将人送回去了。”萧若棠风度翩翩答道,心中暗喜这独处的机会。“娇娘还想瞧看什么,我陪着就是。”   “不用了,我也有些累回去罢。”沈如意并不喜他的殷勤淡淡道,自顾上了马车。   萧若棠在原地失神片刻,只得作罢,命车夫回去。   一块丝绢在巷子里被风卷起,飘向颀长身影处,来人俯身拾起地上掉落的玉佩却被绢帕盖住了手背——醉卧千山下,风过谢桃花。   男子的目光触及那绢帕上绣篆体小字的比划勾时骤然紧缩,与玉佩一同紧紧拢在了手心。   回到沈国公的沈如意由宛桃搀扶下了马车,下意识往身上一摸,却没摸到自己惯用的那一方帕子,便让宛桃上马车上再看看,得到都没有的答复后作了罢。   “大抵是方才掉了,算了。”合着也不怎么贵重,就是上面的诗词,是沈如意挑喜欢的绣在上面。   她回来得晚,一路行来倒是安静,等入了自己的小苑,看绿厝正坐在耳房门前打瞌睡,听宛桃咳嗽了两声才急急起来侍候小姐洗漱就寝。   沈如意就着湿帕子擦脸,放下时又不由想起庙会时,从未有过那般酣畅淋漓地奔跑,还有……子阙。   “小姐,你脸怎么那么红,我去让厨子弄姜汤来,莫要着凉了。”宛桃取过盆子去倒水瞥见沈如意的样子不掩担忧道。   沈如意后知后觉地放下在唇上无意识摩挲过的手指,咳嗽着往床上去钻入了锦被中,脑海里浮现的全是那凉薄一吻,锦被中带出些许闷声,“不用,我没——”   她的话还没说完就见宛桃惊恐地指着她身上一处。   沈如意顺着视线下移,便看见两只毛绒黝黑的蜘蛛竟已爬上锦被往她胸口爬了上来。   “啊——!”   作者有话要说:  咳咳咳第八章就亲上了窝是不是很效率!!!小胖墩实力助攻┗|`O′|┛ 嗷~~   来自前线的记者大米,话筒杵到某人嘴上:儿砸,被娇娘壁咚强吻是神马感觉?   恐女症的某人抹了几遍嘴唇后:……   大米:儿砸你会后悔么么哒~【毕竟儿砸是干儿砸,女儿可是亲女儿灭哈哈哈】   这货扁桃体发炎了好痛,咽口水都痛求抚慰TUT ☆、第9章 审问   夜深,原该歇下的国公府吵吵嚷嚷,乌云挡住了明月,檐下灯笼漏出昏黄照在匆匆而过的丫鬟仆从身上,俱是一张张惶恐面庞。   “大小姐被喜子咬了都昏迷好几个时辰了!”   “被喜子咬怎么会昏迷……”   “你不晓得那喜子是黑寡妇,可毒了,死不了人,可就让人成了活死人,这不比死了更让人痛苦嘛!”   “这么狠毒……”   “听说是调了毒蜘蛛想害大小姐,老夫人震怒,要仔细查呢!”   几名丫鬟站在下人院子里悄声议论,说着还时不时瞟向拂袖苑的人,希望能探得更多的消息。只是还没等来得及问,就见一名个穿着茄色宝瓶纹褙子,梳着一丝不苟圆髻的四旬妇人踏入下人院儿,前后站了两排的丫鬟婆子顿时噤声立直,没了先前散漫样子。   妇人是老夫人身边当差的孙管事,身子直得像杆秤似的,甚是精明厉害,奉老夫人的命来查清楚大小姐中毒一事。手下婆子四名,一个一个盘问过去,但凡有点对不上的就会被拎出来再审,这般法子愈发弄得人心惶惶。   绿厝和宛桃并在其列,宛桃虽然随大小姐一块出去,可喜子是一早由她拿进去的也少不了嫌疑,故被留着一块盘问。   “孙嬷嬷,大小姐如何了,可醒过来了?”宛桃一颗心挂在大小姐身上,等孙管事问话时先急忙问了一句。“大小姐一向不喜那些东西,每年虽免不了俗,可都是一向搁在不起眼地方的,怎么会到了床上去!”   “是啊嬷嬷,哪个生的坏心这般害小姐,嬷嬷可一定要将凶手查出来!”绿厝亦是皱着眉头附和道。   孙管事让人搬来了椅子,就放在院子正中,扶着椅子扶手落了座儿,方瞧过宛桃、绿厝,朝着院子里站着的一众道,“今个,要不就有人老老实实出来把罪认了,要不大家伙一块陪着耗着,什么时候吃什么时候做什么,都给我问清楚了,看问不出个破绽来!”   这答不上来或前后有出入的拢共三四人,有大小姐苑儿的粗使丫头,还有二小姐苑子的,余下一些自是松了口气,然沈大小姐还没醒过来,事情愈发牵连众多,毕竟能下这手的定是府中之人跑不脱,和沈如意不对付的估摸也就几个姨娘和庶妹的事儿,不光是老夫人震怒,沈国公也是恼极这事必然要有个结果。   那几名被抓的求饶不停,可孙管事照着章程办事,自然是让人将这些人关去柴房,自己则回去老夫人那复命。   “杏儿我晓得,她跟李三儿好着,不肯说铁定和李三儿有干系。”   “可杏儿就一粗使丫头,近不得主子跟前,哪能有机会。可不说是对,若教知道了,可不比毒害主子受罚轻。”原先凑一块说话的心有余悸。   “我说肯定是二小姐苑的,说不定是二小姐先前因为大小姐被罚心里生着怨呢。”闵兰说这话的时候刻意压得极低,她是吴姨娘那房的,跟吴姨娘一条心,当然指了那嫌疑的替吴姨娘指摘清楚。   其中一眉眼英气利落地当即瞪了一眼,“可莫要瞎说,让人听见了不得扒你层皮。”   “不说哪个知道哟。”有个胆儿大的靠着闵兰,悄声附和,“我也觉着闵兰说得对,那二小姐提起大小姐可恨得牙痒痒,出去一趟弄个蜘蛛回来吓唬大小姐也不是什么干不出来的事儿……”   话落就被容佩故意咳嗽引过去了注意,才看见绿厝失魂地站在不远,跟旁边几人眨了眨眼走过去关心询问:“绿厝,你哪儿不舒服么,怎么脸色那么难看?”   “没……没事,只是想到那蜘蛛还有点吓着。”绿厝虚弱笑笑,实则念着宛桃离开前那句,她们是小姐房里当差的……只怕盘问没完。   闵兰点头,有些怜悯地看着她,谁不知道绿厝最怕那些蛇虫鼠蚁的,虽然毒寡妇叫人给打死了,可得落下多大阴影,果然看她步子飘忽地回房去,摇了摇头。   一直到寅时末都没有沈如意醒来的消息,这一宿的竟是没个人能安睡。   拂袖苑里,沈顾氏一直守在床畔,一宿没合眼的憔悴,急忙又唤了大夫来诊断,那大夫是她找来娘家人,饶是娇娘中毒叫她吓坏了,怕是府里有人要害,自然不敢再用府里的。   沈如意瞥了一眼被包起来厚厚的手指,连弯曲都不能,“……”   “大夫,娇娘醒过来可是无碍了?”沈顾氏急急问道。   “沈夫人宽心,那蜘蛛虽是黑寡妇,可大小姐中毒浅,放血排毒后稍加休养即可。”大夫拱手说道,一壁余光瞥见床榻上的正主给包的那处松了松劲儿,忍不住低低咳嗽了两声。   沈如意放弃那扎得紧的纱布条,仰头看向沈顾氏,虚弱道:“母亲,我没事。”   沈顾氏看着娇娘这般模样,又忍不住红了眼眶,她听到娇娘叫喜子咬了就急急赶过来,却恰好看到娇娘惨白着脸昏过去,一颗心简直要扑出来了,要不是宛桃提醒她还想不到能明目张胆害娇娘的怎会不留有后手,这才火急火忙地找了娘家卢大夫来。“娇娘,可哪儿觉得不舒服的,敏姑,去弄参汤过来。”那一盆黑血可瞅着惊心的。   “母亲,我这屋里的丫鬟呢?”沈如意被扶着坐起,环顾了四周似是诧异问道。   “出这么大的事都是你底下人照看不到的缘故,自然要好生审问。”若非要顾着娇娘,只怕娇娘这屋的丫鬟婆子她得亲自审问了不可,如何能出这么大的纰漏,万一像大夫说的最坏结果,可教她怎么活!单单想到那可能,就让她无法平静。   “母亲也觉得是有人买通了我苑儿里的丫鬟?”沈如意虚弱靠着床头,凝向沈顾氏哑声道。   沈顾氏瞧着愈发心疼,神色发狠,“不管是哪个买通的,我定叫她后悔生那个心思!”方才等的时候她想了甚多,一直以来她这主母当的就好比傀儡,后宅大权在老夫人那捏着,又有赵姨娘在旁虎视眈眈,不时给自己找些个麻烦,她都选作不计较。本来就不是好争的性子,还被好友林夫人怼过这懦弱性子,可她始终记得沈郎说自个宜家宜室时的样子,即使感情淡去,她始终想保持住在他心中那美好样子,而非在提及林夫人时那不屑的神情。   所以,即使林夫人再怎么恨铁不成钢,倾囊相授,她犹是左耳进右耳出并未放在心上。可反而被人当做得寸进尺的筹码,涉及娇娘,便不可忍!   沈如意看着沈顾氏神情几多变化,最后化作从未见过的深沉,适时暗中拧了大腿,眸中泛起些许水雾,“母亲,娇娘临了都不到一月在府中的时光却还要受这份罪,若是……若是真叫那人得逞了去,只怕这一生都毁了,母亲要为娇娘做主啊!”   沈顾氏一听,更是揪心得疼,“不放,绝对不放过那害你的,娇娘莫怕!”她搂着娇娘,只教生了满腹怨怼,即是从前的,也是现下后怕的,积了一腔只等着那罪魁祸首揪出来发泄!   而此时一抹窈窕身影正站了苑子口张望,身后的丫鬟鬼祟留意四周,少女支楞起耳朵想探听什么却突然被人拽到了一边,连着惊呼声都被捂住。沈阑一颗心狂跳着看向后面出来的人眼睛瞪得溜圆,待看清楚是赵姨娘后陡然失力,教后者给带回了苑子。   敏姑端着参汤恰好瞥见二人离开时的背影,稍是顿了顿,连忙往苑儿里去禀报。   作者有话要说:  男主他心有白月光嘻嘻嘻,这是甜文甜文甜文嗷嗷嗷~   这货吃了感冒药困=_=还有一章窝得撸出来,拖鼻涕看泥萌,求给动力~~ ☆、第10章 处置   沈如意被毒蜘蛛咬了兴许再醒不过来的消息叫沈国公压着不许外泄一个字儿,可府里都已经传遍,大家都揣测着大小姐凶多吉少,毕竟叫黑寡妇咬着的,就算活下来也是个痴傻的,与封家的联姻势必告吹。   底下人被审了又审,孙管事架不住压力用上了重刑,有受不住招了的,可也是和大小姐中毒无关的。沈阑按捺了两日,待听了沈如意再醒不过来的风声,且阖府上下都认为她是害人元凶时再坐不住,终究没有听赵姨娘的话去了老夫人的苑子。   曲亦阁里孙管事正向老夫人禀事,见着沈阑进门,便识趣地咽了话,得了老夫人示意退了下去。   “祖母,可是抓着害姐姐的人了?”沈阑看这孙管事退出去,方收回目光与老夫人行过礼急急问道。   沈老夫人觑她一眼,眉心深拢,“若是抓着就好了。”说完又不由深深叹了口气,先不论那害娇娘的人藏得有多深,只消想到府里有人心思那般狠毒她便寝食难安的,而眼前这个正是府中传言最有可能的那个,老夫人瞧着心里头更塞了。   沈阑不知老夫人想的,只觉得老夫人看自个的眼神怪怪的,想到近日府里碎碎言的还颇感气愤,“祖母,阑儿是今儿早上忽然想起一事觉得蹊跷,特意来跟祖母说,可又不晓得该不该说,万一是阑儿闹了误会可就罪过大了。”   “有什么不好和祖母说的,这可不像你性子。”沈老夫人睨向她,话似有深意。   沈阑却是不察踌躇,想了片刻才道,“乞巧节那日,也就是姐姐黑寡妇咬之前,是我和清儿妹妹先回了府里,姐姐和萧公子一块,那时就见清儿妹妹不高兴了,还说了姐姐……一些不好听的话。”   “你意思是……”   “阑儿没有别个意思。”沈阑连是摇头,“只是记起妹妹回来前曾离开,回来后手里多了个木盒子,我当时以为她买了什么好看首饰便想瞧瞧,却不料妹妹反应极大还将我推开了。”   沈阑说的诚恳,沈老夫人听完却是罩了寒霜,思忖片刻便让人喊了沈清来。   “清儿见过祖母。”沈清先是恭敬地冲老夫人福了福身子,就看见立在老夫人身前的沈阑,且祖母的脸色并不好,眼珠子提溜转了一圈儿,作势不解,“祖母急急唤我过来是?”   “听阑儿说你在庙会那日买了东西回来,是什么东西能否让老婆子瞧瞧?”   沈清倏地睁大眸子,再看向沈阑含了几分深意,稍稍抖落手腕便露出腕子上戴着的白玉嵌珠缠花双扣镯,“这就是我那日买的,包括那木匣子也是小叶紫檀的,阑姐姐想看,我拦着没让是怕姐姐又给相中不还我了,前面那一对翠玉耳坠姐姐今儿还戴着呢。”   沈阑叫她说得脸上一红,带了几分羞恼,“明明是你送我的,怎就变成是我讨的!”   “一开始是我送的,可后来的就不是了罢。”沈清亦是不让,回了她一个呵呵的嘲讽笑容,随即凛了正色,“阑姐姐就凭这个怀疑我,来祖母面前告我的状,想把害了姐姐的罪名扣在我头上?”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你鬼鬼祟祟藏了东西回来,说不准就是那害人的黑寡妇!”沈阑涨红了脸疾斥说道。   沈清凝着她,像是不置信,“亏得底下碎嘴二姐姐跟姐姐不对付使阴招时我还帮二姐姐说话,孰料竟背后捅一刀,二姐姐良心可过得去!”   “你——!”沈阑被沈清一张利嘴说得憋不出话来,张牙舞爪得更显了狰狞。   相反沈清相处淡然,浑当被泼了一盆污水,犹作委屈。   眼见俩孙女就着这问题要闹起来,沈老夫人揉了揉额头,不是不晓得沈阑是个什么德行的,偏巧前面又让娇娘整治过,心存怨恨做出糊涂事也不无可能,“事情没个定论你们就在这儿争,要真有一个那定是不轻饶的!若不是,岂不伤了姐妹和气?”   沈阑本来就是打了邀功的主意来的,沈如意被沈清毒成了傻子自是大快人心,可眼看着这锅要让自己背,她怎还能学赵姨娘沉住气,还不若先下手为强。可跟沈清一番对峙,反而自己陷入了被动,更是气急道,“祖母明鉴,我只是觉得妹妹那行径可疑,妹妹却说道谋害嫡姐的事情上去分明是做贼心虚!”   沈清哪由得她这般没有证据的污蔑,拉着老夫人要凭做主,“照二姐姐这样嘴皮子碰碰就定了罪的,岂不都是冤假错案了。祖母,我忧心姐姐的情况本来就难受,还要受二姐姐这般指责,当真是应了姐姐说的柿子专挑软的捏,二姐姐看我好欺负么?”   而此时闻讯赶来的赵姨娘和杜姨娘刚好迈入屋子里,杜姨娘一看女儿含着眼泪当即上前护住了,“我就说今个乌鸦怎么停了屋檐上叫唤不停,合着是要倒霉,三娘莫哭,老夫人还在呢,哪个敢欺负你?!”   赵姨娘皱了皱眉头,却也是站了沈阑身边,“什么事儿值当姐妹如此,各人退一步哪有什么欺负不欺负的。”   跟在二人身后进来的还有个事不关己偏要往前凑的吴姨娘,左边看看,右边瞧瞧,再看坐在正中神色阴沉的老夫人,“嗬,瞧着可不是什么退一步的事情啊,弄得急赤白脸的,老夫人您先喝茶消消气儿。”   沈阑见着赵姨娘方停了下来,才意识到自己竟被沈清牵着走,险些说出失言的话来。   “是啊,老夫人正是烦心的时候,你们也该顾及些,有什么争端私下了了就是,还来叨扰老夫人。”赵姨娘亦是软软开腔,话头却是直指了俩小的闹矛盾。   沈老夫人哼哼,“养得好啊,嫡姐还躺在床上,一个指一个是凶手,闹得快活呢。”   赵姨娘凝了面色,瞟过沈阑,后者一腔郁火叫那一眼熄灭了大半,晓得被姨娘恼自个办砸了事儿。   沈清似是受不住祖母这番指摘,委屈蔫蔫道,“祖母,是二姐姐非要冤枉我,我可没说这事是二姐姐做的,就像二姐姐说的只是实话实说了罢。”说着又是一顿,“毕竟谁都知道,姐姐和二姐姐只差了两月,赵姨娘和夫人差了两年,身份却差了,不服心想整事儿的是哪个,谁不晓得。”那赵姨娘的家世若撑得上两年,可不就入了国公府当正妻了,可现下就得排在沈夫人后当小,不知憋了多大劲儿呢。   杜姨娘捏着帕子掩唇,敛去了眼底笑意,为沈清的这番话叫好。   吴姨娘的目光往赵姨娘那扫去,“这般说来,确实很有嫌疑呐。”   “一码事归一码事,若说起动机,三小姐也不是完全无辜罢。”赵姨娘即便叫人戳了痛处依旧噙着淡然道,“听闻前些时候三小姐去娇娘书房拿了书可是教娇娘直接下了面子的,再加上萧公子一事,三小姐可敢说真的一点怨气也无?”言下之意怕是大家都不干净,谁也别说着谁。   “赵姨娘说得也有道理。”吴姨娘又是道。只是话落下就被沈老夫人瞪了眼,噤言站到了一侧。   杜姨娘却不依,“这事本来就是娇娘小题大做,为了两本书怎会惹来这等风波?说起萧公子,那还得说娇娘自个不避嫌,下月就是成亲的日子,若是传出去可不叫人笑话!”她心中看不惯娇娘,连带语气都不掩,惹得老夫人不快蹙眉。   “哪个正经事叫你一扯都能偏了旁的去,如今娇娘还昏迷着,你们是存了心给老婆子来添堵的!”沈老夫人喝斥道。   “妾身绝没有这意思——”   “孙女儿不是那意思——”   几人异口同声,沈清有些埋怨杜姨娘搅混水,原本说的好好的反而变不好了,斜斜睨了一眼,转而道,“祖母,您想想,二姐姐这档口提及的契机是否太过巧合了?侍候的丫鬟审了两回就受不住刑罚招了,虽然招的是别个,可也不能说明不是受了二姐姐指派,兴许就是故意来转移的!”   “我……我也是刚想到的。”沈阑恨恨磨牙,“那贱丫头私会男人要是叫我知道我定早早让人处置了,哪还会留到现在!”她也是气愤极,恨不得能打死了那丫头,这时机偏巧得遭人诟病。   “谁知道这是不是二姐姐的借口?”沈清轻飘飘道。   “沈清你休扮这虚伪面孔,乞巧那日,是谁说沈如意不要脸到处勾搭人,少了那皮囊什么也不值!你不就为了萧公子留下陪姐姐心怀怨恨么!”沈阑被激得豁出道。   沈清眸色一深,窥见老夫人投过来的目光,眼泪又挂了上,嗫喏嘴唇,方是踌躇说道,“明明,明明是你心属萧公子,姐姐与我们走散时还说巴不得找不回来的好,你怎么能赖在我头上……”   “心属萧公子的是哪个大家伙心知肚明,下个马车还装崴了腿跟个软骨头似的靠着萧公子,连矜持都不顾。可惜呀,你哪里能入得了萧公子的眼,那些小伎俩……噗!难为你一个国公府的小姐做得出来!”沈阑其实并不喜欢萧若棠,只是享受有那么一个英俊潇洒知情识趣的男子围着自个转,此时看透了沈清的心思,不由挖苦几句方才畅快。   “你……你……!”   沈阑看不得她那委屈巴巴的作态,是往撕破了脸去,“你连盒子都不敢打开,里面分明有鬼,什么破镯子,哪个稀得,肯定是你后来编造来圆话的!”   这下好,一个咬死了一个做的,另一个却似受了天大委屈偶尔争上两句,可是捅了沈阑的马蜂窝了,揪了沈清当日说过的反复说,可到底是如何说的偏就没有第三个人知晓,故是难分真假。   后头来的沈顾氏踩着各式关于女儿的诅咒踏入了屋里,打在门口听见时面上就罩了寒霜,等见了沈阑沈清神色愈发晦暗。   而突然瞧见沈顾氏的二人也倏地噤言,沈清更是乖巧地唤了夫人,眼眶微红地紧张道,“夫人,您怎么来了,姐姐呢,姐姐可还好?”   “装腔作势!”沈阑啐了一口,对上沈顾氏那不寻常的神情并未放了心上,合着又不是她害的沈如意!   沈顾氏顺着瞧向她,目光幽深几许,“你既然觉得那匣子有古怪,为何不提醒一句,若提醒一句,先检查了屋子里,不定会让黑寡妇咬了!”   沈阑语滞,半晌才干巴巴地道,“我……我一时忘了。”   “是忘了还是压根就想看着我遭殃?”一道俏灵灵的声音自沈顾氏身后传出,沈如意噙着浅笑走到了老夫人跟前,“祖母,如意今个觉得身子好些特意来瞧看您,不料却看了一场好戏。我都不晓得自个做了什么天怒人怨的事情惹得两位妹妹这般记恨?”   沈老夫人看到娇娘一喜,随即又因着这糟心的动了怒,“她二人说的那都是些混账话,娇娘莫放了心上!”   沈阑和沈清俱是惊诧望着,不止她二人,除了老夫人和沈顾氏外,其他人等俱是惊讶于沈如意的出现。   杜姨娘下意识喃喃,“娇娘她不是……”   沈老夫人瞠目,“娇娘福缘深厚,当然是没事!你们这些个是不是盼着她出事呐?”   “妾身不敢!”杜姨娘叫一喝连忙道。   赵姨娘维持着脸上庆幸笑意,心中犹是波澜,沈阑就没那么好的涵养,一副见了鬼的神情。沈清与她相比,倒稍微显了正常,捏了捏拳头,说不上几分热络,“姐姐没事真是万幸。”   沈顾氏方才听了一番证词,此刻看向沈清心中生寒,“你当真觉得万幸?”   沈清一顿,神色化作不明,“夫人?”   沈顾氏却不愿再看那懵懂面孔,“将人带进来。”话落的功夫,就有婆子押着两名衣衫狼狈带血的丫鬟走了进来,两人被扔了地上俱是奄奄一息,微弱喊着饶命。   沈清在见着那丫鬟时变了脸色,却是极力稳住,“铃儿这是……”可心中已是翻江倒海。   沈如意慵懒靠了老夫人的软榻上,倚着老夫人身子好一副孱弱模样,“祖母,有人要喂娇娘喝劳什子汤,可娇娘听着母亲一直在唤我才醒过来,娇娘险些……就再见不着祖母了……”   沈老夫人闻言轻轻抚着娇娘的后背,更是心疼了,也更怨那动了狠毒心思的。   “绿厝是娇娘屋里的梳头丫鬟,贪图好处,放三丫头的丫鬟进娇娘屋里头调了有毒的喜子,已经都给招了。东西也一并搜了出来,三丫头出手阔绰,打赏的就是碧玉镯子,却是谋害嫡姐好大胆子!”沈顾氏陡然发怒,平日里素来温和的人发起怒来竟是比寻常人还要可怕几分。   沈清瞪着这一幕犹是要喊冤枉,可侍候她的丫鬟被打得奄奄一息,颠来倒去就一句三小姐救命,连着供词一块儿呈去了老夫人面前,由不得她狡辩。   “祖母,祖母,我没害姐姐,是……是她们屈打成招的,不不不,是她们买通了人故意陷害的!”沈清腿一软跪在了地上慌张喊道。   “是不是陷害查一查买卖就清楚了,合着卖这些个的地儿不多。”沈如意娇娇说道,实则心里门儿清,早早怀疑上绿厝,不过为了抓那幕后之人一直放任罢了。果然,没过多久就真找去了沈清那,被孙管事抓着时还在问沈清的丫鬟要封口银钱,若非如此,也不可能这般顺当就抓了。   沈清睁大了眼,陡然软在了地上。   沈阑见着这幕,不可谓不痛快,想到方才处处受她掣肘,这时恶狠狠道,“亏得夫人英明,否则岂不让你反泼了一身脏水!谋害嫡姐不说还要诬赖我,沈清,你好毒的心思!”   沈如意闻言瞟了她一眼,“既知晓她那盒子不对劲,为何不一早说出来,知情不报,岂不也是帮凶?”   沈阑脸色一白,确实一开始是存着看好戏的心情,孰料被一块发落。   沈老夫人扫过二人,捂着胸口犯闷,再不听那叫唤哭声的,由着沈顾氏让孙管事送俩个一块去西山庵庙面壁思过去。而后沈清反口,承认自己买了喜子但只用作吓唬沈如意的用途,绝对无毒这桩更不被人关注了。   作者有话要说:  沈顾氏是为母则刚呐~~嘻嘻嘻泥萌太聪明了~~ ☆、第11章 敲打   夏日炎炎,寻常人都躲了屋里头不出,独独拂袖苑的正主犹喜爱这外头的风景,挑着清早大不热的时候搬了青竹躺椅放在檐下,垫上凉席看风卷云舒也甚是舒快。   宛桃端着朝食走到沈如意跟前,方漆木的托盘中一碗鸭花汤饼,用鸡汤煮沸的面片浮在上头,缀了葱花火腿末儿极是诱人。“虽说日头还不热,可花坛那方弄过虫莠用鱼腹腥水浇的,还有些余味儿。”   那么一点的,早早叫花香给冲淡了,沈如意倒是不察,反而看花坛那的翠蔓红花甚是钟情。花得终岁,十二月辄一开,一丛丛搭枝,红的似火,白的如雪,都是极纯净的颜色,叫人看着就心生欢喜。   沈如意用饭的功夫,宛桃提了另外一桩,是西山庵庙那发生的。拂袖苑当差的红隙听岔了沈如意的意思,把喜子放生去了沈阑沈清那,一人一只也是正好了。俩人闹着不肯住,可山里头本来就属这些个东西多,把两人惊吓坏了,却没一个怀疑到她身上来。   “如此,三小姐算是把自个坑了,让她动那个坏心思。”宛桃只差说自作自受了,想到那日两只比寻常大一番的黑喜子,仍旧头皮一阵发麻。   沈如意眨了眨眼,纤长的睫毛颤动添了几许灵动俏皮,沈清的段数比起她家中那几个庶妹可差远了,比起引蛇香招来的白眉蝮,喜子这一类的已经算是可爱许多,若她经不住事儿只怕早早去了阎王爷那报道了。   想到以前的事,沈如意的那点笑意流逝嘴角,草草用过朝食后让人在院子里摆了画桌作画消遣。宛桃在一旁拿着墨锭给她研墨,墨锭是新开封的,配着簇新的雕花纹八棱砚台,光是找就花了点功夫。   “以前小姐不稀得碰,都堆在角落落上灰尘了。”   “这是新墨,初磨得轻点,那棱角胶性会损了砚台面儿。”沈如意瞟了一眼,一壁用狼毫的笔尖那端蘸上些,动作轻柔且一气呵成,十分的赏心悦目。   宛桃听着她那话,却有片刻走神,动作也无意识放慢,到最后近乎停止不动。   沈如意正思量着原主的悟性,捏着狼毫久不下笔,恰好从余光里便瞥见宛桃那有些怪异的神情,思及宛桃回来当差后的异样稍是一顿,随即便屏退了在旁侍候的两名丫鬟,只留下她一人,“这般磨恐怕要磨到天黑我都作不了,宛桃,你是故意坏我兴致的?”   “奴婢不敢!”宛桃这才恢复了手上动作,却是垂眸不敢与其对视。   “宛桃,你跟着我多少年了?”沈如意蘸了点墨汁儿在纸上落了一划,状似不经意问道。   “回……回小姐,也有六七年了。”   “唔,年头也不短。”沈如意稍是点点做了茎秆,一壁瞟看花坛那的‘斗雪红’,一壁说道,“绿厝呢?”   宛桃研墨的手一顿,划过怔忪,“绿厝比奴婢晚了三年,原先是赵姨娘那屋的,后来小姐见她梳头梳得好就要了过来。”   沈如意停住,看着她神情不掩意外,仔细回想发落绿厝和铃儿时赵姨娘的神情并无异样,便耸了耸肩不当在意。   “小姐是如何发现绿厝有问题的?”宛桃这时被挑了好奇,当时发现蜘蛛时小姐分明还拿着把玩了一会儿,可把她看得吓死,当然小姐之后说的那番话更吓人。现下回想,若非小姐说完话将蜘蛛凑近她面前她也不至于失声尖叫引了那么大动静,就仿佛短短一瞬的功夫全都布好了局,而她身涉其中完全只能照着走。   “前面听底下提及绿厝母亲病了,之前得的那些赏化了钱用作救治,后绿厝告假料理了其母的身后事,月初却叫我瞥见腕子上藏掖了一只碧玉镯子,大抵是怕我发现,后来索性没再戴。”沈如意想了想又道,“那镯子的成色不算好,不是从我这拿的,我也着人询过孙管事府中没有哪房丢首饰,那这镯子从何而来就值得考究了。”   “绿厝平日里就爱占便宜,这回是记了大教训了。”宛桃呐呐,后知后觉地想到月初留到今时莫不是为了这遭……杀鸡儆猴?毕竟原先苑子里那些人心浮动,传递消息的近来可再没响动,反而侍候越发尽心。   “总算是个用处。”沈如意淡淡说道,笔墨着处,已然勾勒出花苞形状。“在拂袖苑里的就我一个主子,也只要听我这主子吩咐即是。”   宛桃睨着小姐姣好侧颜,心思一动,这样又像极了以前那霸道性子,容不下半点沙子。“小姐说的是。”   “昨儿个与母亲聊天,说了许多以前的事,虽然没有一点印象,可也能想象出以前是个什么脾性的,动辄拿你们出气,当是对我存了怨的。”   “奴婢不敢!”宛桃急忙道。   沈如意暂且搁下笔,凝向她笑盈盈问道,“这苑儿里应是属你跟我最久,你倒说说我落水前后,是哪个样子的好?”   宛桃被陡然问住,对上主子那蕴了笑意的眼神,背脊处却蹿了一股凉意。“奴婢,奴婢觉得……都好。”   沈如意看着她那紧张样子,忍下腾出手摸自个脸的**,心道应该不是很吓人罢。可再想想自己都替了人家的躯壳,成日侍候的怎会没察觉半点,只是这丫头怪是机灵很对她脾气,想罢叹了口气道,“看你这态度便晓得底下是如何想的了,合着母亲该敲打的都敲打了,想也不敢生异心,趁着机会我便表个态但凡对我忠心的自不会亏待。”   “……奴婢明白。”宛桃一如以往恭敬垂首回道。   沈如意看她神情稍是放松便收回了注意力在纸上,看破不说破也是机灵一种,宛桃是有慧根的,将来带去将军府也有照拂。想到余下不多的日子,以及这桩事情带来的影响,沈如意颇是满意。   泥人都有三分土性,沈顾氏逼一逼倒是比她预想的效果还要好,那杜姨娘后来买通了庵庙那看管的给沈清大行方便,叫她知道后禀了老太太并了杜姨娘一块惩罚,毕竟沈清是受罚去的,又不是出去游玩,高床软枕的那套不分时候。   沈如意一壁画,一壁想着事儿,正是晃神之际却听一名丫鬟来报有人求见。她回过神,瞧见苑子口那一抹青灰锦服分明正对了自己,俊秀面庞染上浅笑,于礼倒让人难当没看见了。“请他进来罢。”   萧若棠手里捧着一只小巧的紫檀镶宝银丝匣,由丫鬟领着入了苑子,步履轻快生风,当是意气风发的。   “萧公子别来无恙。”   萧若棠早早就在苑子口瞧见,长桌后的女子专注作画,一缕发丝俏皮滑落,落了纸上方被挽去了而后,那不经意的风情直教人移不开眼。更遑论他在见到画作时的惊艳,“何似此花荣艳足,四时长放浅深红。娇娘与这画儿在一道倒应了一句人比花娇。”   沈如意稍稍敛了笑,“娇娘是闺名,萧公子用怕是不妥罢。”   萧若棠自诩风流,还未碰过这等软钉子,神色霎变又恢复如常,“是我造次了,只是在我心里娇……如意与清儿一样当妹妹的。”   “清儿是叫姨母宠坏了,这瓶虫草膏是我特意寻来赔罪的,是鲁神医亲手所制有市无价的好东西,抹了伤处能好得快。”萧若棠递了那匣子与她。   沈如意抚了抚指尖缠着的一圈布条,底下就是一个小口子,那些黑血也是卢大夫来时准备的,用那劳什子虫草膏绝对是浪费的。“萧公子客气了,东西还是留着给你的好表妹罢,我这点小伤就不劳挂心了。”   若非看着沈清沈阑为了此人争锋相对,她哪会遣人去特意留心了他去。谁料一打听之下竟才知这位萧公子为人周到圆和得很,非但是两位国公府的小姐,连着府里大大小小一众妙龄丫鬟颇对他殷勤。沈如意原先还真当他只是个风流才子,又是个再细心周到不过的性子,可在旁人府中与丫鬟小姐的一道亲近,委实叫人觉得有些不正派。但凡知些礼数的,也不该这么放纵。   “如意妹妹又何须同我客气,这纤纤玉指落了疤多让人难受。”萧若棠见她不肯收,心里就跟蚂蚁啃似的难受,就好像一件上好的瓷器在不显眼的地方有了瑕疵,不能完好如初的难受。遂打开匣子又从里面取了一瓶玉肌膏,“此物说是贵重,于我又不算什么,送给佳人增添颜色更是值得,好妹妹且收下罢。”   沈如意拧眉,为这话里的轻挑劲儿不喜更甚,遂也不打算给他留颜面,“萧公子生的痴情种,于我却是用错对象了罢。我既不是你那妹妹,也看不上你的这些个东西,沈清单纯,便也是因你这般才行出错事,你可问一点责任都无?”   自诩风流不过是处处留情,左一个妹妹,右一个妹妹,这般作态可就恶心人了。   “萧公子是要考取功名来的,为这国公府才留了你,若是还有别个不该有的心思,休怪娇娘多想禀了父亲。”   萧若棠神色一变,连脸上的虚笑都堆不住,这般之下更显难看,焦急辩道,“大小姐误会了,我当真是替表妹来赔罪的,没……没别的,既是误会,又何须禀明沈国公。”   沈如意神情无波无澜地瞧向他。   萧若棠倍感难堪,只得拱手告辞。   “那萧公子真是昏头了罢,小姐下月都要出嫁了还敢来撩拨?”宛桃瞅着那仓皇背影讶然道,三小姐喜欢的这是什么人呐。   沈如意亦是皱了皱眉,让人把他遗落的匣子给送回去,昏头不昏头她是不清楚,只不过麻烦事能少一桩是一桩。   而这厢萧若棠急急出了内宅,在路上却撞了一人,伴着一声娇软惊呼,他连头都未抬便作揖道歉后急匆匆离开,是一刻都羞得停留。   被撞到的人被一名妇人扶住,诧异地瞪着他离开的方向,“那不是萧若棠,这副模样,像不像被沈如意羞辱过?”   “我好不容易保了你回来,休要再管闲事。”赵姨娘收回视线,看向沈阑交代道。   “哦……”   作者有话要说:  你究竟有几个好妹妹,为何每个妹妹都那么憔悴~~【一不小心唱了出来,暴露年龄(*/ω╲*)】   挂水的第二天,突然觉得自己的声音异常性感咩哈哈哈哈~~   杜若棠改成了萧若棠嗷 ☆、第12章 巧遇   沈阑在西山庵庙拢共不过待了两天,后来不知赵姨娘使了什么法子叫沈国公答应,换作在苑子里禁足抄《女戒》。这惩罚比起在庵庙那与蛇虫鼠蚁为伴的沈清不知舒坦多少,也足以看出赵姨娘的本事,就是给杜姨娘再长个脑子都比不过。   消息递进来的时候沈如意正让人洗狼毫砚台,自己则拿起桌上铺成的画纸,待墨汁干涸,轻轻卷起一道带去了沈顾氏的苑子。   种满了兰草的苑子里氤氲淡淡香气,一直飘进了屋子里头,敏姑提醒了一声大小姐来了,便对上沈顾氏泛着红眼眶的模样。   “母亲,哪个又惹您不好受了?”沈如意走到沈顾氏跟前,故作替她气闷着一张小脸道。   沈顾氏拭过眼角并未察觉到湿润,遂虚笑道,“只是叫风沙迷了眼睛罢了,娇娘怎么来了,手上拿的那是什么?”   “一时兴起画了幅画儿,听说母亲原是陈大师的关门弟子,特意拿过来给母亲瞧瞧,看我是不是遗传了这等天赋!”沈如意未戳穿她在屋子里怎么叫风沙吹迷眼的蹩脚谎话,反而欢欣地将画作摊开了给她瞧。   沈顾氏微是讶然,待看到画作展开时更是盖过了原先的心绪难掩激动,“这是娇娘画的……原先我逼着你你都不肯,想不到竟有这般造诣!”   “这是不是叫有心栽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荫。”沈如意并不想在她突然开了窍这事上多置喙,扫过桌上摞着的几件新衣裳,“这衣裳是……”   “是老爷让人送来的,道是慰劳夫人这两日辛苦,可哪个明眼的不晓得老爷是让夫人莫要……揪着二小姐的事不放。”敏姑先替主子将话说了出来,亦是替主子觉得憋屈的。也不知赵姨娘使得什么狐媚法子迷惑的老爷,难得夫人这回终于硬气,跟兜头浇了盆冷水似的,可不让夫人伤心么。   “敏姑。”沈顾氏拧眉唤了一声,并不喜她在娇娘面前透露这些个,可还是掩不住眉眼里的伤怀。   沈如意心底暗叹,坐在了沈顾氏身旁,拿过最上头的一件衣裳,杭绸的质地轻软,刺绣精致,只是却不似沈顾氏平常喜好的穿衣风格,沈国公连礼都没送到心坎上,难怪叫沈顾氏这般难受。   “母亲如此在意父亲,当父亲是心上唯一,可父亲却是妻妾成群,甚至不乏红颜知己,母亲可觉得怨?”   “娇娘……”沈顾氏似是没料到她会同自己说出这般话,蹙了秀眉,甚至还匿有一丝局促。   “自古以来,女子便被教导相夫教子,以夫为尊,而男子却可三妻四妾,若是女子拦着不让纳妾便是善妒,属七出之一,乃视作不容,可我却觉得这是不公。有这般不对等的付出,才会有怨,若是能一生一世一双人,何来的那些后宅不宁?”   沈顾氏睁大眼睛看着娇娘,似乎是觉得她说得对,可又觉得与纲常伦理不合,与一贯所受的教导相悖,“你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家怎好说这话……”   “母亲今日为父亲怜惜赵姨娘而感伤心,殊不知赵姨娘也因为母亲是父亲的正妻而心生愤懑,郁郁不得解。然话又说回来,若赵姨娘并非拘泥于这小小后宅,说不准会有更广阔天地,可惜,便是受母亲这等想法拘束,才变成了今时这副样子,她既觊觎母亲的地位,又恐新进的姨娘夺走父亲的宠爱,日日战战兢兢,你说她活得可快活?”   “娇娘不愿见母亲同那赵姨娘一般,受这掣肘,困了心境,也非要说服母亲离经叛道,只是母亲当晓得父亲不可能只爱您一个,眼下这情境便是最好说明。”   沈顾氏神色渐是黯然,昔日情意浓,对比今朝才叫人心寒。   沈如意瞧着她脸上的晦涩神情,“世间有一物,名蜉蝣,朝生夕死,它的生命只有一天却用作饱览江风秋月,世间远有比感情更美好绚烂的事情,母亲难道愿意这样虚度,与赵姨娘等纠缠到死?”   沈顾氏这些时日受书籍影响,自是知道大地广阔,世间曼妙,拘于后宅方小了心性,如今叫娇娘这番直白一说倒是显自己矫情了,只是……“一生一世一双人,诗词是好,却谈何容易。”   “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何必强求?”沈如意浅浅抿了一口茶,说得甚是洒脱坦荡。   “哪儿学得这么多歪道理?”沈顾氏点了点她的额头,心境已然开阔不少。“我别个不求,只求将来他待你好就成了。”   “千万种好都及不上心头好,不该将就。”   沈如意笑笑与沈顾氏娇腻一处,只是眼底透了万分认真,还有那么一丝的庆幸,庆幸封家二公子既是那方面有疾,想来不会让她有那困扰。   敏姑听了不少,虽觉得大小姐说得怪让人吃惊的,可也不无道理,最重要是沈顾氏眉心的郁结消散不少,暗忖大小姐这一磕真是太值当了。要说这辈子,沈顾氏最在意的就是沈国公与娇娘,可偏生两个是如出一辙的凉薄性子,任凭沈顾氏怎的付出总是不得法,更遑论当中隔着别有用心的旁人……如今可算是正常了。   而到了十五日子,沈如意想到生母林氏的习惯,正打算邀沈顾氏上法华寺进香,却不想沈顾氏先提了出来,听敏姑说而后几日沈顾氏再没叫沈国公的事儿扰了心神,即使有,画上一幅画儿也什么都了了。   法华寺在京都近郊,马车轱辘转不到一个时辰就到,十五又是中元节,寺庙中香烟缭绕,香客比肩,随行的婆子丫鬟也不敢掉以轻心,护着主子们往后面清静处去。   沈如意着宛桃仔细打听了去,等听了回复才知自己晚了一步,林夫人已经回去了。而沈顾氏随着小沙弥去听了然法师讲禅法,留了她单独活动。   “茵茵,怎么不进去,杵这做什么?”一道妇人的声音温柔响起,一个将近四十,风韵犹存的妇人穿着件姜黄褙子站在圆通宝殿前,问了旁边的娇俏少女道。   “娘,我方才好像看到沈如意了。”少女眺着四下皱眉答道。“一想到二哥哥要娶那样的女子进门,我就浑身不舒服,我二哥哥那么好,她哪配得上!”   妇人掩了掩眸光,搭着她的肩膀揽着一同进了里头去,说了什么反倒叫人听不清了。   “方才进去的是封夫人罢?那个什么沈如意,就是沈国公的嫡千金,下月就要嫁给封家二子的,听未来姑子的口气可不甚满意啊。”说话的是几个在寺庙做修缮活儿的中年汉子,估摸是天气太热,在阴凉地儿躲懒贪凉快。   “嗳也是邪门哈,封家是将门之后,可偏偏讨老婆这事上怪得很,听说这封夫人是第三任夫人,原来是封将军的副将,也亏得够命硬,没像前两任一样被克死。还有那封家长子不是要娶林氏嫡女,还没过门就死了可不晦气!”   另一人反驳道:“前两个算你说对,这林家嫡女死那是因为打娘胎带的毛病,怎么能歪那上去。”   “嘁,你当我不晓得啊,我跟你们说,听我那在林府当值的表嫂说,林家小姐的身子原本在鲁神医的调理下已经能同正常人无异,再不济那也是能撑上几年的日子不会这么早就香消玉殒,可谁知道就在婚事定下没两个月就这么突然走了,连鲁神医都说奇怪。”   “越说越邪乎,难不成还是叫人给害了不成,要真是那样,凭着林家主母那本事,只怕不得把凶手剁成几瓣了,哪能这般风平浪静的让宋筠溪替嫁。”   “那养女倒是好命,合着林府没有适龄待嫁的姑娘,全便宜她了。”   “听说那养女是林家小姐年幼时捡的孤女,林小姐心地善良,求了林夫人收养那孤女,不以主仆相待,反倒抬了作半个主子。养了十多年的狗都有感情,何况是人了。”   “是啊,如今嫁入镇国将军府,比起另一位要死要活的可不知好命好多。”   “哈哈哈,你是说下月要嫁给封家二子的那位,不过话说回来,那封家二公子是个中看不中用的,还别说配不配得上,哪个委屈还不一定呢。”   ……   沈如意刚好买了些鱼食要喂放生池子里的鲤鱼,却不妨听那些闲言碎语传入耳朵,“……”   “小姐,鱼食要撒光了。”宛桃瞧见忙是提醒。   沈如意收住了口子,果然看下面数十条肥硕的鲤鱼挤到了一处哄抢,神思怔怔。其实这些人说的多半是不准的,譬如宋筠溪,她并非自己捡到的孤女,而是生母病急乱投医找的人药子,最后自然是没成,反倒是她将年纪相仿的宋筠溪留了作玩伴。   “男人啊,最重要就是下面那玩意儿好不好使,那沈如意长得就不是个安分脸,又跟封墨台不清不楚,合着是要乱一窝啊哈哈哈……”   沈如意看向说话那个,招了气愤的宛桃附耳几句,等宛桃亮着眼眸快步离开她便悠悠闲闲地喂她的鱼食。至于那些人回去后发现自己‘不能人道’求医若渴的时候想到今日嘲讽他人会是个什么感受!   作者有话要说:  感冒已经快好了,声音依然磁性~~然后昨天断食了一天,就靠代餐和水,窝都不知道肿么忍下来,早上上称掉了两斤开熏!!昨晚刷美团外卖和密子君视频停不下来的受虐啊TUT   后知后觉的差点把愚人节又给忘过去,艾维巴蒂愚人快乐喂~~~ ☆、第13章 林氏   沈顾氏怕娇娘等得无趣,提早从禅房那出来了,由着下人引路方找见在放生池旁喂鱼的少女。日上三竿,已经有趋于毒辣的倾向,而沐着日光的少女肌肤几乎呈现透明色泽,姿态神情于她即是熟悉,又是陌生的,大抵是察觉到她的目光,少女回过头嘴角漾着笑意,“母亲。”   便是这一声叫沈顾氏回了神,上前略带是嗔怨道,“怎的等在这儿受日头晒的。”   沈如意笑,实则很是享受在阳光底下的感觉,却是顺从地随沈顾氏回了马车上,车子急急驶入了城中却没往国公府去,反而是在长安街上的一家铺子前停了下来。   “敏姑,去买罐子玉露膏来。”沈顾氏落了吩咐。   沈如意掀了帘子瞧看,御生堂的招牌并不陌生,只是同停在门口不远的一辆华贵马车引去了视线,坐过十多年怎会认不出林府的马车,遂同沈顾氏开口要去里头瞧看瞧看。   “夫人,小姐,想要买什么,店里新进了一批线香,香气极好,可要看一看?”藏青衣裳的伙计在两人迈入店里便热情迎上来招呼。   “有什么能防晒伤的膏子?”   “用这七香嫩容散就好。”伙计取了一掐丝珐琅小瓶,殷勤介绍,一壁眸光不自觉溜向妇人身后的少女,“本品是用是皂角、天花粉、零陵香、甘松、白芷、茶子研成的细末,用水调和敷面乃至全身,能使肌肤变得柔细光滑,十分好用。”   “娇娘觉得这可好?”沈顾氏拿过瓷瓶轻轻嗅了嗅味道,便递给沈如意,这才发现后者仿若失了魂般没反应,一壁唤了声娇娘一壁往她瞧看的那处好奇望去,便看到一名着了蟹壳青色绣芙蓉纹盘领右衽斜襟衫的贵妇人。   “沈夫人?我听着声音就觉着像,没想到还真是。”林氏就站在二人视线中,走上前来。   沈如意望着她,触及她鬓角处露了几丝发白,眸色一痛,连那处明明好得很的心脏都不由自主地抽疼。想当初林氏是最在意容颜的,一点点白,都要用墨玉方遮了,如今这般直咧咧的露出来,仿佛成了不甚重要的,而那重要的……沈如意眼前有些许湿润。   “这是娇娘?”林氏看向沈夫人身旁的少女,虽然觉得她神情有些古怪,可她与娇娘接触并不多,只从沈顾氏或传闻中听说是个如何样的,还当是又和沈顾氏闹别扭来的。“好一阵不见,出落得愈发标致,可尽得了国公爷和沈夫人的优处了。”   “……林,林夫人。”沈如意哑着声音低低唤道,唯有自己清楚这般平稳的腔调下是克制不住的激动。   “夫人,我让伙计拿了两种,且试试哪种更好用——沈夫人。”说话的姑娘着翡翠色妆花缎纱裙,柳叶眉,桃花眼,生得貌美,又有一点我见犹怜的韵味,与沈顾氏盈盈一礼,做得是乖巧姿态。   林氏见沈夫人看过去,便主动解释道,“夜里总睡不好,筠溪说御生堂有线香能助眠,非要带着我来看一看,也是有心。咱们有一阵没见,这处不是说话的地方,去前面茶楼可好?”   沈顾氏点头,自是晓得她为何睡不好,算算日子,林瑶七七都已经过了,比她上回登门拜访时瞧着已经好多,只是那伤痛还需时间平复罢。   一行人从御生堂出来便要了茶坊二楼的雅间,沈顾氏等要过茶点后便问娇娘要不要和筠溪去别处再逛逛,换作以往,她定是待不住的。   “我不想逛,就在这陪着母亲……”沈如意闷声道,那一声母亲饱含的是对林氏的思念与眷恋。   林氏闻言也颇是诧异地瞟过一眼,对沈如意失忆已是略有耳闻,只是没想到像变了个性子似的,可对她这好友来说倒是桩好事。“娇娘这般,倒是和筠溪有点像,眼看出嫁的日子近,反而黏糊得很。”   沈如意抬眸看了看宋筠溪,从方才对话便甚感欣慰,她五岁那年就被茅山道士断言活不过十八,此后,这便像是一把利刃悬在林氏心上,只是如今那链接利刃绳索终于断了……   “筠溪的命是姐姐给的,自当替姐姐侍奉二老。夫人总说梦不到姐姐,殊不知若姐姐泉下有知,看到夫人这般定当要更难受的。”宋筠溪替她泡过茶盅筷箸,做这些下人活儿做得十分顺手。“今个碰着了沈夫人正好开解开解,省得自个苦闷。”   沈顾氏想到林家那娇滴滴的病美人儿,何尝不叹红颜命薄,“同是闺女命,若换做是娇娘,只怕我未必如林夫人。”   林氏抚着茶盅,嘴角犹带了苦笑,“我早知道留不住瑶儿,可总忍不住抱了妄念,我养得那般贴心的娇娇儿让老天爷夺了,自是不甘心的。瑶儿总说筠溪是妹妹,恐怕早有这步打算。”   “可我也知道瑶儿是解脱了,像筠溪说的,瑶儿这一世修的善缘足以投个好胎,没有病痛折磨,福泽深厚。我……不能拦着。”   沈如意借着喝茶的动作,大颗眼泪滚落到杯中,一尝尽是苦涩味道。   “夫人……”   “林夫人……”   反而是林氏见在场之人因为自己陷入沉闷氛围,虚虚笑了笑,“不提这个了,娇娘是下月初八的好日子罢?”   沈顾氏点头,“同筠溪没差了几日,以后到了将军府成了妯娌还能互相照应个。”   宋筠溪看向沈如意含羞致意,算是应和了沈顾氏那话。   “……”林夫人想到沈如意落水那桩不知说什么好。   “……”沈如意是如出一辙的尴尬。   “墨台初六就得去边关,恐怕是喝不了这杯喜酒了。”林夫人掩了掩眸子,温和笑道。   沈如意抬眸,哪能瞧不出林氏对宋筠溪的维护之意,便也充作懵懂,心却不可抑制的痛,从前都是她护着自己,可如今看她维护宋筠溪,却是难受得很。寻了借口走出了雅间,打发了引路的丫鬟,站在茶楼延伸出恰好能看见雅间的地方,看着林夫人侃侃而谈的侧颜,忽而泪如雨下。   宛桃站在她身侧,张了张口,却是什么也未说的替小姐遮去了底下窥探的目光。   殊不知这一幕不经意落入一人眼底,顺着她的目光瞧见雅间里的几人,沉暗了眸子。相看,竟不觉时长。   等沈如意再次进入雅间时,正好碰见走出来的林氏,大抵是看她眼睛红红,尚关切地问了问。   沈如意正想开口约她到旁说话,却被她猛地俯身干呕打断,一双杏眼划过怔松猛然睁圆。“……”   林氏掩着帕子干呕一阵,却是什么都没吐出来,对上沈如意那双眸子亦是怔了怔,随即面上划过一丝不甚明显的羞赧。   宋筠溪递上酸梅子,扶着她道:“夫人,还是先回府罢。”   “嗯。”林氏支应了声,冲沈如意疏离地点了点头,便与她擦肩而过。   沈如意立在当下,望着离开的两道身影失了神,一时心中被无数念头包裹,甜涩交杂。她母亲一直盼能再有个亲身骨肉,如今终于得尝所愿……恐怕也正是这样一件喜事才能稍稍摸平了她母亲眉头的愁郁。   想到这儿,沈如意心中涌起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怅然。自己终归……是“死”了,就算自己并未“离去”,也无法再回到林家,再不能光明正大喊林氏母亲了。   沈顾氏在雅间里没等到人便出来寻,看到杵在门口不知在想什么的沈如意,唤了一声娇娘,随后握住那冰冷的手,拢住了眉心,“怎么这般凉,可是哪儿不舒服?”   “母亲……”沈如意唤的是她来不及喊的那一声,眼泪在眼眶中打转,水漉漉的,像极受了委屈的模样。   沈顾氏怔愣一瞬,将人搂入了怀中,踌躇问道,“娇娘……可是想起什么了?”   沈如意轻轻靠着她摇头,呜咽道,“只是没来由有些难受,我也不知为什么。”   沈顾氏闻言,甚是心疼,一下一下抚着她的脑袋,体贴地并未说什么。娇娘,是看见宋筠溪才如此罢……   作者有话要说:  我会说我把章节名弄错了嘛(ó﹏ò?)   这货吃代餐代了一天后觉得可以吃下一头牛!!!!火锅!牛肉面!!烤肉!!!芒果千层!!!! ☆、第14章 花楼   入夜后的长安街又是另一番风情,夜幕幽幽,独独北街一带却灯火通明,青楼妓坊,纸醉金迷,连空气中都飘散着甜腻腻脂粉的香气,如百花齐放一般的侵蚀着过路人的嗅觉。熙春院便是其中最负盛名的一家,楼内雕梁画栋,罗幔锦绣,从看台落下的红绡铺满整个舞池,几名身着薄纱的女子随着乐声摆动腰肢,舞姿曼妙。   此刻,熙春院正是人声鼎沸、迎来送往之时。   大堂自是寻常人取乐的地方,再往上去,环有四五层,越往高越幽深奢华,同样也代表了身份等级。   二楼左拐角的雅间内,伴着丝竹管弦的靡靡之音,一名貌美歌姬弹着琵琶依依呀呀唱着曲儿:“长凤额绣帘高卷,兽环朱户频摇。两竿红日上花棚,春睡厌厌难觉。好梦狂随飞絮,闲愁浓,胜香醪……”   厅内的圆桌旁坐着听曲儿的是两个样貌不凡的男子,较年长的那个坐没坐相,乌发高束,衣着黛蓝锦袍,一身贵气却叫他那猥琐笑容糟蹋的一干二净,凝着对面的年轻男子,“你当真摸着人姑娘小手了?”   歌姬停了半个音,盈盈眸光投了过来。   “……”年轻男子面容冷寂,气息内敛。   封延卿想了想又追了问道:“好摸么?”   “……”   封延卿看着侄子寒气加重的样子,沉吟着剥开了一个橘子,把因为软乎所以摸着没有那恶心反应的话咽了回去。“说正经的,那是哪家的姑娘?”竟让这小子能上青楼来寻他,多稀奇啊!   封晏面无表情地看向他四叔,一双幽沉的眸子似乎是反问哪里正经了。   封延卿下意识收敛了些,甚是怀念那个让喊爹就喊爹,让背锅就背锅的软乎团子,再看看现在这一张死人脸,噫,嫌弃得很。   “四叔慢用。”封晏再次认识到来找封延卿是个错误决定,至于余下那些事是半点不能再透露了。   “站住。”封延卿见他恼了,这才收敛了几分嬉笑,挥了挥手让那歌姬退了出去,“叫月娘安排几个……几个通诗词的美人儿来。”   封晏皱了眉头,尚来不及发表意见就看封延卿摸出一把反射着寒光的锋利匕首把玩,似是察觉到他的目光抬首冲他笑了笑,“你下月就要成亲,有这征兆是件好事,不妨坐下试试不就知道了。”   话落的功夫熙春院的老鸨月娘便领着几名姑娘进了屋子,笑吟吟道,“封四爷从来都是只听曲儿的,今个难得开这个口,我给挑的都是最漂亮的,可得把四爷伺候舒坦了!还杵着做什么,喊人呀。”   月娘说着还一壁觑向封晏,心道是哪个后生长得这般俊极,若非年岁摆在那,定是要忍不住上去揩点油,只是照那公子面相却是让人亲近不得。   跟着来的姑娘环肥燕瘦,各有千秋,看着屋子里的两人眸光放亮,比起底下那些她们是卖艺不卖身的清官,若是挑着好人家要了可就是脱离苦海。而封四爷的名声在楼里那可叫响,上青楼却又洁身自好得很,明明是个玩世不恭的纨绔子,可只消那笑意敛了又觉得那眼眸里尽是故事,怪让人心疼的,也招了楼里不少姑娘芳心暗许。   “四爷,公子。”几名花娘娇滴滴的福身行礼,眼罩子各自落了中意之人身上。   封晏看了眼四叔手中的匕首,只得僵硬坐着。四叔几年前回来突然说要学医,拿着兔子鸟儿开膛破肚就算了,总让人怵得慌。   封延卿觉得某人赏赐的匕首甚是好用。   有花娘相中了封晏,当下眼波流转,人吃吃笑起来,屈身款款一福:“奴家季九儿,见过公子。”侬软的声音,青碧色的长裙高高的束在腰上,外套薄纱短襦,衬得腰细若柳,香气氤氲。   “四爷……”一双洁白如葱似的手捧着一杯酒凑到封四爷跟前,只是被他一努下巴,示意去封晏那。花娘娇嫩的长指托着青瓷,杯中的美酒也是一色的碧绿清澄,媚眼横波,当即殷勤缠了上去。   只那玉手才碰了他的腕处,便被猛地推开了,连着酒液洒了一地。俊逸眉眼间满满的锐利和凶狠,一双幽冷的眼眸暗色汹涌,几乎是拂袖逃离。   “封晏——!”封延卿亦是急急起身,追了几步却被花娘挡住了去路,眼看着是追不上又倒了回去,坐在椅子上似是自言自语般呢喃,“还是不行么……”   花娘听到名字便已经够诧异,再联系那语气,当即与几个好姐妹挤眉弄眼传递消息了去,只是还不等挨近封延卿的身子,便教从外闯入的几名身着飞燕服的男子惊住。   “封四爷,宁王有请。”为首的面无表情恭请道。   原是颓然的封延卿听到宁王二字倏然来了精神,高高兴兴随几人去。   “宁王……可是传闻高宗最宠的那位,男生女相,还在府里养了一群娈宠……”   “应该是,那让封四爷做什么……当娈宠年纪有些大了罢?”   因为年纪大当不上娈宠只能退而求其次当了幕僚的封延卿听着身后碎碎议论感觉到淡淡忧伤,他这是担着幕僚的名头想干爬床的事……   封晏早离开并不知这出,若看见顶多也是不齿某人那欲擒故纵的把戏,偏偏二人还玩得乐此不疲。待他一下楼,便被一名小厮慌张撞了一下,后者连连道歉,从地上捡起掉了的瓷瓶往内厅门帘遮挡之处去。   门帘处影绰绰的能瞧见几人坐了一张八仙桌,每人身边都有花娘环绕,放浪形骸的作态并不眼生。封晏抬步要走,却听着从那里头传出沈如意的名字,夹杂着玉清散等放肆话语,而正对着他坐的那名男子捏着瓷瓶一改郁闷神情,脸上带了红光。   “有了这东西,包管贞洁烈女变荡妇,什么样的女子不手到擒来,哪值当你这般喝闷酒哈哈哈。”   “牟少说的不错,只消那么一点,无色无味,神不知鬼不觉就把你心里想的那桩子事儿给办了。嘿嘿嘿,事成之后,你可得好好谢牟少!”   “咱们兄弟谁跟谁啊,日后萧兄金榜题名莫要忘了我等就好,来来来,这一杯酒先祝萧兄——旗开得胜!”那搂着美娇娘的肥胖男子满面油光地举起酒杯说道,最后几字咬得别有深意。   萧若棠与几人碰杯,将瓷瓶仔细收妥,同样面色泛红却是激动的。   封晏扫过那处半敞的包间,也只是扫过一眼,一头出了这乌烟瘴气之地。   作者有话要说:  四叔贱贱的~所以那个偷窥女主哭偷窥半天的是男主哈哈哈 ☆、第15章 萤火   日落薄暮,鸟雀啾啾,停在窗框子上蹦了两下,歪头好奇打量里面无精打采的人儿。   “小姐,你这一日都没用什么,好歹吃点粥罢。”红隙从厨房那来,端着冒热气的粥点道。   缠枝纹大白瓷碗中是用老母鸡熬煮出来的鸡肉糁,鸡肉撕成丝儿放碗中,鸡骨架再入锅里熬,鸡汤拣去骨架、葱姜等,以稀面水勾成薄羹,盛入放有鸡丝的碗中,浇上醋和香油,单单是香味就诱人得很。   沈如意伏在那一方檀木矮几上,乌丝垂落,神情恹恹,“不想吃。”   红隙端着那吃食求助地看向宛桃,后者是跟着她一道回来,自是晓得主子心情不好,遂接过了那方盘道,“小姐这副样子可是教夫人担心的,方才还着人来问过,要晓得小姐茶饭不吃,只怕要亲自过来了。”   沈如意动了动,翻了身子坐起,不甚情愿地去接粥品。红隙见状,忙是快速地盛了一碗搁在她面前,心道还是宛桃姐姐有办法。   虽说劝动了沈如意用饭,可那搅动的时长,却是有一口没一口的吃,方用了两口又搁下了,一脸的愁眉不展。这还是从未有过的情况,红隙灵机一现,“小姐,您看,红隙给你变个猪八戒。”说着就用手往自己脸上杵去,推了个猪鼻子出来,还故作搞怪地将两眼对在了一处,模样滑稽。   宛桃噗嗤乐了一声,随即看向主子,并没有将人逗笑。红隙也是瞧见,垮了动作,“小姐,您有什么不痛快的,只管对奴婢说,莫要一个人闷了心里头。”   “姐姐怎么不高兴么,说出来让我……听听,给姐姐排解排解?”伴着珠帘一阵清脆的声响,一袭樱红纱裙的沈阑撩起珠帘走进来,笑容明媚到令沈如意直接将她的话曲解成说出来让她高兴高兴。   “《女戒》这么快就抄完了?”沈如意抬眸睨向她凉凉启口。   “……”沈阑面容有一丝扭曲,很快又恢复如常,“父亲在书房会客,估摸要等会完了才有功夫检查,姐姐这是还怨着我呢。”   “谈不上。”还不值当让她费那神思。   沈阑也不恼她那冷淡态度,想着心底里藏的事儿掩住了微微颤动的指尖,脸上堆笑,“那就是消气儿了,好姐姐,我知道错了,今儿带你去看个好玩的,包管你高兴起来!”   沈如意心底冷嗤一声,她这个“好妹妹”不摆出鸿门宴给她怕是心底大不舒坦的,刚刚的一瞬她早眼尖的瞧出了沈阑眼底那藏不住的狡黠,甚至带着丝丝鼠眼的奸诈之色,既然洞悉了蹊跷,自然是要推拒了她,只是还没来得及拒绝就让她拉着往外去,偏生沈阑的态度又是奇好,她反而不好博了面子去,显得自个狭隘。。   等到了水榭,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府里各处点了灯火,映照水榭这处,并不昏暗。   沈如意环顾四周,明月清辉笼下,并不觉有特别之处,带着一丝警惕淡淡问:“你拉我来这处做什么?”   沈阑神秘兮兮地指了指水榭当中石桌上的一团黑布罩着的东西,“沉香告假回家,带回来这么个东西,特意拿来给姐姐一同瞧看。”说着,就把罩在上面的黑布扯了下来,露出底下鼓起的麻布袋,透出萤火点点。   沈如意叫那景色吸引,随着沈阑入了座,好奇地点了点布袋,明明灭灭的萤火光照出轮廓,甚是柔美。   沈阑伸手解开布袋的口子,放出了一些又扎了口子,只见十数只流萤晃晃悠悠飞向荷花池,像极了提着一盏盏小灯笼的小仙子,在暗夜中流光溢彩。   “是不是看了就教人觉得心情愉悦的?”沈阑的声音含笑,抬首替沈如意斟茶,看着那张明艳脸庞,低掩过一抹精光。   沈如意轻轻哼应了声,接过茶只在手中把玩,既然心中已然察觉“鸿门宴”的势头,自然是防着些好的,她的茶大抵是不能喝的,继而她探究的扫过沈阑的脸庞,细细察看她神色的变化,沈阑只在开始有些局促后变得放松下来,抿嘴笑笑道让姐姐别错了好景色。   沈如意目光这才又流连在池面上的美景,转着手中的杯盏,一时恍惚觉得自个儿是否真的警惕过头了。   沈阑也捧着茶盅眺望,之后似是无意识般捏了捏耳垂,这一捏方觉出少了什么似的,“我的耳坠好像掉了一个?”   沈如意回眸望着沈阑,“要不回去找找?”   “出来的时候刚换上的,应该是在这一路,我找找去。”沈阑似乎十分看重那对耳坠子急忙道,随即又看了看她身后的丫鬟欲言又止。   “怎么?”   “我怕万一掉在了姐姐的苑子,能否借姐姐的丫鬟带个路。”沈阑有些踌躇说道。   自前面喜子咬人那桩沈如意的苑子立了规矩,主子不在,他人不得随意入。沈如意挑了挑眉,因着这出萤火流光心情转好,便由着宛桃领人去,这么会儿功夫出不了岔子。   踏出水榭的沈阑勾了勾嘴角,她哪会蠢得当着面做手脚,她不过是给那可怜人儿一个机会罢了。   夏夜轻风,蝉鸣蛙叫,并不显得落寞。   沈如意望着流萤出神,并未察觉有人走近。男子身姿颀长,悄然无声地入了水榭内。水榭中的女子乌发如云,似一笔写意的墨色铺洒在肩头,娥眉纤纤,两颊未施脂粉,流露出淡淡云霞一般的颜色。   沈如意是美是张扬夺目的,而林瑶的美则是含蓄,经久耐看,而如今两者糅合一处,衍生出一种独特又难言的韵味来,慵懒却是蛊惑,蛊惑着人想靠近、碰触……   而被盯着的正主只觉得涌上一股燥热,却还是不敢动那茶水,拢眉正欲起身唤人来换水,却冷不防对上一双沉暗眼眸,带了几许探究。   “你……”沈如意凝向人,因他站了逆光处看不清面容。待要仔细探看时脑海起了轰鸣,眼前的萤火化作几层重影,愈发教人看不真切。然那人站在那久久不出声,亦没有回应,有一种名为惊恐的情绪暗中滋生。   沈如意晃了晃脑袋,晕眩感愈发强烈,这情况分明是被人下了药的,她又想到沈阑,可细想又没什么不妥之处,茶水未碰,今日唯一进食的便是方才喝了两口的粥……粥!待想通之际周身发寒,而笼在那人视线中,宛如被盯上的猎物。   “谁在那,来人!”连声音都染上颤抖,可四周却静得吓人,余下回音。   “沈如意,你到底在玩什么把戏?”男子的声音清冽,此刻似是携了一丝困惑,往前了两步。   沈如意叫惊惧攫住步步后退,因为慌乱带倒了桌上的茶具,磕着花梨木凳子撞在了桌上,布袋口子大开,流萤悉数飞了出来,霎时汇成星海。   她怔怔看着眼前的男子,涌起的那股灼热游走四肢百骸,竟化作渴求,控制不住想抱住那人,这股陌生冲动叫她惊恐万分,余下的一丝理智拼命挣扎,在那人靠近之时便要逃,在踩到栏杆边缘跌出去之际被一股大力拽了回去,撞入一个宽厚怀抱。   来人也未料到,下意识的伸手,在这短短一瞬竟会看到如此风景,少女胸前因为茶渍浸润而露出发育完好的曲线剧烈起伏,玉白柔荑抵在胸前与身后那万千萤火,构成这世间最勾人的风情,刻入脑海。   作者有话要说:  咳咳咳泥萌太能猜了!!!!宁王都能猜到!!! ☆、第16章 解药   热,一波一波的热潮几乎要将人炙烤熟了一般,而自己熨帖的那具身子又是如此冰凉爽快,沈如意的手碰着男子的,顿时便舒快得展了眉梢。   男子将那手拨开,少女不满地哼哼,“……”   沈如意浑浑噩噩,因嗅到的那一缕淡淡檀香混合苏合的味道,男子独特的清冽气息,勾带起陌生的异样,仿佛要将整个身子贴上去才能解了心底那股叫嚣燥意。   只是被她抱着的人不大配合罢了,沈如意往后张望了一眼夜下池塘,荷花袅娜,晕眩袭来只觉得离得近极。风拂过,凉意带起几分清明,沈如意拧眉想挣开,然动作却是软绵绵的,像是揪着人的衣服不放,更显暧昧。   来人似乎是无奈,未免衣服整个被拽掉,只能将人往身前带了带,亦是察觉了她的不对劲。皎洁月色下少女面颊晕开不正常的潮红,薄唇微张,双眼愈发水润却是迷离。   “蠢……”最终只吐出一字的男子面色冷峻,难得带上些许情绪起伏。实则更难解释他会出现在这的缘由,即便她将成为自己的妻,也不过给个名分罢了,为何又辗转……   沈如意只觉得这味道有些熟悉,就好像……好像常年与她相伴的书墨夹杂的香气,顺从了本能点了点他胸膛硬邦邦的地方,察觉到揽着的身子退缩的意图,直接环住了他的腰身顺势将人囚于栏杆与自己之间,微哑的声音带着显而易见的清誉低低咕哝了一声,听不真切。   若是细看便会发现这动作源于乞巧节那日的一回生二回熟,因为他一瞬的迟疑,沈如意这一番动作如行云流水一般,在两三息间一气呵成。   封晏亦是不由忆起那时,如同此时,自己被她‘欺压’身下。两次,却都没有出现过那恶心症状。这种情况唯有……   正因着那份疑惑,他任由女子这般‘欺压’着,眸子对上那双微眯的杏眼,带着天生一种说不出的慵懒风情,也恰是令人倍感似曾相识的。   封晏原是想放手让人站稳,却不妨被人紧紧抱住了身子不放,不仅如此,那手还甚是不安分往他身上划拨去,毫不客气地又一次将她的手拂开,冷淡道:“你中了药,我送你回房。”   沈如意莫名有些委屈地咬住唇,眸中泛了微微水光,不断揉搓手心来舒缓那股难以纾解的闷钝,却不妨被他猛地抓握住,攥得生疼。   “疼……”她向来不吝表达自己意愿,这样就不愿与他抓着,却怎么都抽不回来。   封晏的视线触及那手纤细柔美,宛若无骨,仿佛轻轻一捏就会给捏碎了似的。   她的手被抓着,怎么都挣不脱还疼得厉害,故意使坏地伸出舌在封晏的颈侧轻轻舔了一下,察觉那力道倏然凝滞……   封晏尚凝着那只手不知如何自处,却叫她这一举动如遭雷击,瞬间僵住。   沈如意只当底下人肯听话了,受不住体内冲撞的躁动,扭动身子也不得纾解法子,发狠地咬上了那凉薄唇瓣汲取。她吻得青涩又毫无章法,与其说是吻,还不如说是咬。   封晏吃痛回神,看着少女娇媚姿态,眸光涌起暗色。   沈如意得不到回应眼角染了几许湿润,无意识地呢喃,“难受……疼。”   那暗哑的声音携着撒娇意味叫封晏后知后觉松开了钳制,果然见那细白手腕处多了一圈红印子,封晏直愣愣看着那,竟忘了反应。耳畔回响起女子温柔语调,竟和眼前这人重叠了一处去。   “生来带的毛病,不过大夫说心悸的时候在这处揉一揉会缓解许多。”   “帮我……帮我揉一揉可好……”   见人又变成木桩子的沈如意愤然张嘴在他唇上用力一咬,像是惩罚又带了引诱的意味,听到那人发出了一声闷哼声,像是达成目的一般抿了抿唇角……   男子依然擒着她那只抚过的手,替她轻轻摩挲那处,眸色晦涩难懂,“告诉我哪里痛。”   沈如意整个人几乎都攀附在他身上,闻言抬眸眨巴眨眼,用那混沌脑子想了想,“浑身都痛……”   “这里……呢?”封晏伸手熨帖在她胸口处,一双墨眸一眨也不眨凝着她的反应。   沈如意只觉得那掌心冰凉得很,隔着薄薄布料传递,舒快得很,便痴痴笑着捧住那大掌往更心口去。   封晏触及那绵软,整个如被烫到般缩回手去,“沈如意!”咬牙切齿地一声唤,何曾受过这等刺激,身子克制不住的颤抖,似是回想起某些不堪画面,如坠冰窖,连眼角都勾带微红。   而被顺带撞入他怀中的沈如意并不知他那过激反应是为何,只听着那名字,晕眩中嘀咕了两遍,带了恍然,“难怪不疼……”可话落又陷入了茫然。   封晏平复几许,瞥见她狼狈站着,脸上神情说不出的寡淡怅然,只一眼,便解了外衫将人兜头罩住打横抱起。   这副样子的沈如意无疑与他认知当中的不同,仿佛……是两个人的感觉,这想法一起他又觉得荒谬至极,只是在震惊自己想法的同时想起一事,沈如意落水那日恰好是……   曲折廊檐下,内衫单薄的男子沉着面大步而行,外衫罩着一团拱起,行色匆匆。   殊不知那拱起的一团恢复了精神,继而探入了男子衣襟里,仗着隐秘为所欲为。   封晏紧抿着唇,腾不出手来制住,倏然觉得胸前两点骤然尖锐一痛,却是沈如意用指甲拨弄那处所致,似是发现了什么好玩的物件,封晏手一抖险些将人扔在了地上。   “立……立起来了?!”沈如意惊奇的声音从衫子底下传出。   “……!”   沈如意难受地扭了扭身子,缩在那外衫下,仰头眼神迷离地盯着那人,盯了半晌复又伸手遮住了他的眼,因着那露出纤薄唇角的形状嘻嘻笑了起来,“你是……子阙?”   那人身形一顿,将那动作改成往上提了一提,唇角抿成一条直线,看不清楚面上神情。   封晏跨入苑子,发现竟找不到侍候的丫鬟时眉宇拢得更深。沈如意在厅内的软榻上被放了下来,并没往那闺房去,一只手被用云缎腰带系在了柱子上,只能受困于床,不能再骚扰他。   沈如意磨蹭着手却挣脱不得,只能在床榻上扭来扭去,热得自己扯开了衣服。   封晏拿了一旁的被子直接盖住。   “……”沈如意杏眸圆睁,虽然意识不清,可总觉得这人是在跟自己过不去。   封晏避过了那眼神控诉,打量起屋内,原本用作小憩的地方被改作书房,禅意蒲团铺了两只,挨着那放满了书册的矮柜,月光倾洒,几乎能想见这人平日看书时的模样。   可沈如意是个胸无点墨的阿斗……   “水……”   沈如意披着他的外衫在软榻上拱了拱,支唤了一声,便有一杯凉茶端到了近前,她咕咚饮尽。受情潮折磨而不得其法只能磨蹭着床榻软被,一壁凝着床榻边上站着的那人,湿漉漉的杏眸让人不忍。   封晏却是直接转过身子走了出去。   “……”沈如意难受,翻来覆去快被烧干了的难受,不知过了多久,迷迷糊糊中好像有人将自己抱进了一滩冰水中。体内的燥热随之慢慢平复,青丝拢下,便倚着木桶边缘陷入意识昏沉。   男子深沉的声音隔着屏风幽幽传来:“沈如意。”   沉默无声。   “……林瑶。”   “……嗯?”软糯迷糊的声音低低传出,殊不知隔着屏风坐在外面的男子绷紧唇角骤然捏碎了手中的茶盏,碎片割破沁了血落在地上。   ……   翌日,鸟雀喳喳将红漆镙钿拔步床的女子唤醒,睁眼入目是随了原主风格的大红纱幔,竟一时回不过神来。   “小姐,你醒了!”宛桃舀了珠帘进来,搁下汤碗先上前侍候她洗漱。   沈如意打了个喷嚏,随即脑海中浮现一些模糊片段,“我昨个怎么了?”她明明记得自个是在水榭看萤火来着,如何回来的却是没有一点印象了。   宛桃倏地跪下,噙着泪磕头道:“奴婢没有守好小姐罪该万死!”   沈如意下意识拧眉,只记得在水榭那,是自己叫宛桃回去的,哪至于动这番干戈,“你先起来回话,我是怎么回来的?”   “是……是未来姑爷抱您回来的。若不是姑爷,只怕……只怕……”宛桃神色犹是后怕,跪在地上不肯起身。“那萧若棠小人做派,不知怎么在小姐粥里下了那种药,还设计小姐去水榭那处,幸亏,幸亏姑爷出现没教他得逞了去!”那粥早早被收拾走,连证据都没留下!   沈如意陡然睁圆了眼,联系那模糊画面影绰绰竟拼凑了些,顿时气血上涌,涌上了脸颊透出一片嫣红,“他竟敢!”   “小姐莫气,要说那萧若棠也没落了好,是府里下人今晨发现他……光着身子躺在池子旁,一整宿睡着冻风寒狼狈回的拂安苑,一路上丢尽人了。”宛桃说起还是咬牙切切,心中怀疑这桩事情是未来姑爷做的,总算解了那么点气。   沈如意揉了揉还有些发胀的额头,对宛桃口中的姑爷却没什么印象,可只消一想到自己被下了那么下作的药,会是如何模样猜都能猜到,直气得浑身发抖。   “是奴婢失职让人钻了空子害得小姐受罪,等奴婢发现不对赶回来时小姐泡在冰水里头,是姑爷在外面守着……衣衫完好。”宛桃想到回来时见到的画面,木桶里的美人衣衫尽湿贴合身段,妖娆娇媚,连她都经不住面红耳赤,竟有人能把持得住!   沈如意察觉宛桃补的那句别有深意,抬眸瞥了她一眼。   “未来姑爷才是正人君子!”宛桃连忙补充,忙将方才端来的姜汤递到了她面前,“这姜汤您趁热喝,万莫损了身子。”   沈如意亦是想起自己在药效下如何不顾矜持的,这运气好碰着的是封晏,若运气不好——   “沈阑呢?”沈如意暗哑着嗓音问道,眸中尽是锐气。   提及害自己失职的人宛桃也是气愤,“二小姐待事情发生后就去了老爷那替萧若棠说话,什么醉酒迷糊所致,既收了杜姨娘的好处又摘清自己实在可恶!”   可不是。   帮萧若棠坏她清誉,而她所嫁之人不能人道未必能察觉,让自己从此蒙上阴翳活一辈子,如此恶毒的法子竟是以前小看了。   “小姐……”宛桃担忧地看着她刷白的面色,唤了一声。   沈如意身子发虚得厉害,捧着那碗姜汤一饮而尽,方觉得有些回暖过来,便看见红隙拿着什么东西匆匆入内。   “小姐,奴婢在外屋捡到了这东西,可是未来姑爷落下的?”   作者有话要说:  女儿色气满满肿么破!!好羞耻!!!!!!封二公子居然把你丢进冰桶,太残忍了!!! ☆、第17章 颠倒黑白   红隙拿的是一封信笺,是她方才打扫屋子时在矮书柜那发现的,又听说昨个封二公子来看过小姐便猜是他落下的。   沈如意接过,一目扫过纸上寥寥几语,眉心愈发蹙起,简单洗漱过后便直往父亲的书房去。   而书房里沈伯仲正对着公文,之前因为沈阑耽误了功夫,乍看见娇娘进来微愣之后便笑道,“今个不用你说,待会儿一块过去潇湘苑用膳。”   “父亲。”沈如意问过安好,素日里云淡风轻的一张小脸绷着, 蕴着明显的怒气。   沈伯仲察觉,自是将公文理了理归置一旁看向娇娘:“怎的脸色这么难看?”说话间想到昨个跟自己回来对弈的人,以拳掩唇咳嗽了一声,“听说昨个你在水榭昏了过去,可有要紧?”   沈如意摇头,复看向沈父:“娇娘有事想同父亲谈。”   沈伯仲看她神色凝重,也不由眸色转暗,仍是对娇娘记忆一事甚是在意,“若是说封晏,我看就没有这个必要了。”联系二者反应,一个昨夜匆匆离开,一个一大清早就这般怨气,实在让人很难不往那方面想,万一……让封晏与娇娘接触反而激起娇娘记忆岂不弄巧成拙。   “娇娘要说的并非是封家二公子。”沈如意拧眉,“只是……娇娘无端昏过去,而萧若棠却也恰好昏迷在水榭附近,父亲难道不觉得可疑?”   “你说这事……”沈伯仲闻言眉梢稍是舒展,随即又因为她话中的凝重落了沉思。   沈如意因为气愤细薄的皮肤下透出红润,有些耻于开口。   沈伯仲见状不由落了深思,他先前也确有怀疑过,不过着人查了之后并未发现什么可疑,而萧若棠身上的伤大夫诊后也确实是磕伤无误,也就遂了他的说法,是因秋闱在即倍感压力才醉酒误事。可经娇娘提起,与阑儿说的,又不由多想……   “阑儿说你受惊之后精神不大好又不肯看大夫,这怎么行,我看还是请刘御医好好为你诊治番,兴许就不会这般想多了。”   沈如意一时叫父亲这无由来的话愣神,可随即就明白了其中的深意,一双杏眸里暗色浮沉。   “阑儿真是关心我这姐姐……”   沈伯仲怔怔,为她口气中的戾气皱了眉头,“阑儿说你如今对她有偏见,她让人抓了流萤哄你开心,你却不领情打翻了。”   “……”沈如意当真是叫气笑了,看着父亲认真神色,却说不出反驳的话,天时地利,沈阑倒都占全了。沈如意垂眸的功夫心中已经有了计较,咬着唇,神情转为柔顺,“其实也没什么偏见不偏见的,只是她总将关于封家的道听途说拿到面前说,我觉得不好,争了两句不小心打翻的,妹妹这状告的娇娘莫名。”   沈伯仲闻言诧异,可看着沈如意这落落大方的姿态,以及眉宇匿的那一丝委屈,自是信了她这番话,反之沈阑的意图就有待商榷。思及娇娘最开始说的,又问道,“娇娘怎会将两件事牵扯到一起去?”   沈如意轻轻咳嗽了一声,眉宇轻拢道:“应是娇娘多心了,实在是前面叫那喜子落了阴影,总是担心……”   后面的话虽未尽,可教沈伯仲清楚意思,此时哪会责怪她多心,反而更惹怜惜,“你三妹妹……就留到你出嫁后再回来。”   “父亲……”沈如意腻味在沈伯仲身旁,瓮声说道,“以后娇娘不能常伴身旁,母亲性子软弱,父亲可要帮娇娘好好照看……”   沈伯仲揉了揉她脑袋,享受这番温情,“倒是比以前爱操心,你母亲为了给你绣霞帔连我都不理了。”连着两宿被赶出来,反倒让他更为惦记了。   沈如意听出父亲语气里的抱怨,弯了弯嘴角,忽而想到了正事,“我其实是为这事来的,一打岔险些忘了,父亲可知调盐令。”   沈伯仲挑了挑眉,显是十分诧异,“你是如何知道此事的?”那调盐令尚未成型,他也只是收到几许风声,不过盐政向来由宰辅把持,而宰辅大人又是当今备受盛宠的兰贵妃亲大哥,当中关系错综复杂,这调盐令未必能成火候。   “调盐令下月就要推行,届时若洁身自好尚能无忧,稍有差池便是砍头的大罪。萧若棠的父亲是两淮盐运史运同,且不论别的,就杜姨娘那爱招摇显摆的,足以见萧大人并不干净,此时与萧家带上关系于父亲来说并不利。”   沈伯仲不由多看娇娘两眼,如何都想不到有一日娇娘能同他道起利弊,犹是带几分狐疑。   沈如意见状,转而道:“昨日与母亲从法华寺回来碰见了林夫人,聊起许多……”她隐下后话没说,并不打算将封晏供出来,本来就是偷看行径,而且她心有疑惑,封家二公子不涉政事,这纸上所言又是从何而来。不过无论如何,她都不想让萧若棠再待在国公府,这才将封晏换作林夫人,给父亲提醒。   沈伯仲听是林夫人,首先想到林家在内阁担任大学士的嫡长子,转过几许思忖,心中已经确实了几分。只是这一思便牵涉许多去,朝中暗斗的几个派系态度,都不得不令人深想了去。   沈如意乖巧沉默立在一旁,识趣不语。   良久,沈伯仲方哑着声音让她先行回去,沈顾氏那自个恐怕要晚些去了。   沈如意见目的达成自也点头应退,从书房出来,方吁出一口浊气。萧若棠想粉饰太平当没发生过的想法未免太天真可笑,她沈如意活了两辈子从未有过这般憋屈的时候,自是不打算饶过。   只是那周身霸气尚维持不到片刻,就被喷嚏打断。   宛桃见主子眼角红红,也是心疼的,心道姑爷也是不会疼人,哪能把娇滴滴的小姐搁在冰水里泡呢,“小姐您还好罢,还是找大夫看看,万莫落下什么毛病。”   沈如意并没有觉得其他不适,也不愿像上一辈子跟大夫朝夕相对,遂摆了摆手。估摸时辰,猜沈顾氏这会儿在曲亦阁便领了丫鬟去。   还没踏进曲亦阁就听里头传出人声不少,吴姨娘的声音首当其冲,“那也是他不当,离秋闱还有一段光景,留在府里谁知道万一又闹点什么事呢……”   杜姨娘暗怨了她一眼,转向老夫人道,“老夫人,若棠他知错了,也可懊悔,平日滴酒不沾的人受不住压力这才闹了这样,可绝对没下回了。”   “他做出这样的事合该羞得没脸,得亏是在水榭,若内宅里头,这还有几个未出阁的姑娘家呢!”沈顾氏的声音相较之下就显得直白多,也就事论事多。   “确实庆幸。”杜姨娘咬了咬牙根,转而又道,“可话说回来,都是身为母亲的,哪个看得儿子受这份罪,还不是为了能考取上功名光宗耀祖!”话落,还刻意瞥了一眼沈顾氏,似乎是在说她没有儿子不懂这些个。   杜姨娘这话是刺着沈顾氏去的,却也得罪了在座的一众。赵姨娘神情隐隐抿了口茶,吴姨娘则在一旁笑意僵了嘴角。她嫁进来半年肚子里尚没个动静,而这些人里头就属自己身份最低微,是旁人送的歌姬,尚在受宠自是想生个儿子博地位却偏偏……   沈顾氏虽然受娇娘影响,只是骨子里还是清高的,不和杜姨娘一般见识。不过是个姨娘,生的儿子得管自个叫母亲,这是改不了的。   “那么大一人,连自己做的后果都承担不起也干脆别考那功名了。”沈如意踩着话音进的门,一眼扫过里头,挺好,人挺齐的。“娇娘见过祖母,母亲。”   “娇娘。”沈顾氏唤了一声,露了笑颜,在赵姨娘一身娇媚水红色旁竟是未显失色。只不过心里存疑,昨个娇娘苑儿里的丫鬟抱了她的东西来,还道是一块歇息的,后面又抱了回去,不知整的什么乌龙事儿。   赵姨娘暗暗扫过沈阑一眼,笑着岔开话题道,“总归是人家家丑,莫要提了。娇娘来得正好,我想着这下月就是大喜日子,备了薄礼,着人打了一对鸳鸯玉佩,当是一番心意。”   说着便让人拿了螺钿红木梳妆匣过来,品相质地来说却是上乘,说是厚礼也不为过。   杜姨娘在旁暗暗嗤了一声,当着那么多人面前摆样子,还不是心计。“说起来,国公府确实好久没喜事了,这回娇娘成亲那可得热闹。”随即顿了顿,故意道,“阑儿跟娇娘没差两月,也合该留意了。”这一前一后,只怕排场是差远了。   “这事全凭老夫人和夫人做主。”赵姨娘笑语晏晏道,话虽如此,可她早就与老夫人那疏通了去,挑了几个京中世家子弟透了意向。   沈老夫人自是笑呵呵地应是,“姑娘都大了,是该好好选选嫁人咯。”   “祖母……”沈阑似是受不住打趣羞红了面庞,从始至终都不敢往沈如意那瞧。她帮那人达成心愿自是要了好处的,不过却没想到最后竟然没成,也不知是喝糊涂了还是怎么的,沈阑只消一想到昨个窥见抱着沈如意的男子,便忍不住一阵胸闷。   风姿俊逸,是几个萧若棠都及不上的风采,只一眼就教人难掩心动,她也是后来才知那人是封家二公子……一时也说不上心底是什么滋味,嫉妒有之,嗤讽亦有,只在心底发狠得想着要比沈如意嫁得好!   沈如意笑盈盈的睨向沈阑,将后者眼底的那抹期待收入眼底,清浅勾起了嘴角。原来也是想嫁人了……   作者有话要说:  萧若棠和沈阑那都要妥妥收拾滴~~   小剧场:   应酬完正要回府的沈伯仲与正好行径此地的封晏碰上。   “沈大人。”   “封公子。”   一番寒暄之后突兀陷入沉默。   沈伯仲:有点尴尬啊……   “咳咳,听说封公子棋艺了得,不若上府上厮杀两盘?”   “好。”   看着痛快答应的封晏,沈伯仲总有一种他丫的就是在等自己开口这句的错觉! ☆、第18章 门道   萧若棠和萧夫人几乎是当天就被‘请’出了国公府,萧夫人自是不满这等仓促,可到底是儿子失仪在先,只得咽下这口气离开,盼着儿子能高中状元扬眉吐气。而萧若棠本人则是显得颓唐许多,也不知是不是那晚上磕得厉害,反正又躺了好多天。   不过杜姨娘就不大好过了点,走之前叫萧夫人怼了一通本就委屈着,后叫沈伯仲唤去了书房,出来后就跟霜打的茄子似的蔫了。短短几日,就瞧出不对劲来,原先恨不得琳琳朗朗挂一身的首饰件儿变朴素许多,而她本来就是靠着出手大方收买人心,一旦断了这,底下难免有所浮动,养刁了的奴才私底下碎嘴编排得可难听。   “可算是见她老实了,成日里显摆,难得这般夹着尾巴做人的。”芸香苑里,沈阑比着一支玛瑙流苏嵌宝衔丝簪戴在了发髻上,问一旁的妇人道,“好看么?”   “好看。”赵姨娘瞧着是真好看,随即便遣退了身边侍候的,留下母女二人闲话。阑儿头上戴着的簪子打眼一瞧就贵重,隐约猜到是如何来的就不由蹙了下眉心,“且藏着罢,莫那么招摇。”   沈阑有些不大甘愿地取了下来,并不放回盒子里,反而是捏在手里把玩越看越欢喜。东西是用萧若棠给的银钱买的,她早在宝雀楼相中立马就使人买了回来,又提心吊胆怕事情败露,后叫赵姨娘发现才老实交代了始末。   “萧若棠都走了,还有什么可担心的。”沈阑嘀咕,实则觉得赵姨娘过于谨慎小心了,虽说她原来也怕被沈如意发现她,可赵姨娘已经将她未想到的都打点妥当了,连父亲再次审查萧若棠的事都没能牵扯出她来,沈如意那边更是毫无动静,想来也是将这事打落牙齿和血吞了,毕竟传出来名声可就没了。   只是一想到那夜和沈如意在一块的人又别扭得很,心底说不出的酸涩感受,只能宽慰自己那人身有顽疾再好有什么用,想想沈如意第二日那憔悴样子就晓得了……   赵姨娘看着女儿脸色青青红红不知在想什么,忍不住摇头沉了口气,“我早让你别管旁个闲事,你总不听,这回幸好没闯出祸事,万一叫萧若棠得逞,老爷必然要追究到底,恐怕那时候我都保不住你。”   沈阑却是不以为意,她还巴不得事情成了,毁了沈如意的清白,到时候看她如何在封家自处。这般一想又恼起萧若棠来,摆在面前的机会都不晓得把握,也不知是不是醉糊涂了白白坏了计划。   赵姨娘见她那模样就晓得她心里想的是什么,掩着帕子咳嗽两声,只怕说再多她都是听不进去的,索性也就揭过去。   “离娇娘成亲的日子也不远了,于你是好机会,跟在老夫人身旁好露个脸儿,我替你相看的几家都会来,你要是能入了夫人们的眼也是一桩好事。”赵姨娘望向沈阑,被沈如意耽搁到碧玉年华,样貌又不差,却教沈如意一直压着才……   “她沈如意嫁得再风光,那都是暗地里的笑话。你就不一样了,我一定会替你选一门好亲事,好夫婿,将来做当家夫人荣华富贵,风光无限!”赵姨娘眸中透出毫不掩饰的野心来,那是她毕生心愿,如今靠阑儿来完成亦是一样,拉过沈阑的手交代道:“林夫人与沈顾氏交好必然会参加,届时你且留意林家长子,那是连你父亲都赞不绝口的人,年纪轻轻就官拜正五品,样貌品行都是万里挑一,听说还颇受皇上器重,将来必成大器,你可得好好把握。”   这话点了明了,直把沈阑说得脸蛋臊红,眸中亦不乏精光闪动。一颗芳心扑通扑通,单是臆想就抑制不住的激动,对于容貌她甚是自负,加上赵姨娘私下教诲,自诩是手到擒来,遂美滋滋道:“阑儿定不辜负姨娘厚望。”   赵姨娘看着她乖巧模样,自是欣慰颔首,“听说那林绍之喜欢知书达理、性情温柔的女子,我让人买了书回来,你这些时日就看看书好好养一养性子,到时也免得像沈清一样闹笑话。”   沈阑想到沈清与萧若棠传诗昏过去那茬暗暗撇了下嘴,哼应了声算作回应,不过到底没往心里去,和原来的沈如意一样,这位也是看见书就头疼的。   “姨娘,二小姐。”正这时候有丫鬟进来通报。“孙公子在府门外求见。”   赵姨娘挑了挑眉,算算并未到这季交账的日子,不过还是先请了人进来。   没过多久就有一个麻子脸的年轻人跟着丫鬟进了屋子,先给赵姨娘问了安好,扫见边上的沈阑又道见过表妹,连话都说不利索了。   沈阑晓得这人,是赵姨娘娘家的表亲,姨娘投钱给他父亲在京城里做生意的,每一季会送盈利来,后来表舅腿脚不好才换了孙守义来,不过她很看不上这表哥,长得不好看且不说,性子又木讷无趣得很,自是当做空气无视了的。   “姨母,这是这季头月的盈钱,布庄的生意越来越差,上回就同姨母说过,街对面又新开了两家,走的是南方的新式样,生意都叫拉了过去,出入的都非富即贵想来也是在京中有厉害靠山的,朝华阁恐怕难以维系。”孙守义双手递上一只锦袋,愁苦着脸说道。   赵姨娘看着那浅薄的银袋儿拢眉,“不是上回就使了银子让你们招些绣活儿好的姑娘保招牌?”   孙守义闻言更是苦笑,“招了的,只不过没待一阵就叫人给挖走了。”连人都留不下,这才使父亲萌生了退意,扛也是扛不过了。   “这……”赵姨娘秀眉蹙得紧,并不乐意见自己的财路断了,短短一瞬已经动过拿国公府的名头施压的念头,可到底顾忌颇多。   “不瞒姨母说,父亲是打算将铺子盘出去,筹够了本钱还给姨母,余下的等回建州老家做点小买卖营生。”孙守义拘谨道出来意,已是没有办法的办法。   沈阑瞥了眼那钱袋,不甚在意地插了话道,“技不如人也没得好说,姨娘不妨还是留着钱将来再做别的打算。”心里想着留给自己做嫁妆那也是好的。   孙守义抿紧了唇线,眉宇间掠过一丝暗愤,对沈阑这话却是不爱听,可对上沈阑那双眉眼又没来由散了火气。   反而是赵姨娘收了钱袋道:“那就这样罢。”眉宇间拢了不快,可也晓得自个这外甥当真是没那个本事,从她表哥那传到他手里,到底是叫过往荒唐耽搁了,可也是没辙。   孙守义见她松了口也暗暗松了口气,那钱是赵姨娘尚未出阁时投的,这一算也好些年了,朝华阁能在京中占一席之地也亏的她,自是感恩戴德的。   沈阑听他和赵姨娘说后续觉得无趣,便回了自个苑子。   芸香苑那头的动静很快传了拂袖苑中,沈如意正舀着花生猪蹄汤吃,汤水是沈顾氏变着花样给她滋补用的,花生降火润肺,猪蹄又护肤美容,两者一起熬煮,汤头浓稠,汤味鲜香,且能养颜。   沈如意犹是喜欢新来厨子做的,炖得软烂的猪脚尖肉,口感既软韧又脆嫩,还有点糯糯的感觉。就着乳白的汤汁,香味扑鼻,一口喝下去口感浓厚,美味异常。   “难怪赵姨娘这次这般下血本,原来也是有门道。”沈如意喝完了汤,接过宛桃递过来的帕子轻轻拭了拭嘴角,只要使一点银钱就能将消息尽数掌握,何况有沈顾氏娘家财力支撑,这点花销就算不了什么了。   “小姐就这么饶过二小姐了?”边上的红隙跟着侍候,心中犹是疑惑,她心眼子实,一是一二是二,晓得沈阑坑害主子那一出就抱着不平,可这都过去好几天了,小姐又一直没对付的意图显露……   宛桃横了她一眼,要不是主子脾气好,哪能容得她这般质疑的?“小姐有小姐的打算,你瞎着急什么。”   后又想到今个让人留意的一遭,向沈如意禀道,“萧若棠那边搬去了客栈住,今个方出门,徐放他们一直跟着,等要动手的时候却被一拨人抢了先,将萧若棠套了麻袋狠揍了顿,还挺狠的,都站不起来了……徐放他们怕出人命才没有上去补。”   “……嗯。”沈如意眨了眨眼,心想是萧若棠还得罪了什么人罢,便道,“接着守着,等他下回出来再讨了。”   “是。”宛桃应声,必须得出了这口气!   红隙在一旁附和点头,如出一辙的凶悍,看着沈如意空了的碗道,“厨房那还有一锅,小姐还要不要再添些?”她家小姐身子娇,可得好好补补呢!   沈如意亦是将视线放在了空碗上,转过几许沉思,复抬眸看向宛桃,嘴角悠悠牵起弧度,“你方才说在赵姨娘那的是个年轻人?”   作者有话要说:  用代餐代三餐只坚持了一天,呵呵,那些靠节食瘦下来的到底是怎么做到的,对于高兴是吃吃吃不高兴也是吃吃吃的窝完全是臣妾做不到脸啊(╯‵□′)╯︵┻━┻外卖有个烤猪蹄,上面撒花生碎那种,焦喷喷的吼吼吃的!!   ——————————————————————————————   小剧场:   被带到宁王府的封小四心里那个美呀,想的全是里面那个口是心非磨人的小妖精,不由露了大尾巴狼笑。   面容俊美的宁王:……   封小四:王爷这么急叫臣来是何时,臣正有事呢。【傲娇脸】   宁王深深看了一眼嘚瑟的某人,弯了弯嘴角:本王让人凿了泡澡池子,还不知如何。   封小四定定看着,突然鼻端一热。   宁王:……那就请封四爷先试试罢。   燕卫一左一右架起人往池子那边去,封小四懵逼脸,不是一起么!   宁王待人快消失不见,脸上笑意悉数褪尽,招来侍从,面无表情道:“加柴火涮,涮干净为止。”   褪毛猪封小四.jpg   ————————————————————要是还喜欢,明天再来一个!!求收藏求留言辣~~ ☆、第19章 反击   沈阑在国公府排行老二,除却因为得大师钦点福星的沈如意,在府中受宠程度也是不弱,养成那性子也不是没道理。而先前她遵从赵姨娘的意思与沈如意交好,但赵姨娘有一点是没想到那便是近朱者赤,两人从性子上看其实谁也没比谁好多少。   不过一个有心计过人的赵姨娘帮衬,一个则在离间下疏远了软弱的沈顾氏,以致于叫人设计让后来的林瑶占了身子。   回到自个苑子的沈阑路上一壁同自己的贴身婢女抱怨那孙守义看她的眼神恶心人,一壁心里则沾沾自喜她让人折服的魅力,以小见大,就是那林家公子也不在话下!这般想着,她又忍不住拿沈如意做比较,想想日后她嫁入封家的日子不由咧着嘴嗤讽笑了一记。   “什么味儿?”等她踏入屋子便嗅到空气里弥漫的一股食物香气,遂问丫鬟道。   “是赵姨娘使人送来的猪脚汤,说是让二小姐好好补补气色的。”丫鬟照着原话回禀道。   沈阑看到桌上搁着的那一碗,习惯了赵姨娘事无巨细的关照,便坐下来用食。丫鬟备好碗筷,替她盛了一碗。   不过她只是稍微用了点儿汤,便嫌弃太腻吃不惯推到了一旁,道是下回让厨房弄些红枣银耳一类的,便打着呵欠回房里午睡小憩。   不知睡了多久,沈阑忽而觉得窒闷醒了过来,再侧头一看连个打扇的下人都没有,难怪热出了汗,喊了两声后都没人应答愈发恼火下了床,一群躲懒的丫头是骨头痒欠收拾了!只是走了两步脚下一软,磕在了屋子里的黄梨木方凳上一阵头晕眼花。   “连翘,死丫头……人又死哪里去了!”没人搀扶起身的沈阑只好自己扶着凳子爬起来,心头火烧得更旺,又揉了揉脑袋,昏沉的叫眼前都一片重影了。   “二……小姐?”外屋一道声音迟疑响起。   沈阑循着声音来源晃晃悠悠走了出去,看见外面站着的人影晃成几重,模糊不清,却绝对不是她屋里丫鬟的,而是男子的身量。   这一眨眼,她竟看到了封晏那冷峻面庞,又不由揉了揉眼,有些不敢置信自己看见的,可人又明晃晃地杵了眼前,丰神俊朗……   “二小姐你……请自重。”男子瞥见她松垮挂在身上的单薄衣裳避开了眼,局促后退。   这可就跟沈如意是两重待遇了,沈阑满心满眼是封晏,早就心猿意马,曾几何时也是伴着那人入梦,恍惚中就当成了梦境,“公子作何这般拘谨,还是觉得阑儿不如姐姐知情识趣?”   这话却是大胆露骨了,可在梦境又无妨了,沈阑上前拉住了男子的手,似是嗔怨,到底是受沈如意影响深了,连在梦里都得较个高下。   男子怔愣,又像是要缩回手,可是被她牢牢抓着,再看女子呵气如兰,赌气似地嘟着红唇一时呐呐,“什么……姐姐,你……当是你……最好了。”   得了这话的沈阑不由弯起嘴角,软着身子骨挨近了人,揪着他的衣裳领子道,“好哥哥真会说话。”   男子脸色涨红得厉害,像是才反应过来似的推搡着解释,“我……我是给二小姐来量尺寸做衣裳的。”   沈阑闻言又是吃吃笑,,她原本就听赵姨娘说世间男子都有那么点癖好,越是正经越是不可貌相,她自然是将男子这话划作了情趣那,饶是配合地解了衣带。原本就松垮的衣裳滑了外衣露出内里风情,直把男子看得眼直,“这样量是不是更准确?”   女子笑得娇媚,拉着宛若木偶的人往房里头去,又作势检查他身上携带的工具,直到真摸出那皮尺还愣了愣,娇嗔了一眼,“好哥哥准备得可真齐全……”   男子何时叫人如此撩拨过,杵成个木头不算,那几下掏摸直让人气血上涌起了反应。“二二二小姐这这这不妥罢……”   沈阑正把玩着那皮尺,抓着男子的手让他握着一头用皮尺滑向肩膀另一侧,肌肤相触带起的酥麻叫她渴求更甚,直接回头咬住了皮尺一头,用牙齿咬合着勾住男子缠到了一块去,身子相贴,底下那物挺立抵着,大掌亦是扣住了她光滑肩头,亦是神色迷离。   “嗯……”略显**的低哼从红唇溢出,沈阑蹭着那人身子脑海中模糊划过这人不举的传闻,可很快就泯灭于无,只剩下被**掌控下的快感,几乎是整个人挂在了男子身上。   正是情动万分之际,却从外突兀传来拍门声,惹得屋子里的人陡然惊慌猛地甩开了扒住自己的女子去捡地上衣物,便看到门被大力破开,一群人站了门外,身上只来得及穿个亵衣,松垮挂着甚是狼狈僵硬对视。   “你是什么人?!”沈如意站在门外只一眼就被宛桃遮了眼,直到尾随后来的婆子奉沈顾氏的命令让那人穿戴整齐方是打量。一张麻子脸涨得通红又褪尽血色,被婆子扣押着,神情颓然。   “阑妹妹!”沈如意作势焦急地往里面去,跟着的宛桃率先一步扶起了衣衫不整的沈阑以旁人不可见的速度将一物喂进了她嘴里。   沈阑犹是浑浑噩噩,含糊吞咽了一记,视线聚焦也只是欲求不满地哼应。那姿态教后来的沈顾氏都不忍直视,道是伤风败俗!   沈顾氏又沉着脸走到了外屋,睨向同样衣衫不整的孙守义,想也知道方才二人在里面做什么苟且事,直犯恶心得很,“哪儿来不知死活的东西,敢擅闯沈家姑娘闺阁,行出这等龌龊事!”   “夫人饶命,夫人饶命,我只是奉赵姨娘的命来给二小姐来量尺寸做衣服的,谁知道,谁知道就让二小姐拉着,拉着……夫人恕罪!!”孙守义当即煞白着脸磕头求饶,懊悔异常,只怪自己没经受住诱惑犯下错事!   沈顾氏闻言更是拧紧了眉头,却还不愿信他的一面之词,但扫见里面沈阑犹是放浪形骸的模样只得是信了,并非这人强迫而为,而是两人……两人……沈顾氏到底顾忌姑娘闺誉,早在事发之时敲打过在场目睹的,余下几名心腹婆子看着,着人通知了老爷和老夫人那。   只是率先到的却是收到风声的赵姨娘,一迈入屋子就看见了被扣着的孙守义,后者当即唤了声姨母又羞愧垂首再说不出话来。   赵姨娘心神一颤,再看向沈顾氏几乎是稳着心神问,“这是我外甥,做布庄营生,好好的怎被抓起来了?”   沈顾氏听他叫唤那声姨母就蹙了眉头,没成想还有那层关系在,表哥表妹,孤男孤女处一室却不晓得避嫌,亦或是早就勾搭一起……   “赵姨娘,你教的好女儿与你这好外甥竟敢明目张胆就在府里,在府里做那档子事,你……你倒说说我可是抓错了!”   赵姨娘踉跄退了一步,便听见屋里面陡然传出沈阑撕心裂肺的哭喊声,惊得她忙往里面去。“阑儿……这是怎么回事,你快跟姨娘说说?”赵姨娘是如何也不信沈顾氏说的,阑儿的心思怎会在孙守义身上,这其中到底是误会还是别的什么得赶紧让阑儿说清楚她才好想对策!   而沈阑此刻已经恢复清明,应是保留了先前的记忆,惊若弹弓之鸟,但看见赵姨娘进来急急扑进了她怀里,颤声又似自欺欺人地问,“姨娘,谁在外面,没有人罢,姨娘外面是不是没有人,我做噩梦了罢?”   赵姨娘看着女儿睁大的圆眸中此刻盛满惊恐,衣衫凌乱,模样狼狈,分明……分明是被……不禁倏地握紧了她的手,不自觉指甲都陷了进去,再次紧张地问:“阑儿,告诉姨娘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怎么会和守义……”   沈阑却因为她这话愈发受了刺激,猛地推开她,“我没有!我没有和那个丑八怪发生什么!你们都出去,给我出去——”她如同发狂般的大吼大叫,因为那完整的记忆完全失了理智,大抵是药效散了,此刻分外清明,更清楚自己身上发生了什么,虽未至于叫人糟践清白可也已经差不离,只消一想到孙守义对自己做的那些事泛起一阵阵干呕,拼命揉搓着身子,一壁摇头喊着没有,像是要否认所有人一般。   赵姨娘被推狠跌坐在地上,望着女儿这副模样,亦是肝胆俱颤,她怎么不心疼阑儿遭遇,可又怒其为何惹了这等遭遇,仍是上前抓着她焦灼问,“阑儿,你告诉姨娘到底发生了什么,当中可有什么误会,你说出来姨娘一定不叫旁人冤枉了你去!”   沈顾氏随后进来,走到沈如意身旁蹙眉道,“娇娘还是先回去,这里有我处理,你一个女儿家的何必看这等腌臜事。”说着还向赵姨娘母女投过去一个鄙夷的神色,旁的几个亲信婆子也纷纷劝说着请沈如意出去。   而赵姨娘看的听着心底恨痒痒的,现在是她的女儿受了委屈,怎地都心疼着娇娘,只是现在如何也不能发作,暗暗抠紧了手底心忍着。   沈如意自是不会走,瞧向护着沈阑的赵姨娘作出的那受害姿态,心道不愧是赵姨娘总能找着关键处下手,可惜这回的事情怕是她也不顶用了。果然沈阑只消一回忆便是崩溃大哭,又将人都赶出去,奈何这事不能如她愿,而她这般也无法如了赵姨娘的意愿。   “妹妹……”沈如意站在离床榻一尺远的地方以策安全,难掩担忧唤道。   沈阑抬首,从最初的打击中回神,一双眼里布满血丝,狰狞看向沈如意,“是你,一定是你报复!沈如意,是你设计害我!”说着就要扑向沈如意恨不得将人撕碎了去。   宛桃早就有这担心,一直守在小姐身旁,这会儿见沈阑扑过来当即以身相挡。而沈阑是奔着掐死沈如意的念头去的,叫宛桃横插一杠,非但没碰着沈如意半片衣角,反而被撞到了地上,却又不死心地爬起冲了过来,只是叫宛桃有了防备,俩人掐在一块儿,还有红隙借着护住的名头暗下狠手,沈阑自是吃亏落了下风,脖子上多了几道带血抓痕。   “还不把二小姐架开,都愣着做什么!”沈顾氏一喝,那些尚不及反应的婆子连忙上前将人分开,中途沈阑不依不饶,却是把婆子挠出了血,惹了气自然分开的时候手上没轻重,令沈阑更是受伤,赵姨娘见女儿这般,连忙抱住安抚她的情绪。   “娇娘,你有没有事,可伤到哪儿了没?”沈顾氏忙是将娇娘拉过来护住,神情不满地瞪向那母女俩,都是失心疯不要脸的主儿。   沈阑嘴上犹是不干净,,只是这回叫赵姨娘抱着,没能再往前来。“沈如意,你蛇蝎心肠,你不得好死!”   赵姨娘的心跟着颤动,暗道不能让阑儿再骂下去了,正打算捂住她的嘴,就听“住口!”二字的怒喝骤然响起,竟是沈伯仲铁青着脸出现在屋内。   而在他身后跟着来的吴姨娘目睹这情形,“哎哟,这又是怎么了,阑儿你……”她的话在瞥见跪着的那名麻子脸男子时蓦地哽住,当即别开脸不着痕迹地避了开去。   沈伯仲在来的路上就听管事的禀了,待目睹现场更是怒火中烧,沈阑哭哭啼啼的狼狈相哪还有半点大家闺秀的样子,跟疯婆子都没分别,何况方才那咒怨话语,更叫他觉得恶毒。“夫人你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娇娘说阑儿对她有误会,前面那流萤也是别有心思却被她不小心打翻,姐妹之间生了隔阂不好,就挑了阑儿喜欢的首饰送过来,谁想竟撞见了这二人……二人……!”沈顾氏想到最早那眼,后面的话自是羞于启口,却不由让众人发散是如何不堪的一幕。   沈伯仲一双黑沉眸子凝向沈阑,后者被扫过瑟瑟,眼泪不停落下哭喊着,“父亲,是她们陷害我,是她们设计害我毁我清白!”   沈如意受她指控,一双水眸染了失望与愤怒,将手里捧着的那盒子摔在桌上,“是我听父亲说道你因为流萤的事与我心存不满,我便想着你喜欢玉石,特意挑了只玉镯子来化解矛盾,却不料还要受你这般指摘,方才但凡有眼睛的人都能瞧得出你是自愿,何来受害一说!”   沈伯仲扫过桌上摔开的匣子,里面赫然躺着只碧玉镯子,看着娇娘气愤染红的面颊,移到了沈阑身上,随即招了管事去一个一个问话,将事情还原。而当值的连翘首当其冲,跪了地上连连磕头,她是贴身侍候沈阑的,孙守义是二小姐的表兄,又是奉赵姨娘的命替二小姐量尺寸做新衣服的,可二小姐在午休她就让人候在了外面,她一块陪着等的。   “只是……后来二小姐醒了,让奴婢取冰凉饮子来,奴婢才离开,谁知道,谁知道就……”连翘这番话无疑是让人怀疑她是被沈阑支开的,目的是为何就显而易见多了。   “连翘,你胆敢污蔑我!我何时唤你去取过!”沈阑暴突着眼睛怒指着丫鬟喝道,哪来的胆子敢这般睁眼说胡话!   “二小姐真的叫奴婢……叫奴婢去……”连翘被沈阑那喝声吓得瑟瑟发抖,噙着哭腔垂首连连磕头,她中途离开确有其事,若是叫发现只怕要比绿厝和玲儿还要惨,她自然要博活命。   这倒是出乎沈如意意料的,毕竟这事确实顺利得叫她意外,可连贴身的婢女都如此卖主,不知沈阑到底做了什么天怒人怨的事。   不出一炷香的时辰,沈伯仲就得了底下回报,拼凑起来自是和沈顾氏所说无二,而孙守义亦是咬定是二小姐勾引他,自是不承认有什么害人一说。沈伯仲让人将孙守义带了下去,而后站在屋中眸色沉沉的凝着沈阑,想到她如此不顾羞耻青天白日在闺房与人苟且,被撞破竟还要赖娇娘,脸色一阵发暗。   “父亲……”沈阑泪流满面凄凄唤了一声。   啪——的一记耳光声响彻屋子,“我没有你这么不知羞耻的女儿!”言罢,连看都不愿看一眼携着怒气快步走出了苑子,沈顾氏见状拧着眉头,吩咐赵姨娘还是先将沈阑收拾干净,这般成何体统!   赵姨娘抱着被扇晕的女儿,亦是默默落泪,只片刻却是咬了咬唇追着沈伯仲去。   沈阑捂着火辣辣疼的右侧面颊,耳朵轰鸣作响,喃喃喊着父亲,眼泪哗哗落下。   沈如意看着她今时遭遇,走到了她跟前,并不落半分同情,“你看,我只不过是以彼之道还治彼身。若你那日得逞,这便是我遭遇。”她在她耳畔落下仅二人听得到低语,携着一丝笑意,“所以沈阑,你且好好受着。”   这一幕落在外人眼中只当是她不忍心宽慰,却因为沈阑再度对她出手而义愤填膺,有底下人护着沈如意自然没让她得手,反而是在‘忍无可忍’之际扼住了她伸手打人的那只手手腕,向反向折去,饶是用力叫后者直冒冷汗。   “沈阑,我一再忍你并非让你能得寸进尺,还是你忘了,我打原来就不是个好相与的!”   吴姨娘叫沈阑那一声凄厉惊呼唤回了神思,看着屋中没剩多少人,便赶紧收拾眼底情绪也着急退了出去。   这厢沈如意嫌恶地甩开沈阑的手腕,恰好瞥见吴姨娘离开的背影,觉出一丝古怪,平日里最多话的那个今儿怎么那么安静?   作者有话要说:  小妖精们还满意朕的粗长么邪魅狂狷笑灭哈哈哈哈……沈阑母女是不作不死啊,很快就要出嫁咯,猜猜出嫁前会不会有彩蛋捧大脸╭(╯^╰)╮   ——————————————————————————————   无责任小剧场第二则:   宁王府,书房,几位幕僚待结束一同退了出去。   宁王皱眉:封延卿你留下。   封小四便秘脸。   宁王:……你可是有什么不满,为何从进门起就是这副表情?   封小四依旧沉思脸。   宁王心想自己是不是太苛待人了,便想表现自己温和大度的一面,走到他身边,拍肩。“你与本王的交情,有什么但说无妨。”   封小四等宁王近到咫尺,嘴角微微上翘,“王爷,臣今个中午用了大蒜饺子哈哈哈哈——”   一股熏人味道飘散空中,久弥不散,宁王:……   封小四幼稚鬼.JPG ☆、第20章 秘密   砰的一声,茶盏被大力摔在桌上的响动回荡在曲亦阁内,茶水四溅。一头精神白发的沈老夫人满面怒容地瞪视着底下站着的美妇人。   “哭哭哭,你还有脸上我这儿哭,也不知你平日里头都教了些个什么,竟让她做出这么不知羞的事!”   赵姨娘眼眶红红,来之前又在老爷那吃了闭门羹,这两日可谓是煎熬得很,却还不得不为阑儿奔波,“老夫人,阑儿她是一时魔障,完全想不到当时发生了什么,做了什么,才叫人有可趁之机的啊老夫人,求老夫人明鉴呐!”   沈老夫人不由转深了眸色,凝着憔悴的赵姨娘,皱起眉心,“我看阑儿是魔障了,自个做错了事还要诬陷旁个,你倒说说,娇娘好好的有什么理由要在这事上害她!”想到婆子回禀的,沈阑被关在苑儿里头可一点都不觉得自个错,相反还咬着娇娘各种阴谋论调,着实是让人心寒。   赵姨娘被问得哽住,心里明白这一切都是沈如意报复而为,偏又不能反驳,生生堵了一口气在胸口。“老夫人……”   沈老夫人扫过赵姨娘那哭啼啼的脸,也生了厌烦,为着沈阑这桩心里头也糟得很。“你也莫跟我说旁的了,眼下娇娘成亲的日子在即,你们就少折腾些幺蛾子,等娇娘出嫁后,就照伯仲的意思过些时候把阑儿和你那外甥的日子定了。”   “老夫人,这使不得!”赵姨娘当下眼儿瞪得溜圆陡喝,心中彻底慌了神,她的阑儿,她的阑儿怎么能嫁给孙守义那没用废物!   “姑娘家的闺誉都毁在人手里了,还如何使不使得,朝华阁的少东家你女儿自个挑的眼光,你若是悔,就悔你不好好教!”沈老夫人没好气道。想到之前还苦心为其张罗,结果瞧瞧这都什么事儿!   赵姨娘垂泪哭求:“老夫人,阑儿平日里乖顺得很,这当中一定有猫腻,恳请老夫人莫要这么早下论断,请老夫人明察啊!”   这话带着就不由深意多了,沈老夫人仔细打量她,如此……沈阑咬着娇娘就有迹可循了。   赵姨娘看老夫人不言语当是有所缓和,连忙将当日可疑全都道了出来,暗指阑儿是被人下药所致,只是最后话音未落,就叫老夫人砸了茶盏在身上,碎在她膝盖边上。   “怎的,你还要扯上哪个,娇娘还是沈顾氏,是哪个碍着阑儿出嫁了?!”沈老夫人生生给气乐了,哼声冷笑过后彻底阴沉了脸,“阑儿和娇娘原来感情好,娇娘性子是娇蛮了些,可向来都直来直去的不会耍什么弯绕心思,倒是你,不知给阑儿灌输的什么,也不瞧瞧打娇娘落水后她一劲儿作的什么!”   说来都是叫赵姨娘给带偏的,如今闹这收场她也是懒得说了,见不得赵姨娘耍心机,便道这事没有转圜余地,唤了崔林氏送客。   赵姨娘被赶出曲亦阁,得亏身边丫鬟扶了一把才不至于摔了,而她却杵在原地走了神,老夫人说是老爷的意思,可老爷明明先前答应要亲自替阑儿物色,思及前两回她求见不得的情形,却是晓得沈顾氏与老爷亲近,这主意……赵姨娘站在曲亦阁外攥紧了手心里的帕子,生生要抠进掌心里去似的,脸色惨白。   “姨娘……”丫鬟担忧地唤了一声。   赵姨娘面容沉沉,心中着急如焚,老爷那见不得,老夫人又是这般强硬态度,难道真要叫她看着阑儿嫁给孙守义,赵姨娘捏紧着拳头咯咯作响,正要张口说什么却兀的喷出一口鲜血。   “姨娘!”丫鬟又惊又怕忙是搀扶住。   赵姨娘借由丫鬟稳住了身子,像是吐出了心中窒闷郁气,颤巍巍地捏着帕子拭了拭嘴角,一抹鲜红刺了眼睛,倏然化作狰狞,临昏过去前脑中只有一个念头——   沈顾氏,沈如意,这俩个一个毁了她的一辈子,一个毁了她女儿的,她赵瑧发誓要让那两人都得不到好下场!   八月初三,宝雀楼的大师傅送来了赶工特制的嫁衣,云锦描金勾勒正红宛若流霞,搭配极柔极薄的绯色鲛纱,最上面搁着的喜帕则在边缘缀了米粒儿大小的滚圆南珠,叫宛桃和红隙两个摸上去都小心翼翼的。   “小姐,当真不换上试试么?”要是不合适也还能改。红隙都怕自己手儿糙勾丝儿,一壁望向小姐道。   沈如意摇头,并没有多大兴致,要说起来在她还是林瑶的时候已经试穿过一回,那时还有点姑娘家的念想,反而如今挂怀的事情多了,对这一桩淡了想法。嫁的人都无所谓了,何况嫁衣。   宛桃和红隙都觉着有些可惜,不过想想也就差没几天的功夫,到时还是能看到就释然了。她两人被沈顾氏点了作沈如意的陪嫁丫鬟,兴奋劲头都还没过,巴望着把小姐弄得跟天仙儿似的震傻旁个,甩那些别有用心的庶妹们好几条街。   这厢沈如意正拿着卷书看,并不知底下两个丫鬟心思,只是临了想起问道,“赵姨娘那事可办妥了?”   “妥了的,赵姨娘因为二小姐的事郁火攻心缠绵病榻正好是个机会。”宛桃答道。   “什么……机会啊?”红隙傻傻问道。   宛桃瞟了她一眼,识趣地闭嘴不言,呐,这才是真单纯,像二小姐那样的分明就是黑心肝儿扮纯良,恶心人得很。而赵姨娘……比二小姐更甚,成日里算计来去,时常坑夫人,也得亏小姐变机灵,这回更是先下手为强。那几副‘凉药’下去,赵姨娘就是想靠着子嗣翻身的希望也没了。   沈如意搁下手中书卷,看向红隙笑了笑。“红隙,我想吃绿豆冰糕。”   红隙正眨着好奇大眼看,被小姐一看立马接口,“奴婢这就去。”麻溜地往厨房走。   宛桃目送她离开,不由掩嘴暗笑,都侍候那么久了,还是半点定力都没有。回头便瞧见小姐若有所思的模样,趁着只有二人的机会道,“赵姨娘想让老爷和老夫人回转心意,可谓是无所不用其极,可惜她越是这样就越惹老爷厌烦,也是她平日营造的形象所致,如今老爷和老夫人那都觉着是她带坏了二小姐,都不待见了。”   “这话也没错。”否则以沈阑那脑子只怕早就受教训,就是因为她闯祸有赵姨娘收拾,才会在作死的路上越走越远,自食恶果也不为过。   正这时候有丫鬟进来通禀道是徐放求见,宛桃的眼睛亮了亮,“可是小姐打听的事有消息了?”   徐放跟着丫鬟进门,见着二人都把目光放了自己身上,粗壮汉子腾起一股无措,等沈如意撤了丫鬟让他直说后,才把交代打听的事情道了出来。   “小的照小姐吩咐查那二人一直查不到关联,直到今个撞着一名老妇,送她回家时听她说道,发现似乎与所查的事情有关。”徐放顿了顿道,“吴姨娘原先是熙春苑的歌姬,但是个淸倌儿,在熙春园打听来去都说是沦落风尘的可怜女子,不过没磋磨两年就给赎身实属运气。”   “那妇人虽然隐去了她的身份,可还是颇有指向的,她道那吴姨娘在熙春苑八面玲珑长袖善舞,很能讨客人和妈妈欢心,什么好事都是由着她先,占尽了好处,就拿黄老爷来说,原本相中的是另一个却让她抢了机会。”   “吴姨娘那么厉害……”红隙从外面端着点心回来呐呐。   沈如意挑了挑眉,不甚意外,示意徐放继续。   “小的便装作孙守义的兄弟说起吴姨娘的不义这才套出话来,吴姨娘是清倌可却是名义上的,听妇人说曾有人一掷千金就为求一夜,那人就是孙守义,只不过这些内幕都叫她打点妥了,就是老爷查只怕一时半会儿也只能查个清白结果。”   “难怪吴姨娘当时是那副神情……”宛桃咋舌。   红隙这下也听明白了,瞧了瞧人高马大的徐放又看了看小姐,大抵明白这不是自己能插嘴的事儿就稳当给小姐弄冰糕吃。   沈如意尝了一口入口沁凉,眯了眯眼,“我要实质的证据。”   徐放的脸红了红,不知是为沈如意还是为他后来拿出来的东西,“这,这是小的从那妇人家里偷出来的,小的想她估摸是存着借此敲诈吴姨娘的念头。”是块落红布。   沈如意早早搁下勺子,瞥了一眼那泛黄的旧布包,甚是满意点头,命宛桃寻个地方收好后大方给了赏。至于剩下的,只消仔细查,没有什么是查不到的。   徐放收到那鼓囊钱袋脸上欣喜,自从给小姐办事以来,他的老婆本愈发丰厚了,再三谢了大小姐后方出去。临到门口朝来人唤了一声“夫人”,恭敬退下。   沈顾氏对其约莫有些印象,似乎是府里人,“娇娘,那人……”   “院子里那树挡了阳光了,让修剪来的。”沈如意笑笑道,“母亲,思娘,你们怎么一道过来了?”   “夫人熬夜把你的霞帔绣好了,喏,给你送过来了!”沈思将手里叠得仔细的红霞帔递上,言语虽然还是一贯不待见的调调,可眉眼却是弯弯,比以前要亲近多了。   沈如意拧眉,“哪需得母亲这样劳累身子的,倒是娇娘不孝了。”   还是宛桃将沈思手里的霞帔小心翼翼地接过来,笑着替小姐收到了一块,“夫人的绣活儿就是没话说,这手艺都快赶上宝雀楼的师傅了!”   沈顾氏拍了拍被娇娘拉着的手,“左右是睡不着,这才想着消磨的,思娘惯喜欢拿话堵你,莫需在意。”   沈思闻言哼哼了两声表示不满,转而跟着宛桃去瞧看沈如意的嫁衣去了。这厢红隙瞅着时辰,便先告退摸去了厨房去。   沈顾氏看着这一幕发笑,手被娇娘握着,连心头都是软乎乎的,正要说些什么,忽的鼻端嗅到空气弥漫开的一股味道。   红隙手里端着木漆方盘进来,“夫人,四小姐。”她朝二人微微福身行礼,神情兴奋地示意了方盘上的大碗飘着的红色之物,“小姐说想吃辣的,奴婢特意做了家乡菜,剁椒鱼头,包管你们吃了——”   不料话还没说完,旁边的沈顾氏却兀的捂嘴干呕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  马上要成亲辣~\(≧▽≦)/~想不想看酱酱酿酿,应该先来个小剧场咳咳咳~~~ ☆、第21章 媳妇   拂袖苑里喜鹊停了枝头叽叽喳喳叫个不停,一身卦青色锦服的中年男子急匆匆踏进了苑子,步履生风。   “夫人,这些时日可得注意些了,不可碰凉水,也不可操劳,生冷辣咸之物需忌口……”屋内离着床榻一段距离站了名上了年纪的老者,旁边的药箱打开着一壁将东西放回去规整,一壁絮絮交代。   沈如意在旁听得仔细,神情难掩激动,“可晓得有多少时日了?”   “照夫人所言推算应该有两月,且脉象平稳并无异样,只需好好休养即使。”老大夫回道。   “琳琅!”沈伯仲目光锁定床榻上的女子,打从得知消息起就躁动的一颗心因为大夫的话又狂跳不止,稳着声线问,“大夫,你说……”   老大夫当即站起,笑着朝沈伯仲作揖道。“恭喜沈大人,贺喜沈大人,您夫人有喜了!”   沈伯仲怔怔,随即眼角眉梢俱是染了狂喜,坐到了床榻边上握住女子的手,“琳琅,咱们又有孩子了!”   沈顾氏娇羞依偎在沈伯仲怀中,心中亦是高兴至极。不单是老夫人总念着开枝散叶希望沈家添丁,她更知晓她夫君与她一样都是十分喜欢孩子的,如此这腹中的生命越发让人期待。   沈如意瞧着父母恩爱模样不由嘴角笑意更甚,沈顾氏有了孩子真是她在出嫁前听到的最好消息了。   沈伯仲伸手摸向沈顾氏的小腹,却叫她羞赧握住想要拂开,到底是念着自个国公夫人的身份顾了矜持,况且娇娘也在这呢……“大夫说才两个月,还小呢。”   经沈顾氏提醒,沈如意方想起不对劲来,不禁蹙了眉头,“母亲怎会连月事晚了这么久都没察觉?”若是顾虑月份小先秘而不宣那还说得过去,可明显这是连沈顾氏都不知道的事就令人奇怪了。   “这……”沈顾氏同是皱眉,方道,“上月初的时候我时常犯头疼脑热毛病,就让孙大夫开了药治,后来月事延期,我便当是那药性作用,钱大夫也说是因为那,我就没有在意……”这一前一后起码也隔了一月,没道理钱大夫诊不出来……   老大夫闻言便急忙问沈顾氏要先前用过的药看,怕有影响,沈伯仲自也是关心,只是那关心后还隐藏了怀疑,毕竟老钱是一直搁府里头看病十多个年头,没道理会犯这种迷糊。   “当时我觉得头疼的毛病好多了,吃这药会腹疼,大概只吃了三帖就停了药。”沈顾氏这时也露了紧张神情,不由地握住了沈伯仲的手,“大夫,吃了这药对孩子可有什么影响,会不会……”   老大夫依次打开药包,检查了遍,这个闻闻,那个捏捏,最后道,“夫人且放心,这药的药性并不会对腹中孩儿造成什么不好影响,何况夫人只用量少更不会有问题了,只是这后面七帖是……?”   沈顾氏瞧向后面摆着的药包,呐呐道,“这是钱大夫第二次看诊时给我配的,说是补身子……”   老大夫摇头,“这七帖里头都掺了一种叫云香红的草药,单看是滋补的药,可与鹭草冲了,若是服用恐伤胎气。不过云香红的量不多,即便七帖下去,未必会……”   他后面的话没说完,却叫在场的都明了后果,想到险些失去腹中胎儿沈顾氏不由抱住肚子,神情后怕。而她身边的沈伯仲更是沉下了一张脸,安抚过沈顾氏,道是等晚些再过去潇湘苑,便带着管家又急匆匆地出了沈如意的苑子。   沈如意看着父亲离开时那阴沉面色,自是知晓父亲是做什么去,钱大夫那相信很快会有结果。她看沈顾氏的脸色不大好,便让红隙亲自去熬了红枣安神汤,自个则坐了床榻宽慰,“母亲莫用胡想,父亲定能揪出那心怀不轨的,不会有人能害母亲和我这小弟弟。”   “还不晓得是不是呢……”沈顾氏有贴心女儿靠着,笑意重回了脸上,嗔了一句。   “都说有血缘感应,我就觉着是呢!”沈如意笑着回,看着老大夫收拾药箱,再次庆幸自己这回找的不是钱大夫,遂让宛桃好好赏了去,沈顾氏这得怀胎十月,得有劳照顾。   老大夫得了丰厚赏钱,连连应下。再看沈大小姐那能干做派,心道是和传闻一点都不符,市井流言果然是不能信。   等老大夫离开,沈如意端着冒着腾腾热气的红枣安神汤喂沈顾氏,沈思则脱了鞋子上床,挨着沈顾氏的肚子好奇打量个不停。“里面有小弟弟了吗?”   沈如意忍不住伸手掐了一把她嫩嘟嘟的包子脸,“是啊,以后思娘要多个弟弟了。”   沈思闻言沉吟半晌,就在大家都好奇她要做什么的时候她突然贴上了沈顾氏的肚子,皱着眉认真道:“不可以像大姐,老是欺负人,没脸没皮跟妹妹抢吃的。”   “……”非常清楚接收了沈思怨念的沈如意微笑脸,正要对她另一边包子脸伸出毒手就听那软糯的声音又道,“不过你是我弟弟,我可以让你。”   看着沈思咧着嘴笑,沈如意那伸出去的手戳了戳,小姑娘家家的,那么懂事做什么。沈顾氏则更忍不住了,原本还在笑的人伸手搂住了沈思,“思娘乖,你姐姐不欺负你,她要欺负你,我就替你打她的屁股。”   沈思闻言眼睛亮了亮,当即把自己刚才被捏的一边脸凑到沈顾氏面前指,可怜兮兮地抽了口气,“疼……”   “……”沈如意在沈顾氏动作之前快速地离了床,把汤碗交到了宛桃手里。“告状精!”   沈思腻在沈顾氏身边故意显摆,笑闹着,倒让先前的氛围淡了不少,余下欢声笑语。   等到傍晚,沈如意那边就收了完整消息,那钱禄应了他的名字贪得很,因为上次收了钱替赵姨娘做事在吴姨娘不知觉的情况下弄掉过孩子,这次便也想神不知鬼不觉再赚一笔,孰料几次都没能和赵姨娘碰上面,这才犹豫着不知该怎么办,结果反而暴露,沈伯仲一番私刑让他什么都招了。   沈如意心中约莫有猜想,果然是和赵姨娘有关,而那日子正巧是赵姨娘为沈阑的事焦头烂额没顾上,就毒害子嗣这一条恐怕是饶不了性命了,当真是应了恶有恶报。   舒舒心心用过晚膳,沈如意对着外头渐暗的天色于院儿里坐着乘凉,手边一卷惯是钟爱的子阙诗集,想起乞巧节那日际遇,覆着鬼王面具的男子……   她忽而想到了一个传说,关于鬼王和鬼后的传说。那一整个七月都是鬼月,而七月十五更是鬼门关大开的日子,鬼王是地狱主宰,与鬼后恩爱异常,可鬼王部下叛变勾结伽罗王欲借万千极恶之鬼毁天灭地,鬼王因鬼后受制被创重伤,鬼后不忍,费尽修为与伽罗王同归于尽,魂飞魄散。   鬼王痛失王后,不甘心在忘川河搜罗鬼后的魂魄碎片,结魂凝魄,却不得在鬼界生存无奈送去人世。自那之后,鬼王便守着鬼后投胎的凡人一世又一世,直到魂魄在人世历尽千劫修复,二人终得重逢。   人鬼殊途,只有每年的七月十五鬼王才能出来寻找鬼后凡胎的日子,即使找到了也不能相守,十世,可见多苦。   而她两世,却连那个苦的机会都没有也甚是萧条啊。沈如意没来由地生了感慨,前世做了短命鬼,这一世自个作死败了名声被打包出嫁,还好她没生了反骨,逃婚什么的,好像也挺刺激的?   一墙之隔外,一袭青衫落拓而立,却叫脸上那胡子拉渣的显了落魄味道,而那一双眼却透出灼灼亮光来,在黑夜里湛亮得渗人。   跟随男子而来的封延卿一袭花俏锦衫顺着他的视线往墙那头往,只看到树叶婆娑。再联想到他这侄子不知抽哪门子疯把自个关在屋子里五六天,直到今儿个又突然发了疯的冲出来,他就好奇跟了过来,没想到却是沈国公府?   愣头青小子大半夜想媳妇?怪,实在是怪得很。   封延卿仔细想了想,深沉道:“如果你不想婚事都受摆布,要在大喜日子之前把沈家小姐……咔嚓。”他用手划拉下脖子,“我觉得还是买凶比较好。”   “……”封晏看了他一眼。   正是这一眼封延卿觉得自己的智商受到了蔑视,随着夜里微风转凉,封延卿在打了个喷嚏后,深沉脸地睨着那墙头,“你……不会是爱上她了罢?你们才见了几面,她……当家里多个摆件就好。”   即使封晏要开窍,也不该找风评那般差的女子!   “四叔,你太吵了。”话虽如此,可那小子脸上绽开的笑却是他从未见过的……肉麻?   “……”封延卿倏然噎住,心中对沈如意要嫁进封家总是不舒服,这都还没过门,就把他侄子给弄傻了!   封晏并不管他怎么想的,单这几日来,他在房里看遍了医书,鬼怪志异,去找寻那一丝丝的可能,也是直到今个翻到借尸还魂那篇,他方才有勇气打开从沈如意矮柜那取的一幅字画,与他珍藏的,并列而看,他方体会了一把生死极致。   初与君相识,犹如故人归。   作者有话要说:  下章就成亲啦啦啦啦啦~\(≧▽≦)/~不知道是不是春天来了,感觉睡不够,怎么都困看我性感的眼皮=_= ☆、第22章 出嫁   翌日,沈如意醒得早,待宛桃侍候过她洗漱,用了朝饭,见红隙清理用完的胭脂盒子,突然来了心血。招来宛桃吩咐几句,不多时后者就将她要的东西备齐全了。   檀木方桌上摆了各司用途的大小器具,还有干花与制香的原料。沈如意知晓沈顾氏喜欢香料,应是说但凡女子没有不爱的,只是如今有孕在身,在这方面必然要谨慎多。沈如意凭着记忆拣了几样并到眼前,一壁心情颇好地哼着小调儿。   红隙听着耳熟,忽而灵光一现,“这是昨个有人在外面吹的曲儿!”随即垮下了脸,“也不知道哪个大半夜不睡,一直吹来吹去都是这曲儿,特别的——靡靡之音!”   宛桃噗嗤捂嘴笑个不停,昨个夜里是红隙在苑儿里当值,她倒没听见,不过就她那形容还是快给笑岔气了,“你这是哪儿学的词儿,是这么用的么!”   沈如意拨弄了下压碎的香粉末,她昨个歇下早倒是印象,不过这旋律像是刻在了脑子里似的。她又轻轻哼了一小段儿,嘴角含笑道,“我倒觉得挺好听的。”一壁仔细在脑海里搜寻了下,与赵廨的《思狂》对上了号,想来是个有人将心意寄托在曲子传情,倒是十分有心。   因为这一打岔,沈如意忽然想起昨儿个做的梦来,其实准确来说是一段往事,她梦见了哥哥林绍之。梦里面的林绍之还是一副学子打扮,显得青涩的很,同是乞巧节拗不过自己偷偷带她溜出去那遭。   在人潮如织的街上,扮作小书童的她因为难得出来玩儿太兴奋不察与哥哥走散,结果目睹了非常有意思的一幕,有个七八岁的小姑娘扯着一名十五六的少年缠着要买这个买那个的,少年一脸无奈,之后掏了衣兜给小姑娘买了个鬼王面具,说起了关于鬼王鬼后的传说。   少年一本正经地说完了故事,小姑娘却攥着鬼王面具哭得稀里哗啦的,抽搭着又要了个鬼后面具,把两个叠在了一块,这回是什么都不想买,只想回家平复心情了。   小林瑶在那看兄妹俩,可是那哥哥逆着光,瞧不清楚面容,只记得在送小姑娘回马车后微微上扬的嘴角。   奸诈。   小林瑶是那样评价他的,甚至有些怀疑这故事是他瞎编出来的,毕竟她之前听着心绪也有所起伏,看见少年朝另个方向离开,便想也不想地追了两步上去,只是还没碰到他的衣角,便蓦地因为一阵心悸眼前陡得陷入黑暗,再临昏过去前隐约觉得嘴唇碰到了一个柔软的地方。   而后之所以称之为梦,是因为后来她竟梦见那少年变作带着鬼王面具的子阙,而自己把人抵在墙上强吻的画面,怪是乱糟糟的。   “小姐,干姜和茱萸子已经磨成粉了,之后呢?”宛桃看见自家主子走神着摩挲唇瓣,脸颊还泛起一抹绯红,竟是难得一见的殊丽风情,但凡哪个娶了都艳福不浅,可一想到姑爷的毛病,她觉得有必要多补点治那方面的食补法子,等跟小姐陪嫁过去,为小姐制造幸福!   沈如意回过神,“放着就行了。”之后便自己动手将手里的熟沉香粗粉混入花泥,再用蜂蜜、干姜和茱萸子细粉相混合捏压成片,置于苏合香液中,取出阴干。只差最后一步焙火干透即成。   她一共做了三盒子,自己留了一盒沉蜜香,余下的便都送去了沈顾氏那。这一磋磨就是一天的功夫,出嫁前这段儿沈如意过得分外充实,陪完老夫人陪沈顾氏,不知不觉就到了正日子。   成亲前夕,沈如意上了吴姨娘的苑子里坐了坐,聊了会儿天,不过后者在送她出门时那一张娇艳面庞却是血色褪尽,惊惧得很。   沈如意站在她身旁,浅浅笑道,“我亦是同情姨娘遭遇,不过赵姨娘如今已经身在西山庵庙,进了那里头再回不来。西山那处萧冷清贫,赵姨娘走前那状况倒还不若死了痛快的,姨娘可觉得解气?”   吴姨娘神情有些恍惚。   “所以呐,这世上就没有不透风的墙,只消做了就逃不脱。姨娘觉得我说得可对?”   “你想怎么……”吴姨娘联系她之前屋里说的霎时惨白了脸,看着沈如意当真是惧极,再如何她也只是想要博个荣华富贵罢了,真正在后宅里头她那点心思实在不够看的,因此此时也怕极了掌握她所有秘密的沈如意。   沈如意瞧着,嘴角莞尔,“也不想怎么样,姨娘是聪明人,应当知晓我想要的是什么,只消你能做到,那些东西就永远不会有见天日的一天。”   吴姨娘眸光闪闪,思忖须臾点头,她是有了把柄在她手上,但凡是要她做什么她都只得照做。遂咬牙道:“我会好好侍奉夫人。”   沈如意甚是满意地笑了笑,贴近她耳畔低声道了一句,方带着宛桃离开。   而吴姨娘怔怔立在当下良久,回味着沈如意最后那话。   “除却这个,最后出于同盟再奉劝一句,你有她那聪明,莫步她的后尘。”   ……   等沈如意回自己苑子的时候就捡到沈顾氏在屋子里等她,让丫鬟婆子送来了寝具,显然今个晚上是打算在这睡了。   “父亲可舍得?”沈如意噙着笑坐到她身旁,招了红隙去准备甜汤替茶水。   沈顾氏嗔她一眼,“都敢打趣起我来了。”说话间,那神色满是漾开的甜蜜,与最初瞧见时的模样变化可大。   “母亲,娇娘日后不能侍奉左右,您莫要再像以前一样,若您过得不好,娇娘只怕得在将军府愁死。”沈如意实在不想泼沈顾氏冷水,可想着沈伯仲那风流性子,只怕这也是一时的镜花水月,解决了赵姨娘还有杜姨娘,杜姨娘之后还有吴姨娘,兴许还会冒出张姨娘李姨娘,所以她挑了同样富有心计却能掌控的吴姨娘,有她在,她且不担心沈顾氏处境。   沈顾氏完全不知娇娘心思,也不知她在背后做了多少,听到这话神情掩过一抹暗淡,摸了摸她脑袋,嘴角复又牵起笑意,“从前是我不晓得,除却你父亲,不知该把自己放在哪。如今常和林夫人打牌喝茶,教思娘绣绣花,闲暇时候还能看看书,不知过得有多充实,你呀,就少操心我了。”   之后母女俩便转移到了床榻上,临到歇下前,敏姑又过来了一趟,将一布包的东西搁到了嫁妆箱子里,神神秘秘走了。   “母亲还给添置了什么?”沈如意再床上探头。   沈顾氏掩着嘴笑了笑,“你日后就晓得好了。”话落,又想起一桩,禁不住拧眉,“娇娘,我着人私底下打听了,那毛病并非是没治,偏方我已经让敏姑交代宛桃了,我要同你说的是靠你自个儿的……”   结果尚在寅时,还没能睡上俩时辰的沈如意就被丫鬟婆子从床上拉拔了起来,梳洗开面儿,忙活不行。她睁着迷糊眼任由摆弄,脑海里尽是沈顾氏说的闺房之术,因为未婚夫那方面的缘故,沈顾氏教的竟是比她前世从林氏那得知的还要狂放许多。   “你得给他下猛药,姿势很重要,你得坐……坐在咳咳他上面。”   “母亲,他是那里不行,不是腿不行……”   “差不多……罢?”   “……”   直到外头喊了吉时到,鞭炮炸裂的声音噼啪作响,沈如意方醒神地由喜婆牵着迈出了闺阁,走到内门,二道门,三道门……   一双鸦青缎面锦靴映入眼帘,沈如意这才莫名有了一丝紧张。   “上轿——”   随着礼官高喝,人潮里的议论声却近乎盖过去,众人围在沈国公府门前对着这对新人指指点点居多。毕竟谁不知道先前沈如意高调追男人,一时对于沈如意到底是情陷封家大公子还是二公子议论纷纷,而里面男人占了大多数,往实在去就是想瞧瞧这容貌倾城的第一美人儿。   “果然是国公爷豪气,这阵仗都赶上公主出嫁了,那封家二子也就今儿个最风光了罢。”要知道,这人存在感弱到几乎都让人忘了封将军有那么个无能儿子。   “哈哈哈娶了那么个美娇娘却不能用,暴殄天物啊!”   “你们懂什么,两家不过是为了利益联姻,就是娶回家当花瓶摆着,那也是人家乐意高兴。”   这些话隐绰绰传进沈如意耳中,盖头底下的精致面庞并无波澜,只是在那些人说起荤话时不虞拧起了眉头,然一息之间,她虚虚搭着喜婆的手陡然变作男子的大掌,带着些微的汗湿,尚不及反应就整个身子被打横抱起,惹来围观众人一阵兴奋呼声。   沈如意连忙扶住了乱晃的喜帕帘子,陷在他怀中不自觉绷紧了身子,好不容易稳住方低着声音道,“慢……慢点……”   “夫人见谅,是我等不及了。”一道低哑暗沉的嗓音回绕耳畔,隐约携着一丝熟悉,但更多是令人面红耳赤的调笑之意。   作者有话要说:  猜猜最后放进嫁妆箱子里的是神马,下章就揭秘哈哈哈哈,沈顾氏神助攻!!!!   明天要出去团建,可能更不上,如果九点么看到窝,我们约后天呀,后天有福利呀~~~~~   ————————————————————————   小剧场:   关于嫁人   沈如意:嫁乞随乞嫁叟随叟。   封二面无表情下的心理活动:媳妇媳妇媳妇媳妇媳妇媳妇媳妇媳妇媳妇媳妇媳妇┗|`O′|┛ 嗷~~   面对婚后画风突变的男神和夫君,沈如意:…… ☆、第23章 洞房   沈国公府嫁女儿,嫁得又是掌上明珠的千金嫡女,那阵仗在京城世家圈儿里头可不小了,连嫁妆箱子都比旁人多了两口,晃晃悠悠抬进了镇国将军府,风光无限。   沈如意从下花轿就被人一直牵着,直到仪式结束,都未曾被放开。她试着稍微抽下手就被那人的手指轻轻摩挲了骨节,那轻柔带了安抚意味的动作,像安抚耍脾气的小孩儿似的莫名让她脸腾地热了起来。   随着礼官高唱送入洞房,觥筹交错声渐起,伴着恭贺声不绝,可往正主儿这边来的却少,也不知是体贴还是别个,总之一路到门口那都未见有闹洞房的,倒是有些冷清了。   沈如意念头方动,牵着她的那个似乎就被绊住,“大喜的日子怎么能不多喝两杯,走走走,先跟我去敬酒去。”来人声音清亮热络,却是不容拒绝。   “我去去就来。”沉稳的嗓音在耳畔响起像是与她请说,低沉暗哑,分外慑人心魂。   沈如意自是巴不得有缓口气的功夫,感觉到身边换成宛桃,才稍自在了些,低声含糊地道了一句就匆匆迈进门槛去。   门外和封晏并立着的封延卿不喜地扬了扬眉,只觉得那背影里有落荒而逃的意味甚是明显,怎的还嫌弃他侄子不成。然一回头就见他那侄子呆愣杵着,好端端一青年才俊,愣是笑得跟傻子似的。“……”   而封晏却是兀自回味沈如意离开前那细若蚊声的一句夫君请便,夫君……二字在脑海中轰鸣不绝。但看封延卿脸上误会神色,遂开口解释,“娇娘有些害羞。”   封延卿收回视线,不以为然地嗤了一声,心中感叹平日里一向持重精明的人遇上情字犯起傻来却叫人受不住抖鸡皮疙瘩,“得得得,我也不说什么,宁王来了,快随我去敬杯酒。”拉着人头也不回往前厅去。   这厢入了洞房里的沈如意用帕子搓了搓有些潮湿的手底心,由人牵引着坐在了软榻上。一十二幅大红金绣如意团鲛纱幔无声地委垂于地,鸳鸯铜鎏金香炉焚着百和香,丝丝缕缕的白烟袅袅升起,散在空中香气缥缈绵软,似能驱散身体疲惫,令人感觉十分舒适。   而后那些丫鬟婆子就退到了外头侍候着,沈如意独自坐在喜床上,没一会儿就觉出屁股底下有些硌着,不消翻看也知道是撒帐人在她进入洞房前布下的吉祥兆头,可这么坐着委实不大舒服,她一向不喜欢委屈自个儿,趁着四周无人便自个掀了喜帕走到桌边倒茶水吃。   也是这会儿她才有机会好好打量房里,金胎掐丝珐琅鸳鸯烛台上燃着一对龙凤喜烛,紫檀金漆床榻雕刻着寓意多子多孙的石榴与莲藕,床幔分于两侧用玉钩子松垮垮勾着,榻上平铺着寓意明显的‘百子被’……   她轻啜了口润了润有些发干的嗓子,好歹忍下了前世带来的习惯,之前还没觉得有什么,可到了这光景下反倒全都爆发出来似的,心如擂鼓。   待目光触及屋子一侧摆着的几口大箱子,她复又起身走了过去。箱子里的是沈顾氏送的陪嫁物,以及她让人装呈带来的书册,只是一时有些分不出。沈如意想拿先前读了一半的一卷看却不知放在哪只箱子里,便一只只打开了瞧,箱子里金银玉饰、绫罗绸缎、书画古董、布饰被褥应有尽有,华光熠熠,她尚没找到就听着后面兀的传来吱呀的开门声。   想到自己此时的不合礼数,沈如意连忙将盖子一阖三两步往喜床上一坐,盖上喜帕,端的不动如风。   从外面开门进来的封晏觉得眼前影子一晃,好似带过一阵风,他沾了不少酒,可眼底甚是清亮,视线禁不住落在床沿那坐着女子起伏的胸脯上。   “……”   沈如意端坐在榻上,螓首微垂,鸦翅般纤长的睫毛轻轻颤动,心也怦怦直跳,没想过封晏会这么快回来。而随着门吱呀复又阖上的声音,房里再没了动静,除了龙凤喜烛偶尔爆出哔啵的灯花,更衬得诡异安静。   而那道视线又是那么明显,隔着嫣红喜帕,沈如意愈发紧张,手心里涔出黏腻的细汗,低头专注地盯着裙下露出的一双嵌着东珠的凤头鞋。   之后便感觉到男人拿着喜秤缓缓掀起她的盖头来,红绸落地,露出女子姣好容颜,平日里即使不染脂粉也甚是美艳的面庞盛装之下竟是美得惊心动魄,让人再移不开眼。就好像跋山涉水,行径万里的僧侣终于求见佛缘的心情,一眼便能让心情平静至极。   “如意……”封晏舌尖抵着下齿,唤的这声蕴了百转千回的心绪。阿瑶……   沈如意雪玉般的脸映着大红床帐,微微带着红光,她之前是没见过封晏的,总以为会像封将军那样是个莽汉,又或是平凡普通到叫人忽视的那一类,却不想竟是这般……世间之人多好美色之徒,沈如意也不可免俗,一时有些怔愣。   她正胡思乱想就察觉旁边一陷,他竟是坐在了她身旁,忍着抬屁股挪向一边的冲动,可身子还是不由紧绷起来,红着脸道:“……夫君,时候不早,早些歇息罢。”话说着无意识揪住了嫁衣拧起了褶皱。   听出那话里意思的封晏勾了勾嘴角,端了从旁拿来的合卺酒,“我都不晓得夫人这般性急,不该先喝了这酒么。”   沈如意脸一热,抬手就要去接,却被他躲过饮了干净后将她带入怀中按住后脑勺抵上凉薄唇瓣。   温热的大手托着她的后脑,舌头长驱直入时将那略带辛辣的合卺酒一并送了过去。   “唔。”那辛辣的液体流入喉咙,沈如意一阵挣扎伸手想要将他推开。可封晏却收紧了箍在她腰身上的手勾起她的舌根反复吮吸,在她的檀口中放肆的横扫肆虐。   屋外黑影憧憧,树叶婆娑。直到细微的脚步声远去,封晏方才放开了险些喘不过气的沈如意,一双湛亮眸子贪婪凝视。   沈如意被吻得七晕八素,好不容易回过神,就对上封晏意味分明的烁烁目光,不由闹了个大红脸。“你……你喝多了。”   封晏却是晓得自个只喝了四五杯的量,还不至于醉,可……轻轻笑了。“酒不醉人人自醉。”说着便一歪靠在了她身上,恰好抵在她的肩窝,阖着眼轻轻嗅了嗅,“好香……”   “我……我让人去给你弄醒酒汤。”沈如意哪和人这般亲近过,随着那淡淡酒香涌过来,她只觉得屋子里有些过于闷热了。   封晏在她起身之际拉住了她的手,“不用,这等要紧的日子,我不舍醉的。”想了想又道,“约莫就四五杯,夫人可是嫌弃我身上味道重?”   沈如意被牵着手,垂首就看到男子慵懒后靠的样子,如同受了蛊惑般摇摇头,确实他身上的酒味不重,相反与他身上隐隐的苏合香混成独特的气息,反倒好闻得很。   “吃了这酒便是礼成了,从今往后,百年好合。”男子与她是同样艳红的嫁衣,衬得眉目俊美无双,而那笑,更是将那俊美衬得不似凡人。   沈如意一时看愣了神,待回过神时方觉出一丝不妥,这该是由喜婆做的,怎是他亲自来,而这喜房打从一开始似乎就是特别冷清。   封晏看着她迷愣,几乎能重合她前世的模样,忍下心中翻江倒海的情绪怕给人吓着,拉着人复又坐到自己身旁。稳着手拿掉了压得她整晚喘不过气的沉重凤冠,放下盘起的长发,大手体贴地轻揉她的后颈。   “嗯……”她发出慵懒舒服的伸吟,水眸微弯,柔睇着身穿一袭贵气红袍的封晏。回过神之际已然享受于他这等侍候,心思却转了起来。   原先只约莫晓得是不受宠,可被懈怠到这程度却有些意外了,而那人却还那般温柔笑着,体贴于自己,一时说不上心里头什么感受,归为护短不爽快。   由着封晏揉捏的沈如意不自觉换了个令自个舒服的姿势,微微眯起眼小小打了个呵欠,一双杏眸熏了水雾,“明儿个就让那些怠慢的晓得厉害。”   封晏看着握住自己的那只细白手儿,舌尖回味她这句当是晓得里面相护的意思,不由眸色更沉几许。他早已习惯的事,却让她一句,心中涌了酸胀之意,低低应了声嗯,尾音不觉有些上扬。   沈如意是叫他揉捏出困意,“还是早些歇息罢,明个还得早起敬茶。”说着便起身走到屏风后将喜服褪下换上舒快的细绸亵衣。   隔着屏风,封晏凝着女子曼妙身段的投影,宽衣解带,举手投足自是风情。仿佛钩子勾住心底里的野兽,升腾肆虐,而诡异的是从未有过反应的那处竟隐隐有苏醒的征兆。   封晏一怔,望着底下支撑起的帐篷,眸色渐渐讳莫如深,随后离了床榻,一步一步往屏风那走去。   “夫人可要帮忙?”   那暗沉声音恰好在一尺之外响起,沈如意猛地一抽系扣,不小心系了个死结。“……不、不用。”   看着那严丝缝合的衣袍,封晏的眉宇随之拢起,“这会不会太热?”   暗恼自己手抖的沈如意绷着小脸一本正经,“心静自然凉。”她想的简单,也甚是体贴,听说封晏不喜女子触碰,大不了收拾下睡软椅也成,反正那喜床硌得慌。   这等情况还能说心静,岂不是小瞧于他。封晏看着唯一露出的优美颈项眸色泛深,泛着莹润光泽,越是如此便越是挠人心扉。   沈如意还没走到软椅那就不防被人陡地抱起,一声低呼,双手不禁下意识抱住那人脖颈,对上男子闪动**狼光的眼眸,无意识地舔了舔唇,身子方扭动挣扎一下就感受底下抵着的那物。   ——好像有哪里不对?!   封晏半掩长眸,嘴角上扬,大手忍不住抚上她细腻如丝的美背,带茧的指腹来回轻划过,稍解体内奔腾的玉望。   失而复得的宝贝。世间没有这么多的巧合,又或许,她是上苍垂怜他……独独碰到她,不会有那恶心感受,只有满心悸动,一如经年……   大抵是封晏的目光太过灼热,沈如意攀着他的肩膀,看到他漆烟的瞳仁里倒映着自己紧张而娇羞的脸庞,心中慌乱而又茫然,身子一轻,整个人已被他抛到了床榻上。细绸的亵衣被大掌撕扯,却正好卡在系住死结的地方,令沈如意倏地松了口气。   然已经露出大片的玉白肌肤,衬着大红喜被动人心魄。   高大身躯当即覆下,纠缠唇舌。从一开始的过分用力到渐渐收放自如,似乎磕绊中寻到了技巧法子,甚至能举一反三地往她脖颈上去,那湿濡悸动叫沈如意陡的瑟缩了下身子,一瞬恢复了清明,如何察觉不出他的意图。   下意识一推,却正好抵在那灼热之处。两人俱是一怔。“它它它……”   “夫人……”封晏随着她震惊看向,短短一瞬,长眸掩过精光,故意显露出意外喜悦与激动,低低暗哑的嗓音含着青欲,又携了一丝软音,让沈如意心头忍不住发软,便被他抓握住覆在那处,“揉一揉可好?”   沈如意脸烧得不行,窘迫万分,偏生那模样又让她说不出拒绝的话来,仿佛好不容易生出点希望的人怎能泼了冷水,只得娇羞伸出手包覆住那物什,耳畔不自觉回想起沈顾氏洗脑般的教诲,竟是无师自通得滑动两下,惹得男子低低哼应了声,更是烧灼。   “……”沈如意一张小脸红得快滴出血了,既想甩开底下那滚烫之物,可又在封晏那双近乎墨色的瞳孔中败下阵来,硬着头皮淘弄起来。   封晏低哑地闷哼一声,那声音短促而又性感至极,撩人地在她耳边挑豆着,似一把刷子似的轻轻痒痒地摩擦,他添弄着她的耳朵,低哼着说,“快一点。”   沈如意娇羞阖着眼,微微加快了一点速度。   封晏垂首凝着她,此刻身心获得巨大满足叫他搂着她身子的手越收越紧,似乎是要将她揉进血肉中一般用力。   他低头吮住沈如意的唇,辗转厮磨,然后叩开她的牙关,在她口中肆虐汲取。毫无章法,却又如他人那般温柔漫长。   沈如意觉得之前喝下的酒有些上脑了,而男子摩挲的地方交织成密密青欲笼住了她,带着重重喘息的吻迅速落在她的耳边颈上,宽大修长的手横行霸道地在她身上游走。沈如意只觉耳边嗡嗡的,脑中一片空白,仿佛溺水般无法喘息,手早已停了动作,而原先握着的那物正契合身下。   不知何时被褪去所有的身子贴合冰凉的被子缎面,身上压着却是一具滚烫的身躯,两重感官下,愈发清晰地感受那只有些粗粝的大掌游走身躯所带起的酥麻,一波一波,蜿蜒而下,带起极致陌生的欢逾,是她从未体验过的。   “娇娘,娇娘……”他的唇紧贴着沈如意的脖颈,一向下,蜿蜒着留下暧昧的红痕……   红烛跳耀,美人横陈,怎不叫人气血上涌。封晏再忍不住往那处冲动压下,正欲冲锋陷阵,奈何却受阻碍,折腾良久都不得法。这一番功夫费下来,竟是连那处都有些软了下来。   “……”封晏逆着光,看不清他脸上的神色,抵着床榻的大掌青筋毕露,未尝不暗恼。   沈如意迷迷糊糊睁开了眼瞥见,犹带着绯红的面儿浮现了然,看着封晏黑沉下来的面色,张了张嘴却又不知怎么安慰,青潮渐渐褪去,半垮着衣衫一副果然如此的神情。   封晏不由脸更黑,随即将人拢在了被窝里,一言不发地离开床,往摆了嫁妆箱子那待了好一会儿方才回去。   “夫君,不行就莫要勉强了。”沈如意甚是体贴,将心中那一丝羞耻的惋惜之情压了下去,见他上床自然腾出一半地方自个往里面滚去,只是滚到一半就让人捞了回去,囚在了男子胸膛与床榻之间,动弹不得。   四目相对,能清楚看见男子眼底最深沉的情绪,触动某个模糊记忆,然他随后的动作便叫她再想不起其他,大手在被子底下肆意,发起又一轮的攻势。   沈如意因为鼻端嗅到的那一缕熟悉香气,一直绷紧的身子在那抚摸下渐渐青动,却又是十分羞耻的抓住了底下细软褥子,将那伸吟抵在了齿间,一双灵动杏眸愈发水润潋滟……   “你且试试我行不行。”封晏眸中折射暗芒,咬着她的耳朵尖儿道。   沈如意蓦地一顿,转瞬忆起不由羞窘万分,竟忘了世间男儿对这个的在意。看他如此卖力,自不好拂了去,甚是通情达理的沈如意在情动时也不由将两条白花花的细长腿儿缠了上去。环住那结实腰身,自是配合着舒服姿势来,连处子之痛的紧张都没有在意了。   反正夫君他……   “……”封晏低喘着,每一寸皮肤和肌肉都在崩紧,鬓角稍有薄汗,嗓音也压得沉,“我可否认为这是夫人的挑衅?”   “如此我就不客气了。”   沈如意眨了眨眼,尚不明白他在客气什么,只觉得那双眸子如深潭暗潮迷乱,而自己却是一声低低黯哑的伸吟,宛若打破魔咒,叫那人断然松手身子紧紧贴合,一直契合厮磨那处骤然往下一压沉了下去……   “唔——”   略带凉薄气息的吻封住了唇将她的痛呼一并吞噬,不再克制地按着她的腰重撞起来,即使脑子里失控,动作却依然隐忍温柔,仿佛怕弄伤了她似的。   沈如意在最初的疼痛过去之后,身子泛起一阵阵欢愉酥麻,抬眸掩不住情迷地凝着他隐忍**的面庞,那性感叫她不自觉吞咽了下,如受蛊惑一般沉溺其中。   这一夜,如星火燎原,**蚀骨。   作者有话要说:  咳咳咳,上车的乘客请注意系好安全带(*/ω╲*)以及错别字是为了避免被口口求不在意~如果还是锁了……会发微博,莫方,抱紧我!! ☆、第24章 欢喜   第二天天尚且蒙蒙亮,宛桃和红隙记着小姐嘱托便在外头轻轻叩了门,却听到里面甚是清醒的回应,随即端着盥洗用具进门,却发现两位主子已经起来用朝食了。   黄花梨富贵花开并蒂莲圆桌上摆得满当,五色小圆松糕、赤豆猪油松糕、银丝卷、如意芝麻凉卷、莲蓉酥、荸荠饼……还有一碗的山药排骨粥,撒了一把小葱在最上头,与白山药相映成趣,温香四溢。   而沈如意正随意披着一头长发,慵懒地倚在桌边一口一口舀着粥吃。耳根子微微泛红,体力消耗过大被饿醒什么的,实在糗得很。   “小姐已经洗漱过了?”红隙望了望房里并没人侍候的,可木架子那多了装了水的盆儿。   “唔。”沈如意应声,抬眸瞄了瞄封晏。打早上被肚子的咕噜声唤醒,她穿衣洗漱都是这人来的,起初她还有些不好意思,可奈何昨个夜里被压榨得厉害,还真使不出点反抗的力气来,只得由着他去。   封晏将饼子分成小块儿,喂到她嘴边。沈如意用小白牙叼住,想到昨个一开始的头一次还中规中矩,而后某人食髓知味……不提也罢。   “对了,你是怎么知道嫁妆箱子里有……那东西的?”沈如意后知后觉地想起这事儿,今早瞥见没阖上的盖子才发现《**经》露在了外面方恍然。   “昨个回房的时候正好听这俩丫头说起……”封晏往红隙那扫去一眼,是她缠着另一丫头问沈顾氏最后放进去的东西,他才隐约猜到。   “回头要好好感谢岳母大人。”封晏替她拭了拭嘴角的碎渣子,声音清润含笑。   沈如意看着红隙磨了磨后牙槽,可惜那是个完全不开窍的,一点都没接收到主子的怨念。   红隙看着变成别人家饲养的宝贝小姐,反而有一种被抢了活儿的感受,偏又说不出来哪儿的不对劲,只觉得二人郎才女貌晃眼得很。   “奴婢侍候不力,请姑爷小姐责罚。”宛桃没她那么心大,劳主子亲自动手那就是她们失职,自然请罚。   封晏只看着沈如意,后者就着他的手咬了两口牛肉饼,随即很快皱起眉头,他便拿回来看,瞧着里面的小白粒儿就明白了,剔除了蒜粒再递过去就见后者喜笑颜开地又吃起来,嘴角不由染上笑意。   “我这屋里一向不喜人侍候,不过你们侍候娇娘惯了,以后也照国公府里的时候一样,无需在意旁的。”封晏说这话的时候并没有看向二人,仿若寻常交代似的,可话里面的含义却叫沈如意莫名一暖。   “你自己吃,无需顾我……”沈如意用了半饱,心情自然随之变好,看封晏面前未动有些不好意思道,遂礼尚往来地捏了一块松糕递向他。   只不过封晏没有用手去接,直接就着她的手卷走了点心,“唔,确实好吃。”   “……”沈如意倏地缩回手,指尖还残留那一抹温热,一双杏眸睁得大大。那酥麻的感觉传递于心,激起些许异样。   封晏被娇妻瞪了眼,心头都是酥酥麻麻的,若非顾忌她身子自然免不了要在床上好好温存一番的。只是思及昨个美妙清冷眉眼不觉就蕴了舒快浅笑,举手投足更加温柔了。“乖,多吃点补补力气。”   沈如意只觉得轰一声脸上一片烧红,“……”   红隙不知发生了什么,就看到自家小姐脸红的跟傍晚云霞般好看,不,是短短一个晚上多了一种说不出的好看,可好端端一直这么红的,她担心道:“小姐是不是受了风寒,可有哪儿难受的?”   宛桃在旁拄了她个没眼力见儿的,“还不去替小姐挽发。”   沈如意坐到铜镜前由着红隙替她梳头,一头顺滑乌丝垂在肩后,映在铜镜里的还有封晏直勾勾的目光。抿着唇角,嗔了一句,“吃你的。”   “秀色……可餐。”封晏噙笑,半点不掩饰自己的兴味盎然。   沈如意索性别开眼不看,看红隙灵巧地挽了个妇人发髻,身上一并换了一件藕色半臂并玄色暗绣长裙,戴一对点翠蝴蝶对簪,脸上也仅仅施了一点轻薄脂粉,如此装扮更贴合于林瑶的随意性子,混合着殊丽的恬淡风情。   封晏用完了朝食朝她走过来,俯身凑在她那妆匣子那挑挑拣拣,最后拣了一对明月珰亲自替人戴上,一并入了铜镜中,一道望向镜子里倒映出的一双人,低低道:“柳阴烟漠漠,低鬓蝉钗落。”   沈如意听出那声音里蕴着丝丝缕缕的调笑,自是想起昨儿个来,倒真是应了这首艳词的最后一句,须作一生拼,尽君日日欢。当即羞恼地暗暗拧了他胳膊一把,磨着后牙槽道,“你——浪荡!”   “不,我只对你一个如此。”封晏瞅着沈如意这番娇羞模样,不由侧首在她额际轻轻落了一吻,附在她耳畔情话,“夫人那样子,我着实欢喜得很。”   “你还说!”沈如意余光瞥见宛桃和红隙笑,愈发羞赧,再次伸手……   封晏任由她掐,可随后却没感觉到疼,便瞧见她撩了自个衣袖,对着上面被掐过的痕迹拧眉,“……疼么?”   “不疼。”封晏当即道,对沈如意这模样是爱到了骨子里去。   沈如意摸着他臂腕上一段盘亘的陈年旧疤痕,“我是问这个。”昨儿个她就发现了,连着胸口那处饶是凶险。   封晏敛眸将袖子卷下,“吓着你了么。”见她摇头,眸中划过暗色,抚着她手背,“幼时留下的……不记得了。”   沈如意蹙了蹙眉头,探得一丝他不想言说的晦涩情绪,便识趣地没再问。也正是这会儿功夫,就听见门外突兀响起咳嗽声,沈如意目光触及两人还交叠在一块的手,连忙将自己的手抽了回来,看向门口多出了一行婆子丫鬟。   为首的是个不苟言笑的长脸婆子,身后还随了两名稍年轻的婆子和两名丫鬟,一并道:“见过二少爷,二少奶奶。”   见过了礼,长脸婆子径自走向床边,掀开大红锦被,发现铺在床上的元帕仍旧是雪白一片,不禁与随行的婆子对视一眼,再看向沈如意和封晏的眼神就变得意味不明了。随即默默收好元帕放入另一名婆子捧着的匣子,命丫鬟收拾。   封晏与那长脸婆子对视弯了弯嘴角,同沈如意介绍道,“这是祖母身边的掌事嬷嬷,唤荀妈妈就是。”   “荀妈妈。”沈如意乖巧唤了声,却瞧见那婆子眼神中不经意所流露出对自己的不满,只那极快的一眼就叫沈如意敛了三分笑意,作是一派端庄傲然。   封晏又指了跟着荀妈妈的两名丫鬟,“这是月渎,高一点的是兰香,平日替我收拾打理,有什么只管吩咐她们便是。”他苑儿里也就这么两个,还有两名长随,人不多,都是用惯了的。   “月渎、兰香见过二少奶奶。”被点到的两名丫鬟再一次向沈如意行礼,俱是如花似玉,衬着那一身碧罗裙俏灵灵的,尤其叫月渎的那个,抬首时眼儿红红,可真是我见犹怜的风情。   “月渎这是怎么了?”封晏亦是瞧见了月渎的不妥,问道。   “兰香斗……”高个儿丫鬟正负气要说话就叫月渎拽住了,后者睁着水润大眼,嗫喏道,“谢二少爷关心,奴婢是叫脏东西迷眼睛了。”   说着便自发地去了柜子那取了一件乌金暗花云锦长袍,道:“二少爷一向不喜这等俗艳紫色,是奴婢侍候不周,二少爷还是换了这身罢。”   替封晏挑了俗艳衣裳的沈如意哑了哑,目光从封晏转去了那娇俏小丫鬟身上,暗暗又掐了一把封晏的手底心,不喜欢怎的不说。   封晏拢了拢手心,将作乱的手握住,挑眉道:“不用,夫人挑的甚合我意。”大有昭告天下显摆的意思。   月渎捧着衣服垂首,带了些鼻音连忙道:“奴婢该死。”   沈如意倒教她弄得有些不好意思,“起来罢,你是侍候夫君起居的丫鬟,自然比我了解些,稍后让宛桃同你问问,也省的像今个这样。”   宛桃自然是听候命令,只是在瞥见月渎低垂眉眼时流露的那一丝阴郁皱了皱眉头。“月渎姐姐麻烦了。”   荀妈妈在几人之间扫了个来回,独独在沈如意身上停留稍久,敛了敛神情,“二少爷和二少奶奶要是拾缀好了就随老奴一道去罢。”   沈如意随之扫了一眼跟在她身后那名婆子手里的匣子,里面那块是封晏后来铺的,至于先前那块的去向……沈如意凝向某人淡然侧颜,愈发觉得不动声色才是真禽兽。   而在二人走后,屋子里两边的丫鬟各司其职,莫名带了点隔阂,应当是那位叫兰香的丫鬟颇有敌对之意。   等到月渎和兰香收拾过屋子去做别的,红隙方呼出一口气,傻乎乎地凑了宛桃跟前,“那俩位小姐姐看样子不大好相处啊,是怕我们争宠么?”想到方才衣服的事又不由乐呵呵笑起来,新姑爷对小姐可好呢!   宛桃觑了她一眼,沉吟片刻方道,“总之少说话多做事没错儿,这儿不比国公府,咱们是小姐带来的人,莫要给小姐惹麻烦。”光是这短短不到两天的功夫,就够她觉出不对劲来了。   “宛桃姐姐你越来越啰嗦了,我省得的。”   宛桃向月渎、兰香离开的方向眺去,呐呐问道:“红隙,你有没有觉得那个叫月渎的有些面熟?”   “嗯?”红隙随之一道望过去,什么也没望见,回头一脸迷茫地看着宛桃。   “算了,问你也没用。”宛桃摆了摆手,兀自去替小姐归置东西。   “……”   作者有话要说:  叮——您的好友宠妻狂魔封小二已上线。   PS:元帕被封小二藏百宝箱辣!!明天不更新不要等,周日入V会有三更掉落~   ——————————————————————————————————————————   小剧场:   沈如意:我觉得……昨晚的套路有点熟悉。   仗着某人没有中药记忆现学现用的封小二娇羞地红了红脸,默默侧过头,决定恶补小黄书——不能输给夫人! ☆、第25章 娇惯   镇国将军府是封老太爷替成祖打江山受的封赏,加之后面出了三位大将军, 所受赏赐颇多, 整个将军府几番扩建就有了如今的规模。封晏一直牵着沈如意的手, 一壁走, 一壁告诉她府里构造。   府内拢共分为中、东、西三个部分, 由中间的一条轴线贯穿,中间是一片极大的湖池,名叫玉清池, 一条弯弯曲曲的回形桥横跨在玉清池上, 将几个部分连接在一起, 甚是恢弘。   沈如意瞧着, 心底暗忖难怪圣上一直忌惮封家势力。这般宅院, 与皇宫比起来都不显得逊色,由此可见镇国将军实力一斑。   然封家几任家主都是骁勇善战战功赫赫之辈, 但似乎都逃不过英年早逝的命运,或战死沙场, 或殒于意外, 这也让外界多了几分揣测,暗道是封家煞气重, 男子命都不长。而到了封晏这辈, 人丁更是不旺, 四房并起来的兄弟姐妹只五六个。   当中最数出息的当是封墨台,方成亲不过几日,便替了封父去守玉门关, 前途不可限量……   “你说府里主子少,那这些屋舍岂不都空置着?”沈如意边欣赏四周的风景,边问封晏。   “嗯。” 封晏点头。   “除父亲外,还有三房,里头就四叔还未成家。二叔性子木讷,喜好做木工,专门有个院子摆放他做出来的东西,一般是不让人出入的,连二婶婶都不行。怕二婶婶性子毛躁弄坏东西,毕竟二叔最是宝贝那些。”   “三叔……跟祖父战死沙场,那蘅芜苑就三婶婶,三婶婶也甚爱书,你可常去坐坐。那儿是父亲的鸿锦阁,边上是惊鸿苑,另外还有个容姨娘住青霜阁。兄弟姐妹除了大哥已经成亲是独立的院子,其他都在后院依次相邻而住。”   “那你的院子怎么也是独立的?” 沈如意思及昨个听到的细节,世安居并非是后来置办的婚房,而一直是封延卿与他二人占了个偌大院子。   封晏沉默了一瞬,道:“我小时候得过疯病,见谁咬谁,父亲恐我伤了其他人便独居那处。”   沈如意闻言诧异瞧向,后者薄唇抿了一条直线,目视前方,仿若往事不值一提般。明明是冷峻得一塌糊涂,沈如意却偏生瞧出一丝心疼来,回握住他的手,扬起笑道,“这么说来我俩还是挺有缘的,我小时候也爱咬人,不顺心就咬。我娘说咬残了算她的。”   “……”走在前面的荀妈妈向来不苟言笑的□□面孔有了一丝裂痕,随即掩了掩眸子,又觉得新过门的二少奶奶与想象中有些不同。   反倒是封晏听出了她的安慰意图,微微牵起嘴角,心中想的这般彪悍的作风哪会是沈顾氏,只怕是传闻中的悍妻林氏……如此不由愈发抓紧了她的手,在经历了确认她就是林瑶这一匪夷所思的事情后,他反而患得患失起来,唯有牢牢牵握住才能确保她不会突然消散了去。   沈如意想抽回手却发现他握得更紧,红着耳根故意移向了别处。此刻正值盛夏,玉清池中的荷花开得正是娇艳美丽,沈如意跟着封晏走在曲桥上,仿佛是踩在层层荷叶之上,幽香浮动,也撩得人心意动。   而路上行经的丫鬟仆从见着二人纷纷行礼,也有不少偷摸打量自个的,沈如意不在意这个,倒是觉出那些人对封晏虽有礼数,却是少了两分恭敬,视线都不由落在二人交握的手上,见到的那刹俱是闪过意外。   走到前厅那,这种感觉就更明显了。荀妈妈引着一对新人跨过门槛走进去,沈如意便看到正厅中此刻已经坐了不少人,而原先还喧闹的厅堂陷入一刻寂静方是恢复。   “封晏跟新媳妇来了,这么早的,还以为有的等呢。”说话的是坐在左侧的一个圆脸盘的妇人,一身应景的海棠红绣裙,可惜都掩盖不住那一脸的精明样,尽是上下打量她了。   坐在主位上的中年男子轻轻哼了一声,因为常年从军自带着一股坚毅威严,不消说便是封将军了。而在他左下方坐着一名华贵妇人,银红底撒白玉兰花的妆花窄袖褙子,眉目间如同一潭静水一般,看着就让人觉着有些冰凉。   “二哥哥。”华贵妇人边上的少女娇俏唤了一声,目光在扫过他身边跟着的女子时则有些不善。   “父亲,母亲。”封晏向那二人行礼。   沈如意自是跟着,只不过躬身时偷偷看了眼封晏,早就发觉这人在进入厅堂时便有所不同。温情不复,眉眼低垂,仿佛整个人都沉寂了下来,安静到让人近乎忽视。   “早就听说沈国公府的千金是京城里一等一的美人儿啊,果然名不虚传,瞧瞧,这天仙儿似的,阿晏真是好福气呐。”圆脸妇人朝着那名华贵妇人道,“大嫂连着喝上三杯媳妇茶,可叫人羡慕的。”   一杯眼下正要喝的,一杯宋筠溪的,还有一杯则是前些时候由太后懿旨亲赐作为封墨台平妻的大理寺卿卢正的女儿,与宋筠溪同一天入的门。卢氏此时坐在封刘氏右手边正也打量着沈如意,从上到下,最后毫不掩饰地发出一声嗤嘲,大有不过如此的意思在。   “好了,人来了就敬茶呗,喝完我还有事要出去呢。”封延卿懒懒打了个呵欠,扯回了正事上。不同于其他两个哥哥的走过场,封延卿好歹是准备了利是封表心意的,虽然侄媳妇不是自个满意的,可这个面儿他得给阿晏撑起来。   “成日不着家,也不知你忙些什么,不就是约你那些狐朋狗友喝酒打牌,一大把年纪了还不收收心,你看阿晏都娶上媳妇,你呢!”封肃看着老幺那不着调的样子就气不打一处来,当即沉下脸喝道。   封延卿依旧嘻嘻笑着,掏了掏耳朵浑不在意他说的。   眼见封肃又要训人,封二爷拉着他有些尴尬杵着,只道两人都少说一句,幸得婆子正好端上茶水来解了围。   沈如意借着接茶的动作将在座一众的各异神情收入眼底,除却对她露了善意宽慰笑容的宋筠溪,和那面相柔和的三夫人,好像没人欢迎自己到来,唔,这处境似乎比封晏看上去还要惨一些。   “父亲喝茶。”封晏端起茶盏敬向封肃。   “父亲喝茶。”沈如意同样也端起一杯双手奉上,余光里将二人作比,比起酷似封肃的封墨台,封晏其实只占了两三分相似,脸部线条偏于柔和多,听说是随其生母。   那位出生江南书香世家的苏氏幺女,才貌双绝,是叫封肃强娶的第二任夫人。当初迎回京城,还引了不小轰动,但凡见过的都道是牛嚼牡丹,可惜了苏氏,而后者果然也是红颜薄命,于十多年前早早病逝。   连着两任都命薄,那座上甚有威严的封将军才背上了克妻的名声。独独这第三任的夫人是军中副将出身,自其少年时就伴随左右,许是同样重煞气反而化解,一直平安无事。   “如今你也成家,该是立业了。城北军营那有个空缺,你去磨练磨练也好。”封肃接了二人的茶都喝了一口,回了利是封在方木盘上。   “我不从军。”封晏声音清冷回绝。   “怎么你也要跟他一样浑浑噩噩过日子!”封肃当即一拍桌子,茶盏里的茶水溅出,惊了一众。   被点到的封延卿笑哼哼了一记,“我觉得阿晏这样就挺好的,怎的,如今想起管教起儿子来了,我都以为你忘了有这个儿子呢。”   封肃的脸气得歪了歪,瞥见沈如意方是稳住怒意,“你莫给我添乱。”又虎着脸看向自个这儿子,涌现几分复杂。   “孩儿觉得四叔说得对。”封晏依旧是无悲无喜的姿态,可旁边的沈如意却捕捉到他眼底的一缕自嘲。   “你——”封肃最见不得的就是他这副样子。无欲无求的性子,但凡遇上想坚持的便显露极大的韧性来,旁人如何都奈何不得,与那人又何其相似。一沉眼眸,“我今儿还非得好好管管不成,封迟——”   那名字一出惹得厅里又都静静,封延卿更是从位置上站了起来,敛去嬉笑。   “老爷。”一直没发话的封刘氏突然开腔唤了一声打断,声音如人般沉冷似水,却让怒火中烧的封肃又了冷静下来的趋势,“孩子大了有自个主意是好事,我看阿晏有分寸,你就莫勉强他做不喜欢的事,反而适得其反。”   封肃对上其目光,气哼了一声重新坐了回去,再不置一词。   而封刘氏依旧神情淡淡,示意封晏继续,回了套红珊瑚的首饰件儿,“既已是夫妻,往后二人互相扶持,好好过日子才是。”   “孩儿省得。”   “儿媳省得。”沈如意低垂视线,眼见一场硝烟就这样平息于无,对那眉眼冷淡的封夫人起了几分好感。   之后依次敬茶,长辈们都送了利是封或金银首饰作礼,不过因为封肃那外释的威压,喝过了茶,瞧过热闹的自然没人肯留下受这份罪。   封晏扶着沈如意告退,从始至终都甚是恭敬却携了疏离,却不料这动作入了一人眼中化作刺痛,她的二哥哥可是连她都不让碰的,如今却对那倒贴的妖女区别相待,怎叫她不嫉妒。   不止是封文茵,余下看到这一幕的都是惊讶,二少爷那毛病……   ***   “二少爷那毛病当真好了?我可记得二夫人看二少爷失去母亲可怜抱会儿,结果二少爷一直吐个不停,当夜还发起了高烧,害二夫人被老夫人责罚,打那之后再没有人敢碰二少爷的。”   “那二少奶奶怎么……二夫人进门那都过去多久的事儿了,说不准二少爷早好了。”一道躲了廊檐后偷懒的丫鬟悄声嘀咕。   “喏,那安宁就是抱着你那想法去了二少爷的房,结果你也看到了,被打个半死还被送去庄子做苦力,安宁长得不差罢,偏就一门心思挂了二少爷身上落得那下场。”   这话惹来唏嘘,“难怪二少爷房里就俩个丫鬟和几个上了年纪的婆子,嗳,可我怎么记着一直是月渎侍候二少爷的?”   “大抵在二少奶奶之前,就月渎能近了身罢。话说之前还有说夫人要把月渎抬了做二少爷——”   这话在突然瞧见拐角处不知何时站着的殊丽女子时戛然而止,“二少奶奶!”两丫鬟叠声紧张唤道。   “谁给你们的胆子敢在背后闲话主子!”宛桃严声喝道。   沈如意扫过瑟瑟发抖的二人,转过心思道:“今儿是我撞上了,算念着初次暂不追究,若有下次……”   “奴婢不敢了,谢二少奶奶开恩!”二人连连磕头道谢。   沈如意摆了摆手,二人方起身快速走开了去。望着二人背影,反而陷入她们方才的对话里。原本历过昨晚她都要觉得这传闻不实了,可现下……总让人觉得玄乎得很。   不过正主儿让封延卿劫了去,而老夫人那还没起,她就一个人先回了苑子,差了宛桃跟月渎去送回礼。   大夫人刘氏那是绿釉狻猊香炉配了自个制的宁神香,二夫人张氏是两匹时下最新的妆花织锦缎,三夫人那的则是一套龙泉窑缠枝莲纹茶具,还有两个嫂嫂是两套玉饰头面,兄弟姐妹的则没那么贵重却也是精心选过的。   过了一炷香的时辰,宛桃捧着一只磕了一角的匣子,神情郁闷地回来。   “这是怎么了?”沈如意问得极为平静,不耽误自个喝茶。实则看到匣子就知是如何了,礼物都是她亲自备选的,送给哪个也都有交代,如今被退回来,沈如意浅浅抿了口茶,心思隐隐。   “三小姐说这是小姐收买人心的东西,让丫鬟拿了过去看,却又装作失手摔了,说是……说是晕蝴蝶。”宛桃如实禀道,心下不免替小姐气愤,那位三小姐小小年纪着实娇蛮得很,实际情况远比她说的要更让人难堪几分。   封晏正好迈了进来,不由皱起眉头,看沈如意接了那匣子,里面赫然是一支断成两截的白玉蝴蝶簪。   “我……去趟文茵那。”   月渎在旁道:“二少爷这会儿去只怕火上浇油,照三小姐那脾气说不准会加深对二少奶奶的误会。三小姐会如此……许是尚未适应二少爷娶妻,毕竟,三小姐以前一直跟二少爷最亲近。”她说着一壁偷偷瞟向沈如意,传闻沈家千金向来是骄纵跋扈惯的,这方过门就叫同样性子的三小姐这般下面子……   沈如意顺手将匣子递还给宛桃,唤住封晏,“加不加深误会倒无所谓,只不过她不受我好意这事儿勉强不来,你去了也无济于事。只是簪子怪可惜的,宛桃,你让人找宝雀楼的师傅看看能不能修好。”   她倒不是故意装大度,不过是想到法华寺那日,以己度人,若有朝一日疼爱自己的大哥娶了嫂子,自己恐怕也要郁闷一阵的。故对封文茵的敌意并未放在心上。   封晏凝着她若有所思的侧颜,眸光里蕴了几许情深,随即别有深意地瞥了一眼月渎,最终道:“不是所有人都得惯着她那性子。”   月渎咬了咬唇,察觉出他话语里的警告意思。确实,是三小姐一直以来黏着二少爷,二少爷不过是在自己可容许的范围内由着她,而并非是疼宠,这点是她故意说得有所出入。   沈如意不清楚主仆间的暗涌,听到这话点头有感而发,“确实,太娇惯也不大好。”   只是话落,几道视线就集中在了她身上,沈如意对上封晏促狭的目光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顶着沈如意的壳子说这话着实没什么说服力,“咳……不知道老祖宗醒了没有?”   封晏噙着笑,顺应地领着尴尬的小人儿往锦绣苑去。不过方走出院子沈如意机灵地把手抽了回去,对上其目光含笑道:“虽说将军府大得很,你方才同我说了大概,我记得住,不会走迷的。”   “……”封晏虚握了握手心,只抓了一团空气,看着女子眸中狡黠灵动不由心生几分无奈,却也知急不在一时,只是总是忍不住。   两人走到半道,又有仆从上前来请,道是老爷召二少爷前去书房。   “你且在祖母那等等。”封晏敛眸交代。   沈如意颔首,想了想又道,“封将军上位久了,说话容不得底下反驳,你……且好好说。”   封晏眯了眯眼,眸光微微涌动,“夫人放心,我心中有数。”   沈如意看着他那飞扬神情,总觉得这人自己面前似乎是两个样。偏偏这个样子最让她手足无措。   “姑爷跟传闻里的一点不像……对小姐也甚是体贴。”宛桃凝着封晏的背影喃喃说道。“今儿上午小姐在屋子里洗头,我瞧见姑爷呵斥了想要开窗的兰香,想来是怕姑娘吹了风受凉。”   沈如意闻言一愣,倒是没注意到那茬,旋即又想到那人床笫间的不留情,气哼了道,“他要真体贴就该少……”不过这话只道了一半便再说不出口,脸上绯红,补救地回了一句,“他如何敢怠慢我!”   这话委实蛮横,可沈如意一颦一态都透着娇嗔,宛桃瞧着也只发自内心地为她家小姐开心。   看宛桃那故作不戳穿的晶亮眼眸,沈如意有些羞恼地走在了前面,品味着那话,心底升起一丝异样,那情绪委实陌生叫她不知所措,自然而然归并到成亲的缘故上去。   封晏待她的,也是因为如此罢……   锦绣苑里两株槐树亭亭如盖,撒下一片荫翳凉爽。沈如意方踏进苑子就听见屋里传出张氏那颇是好分辨的尖细声音,“还真没想到,阿晏会和那沈家小姐对了眼儿,难怪当初提出结亲他没反对,原来是早就中意人家了。”   “二少爷他不是……”另一道妇人的声音疑惑响起,像是怀疑她所说的。   “你说阿晏那毛病,嗐,今个我可是亲眼瞧见他领着人进门,半点事儿没有。想来是这么多年过去自个好了呗,有什么可奇怪的。这话又说回来,阿晏原来多开朗的孩子变成如今这沉默寡言的性子,都叫当初那事闹……”   “当初……什么事儿?”一道声音追着问,却被暗含警告的咳嗽声打断。   沈如意正要迈进去的档口就听见张氏转开的话头,“老祖宗,说不准呐,还能让你早早抱上曾孙子。”   “……”沈如意停住。   “笋子好,中午就吃腌笋子!”堂上正中罗汉榻上坐着位的老妇人点头应和,却完全不在点儿上。头发已然花白,勒着黝色底绣花抹额,正中心一颗翠绿生泽的猫儿眼,眯着眼笑得和善。   “我说的是孙子,白白胖胖的曾孙子!”张氏晓得老人家耳背便凑在她耳边哭笑不得地又重复了遍。   不过封老夫人还是念叨着笋子,还着了侍候的婆子吩咐弄午食,张氏在旁没得辙子,“老祖宗是越老越糊涂了。”话才刚落就挨了一记拐棍。   “说哪个糊涂呢,欺负我老婆子耳朵不好敢当面编排了。”封老夫人就拿着拐棍尖儿戳了戳她腰窝子,笑骂道。   “哎哟老祖宗,我错了,再也不敢了。”张氏连忙作势讨饶,倒愈发显了亲厚。   沈如意进了屋给老祖宗行礼,除了敬茶时见过的二夫人张氏,和一名眼生的小妇人外,封夫人也在,倒教她对上了先前那一声咳嗽,端的是沉静如水。相比之下,坐在她下首方的宋筠溪要显得温柔和善许多,视线与她相对时绽了笑颜。   “还真是不能说人,一说就来。”张氏率性做派地打量了她身后,“咦,阿晏呢?”   “父亲找夫君估摸有点事,说是待会就过来。”沈如意叫她拉住了手,颇有些受不住这份热情劲儿。   “这不能又吵起来罢。”张氏暗咕哝了声,不过却没放开沈如意,单是从那葱白手上就作了文章,道是要好好瞧一瞧这京城第一的大美人儿,“这肤白玉润的,当真是一双福气好手。也就这,戴这翡翠镯子才好看呢。”   沈如意看她来回几次摸了她那镯子,敛下眸子,将镯子从手上褪下来,“二婶婶莫要打趣我了,明明这镯子您戴着也衬。”说着就在张氏半推半就的情况下将镯子套在了她的手腕上试。   站在封夫人旁的小妇人也就是容姨娘捏帕子轻咳了一声,见张氏颇是爱不释手地摆弄着那镯子,眼底划过一抹嗤嘲,即便得了机缘嫁进将军府,小户女就是小户女,改不了骨子里的寒酸性子。打进来前就听她在嘀咕沈如意的嫁妆丰厚,还拿同样新过门的卢氏和宋氏作比较,也不知是真的心大,还是故意看宋筠溪性子柔弱刺激人去的。   “这镯子既然是婶婶戴着好看,就送婶婶了。”沈如意甚是大方道。   “这怎使得。”张氏笑咧着嘴,虚虚婉拒了下。   沈如意无谓笑笑,自然是不打算再拿回来,像张氏这种性子的倒是好吃透,予些好处将来兴许用得上。“婶婶又何须同我见外。”   张氏闻言自是乐呵呵收下,暗忖这沈国公府的大小姐果然阔绰,就不由往宋筠溪那瞧了一眼。想到之前关于沈如意的传闻,自是晓得她自个败了名声才不得嫁的,而宋筠溪则是顶了林瑶的名攀上高枝,而两人之间那出落水风波更是私下里都传遍了。   而如今看二人这般平和,那沈如意还真是磕失忆了啊……   封老夫人打人进来就不住打量,看她举止落落大方,眉宇坦荡,面相就对了她的眼缘,笑着招了前来:“小二子的媳妇可真水灵,快过来我好好瞧瞧。”   沈如意不扭捏地顺着老夫人,平日里与沈老夫人相处的一套同样用得上,不过封老夫人有些耳背,她便对着她说,且放慢速度,偏生又做得自然。心细的自然有所察觉,隐约几道目光掠过,划过深意。   “老夫人,下月中旬是您寿辰,墨台回信说会在那之前赶回来。”宋筠溪嘴角漾着笑插了一句嘴,脸上晕开几许新婚小妇人的娇羞来。   张氏张了张嘴,脱口道,“墨台要回来?!”却把目光放在了沈如意身上。“可如意才刚过门——”   话至一半,当即意识到自己失言的张氏轻轻拍了下嘴,在封夫人猛地扫过来的凌厉目光中闭上了嘴。屋中氛围陡得陷入古怪。   宋筠溪饶是抱歉地看向沈如意,似乎没想到自己这一句会引起这等风波。   “……”   沈如意在心底叹了一口气,心想总归是免不了碰这茬,不过此时倒不失为一个好时机,再抬眸时变作不解神色,“二婶婶说我刚过门怎么了?”   “呃……没什么,没什么。”张氏被点到,早已经在后悔自己嘴快,讪讪干笑了两声。   容姨娘瞄着她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轻笑,说道。“老祖宗过寿,墨台是封家长子自然要回来贺寿,难不成还得为某些个人避着不成?”   沈如意定定与她的目光对上,见后者借着整理鬓角发丝避过了去,挑眉问道,“这位是?”   “一个姨娘,哪来你插嘴的份儿。”封夫人拧眉不虞喝斥。   张氏也由着这个寻了个台阶下,暗瞪了容姨娘一眼,“就是。”   封老夫人仍然抓着沈如意的手,越相看越满意,也就没顾上听那一耳朵,只不住道,“有什么好比的,我看都好得很,都是当长辈的,说话还没个分寸。”随即与侍候的婆子道了一句,转而同样召了宋筠溪到跟前。   “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往后呐好好相处。”她一手握了一个,掩不住笑道。等婆子拿了妆奁过来从里面寻出三件儿一样的白玉石榴玉佩,看向二人,挨个给她俩戴上,“最要紧的还是要多多为封家开枝散叶。小卢氏的这件儿就由你代着,免得说我偏心眼儿。”   二人都双手接过,面上俱是染了绯红羞意,宋筠溪还不忘替小卢氏小声解释,“姐姐今个起时身子不大爽利才没能来给老夫人请安。”   不过那声音轻封老夫人自是没听着,反而是瞥见了沈如意掩着小小打了个呵欠,道,“我这儿也不穷讲究规矩,过不过来请安都无妨,有那个心就行了。”   “三天两头这不舒服那不痛快的,跟谁欠了她似的,估摸也就筠溪你受得住。”张氏见晃过了那茬又活络了话道,不过分明是瞧死了宋筠溪那软弱性子。二人明明是平妻,才短短几日功夫就教另个盖了一头去,想必未来的日子也不会好过到哪里去。   然再回头想想这宋筠溪到底不是林家真正的嫡小姐,没那个底气,自然也就拿不出林夫人那魄力来。   “其实姐姐她没那个……”宋筠溪咬了咬唇似是不赞同,但看张氏那态度又下意识地缩了回去,似乎怕自己嘴笨给卢氏越抹越黑。   封老夫人扭头看见宋筠溪那副小模样,顺着瞧向张氏,“又叨咕什么呢,你这满嘴炮的就不能消停会儿。”   “我……”张氏叫封老夫人别有意味地扫了眼,眼睛睁得溜圆一下委屈上了,“老夫人可冤枉,我哪儿说什么不妥的了。”   “老夫人误会二夫人了。”宋筠溪也连忙道。   容姨娘在一旁勾起嘴角,因为被封夫人喝斥这会儿也不敢说,光是瞧着热闹了。   不过张氏好歹也是在将军府待了小有二十年,同老夫人相处摸着道儿,没多久纠结就转了话峰,故意哭诉,“看来还是老话说得好,老夫人您这是有了新人忘旧人,还说什么不偏心眼儿,我看啊分明是歪得很!”   “小的乖巧可人疼,我还就偏着了。”封老夫人脸上绽开笑,与她逗贫道,“就烦你。”   张氏看老夫人露了笑脸,目光滴溜溜地转到了封夫人身上,企图拉个同盟,不过在触及那冷冰冰没什么表情的面孔时还是作了罢,这么多年她还是跟这位嫂子还是处不到一块去。   “得,我这不受宠的还是想想怎么给老夫人寿辰惊喜来讨点好罢。”张氏凑过去问,“您上回说想听戏,这回请那金大班过来办一场如何。”   “要穆青唱。”封老夫人听到唱戏亮了亮眼,点头笑应道。   “行咧,都依您的。”张氏笑呵呵应下,对于讨好老夫人显然是颇有心得的。虽说府里当家的是封夫人,她是个二把手,可真正能拿得住主意的还得算面前这老妇人。   封家几个儿子俱是孝顺,尤其以封肃最甚,这次老夫人的六十大寿必然是风光轰烈,她早就盘算着如何能胜过其他房,好好出把风头了。   就这才把封墨台要回来给老夫人贺寿打岔过去,她一壁喜滋滋地想着,一壁剥了橘子递给老夫人,趁机会不着痕迹地挤了下宋筠溪,因不喜其做派,故意无意地挡在她跟前同老夫人说话,令后者咬唇不知所措。   沈如意坐在一旁瞥向宋筠溪,发觉这人还是跟印象里一样唯唯诺诺,让人欺负了也是往肚里吞,好像她忍一忍就没了事端天下太平,殊不知只会教旁人觉得可欺得寸进尺。   而关于宋筠溪的这性子,沈如意倒是在前世出嫁前同她谈过,在林府是不担心会受欺侮,有母亲在没那不开眼的。只怕是日后她出嫁在婆家会因为这性子吃亏,不过如今看来那番谈话也没起什么作用……   “小二子拉你手了,他没怎么的?”封老夫人调转了话头突然问她道。   沈如意尚未反应过来照实先点了头,就看老夫人眼角的笑意更明显,“好好好,小二子的毛病也是老婆子一块心病,如今终于能正常,也算了了。”   相较于宋筠溪还是显露了一丝对沈如意的不同,让各人看在眼里生了不同心思。殊不知老夫人是因挂怀荀妈妈收回来的那块干净元帕,想着若封晏一直不能好要耽误人一辈子方对沈如意生了些许愧疚。   不过在听到封晏对沈如意并未出现那反应,相反还呵护得很之时又升起一丝希冀。不论如何,小二子因为她有所改变是好事,要是最后不能成,有个女子能与他扶持相伴也是极好。当然她更倾向于心中另一想法,小二子能解了心结好起来,届时再多纳几个妾室添些人气,让封家能热闹起来。   “老夫人,就如意这仙女儿似的模样,若我是男儿身怕也是要心动的。”张氏方得了沈如意的好,也不吝啬夸奖。   “婶婶又拿我寻开心。”   沈如意话音方落,门外赫然响起一道尖细到微微拔高的女声,携着浓浓不满。   “哼,二婶婶莫不是忘了某人先前可是倒贴大哥倒贴得厉害,什么仙女儿,我看就是个不要脸的狐媚子,死皮赖脸嫁进来,不知使什么媚术迷惑了二哥哥!”封文茵气鼓鼓地走进来。   “文茵!”一直沉静如水的封夫人拧起眉头,疾唤了声。   封文茵被母亲严厉喝得小小顿了下步子,委屈地瘪了瘪嘴,看向坐在老祖宗身边的狐媚子,见连平日里疼宠自个的老祖宗也对她喜欢得很,愈发不忿,梗着脖子道,“我又没说错!”   她在苑儿里故意摔了狐媚子的东西,想好了对策就等着,不管是她来还是二哥哥,都有的措辞责令。结果她是一个都没等到却听到沈如意跑来老祖宗这的消息,当下就坐不住寻了过来。   “娇娘不记得以前的事,也都已经过去了,妹妹就莫要揪着不放了。”宋筠溪见状当即出来打圆场道。   沈如意挑眉,看向已经站到她面前的封文茵,仿佛她做了什么天大的恶事般怒瞪着,倒是不依不饶了,“文茵妹妹是不是对我有什么误会?”   “你做都做了,就别装这无辜劲儿,这外头怎么说你的你当真是一点不知道?”封文茵嗤声。   沈如意敛了敛眸,“妹妹应当晓得讹以传讹,众口铄金的道理。若当真那般,封家怎会同意这桩。”   “哼,还不是你们沈家用了什么见不得人的手段……”   封夫人当即拽住了她,向来沉静的面庞浮现愠怒:“你休要再胡言!”   “应当没有人能逼迫英勇神武的封将军作任何不愿意的决定,你这么质疑你的父亲,实在不该得很。”沈如意勾了勾唇角,正对向她神色一凛,“父亲说在几年前乞巧节庙会我遇着一人……一见钟情,但那人不是封墨台而是封晏,却因为之前我认错闹了许多乌龙。”   “砌词狡辩。”封文茵想也没想地打断,这些不过是串通好的说词她哪会信。   作者有话要说:  一道墨青身影不知何时走到了门口,停驻了脚步,隔着门帘定定望着那恬淡浅笑的女子。   “不过我连这些都记不得了,只记得的是……再看到他,大概体会到父亲口中所说的一见钟情,即使失去记忆,也依然炙烈如初,那大抵是不会骗人的。”   —————————————————————————————————————————————   大家记得看作者有话说,正文会留一点儿下来放这里,顺道还能替大家省点数嘻嘻嘻。   听到娇娘告白的封小二内心正在放烟花,咻——砰!【老司机表示要解锁新场景嘿嘿嘿,高能蓄力中】入V辣求大家一如既往的支持么么哒,还是老规矩发一波红包感激!!   ————————————————————————————————————————————   专栏:一粒米 ←戳进去点下作者收藏包养下勤快的作者呗~   【←接档新文求预收戳】   作为钟家最受宠的女儿,钟澜有爹爹靠,有哥哥罩,人生堪比如意书,却戛然而止在碧玉年华,痴心错付,落得个满门覆灭,惨然身死的下场。   重活一世,她决定管好自己的心,再把那些害了自个的坑得死死的,摆温柔纯良的面孔博个好名声,为自个铺一条锦绣路,却不料又沾了一段情缘。   谢珵:阿澜,下月初八是个好日子,我们……   钟澜:我……我还未及笄。   谢珵:我只是想约你出去游湖。   钟澜:……   钟澜:……我走过最长的路是丞相的套路! ☆、第26章 苏氏   “……你少恶心人了!”封文茵当即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饶是不置信地看着厚脸皮程度超出她预想的沈如意, 后者含笑与她相对, 眸中有异样光彩闪过, 待她察觉到不对劲往后看去时, 倏地对上一双深不见底的墨黑眸子。“……”   “二哥哥……”   封晏却像是完全没听到似的, 径直与她擦身走了过去,目光凝落处唯有沈如意,眸中晕开星星点点的笑意。即便是问几人安好, 视线也始终不离她, 将封文茵忽略个彻底。   沈如意是一本正经地编胡话, 且自己说得深情而认真, 结果猛地瞧见正主一噎, 登时面颊忍不住泛红,突兀打起嗝来, 避着那灼热目光端起桌上的茶水灌了两口平复,可嗝却是停不下来。   封晏看着她那越忙乱越镇定的模样, 嘴角弧度不由深了几许, 轻轻抚了抚她的后背,“可是受凉了?”   沈如意愈发绷紧了身子, 抿着唇角摇头, 暗恼自己打嗝出丑却停不下来, 更添羞红。“我呃……没事。”伸了伸手大抵是要推拒开,却不料被他握住了。   “要不是乌龙,我与她也不会错过这些年。”封晏玩着她修长细润的手指, 作的是纨绔,然扫向封文茵时眉宇间的神色变淡,语意双重。“毕竟,我情陷于她,远在更早之前。”   如此说来倒像是两个叫意外耽搁了的小情儿终成眷属的故事,在屋子里的众人瞧着封晏对沈如意那态度,若原来就有情,那就解释得通了。   封老夫人探究地看着封晏,后者眉宇坦荡,一派误会消融的模样,想到这孙儿虽然平日里沉默寡言,对谁都冷淡得很,独独对这沈家娇娘的不同……许真是歪打正着凑成了一对好姻缘?   独独没有记忆的沈如意叫他这突如其来的告白惊在当下,一双杏眸眨了眨,一时僵在原处思绪万千。   封晏稍稍俯身,凑在她耳边低声提醒,“不打嗝了。”   沈如意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没想到这人竟用这个来治自个打嗝,不过受惊这么一下子确实停了下来,心里也松了口气。抬眸偷偷瞟向面容清俊的男子,心思却是歪到了别处去,这人愿意配合自己胡话,莫不真的对原主……思及此她突兀顿住,一时也说不上是什么感受。   而这一幕落在众人眼里,尤其封文茵眼中,那可是大大的刺激了,心里着急得很,巴不得把这狐媚子赶出将军府去,“二哥哥你莫要受她的蒙蔽帮她说话了,她明明是在利用……”   “够了,莫让我再听见你诋毁她。她是我夫人,你嫂子,再有不敬,休怪我不客气。”封晏直声呵斥。   封文茵何时受过他如此严厉训斥,登时咬住了唇,眼眶里泛了泪水,伤心问道:“二哥哥还要为了这种女的打我不成?!”   原本拽着她的封夫人见她如此不受教彻底沉了面容:“这就是我教你的规矩,看看你现在像个什么样子!你听信传闻好心不论,也得有分寸,剃头挑子一头热,该有你难受的时候!”   封文茵咬着的下唇倏然失了血色,转向封晏的目光犹是不甘,她是封肃的掌上明珠,虽封夫人严厉,可在府里那也是极受宠的,独独总在封晏那受挫。可她还是觉得二哥哥太孤单了想陪着他,却不料今日会因为一个女人被如此相待,如何不心痛,也如何教她不怨!   “妹妹,既是澄清了误会,这过去的事儿就不提了——”宋筠溪柔柔出声。   “哪个说过去了,要是过去我大哥能尚成亲没几日就去玉门关,你顾忌林沈两家的交情自欺欺人,卢氏可怨着这狐媚子呢。”封文茵打小就喜欢跟着大哥和二哥,自然对在兄弟之间搅和浑水的沈如意厌恶至极,尤其这人还厚着脸皮嫁了她最喜爱的二哥!   “文茵,你话过了,一口一个狐媚子,她是你二嫂……”张氏不由皱眉开口。   封文茵目光扫见一抹熟悉绿色,落在了张氏的腕子上,认出镯子原先的主子是沈如意,更显嗤嘲:“我说二婶婶为何这般捂着良心帮说话,原来是受了人家好处啊。”   “你这丫头怎说话的……”张氏叫她的伶牙俐齿气闷得很。   封文茵早为封晏那态度心底难受得不行,越看他旁边的沈如意越发生恨,认定是她搬弄是非,耍弄心机所致,非要撕破了她那张脸不可,如此难得罔顾了封夫人的劝阻,口不择言地怨怼道:“亏得你连失忆都装得出来!谁知道你是不是等大哥回来打着什么别的主意!”   而终于听清楚封文茵闹腾什么的封老夫人当即脸色一变,喝斥道,“你个小丫头胡说什么!”   “青碧,送三小姐回自个苑子反省去。”封夫人一双眸子落了阴翳,直接命人要将封文茵送回去。   “我没错为什么要反省,二哥哥受她蒙蔽,难道你们也被她迷惑了么!”越是如此,封文茵越是气恼不行,被青碧抓着还愣觉得自个有道理。   “规矩不好,是该好好教。”封晏沉着眉眼,完美好看的薄唇抿成一条线,显得淡漠疏离。   “二哥哥……”封文茵怔怔看着,就被青碧等两名丫鬟挟持住。   “小二子说得没错,且让她在自个屋里好好抄写《内训》修养性子,莫娇惯没边了。”封老夫人亦是哼着厉害道。   “老祖宗……”封文茵噙着哭腔,眼泪不停往下掉。   封夫人凝向青碧,“还杵着做什么!”   两名丫鬟连忙‘送’封文茵回苑子去,老远还能听见封文茵哭闹的响动。   “都是那些谣言惹的祸,文茵是一时转不过弯,等日子久了总会晓得的。”张氏看着气氛尴尬出来打了圆场。   封老夫人闻言点点头,摸到手边的妆奁又想不起这东西怎的到手边的,遂打开瞧看,在瞧见里头一物件时又高兴起来,“原来是藏了这儿,我还以为不见了。”老夫人手里拿着的是一块鹅黄色帕子,上面融了贺寿词儿显得精致极。   老夫人摸了摸帕子,颇是爱不释手,“敏君呐,再给老婆子绣一块,也好馋馋那些老姐妹。”   屋子里因为这话落下倏然又陷入片刻诡异寂静,而被唤作敏君的封夫人似乎也有片刻怔愣,嘴唇蠕动最终只道了个好字儿。   “老祖宗还说自个没糊涂,瞧瞧又把大嫂认成苏敏君了,多少年了还改不过来。”张氏摇头。   苏敏君……   沈如意觉得手上的力道有些加重,看向身边的男子,只见其眉眼低垂,眼中仿佛燃着一簇幽暗火焰……   封老夫人看着封夫人怔怔,后像是想起什么,神情转为复杂,隐隐还有一丝落寞,后道是累了摆手让大家伙都散了。   出了苑子,张氏走在前面,看着与封夫人一道的宋筠溪,忽的转过头去问沈如意,“如意可还记得当初是怎么落水的?”   作者有话要说:  几人因为她这话又都停了下来,宋筠溪亦恰好回头。   ——————————————————————————————————   嫂子不是你想惹想惹就能惹~什么鬼!因为明天要上夹子,明天就不更新了┗|`O′|┛ 嗷~~,后天约~ ☆、第27章 立威   白日里张氏问的,沈如意当然是以一并磕忘了回的, 不过经由她提起倒是对那桩事起了几分探究之意, 若非原主失足落水也不至于把自己磕回魂了, 合着正主儿在府里总有机会询问清楚, 且搁置了。   用过晚饭, 封晏说要去书房练字,沈如意舀着一碗冰过的杏仁酪吃,上面撒了点核桃和杏仁碎儿, 叠加口感, 一壁客套提出去帮衬磨墨。   封晏自是阻了, 道是这些活儿有下人做, 看她嘴角沾上奶沫儿, 以指腹轻轻拭去,“今儿累了一天, 早些休息。”   沈如意略带娇地忙是自个拿了绢帕擦嘴角,快速道:“那我一会儿给夫君准备点宵夜。”   “宵夜……要吃甜杏仁儿味的。”封晏眼神暧昧地看向她, 刻意压低了声音道。   沈如意扑扇眨了眨眼, 等意会时满面绯红,腰间随着他暗处的动作留下后遗症般升腾起异样, 当即推开人去。   封晏笑着起身, 转而对屋子里的丫鬟道, “你们伺候好奶奶。”方是笑意不减地离开。   待出了屋子,行过书房,封晏脸上的笑意才渐渐褪去, 化作平日里惯常的冷淡神色,去往封文茵的疏风苑。   这厢,被罚抄写的封文茵正心情恶劣地摔了毛笔,使唤人道,“鹦哥,我手酸,你来给我揉揉。”   唤作鹦哥的丫鬟走上前,一壁替揉着,一壁讨巧道,“要不是奴婢不识字,定替小姐全抄了。”   封文茵伸着胳膊,闻言轻轻嗤笑了声,“你们哪能仿了我的字!”面上流露稍许鄙夷。   “是奴婢妄言了。小姐的字是跟二少爷学的,自然是不一样,新奶奶都不一定没比的了小姐。”鹦哥说话的时候眼珠子转得很亮。   “别提我二哥哥,帮着外人也不帮我。”封文茵一手托着腮帮子,气鼓鼓的将脸别到一旁。   “小姐莫难过,血浓于水,新奶奶怎么能比的了您。等二少爷的新鲜劲儿过去,自然还是跟以前一样。”   丫鬟这话说的对,对的是血浓于水,抹不开的亲情,也说的不对,细细听来像是失宠的怨妇之言,道更像是对自个儿说的。封文茵没注意话语中的酸味,再次因为鹦哥的闪动胸脯起伏,气呼呼的骂道:“狐媚子,坏二哥。”   一并将桌上的《内训》扔了去,正好砸到一双黑漆漆的靴子面前,封文茵顺着黑靴抬头,眼光瞬间放亮:“二哥哥!”   “二少爷。”鹦哥的眼光不比封小姐的黯淡,立刻行礼。   封文茵站起来身子,欢快的跳到封晏跟前,挽住他的胳膊,“二哥哥是不是觉得今天对文茵说话重了,特意带着礼物来哄文茵的?”她的目光落在长安的怀中,他那里有个小匣子,心中暗暗欢喜。   封晏进来就未曾笑过,坐在屋内的主位,封文茵正要随坐在旁边。   “站着。”封晏却发声,声音冷清平淡。   封文茵心一抖,明显感觉出来此刻的二哥哥是以一个兄长,一个男主人的身份在看她。文茵有些发怵,这是高墙大院女子与生俱来的敏感。   文茵尴尬的找话说,“哥哥送我什么礼物?”   “打开。”封晏眯着眸子开口。   封文茵探着目光望匣子里一瞧,断了白玉簪子,顿时欢喜全冲淡没了,“原来哥哥是来兴师问罪的。是那人叫你来的吧?”   “那人是谁?”封晏睨向她。   “就是……那人么。”她想说狐媚子,可被封晏冷漠的眼神一扫,话就哽在喉咙里。   “那人是谁?”   封晏一字一句,声音不大,却说得掷地有声。   “还能有谁?”封文茵不情愿地嘀咕。   “那-人-是-谁?”一声声的气势压迫得文茵不得不去正视此刻的回答。   “是沈如意。”文茵偏过去头极快而不情愿说出一个名字。   封晏嘴角一崩,对这个答案似乎并那不算满意,“沈如意是我的夫人,你的新嫂嫂,你这么唤她合适么?”   “我再问你一遍,你口中那人是谁?”   “是我的新嫂嫂。”封文茵在这气势的压迫下不得不松口。   封晏这才唇角松开几分,“今日你嫂嫂送来的新礼,为何不喜?”   封文茵心中有气,闭嘴不答。   旁的鹦哥见状扭着身子上前,就在之前她还暗暗整了整自个儿发鬓,“二少爷您不知,咱们小姐最讨厌那些虫子什么的,蝴蝶是虫子所化,自然瞧见就惧怕得很。”说话间竟有些搔首弄姿之态。   “我怎么从没听过?”封晏只盯着文茵问。   鹦哥继续娇声回道:“小姐不是故意摔的,是看到一时怕了手抖摔的。”   “既然是摔了,为何不去跟你嫂嫂赔礼道歉。”   “小姐是想去的,只是……”   “让她说。”封晏冷冷瞪了一眼鹦哥。   封文茵不服气的哼声说,“鹦哥都替我解释了,还用我给哥哥说么。”   半响,“啪” 的一道拍桌子的响声,忽然的震动让封文茵和鹦哥齐齐心中一颤,“好个刁奴,我且知文茵性子怎会如此了,皆是你这婢女推波助澜。封府乃将门之后,容不得你这种人,明日就出府吧。”   封文茵一听,“哥哥怎么要发落我的婢女。她对我忠心耿耿,尽心侍候的,哥哥是要迁怒于人么!”   “忠心耿耿,竟教唆你这般待人,还是你的嫂嫂。”上午之事他已经着人打探清楚,这婢女作妖不假,文茵也该管管。   鹦哥还是扒着小姐求情,哭得声泪俱下,磕头认错。文茵不忍,嗫喏道:“哥哥,鹦哥一向尽心侍候我,好歹跟我这许多年,我也心疼她落这般结果。”   “一个婢女你知心疼,且不想想你的嫂嫂初入府中该是何等紧张,送礼示好,你却不知感恩。若再这般娇惯,你性子终究被毁,一会儿二哥就去母亲那里替你请示一个教养嬷嬷。”   “二哥……”封文茵知道教养嬷嬷的厉害,从前就是仗着父亲疼爱才避着。就是知晓若教养嬷嬷入府,她非得褪一层皮不可,心中升腾起深深的恐惧,“大哥求你了,我去给嫂嫂道歉。”   封晏却不再多言,“教养嬷嬷得请,你嫂嫂那也得去道歉。”他站起身子,直盯着文茵,她抖着嘴唇在二哥冰冷的注视下,吐出一字,“是。”   翌日,打扫浆洗的丫鬟婆子鸡不报鸣便起来作活了,将军府像往常一般在日升前便焕然一新。   沈如意与婆婆请过安,伺候过她食用朝饭,闲来没事,想多熟悉下府中情况,带着宛桃等人在路间慢慢的散步。   “府中诸事管理的条条井然,这进进出出,忙忙碌碌的内仆身影,毫不懒散怠慢,可见将军夫人管理中馈是个厉害的,娇娘随在长辈之间行事伺候定要小心翼翼。”跟随着沈如意身后的婆子垂眼说着。   婆子是出嫁前从沈家带来的,在将军府便是沈如意的亲信。   “顾妈妈放心,娇娘明白,嫁入封家我便是人家的儿媳,见了婆婆自当谦恭孝顺。娇娘从前在沈府中性子娇惯蛮横了些,但也是懂大是大非之人,还有娇娘以前年岁小,不懂事,没少言语冲撞顾妈妈,嫁人后才知能在身边帮衬提点的都是贴身之人,以后还指望妈妈多多提点,我定也会将妈妈视为自己的长辈。”   “娇娘折煞老奴,老奴定当尽心力。”顾妈妈依旧垂首恭敬,嘴角却微微弯了稍许弧度。   沈如意一番话自然是真心实意之言,顾妈妈为人刚正公允,虽有刻板,但母亲安排她随嫁过来,想也是知晓女儿性子,能约束几分。   “妈妈的腿脚听说一到阴天下雨便双膝难忍疼痛,随我走了这般长的路,咱们找个地方歇一歇。”   “谢谢小姐的关心。”   几人去凉亭,走过廊子的一处拐角,便听到两个在捡豆子的丫鬟嘀咕闲话。   “今个府中请来了京城最严厉的教养嬷嬷给茵小姐上课,那一把大戒尺可长的下人。苑子里没少传来茵小姐的哭声,都听见了罢?”   “鸡不鸣就起来学规矩,倒跟咱们下人一个待遇?”   其中一个丫鬟拿手指戳了下另一个丫鬟的脑袋,“咱们是下人,人家是小姐,你想受这份苦都奢侈着呢。”   “我还不想受呢,咱们这样多自由啊,哎,大夫人请来这般严厉的嬷嬷教习也是忍心?”要忍心怎么不早请了。   小丫鬟嗤嗤一笑,“可不是夫人请的,是咱们二少爷叫来的。”   “啊?二少爷怎么想起来管三小姐的事情了。”   “你还不知,茵小姐身边不仅来了教养嬷嬷,连大丫鬟今早都换了人,换了翠屏,像她那样老实的可算有了出路,一跃成了一等大丫鬟。”虽说是的羡慕的话,可道有几分酸溜溜的味道。   “你还没说二少爷为什么这么做呢?”   “都是因为一根簪子惹的祸……”那丫鬟正说道兴头,身后就传来一个咳咳的声音,是顾妈妈故意发出来的。   两个丫鬟一见是新奶奶立刻紧闭了嘴巴,给新奶奶行礼,沈如意问道:“你们俩说下去。”   顾妈妈劝:“娇娘莫要询问太多事,不关您的,就当不知晓好。”   沈如意对顾妈妈笑笑,“妈妈,这事或许就是关于我呢?”   苏妈妈见娇娘坚持,退到一边与主子共进退,不用娇娘发话,她替主子先问,“奶奶想知道,细细说一说。”   两个丫鬟犹豫下,还是将知道的说了出来,正是因为昨个儿封晏去了封文茵那,无怪三小姐那般反应,就是她们也没见二少爷发脾气的时候。   作者有话要说:  沈如意知晓原委,怔愣过后不禁失笑摇头,她根本没在意的,不料他却记在心底。   宛桃似乎理解了小姐一笑的心情,“姑爷真是疼咱们小姐,不让小姐受一点委屈呐。”   ————————————————————————————————————————   封小二老司机上线,前方高能预警【窝觉得自己节操掉线了肿么破】 ☆、第28章 撩拨   偌大的书房,一面贴墙的檀木书架上摆着各类书籍, 上至天文地理, 下至各种野史杂记, 包罗万象。其中一人站在架子前落了投影, 又看了看旁边专门辟出来休憩的地方, 打量着啧啧称奇。   “你何时也这般会享受了?”封延卿大咧咧坐了蒲团那,一手拄着矮几眺向书桌后的人,坐着还蛮舒适的。“如此倒可以常来坐——”   封晏敛眸, 从抽屉中取出一封信件, “四叔, 之前那份密函找到了, 落在我这儿了。”   封延卿闻言连忙站起走了过去, 仔细看了看,确实是自己遗失的, 不由庆幸,“幸好是在你这, 不然我都不知怎么跟宁王交代了。”那调盐令方实行, 所受阻力不小,就好像被提前泄密了一般有所应对。故此密函不见, 他着实愁了一阵。   封晏垂眸, 这封信他给了娇娘, 却没想她又偷偷塞在他的衣物中还了回来。如此性情,怎叫人不欢喜。   “既是要查,四叔不妨先从两淮盐运使司运同萧承恩查起, 说不准会有收获。”   “你也觉得那老匹夫有问题?跟了魏老狐狸,学的一套一套的,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忒不是东西。”封延卿与其打过一两回交道,不由喝骂道。   “调盐令一出,势必会引起这些人反弹,不过只是时日问题,圣上能同意宁王推行此令,想必也有惩治贪官污吏的决心,受阻只是一时,以宁王的能力不在话下。”   “那倒也是,宁王也是这意思。”封延卿捧着信呵呵傻乐了一记。   封晏别开眼,不忍看。   “话说宁王之前说的你当真不考虑了,以你的才能不该被埋没。”封延卿说起正事又换了正经神色。不过也就那么一说,毕竟封晏要是想,光是子阙的名声就能风头无二,偏藏着掖着不肯显露。   “不用了,我这般自在得很。”   封延卿听那拒绝,未有意外,“我晓得你意思,封家有墨台一个出息的够,你呢,就流于中庸,不争不抢,过自己的闲散日子。可要知道这样会让你娶了沈家嫡女我头个反对。”他不过是出去一趟,封肃就把事情定了,为这他还堵着一口气。他的侄子,苏敏君的儿子,明明不输其母,为何要受这般慢待!   封晏下意识要说娇娘好,可看着封延卿那气呼呼的样子,转口道,“除了传闻所言,四叔且说说,娇娘自入了门有哪儿不好?”   “她……”封延卿本想说骄纵蛮横,不顾矜持却被封晏前面那句堵了回去,一时卡住。   “她举止得宜,谦逊有礼,礼数周到,有爱同辈。即使文茵那般,都大度不计较,由此可见娇娘并非像传闻所言。”封晏接过话茬,“若真有,那也是过去,人都是会变的。”   封延卿看着他提及沈如意时柔和神情,道是入了魔般,可偏偏沈如意嫁入封家后也确实如他所言,令人挑不出错来。不说旁个对封晏迎娶沈如意是什么心思,一手带大他的封延卿心思其实简单得很,他这侄子前半生没多少快活日子,沈如意能使他所求圆满,他亦是乐见其成的。   “我还是觉着以前的你看顺眼些。”封延卿落了话,起身嫌晃眼的离开。不就是娶了个媳妇么,搞得谁好像娶不上媳妇似的。   正走到门口就遇见了议论的主角之一,沈如意杵在门口似乎在犹豫进不进去。封延卿瞟过她手里端着的参片汤,里头浮着一颗颗枸杞子,神情稍趋于柔和。   “四叔。”沈如意稳着方盘,唤了一声。   封延卿哼应了声,打量过沈如意,还算是满意,“阿晏是一根筋,又善隐忍,他认准了的不会改,你莫负他,否则……”他眯了眯眼,毫不掩饰里面的威吓意味。   沈如意愣了愣,看到封延卿眼底不掩的关怀,微微牵起唇角,“娇娘谨记四叔教诲。”   封延卿须臾点了点头,才大步离去。   沈如意端着参汤入了里头,嘴角还有丝未褪去的笑意。   “四叔方才在门口和你说什么了?”看到沈如意进门就搁下了笔的封晏瞧着问道。   “四叔很疼你。”沈如意笑笑道,将参汤搁在他面前,“歇会儿罢。”   封晏将人遣退了下去,一壁喝着汤,一壁由着她瞧看书房里的布局,“你那些书我让人挪了这儿安置,这边是我让人添置的,若有什么想看的只管同我说就是,我和雅意居的老板有几分交情。”   沈如意的眼睛亮了亮,当即将两人独处一室的尴尬抛却脑后,颇有些感谢封晏这份用心,“这些就够看许久的了。”她说着,指尖拂过架子上的书籍,满心欢喜。旁边的蒲团矮几小榻布置与拂袖苑里无二,倒是让她更觉得自在。   碰到架子最右侧的小巧香炉,发现一旁的琉璃盒子,“这香好精巧。”   “那是雅意居老板送的新婚贺礼。”   “他这人不大靠谱。”随着他话落,沈如意已经拈了一块香料放了进去。   “娇娘……”封晏眸光掩掩,隐过一缕暗光。   “他送你贺礼,你怎能背后这般说人家。”沈如意从史策上转开视线,嗔了他一眼。   封晏摸了摸鼻子,嘴角微微翘了些弧度,收拾过喝干净的汤碗放在了边上。   “还有文茵那,只是小事,我又不在意,何须闹成那样。”沈如意自顾说着话,等抬首时发现被圈入怀抱中,当即故意在他脚背上碾了一脚,“我跟你说正经的呢!”   “我做的也是正经事。”封晏从她背后环着,伸手拿着茶水浇熄了香炉,发出嗤的声响,“这是助兴作用的,恐对你不好。”   沈如意当即明白过来封晏方才那话的意思了,整个人被圈着窘得不行,“亏还是读书人,他怎的如此……”   “斯文败类!”封晏替她道,那必是和夫人站在一线的。   沈如意点头,对封晏的态度甚是满意。然等回过神已经被他拉着坐在梨花木的书桌前,倏地被桌上的子阙集吸引去了注意,转作欢喜神色,“这册不是绝本了?”   “这么喜欢?”指节分明的手指轻轻拂过她垂落的一缕发丝挽到耳后,封晏凝视着她的侧脸,薄如蝉翼的睫毛长而舒展,一开一闭之间惊起阵阵惊鸿,招人遐想。   沈如意摸着,自是点头,感觉到他的手在腰间收紧,一双杏眸眨了眨,“我只喜欢他的诗词。”   “你看诗词时比看到我眼神还亮。”封晏眸中掩着笑意低低指控,手底下更是趁机作乱。   “没……没有的事。”沈如意被搔到了痒痒肉,当即笑得扭起身子。   这般磨蹭自然某处起了不受控制的反应,封晏原本只是故意闹她,却不想碰到沈如意自己会如此没有控制力。沈如意自然也察觉到,倏地僵硬了身子不敢乱动,绯红一直蔓延到后颈,粉润一片。   “斯文败类……物以类聚。”沈如意咬牙暗恼。   封晏下颔抵着她肩头听她道,发出沉吟低笑,“遇着夫人如此的,没有反应才是对夫人最大的不敬。”   沈如意觉得手心发烫,好口舌形同虚设。   “你初入府中,若是被欺负,我却不出声,府中总有些刁奴认为你好欺,慢待与你;二来,若是我连妻子受了委屈都主持不了,愧为人夫;其三文茵确实做错了,听之任之则是害她。”   他细细说与她道,单单是一桩小事,便可体现他细致温柔,叫沈如意心头泛起异样柔软。   “你嫁给我不是来受委屈的,我想呵护你一生。”   封晏灼热的呼吸落在她耳畔,沈如意的身子不由地软靠在他怀里,是为他这话感动,主动地凑了上去吻了吻他剃得干净的下茬,一触即离,带着些许羞涩之意。   殊不知在封晏眸中却掀起了巨浪,一个翻身将她压在了身下,并不满足于此。她被压着,方才主动的人立即变得被动了起来,且全然不受她掌控。   身子底下是黑檀木的书桌,温润细腻的光泽和质感此刻透过薄薄的夏衫传递分明,与身上压着的滚烫身躯形成鲜明对比。   “夫人不该撩拨我的。”封晏反而恶人先告状地开了口,一双深邃眼眸中幽光跃动,“撩了就得负责。”他回报地亲了亲她的额头,眉眼间甚是明朗愉悦。   唇齿间温热的呼吸不知何时变得炙热起来,灼得沈如意的脸庞烧了起来染上一层薄红,小脸上还带着几分不知所措。   “我……”   她敛着目不敢看他灼热的目光,她害怕自己看上一眼便会深陷其中难以自拔,可是对方全然不给她逃避的机会,低头深深地吻住了她抿着的唇,舔咬吮吸着这诱人的香甜。   沈如意腰肢向后倾倒在桌面上让她完全使不出力来,只能攀住他的肩膀,一头青丝被他放下铺散开,她忽然有些想起出嫁前的片段,如今更有几分确认,她中药后也如此蛊惑过封晏,只是当时……   强忍着没要自己。不知为何,这一认知,让完全误会了的沈如意对其好感更甚。   “你再这样看着我,我恐怕真的把持不住。”封晏对上那双盈润眸子,忍耐力早已到了边缘。   “记得帮我梳头。”说罢,便主动凑上红唇覆在了那片凉薄之上。   两人的呼吸都急促了几分,面色薄红喘息也粗重了几分。却不防有人叩了叩门,沈如意陡的一惊,整个身子滑到桌子下,不偏不倚正好被封晏抱着坐在身前,更让那只大手得了机会,趁机游走,却不得羞红面颊执笔作样。   “二少爷,您约了人吃饭,眼下可要准备马车?”长安的声音从外面传了进来。   “他不会进来。”封晏扣着怀里的人儿,爱极了她这故作正经的模样,咬着她羞红的耳朵道,“不过兴许会听得到声音。”   沈如意连忙咬住了唇,在他故意触到她敏感点时忍住了伸吟,杏眸染上薄薄水雾横了他一眼,却不知有多妩媚动人。   封晏靠在她颈窝那嗅着她身上的淡淡馨香,心里一阵温软,深邃黑眸中划过一抹促狭精光,像故意与她作对似的专拣着她的敏感处轻揉慢捏,极尽挑逗之能。   沈如意经过青事的身子根本禁不住他如此渐渐染上绯红,眼神也渐是迷离,一口咬在了他抬起的手腕上,两排小细牙叼着反而助长某人心中不可言说的妄动……   “二少爷?”   “推了。”封晏的声音极是暗哑,从里面传出。   “……”长安顿了顿,自觉地守去了外面。   而书房里,发现这姿势好处的封晏将人往上抱了抱,执住沈如意的柔荑,一笔一划,愣是‘认真’教学了起来。   ……   晌午后,封晏出门赴约,用过午饭的沈如意着人搬了躺椅子在檐下,慵懒看书,远远看见宋筠溪走了过来。   “我可是打扰弟妹休息了?”女子一袭婉约纱裙,最是衬她的气质,也叫人看着舒服。此时漾着笑,多了几分外人不在的轻松俏皮。   “我没有午睡的习惯。”沈如意看着如今成了自己大嫂的义妹,笑着答。“红隙,看茶。”   “弟妹这么看书恐会伤眼睛。”宋筠溪蹙了蹙秀眉劝道,无形之中更是拉近二人距离。“不妨我陪着聊聊天。”   沈如意阖上书卷,睨向她,“也好。”   “弟妹方嫁过门可有什么不适应的,我刚嫁过来的那两日整宿整宿得睡不着,好像是换了床不习惯了。”   “倒是还行,没什么不习惯的。”她这性子说来也好弄得很。除了某人过多的需求……思及此,沈如意微微垂首,掩过羞赧。   “我瞧着二弟对你着实好得很,可真叫人羡慕。”宋筠溪瞧着,都是过来人如何没瞧见她脖颈间的红痕,不由掩唇意会笑道。“之前闹了那么大误会,险些就害你二人错失良缘了。”   作者有话要说:  “……”心知实情的沈如意弯了弯嘴角,低低笑应了一声,忽而想到一事,“坊间传闻失实得很,不过我倒是想知道大嫂当日真的在那条画船上?”   ————————————————————————————————————————————   封小二:夫人好学的好处就是……教学很愉快。 ☆、第29章 回门   立秋后一直降不下的暑气在几场秋雨下渐渐消散,白露生, 寒蝉鸣。夜半下起的雨到天明都没有放晴的意思, 淅淅沥沥倒不闹动, 反而有那么种和风细雨的意思在, 偶有风拂过湘妃竹刨丝编成的竹帘带来舒爽凉快。   马车里的沈如意阖着眼半倚着软垫, 一身浅绯红色云锦夏衫,些许拖长的下摆铺陈开来,遮住她的脚踝, 一派懒散模样。此时方辰时半, 车轱辘转着往沈国公府的方向驶去。   “……逼停画舫?”沈如意有些无言, 倒挺有原主一贯的风格, 想想淮河畔往来那热闹情形, 就可以知晓原主落水造成的轰动了……   不过是镇定惯了,半点不显露内心波动, “那后来呢?”   “宋筠溪替林瑶来传话,大哥约在那, 估摸是想撮合我与她一道, 自然不悦沈……你打扰。”封晏同样靠着马车一壁,手指绕了她一圈青丝, 缠了一道又一道, 一壁说道。   沈如意正想着自己让宋筠溪替她传过什么话, 就听到后面他说封墨台想撮合他与宋筠溪的话,半张着唇,深深拧眉。照她如今所知, 封墨台喜欢宋筠溪那是毋庸置疑了,可怎么想的让自己弟弟和自己喜欢的人在一道?   随即又想到封晏那症状,不禁拧眉深想了去,“封墨……大哥他……”   封晏垂眸,因沈如意提及封墨台的名字敛过复杂,抿唇沉默。   沈如意拧着眉忽的想起了自己让宋筠溪传的话,当时她与封墨台的婚期将至,即便是两家共同期许的一桩喜事,可终归被自己的身子拖累,她就让宋筠溪替她去问封墨台,又或是给他一个反悔的机会,由她来提出悔婚。   即使大度,可对于宋筠溪与封墨台早在一块这桩到底还是心里不舒服……   “你落水前,我听见你与大哥争执,大哥推拒之时不小心致你落水……”   “……”沈如意觉得有些糟心,不晓得是为原主还是为封墨台,便打算揭过这话题,一低头就看到封晏手里两股发丝不知何时编到了一块儿,还是个同心结。   “好看么?”封晏举着问。   沈如意看着将近的国公府大门,认真问,“我们要这么去见我父母么?”   看着封晏一副可以么的期待神情,沈如意默默取下了头发解开,在其暗淡下的眸光中,想了想又道,“回头我编个玉佩戴身上。”   封晏复又扬起嘴角,掠过眼底一丝得逞。   而沈国公府今个更是布置隆重,沈顾氏一早起来操持,就等着沈如意与封晏回门来。沈思陪在她身边,一壁替她周到照看,她虽然年纪小,且性子内向,可通情理得很,再说沈顾氏怀孕在身反应得厉害,她自然不舍得她辛劳,难得豁出性子替着打点。   “怎么还没来?”沈顾氏坐在厅里往门口张望,要不是老爷他们不许,她肯定要候在门口那的。   “许是早上起晚了,姐姐向来不靠谱得很。”沈思皱了皱鼻子,在沈顾氏面前一向不给沈如意留情面。   “新媳妇哪能睡懒觉,若是让婆家觉得不喜……”沈顾氏闻言又不由陷入一番愁色中,自沈如意出嫁,她便时不时担心这担心那的,连着孕吐的反应,短短几日就消瘦了一圈儿。   沈思见状又忙是宽慰,“也不至于,从昭阳门到国公府那段儿路堵,兴许是堵在路上了。”   “思娘说得对,你呀就是忧思重,这样对你身子以及腹中孩儿都不好,你且放宽心……”沈伯仲揽住了她的肩膀带在怀里,同样宽慰道,不过一手抚了她的小腹那,更多关心。   沈顾氏抿着唇,也晓得自己过犹不及,可见不到娇娘她就是不放心,哪个劝也没用。直到听下人来报大小姐和姑爷到,方高兴起身迎上前去。   “母亲,父亲,思娘……”沈如意拉着沈顾氏的手打量,“母亲怎么瘦了那么多,可是反应重?”   “一半是替你愁的。”沈思学着沈顾氏的样儿,“娇娘吃饱没有,穿得暖不暖,夫君疼不疼人,夫家喜不喜欢……”   “没大没小。”沈顾氏正沉浸在见着女儿的欢喜中,就听见沈思扮她的样子笑嗔了一句,不过也没停下打量,从娇娘神情体态一丝不放过,最后落在了新晋的姑爷身上,温柔笑了笑,“快进来坐罢。”   封晏着人送上回门的礼,一件一件甚是周到。譬如几个小的,也费心准备了礼物,要看姑娘嫁过去受不受重视和疼爱,端看今个回门姑爷的表现。而封晏的表现岂止是妥当,但凡是个有眼睛的,都能瞧出他那一颗心都挂在娇娘身上。   待人被沈伯仲唤去下棋聊天,剩下一众女眷,说话就方便许多。杜姨娘瞅了她女儿沈清的礼,是一对白玉嵌珠缠花双扣镯,瞧着就十分贵重,可也比不过沈如意今个这一身行头半点。   那一身粉丁香色提绡鸢尾花纹流仙裙凸显身段,鬓发低垂斜插玉兰嵌南珠珊瑚宝钗,左手上用打磨得圆润的红玉珠串,亦衬得肌肤胜雪,晕显出红晕撩人。   “这下夫人大可安心了,您这宝贝娇娘面色红润,瞧着还比出嫁前还丰润些,可见新姑爷照顾妥当。”杜姨娘挤了挤眼,语带深意道。   沈如意自然不否认明面上的意思,毕竟封晏待她确实是好极,只是要点头承认还是怪让人不好意思的,便娇羞着面儿杵着,带了几分欲语还羞的风情,更让人免不了打趣。   避着还有未出阁的姑娘在,几人说话自然含蓄了些,不过或多或少透了意思出来。沈思机灵,瞅着沈如意的肚子瞧看,“那姐姐也要很快添个小宝宝了么?我要做小姨了?”   这天真的话一出,一时各有反应。沈如意想到那人在某方面的不节制,心想沈思说的说不准很快就能实现。而方从西山回来的沈清犹作平静,并不掺和话题,与沈如意的距离拉得极开,比起以前仿佛受教训许多。殊不知其是在西山庵庙那看了赵姨娘的下场当真是对沈如意发憷得很。   然另一个显然没有那份领悟慧根,将不屑摆在了脸上,噙着抹怪笑阴阳怪气说道,“姐夫怕是心怀愧疚才对姐姐这般好的,可惜这愿望好是好,注定要落空了。”谁不知道封家二少爷那儿有毛病,沈如意嫁了也就是守活寡的命!如此想来,心中对于再见到那人之时的悸动又有了发泄的出口,看罢,再好也是中看不中用的。   沈阑话落,就使得厅里静了静。沈如意神色淡淡凝向她,似乎在疑惑她为何还留在府中。“孙守义还没上门提亲?”   听到那名字的沈阑当即扭曲了神色,对沈如意是恨极。   “原本是妥了的,不过二小姐坚持要孙家归还赵姨娘的本金,且聘礼也不得少于那个数方肯,闹了僵持。”吴姨娘替沈如意解惑道。   “总归已经是一家人,何必算得那么清楚。”沈如意噙了一抹浅笑,睨向沈阑道,“嫁妆沈家随了,聘礼不够的就拿赵姨娘的那份抵。沈阑也老大不小,早些把事儿办了,省得留出怨气来。”   “你……”沈阑想破口大骂,可实在吃了沈如意的亏了,何况眼下没了赵姨娘帮衬,只能怨了心底发了狠得诅咒沈如意。   吴姨娘瞥见沈如意脖颈处的一点猩红,微微眯起眼,在沈如意和沈阑之间转了个来回,遂抓了沈如意的胳膊,撸起了一截袖子,果然见上面的守宫砂不见了。   这下连沈顾氏都惊了。“娇娘这……”   沈如意瞥了自作聪明的吴姨娘一眼,重新撸下了袖子,脸上染了红晕道,“传闻不可尽信。”道了一句便是解释了。   如此还在诅咒沈如意生不出孩子孤苦一世的沈阑傻了,唯一能使心情平复的一点也被推翻,看着沈如意那番娇羞作态,心头被嫉妒与怨恨密密啃噬,不得抒发的郁寡,借着身子不适在午膳开席时离开了厅堂,没在父亲和喜欢的人面前失态。   随着宴席开,少了沈阑的女眷席更显和谐,当中以沈顾氏最高兴,毕竟没有什么能比女儿过得好,将来有依靠更让她安心的了。席间奉上了酒,沈顾氏喝不得,却以茶代酒与沈如意喝了尽兴。   沈如意也是受气氛感染,小酌了两杯,并没有醉,只是微醺的状态令她感觉十分舒适。等到酒意上脑,便由着宛桃扶她回闺房小憩,让红隙留着与封晏交代一声。   不过挨着软榻,沈如意却又睡不着了,似乎是因为惯常陪在身边的人不在,反而不习惯起来,遂起身让宛桃备下醒酒汤。以父亲喝酒的豪性,说不准是要将人灌醉了的。   作者有话要说:  然她未等到宛桃回来,却先瞧见红隙急匆匆地闯进门来,“小姐,奴婢没找见姑爷,不会是喝多走迷了罢?”   ——————————————————————————————————————   把媳妇宠上天,和太阳肩并肩~~ ☆、第30章 自作自受   梳妆镜前,女子将发丝解开, 垂顺而下, 用象牙梳一下一下轻轻顺抚梳着。铜镜里倒映出一张姣好面庞, 却因为心绪浮动而微微扭曲。   沈阑想着即将到来的那人, 心中掩不住波澜。男子俊美无铸的面庞在眼前浮现, 那样冷峻的一个人却在碰到沈如意时能如此温柔,这般强烈反差让她恨不得弄死沈如意取而代之。   她倏地攥紧了象牙梳,力道之大使得梳子齿印在手心上泛白, 沈如意设计陷害自己, 让自己嫁给孙守义那个没用的废物, 凭什么她自己却能以破名声嫁给封晏!而原本身体有疾的瑕疵竟也不存在了, 回想起沈如意那神态, 沈阑妒忌得发狂,好处凭什么都让她给占了。   封晏再不济, 那也是封家的二少爷,何况那人生得那般俊美……沈阑的目光落处是香檀木刻贝纹梳妆台上, 执起眉笔对着铜镜细细描眉, 刻意勾兑三分妩媚。   她心里想着人,以及临离开前瞥见那人醉意朦胧之态, 一阵心热, 直勾勾瞅着铜镜映出的影儿, 又着手将外衫褪了去,刻意着了单薄纱裙,丝绸滑腻, 香肩似露非露,是完全豁了出去。   不管如何,只消封晏迈入这个院儿,这个屋子,她都能使事情反转过来。   名声败了又如何,若能败在封晏处,就是一百个孙守义都不够封家看的,届时父亲定受不住压力,她自然也能入了将军府……   沈阑的主意盘算得好,周遭侍候的婢女都早早被她遣退了下去,又使了心腹以沈如意的名义将封晏引过来,想着马上就能见到心上人,一颗心甚是躁动雀跃。   屋外突然响起的脚步声,更是她心砰砰跳了起来。忙乱起了身子,捏了把团扇装腔作势,露出眼眸里满是亮光,又将那衣裳往下拉拽了些,可谓是明目张胆的勾引了。   随着门渐渐打开,沈阑不由屏住了呼吸,一只脚在人进来后踢了门边儿吱呀阖上。“封晏,我唤你阿晏可好?”   “不好。”一道清冷的女声凉薄响起,随即便摔了一件衣裳兜头罩下,“这么丑还想勾引哪个?”   沈阑扒拉下宽大衣袍,凝着面前的沈如意当场愕然,须臾又咬牙切齿:“怎么是你?”还往她身后看去,并没见到自己心心念念之人,一张涂抹浓妆的脸浮现怨毒神色,恶狠狠盯着沈如意,“又是你坏我好事!”   “你所谓好事就是穿的跟勾栏女子一样,在姐姐回门的日子勾引她的夫君?”沈如意扫过一眼被她扔在地上的衣裳,再看向她,明明白白伤眼的意思,“沈阑,我原先只当你没脑子,没想到你倒是长了,不过装的都是恶心人的玩意儿!”   “我呸,沈如意你哪来的脸说我,也不看看你自个倒贴封墨台的那德行!封晏也真是倒霉,娶了你恐怕也后悔得很罢,毕竟谁能忍受自己的妻子与大哥不清不楚,如此,我也不过是替他排解排解这忧愁,何错之有!”   即便是有所预料,可当听到她那般唤封晏时还是忍不住动了怒,且有愈演愈烈的趋势。   “枉费父亲怜你,让你抄书改过,你抄的是圣贤书也改不了你骨子里的下贱。看看你现在这副样子,我看根本是投错了胎,该在那三教九流的地方好好发挥你的才能才是!”   沈阑面上一阵青白,尤其沈如意那鄙夷眼神更是深深刺痛,对她的积怨彻底爆发,想也没想要上前揪沈如意头发,恨不得划了那张殊丽脸蛋,“你才是人尽可夫的婊子,你个贱人,屡次害我,我今儿非撕了你不可!”   她伸手就往沈如意脸上招呼,不过有宛桃护着,又有那衣服桎梏,反而叫沈如意踩着她委地的裙摆,后又在她尾椎狠狠碾了一脚过去,她不受控地直直向前扑去,咚的一下重重磕在了门板上。   鲜血蜿蜒而下,与那散乱发丝糊在一起,样子狼狈极。   沈阑脑袋撞得厉害,晕沉地摸到一片殷红湿濡,蔓延眼前,看着对面沈如意完好站着,与自己的狼狈似是天差地别,胸腔郁火中烧。   “贱蹄子,去死!”沈阑蹒跚爬起,三两步疾步走倒桌子那拿起了簸箩里的剪子,双目迸射出恨意。   “父亲——”沈如意在她靠近的一瞬疾呼一声,当即有人破门,沈阑原本刺向沈如意的剪子稍是一停,就遭一个手刀劈了夺去,剪子划伤了沈伯仲的手心,带了血掉落在地上。   沈如意偎向面容沉怒的中年男子受惊匪浅地嘤嘤啜泣起来,整个身子瑟瑟。   “娇娘,可有哪儿受伤?”沈伯仲没顾上自己的伤口,反而拉着沈如意仔细查看,神情紧张万分。   “父亲,您看看我,是她想要我的命,您如何只关心她一个!”沈阑扶着发麻的手腕,怨怼开口。   沈伯仲因此也将视线放在了她身上,只是一眼就别开眼去,愠怒喝道:“不知羞耻的东西,还不把自己收拾好!”   沈阑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地上那件外衫是沈伯仲的,她连忙捡起遮了身子,声音发颤。“父……父亲。”   沈伯仲和封晏喝了不少,席间让沈如意请了过来,酒意烧灼,想也没想直接甩了沈阑一耳光,“别喊我父亲,我还以为你真知错悔改,念在你快出嫁的份上,姐妹和好,谁知道,谁知道你竟敢打这荒唐主意!”   啪的声音回荡,跟在沈如意后面的宛桃缩记脖子,看着沈阑的一半侧脸很快红肿了起来,看着都疼。   沈阑尝到了嘴里的铁锈味儿,耳朵轰轰作响,即便心里有一丝愧,也被沈伯仲这一巴掌打散了,“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你们想把我嫁给孙守义,可有问过我的意愿,凭什么我就不能为了自己的幸福争取!”   “你……你还有脸提!”沈伯仲叫她这番大言不惭气得浑身发抖。“当初要不是你恬不知耻与人苟且,如今又嫌人不好,沈阑,莫真是应了你姐姐说的,你是浑身的贱骨头不是!”   沈如意等来了沈伯仲,便稍是收敛了几分戾气,闻言似笑非笑地凝向沈阑,嘴唇无声的开阖,落了‘自作自受’四字。   “不是的,父亲,当初是沈如意她陷害我——”沈阑捂着脸辩驳。   啪的又是一声,沈伯仲无比失望地凝着二女儿,“事到如今,你还不知悔改,出了事只会往旁人头上推。我只看到娇娘处处忍让与你,你却不知感恩反得寸进尺,我看嫁去孙家的事就在这两日,离了京在荆州那地兴许就断了你这些妄念!”   沈阑瞳孔骤是一缩,强忍住眼泪,紧紧攥住衣裳,“父亲,父亲,女儿不嫁,女儿不嫁!”   那声声凄厉,阻不了沈伯仲的步子,后者直接带着沈如意出了院子,命管家安排了人看守沈阑的苑子,任凭她哭闹,直到出嫁前是半步都不让出了。   路上,沈如意显得有些沉默。沈伯仲叫沈阑那么一闹,酒也醒了大半,暗暗瞥着娇娘满是心疼。“娇娘,你妹妹她……实在不像话。”   沈如意抿唇,默认了他的话,若是叫沈阑得逞……只一想到那可能她就浑身不舒服,神情也是难忍。   “父亲说得对,早些出嫁断了不该有的念想也好。”沈如意声音低低道。   沈伯仲自是点头,若说原先还有一点犹豫,现下则愈发打定主意将沈阑快快发嫁。一并行着,忽然想起,“那封晏呢?”   沈如意一顿,眼眸回道:“夫君醉得厉害,叫人扶去了我屋子。”   沈伯仲闻言哈哈大笑,“年轻人,酒量还是不行啊。”眉宇间一驱郁色,流露的全是对新姑爷的满意。   “当初与他下棋,便见其人品。娇娘,你说父亲为你选的这门亲可好?”   作者有话要说:  沈如意想了想,眉眼低垂,划过一丝羞赧低低哼应了一个好字。   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如此,甚好。   ————————————————————————————————————————   我们姑爷肿么可能被小妖精勾走,傲娇脸~   下章预告:   拂袖苑里,被人扶回去的那个正懒散靠着屋子主人的闺床,特意熏晒过的枕头都是女子身上惯常携带的淡淡玉兰香。封晏斜斜靠着,一双细长的眉眼半阖着,衣裳的领口松散,露出一片令人垂涎的肌肤来…… ☆、第31章 小侯爷   拂袖苑里,被人扶回去的那个正懒散靠着屋子主人的闺床, 特意熏晒过的枕头都是女子身上惯常携带的淡淡玉兰香。封晏斜斜靠着, 一双细长的眉眼半阖着, 衣裳的领口松散, 露出一片令人垂涎的肌肤来。   沈如意迈进去的时候就见着了这一幕, 后头跟着的宛桃哎呀了一声捂住眼,止住步子往门口那处去守着,既能听见吩咐, 又不至于瞧见什么刺激的画面。   “解酒汤喝了?”沈如意低垂眼, 有些不敢看这个样子的封晏, 那深邃黑眸中流露着令人动容的情绪, 以及毫不掩饰的**。   封晏点了点头, 喝了酒后显得乖顺极。可沈如意却是晓得他酒量的,成亲那日只怕被今儿个还喝得多都没事, 于是上前替他收拾了衣裳拢起来,“时候差不多, 也该准备回去了, 晚上答应了老祖宗用膳的。”   封晏抓住了胸前的手拉着她坐在了床上,沈如意想也未想就要起身, 实在是受这人影响过深, 一沾了床就……“你起开。”却被他耍赖似的圈着, 呼吸喷在耳后,酥酥麻麻。   “让我抱一会儿。”封晏轻轻环着她,贴着她耳畔无奈道:“岳丈大人酒品不好。”一看喝不过, 就兑了白酒黄酒一起上,饶是他酒量好也有些受不住。   沈如意闻言有些哭笑不得,回想起方才父亲走路都踉跄了,还在那沾沾自喜,比起这,能自个摸回屋的封晏明显略胜一筹,顺道还把沈阑的丫鬟给抓了过来。   一副被惦记的唐僧肉柔弱模样,才有了她出面收拾沈阑的一幕。   正走着神,忽的感觉到粗粝指腹在她后颈处轻轻摩挲,慢慢变作了挑逗的意味,沈如意:“……”   封晏察觉到手底下的身子细微变化,不由眯着眼讨好笑,“我帮夫人捏捏。”   沈如意只看出了某人的不怀好意,扒拉下他的手放在身前,一双杏仁眼儿凝着他,片刻后,却先败下阵来。喝了酒的封晏,不,应该是喝多了的封晏很好摆弄,浑身都透着懒洋洋的味道,也无怪乎……会招人了。   “胡……人……憋闹。”突然被沈如意揉捏住脸的封晏无奈唤道。   沈如意看着被弄变形的俊脸,噗嗤笑着先泄了气,“往后也得那么警醒着,莫……叫人得手了去。”   “嗯。”封晏瞧出她对自己的占有,眼眸放亮,下颔抵着她的肩膀,瞄着后侧的那一点有些消退的红印子,复又俯身在其旁边轻轻啃噬其上,唔,这叫……好事成双?   一番折腾,等回将军府的时候,雨已经停了,天光初霁,封晏醒了酒携着沈如意与沈国公、沈顾氏辞别。后者不舍,得亏在京城里未远嫁,时常碰面也是容易,才依依不舍送人离开。   马车转着车轱辘缓缓行驶,沈如意撩了帘子看着渐渐消失的宅子,何尝不是对沈顾氏放下了心。随后长安城的繁华喧闹透了进来,换了壳子的沈如意还是挺爱这热闹的,看什么都兴趣十足。何况雨后的凉风朔面,也舒服得很。   封晏看着如孩童欢喜的沈如意,薄唇抿成愉悦弧度,“曹夫人在京郊别院有一处菊园,过两日斗花设宴,去否?”   “去!”沈如意回过头,眼眸晶亮,长长的眼睫沾了水珠,一眨一眨的像是难受。   封晏笑着抬手替她擦了去,心思一动,“江南春色,枫桥秋色,北国雪景,你若想看,我都带你去看可好?”季节横跨,四季轮回,却是隐了长相厮守的意思。   沈如意的眼眸更亮,这些她只能凭文字臆想的美景当然希望能亲自去看一看,而主动提出的封晏像是能看穿她心思似的,这种无需言说的默契让沈如意落在他身上的目光停留稍久,心思渐是复杂。   那日,她在书房门口听了只言片语,原本以为封晏对原主有意被推翻,似乎,封晏真的是在对她好,可偶尔还是会让她失措,那并非她能负担得起的深情……   封晏看她望着自己陷入深思的表情,并非是第一次,修长的手指于袖下微微蜷缩,唯有如此才能克制住汹涌的情感。   他心中关了一头猛兽,从初次遇见林瑶时他就发现了它的存在,那种想要完全的占有得到,几乎将他逼疯的力量,在得知林瑶‘死’的时候想要毁去所有的冲动,如今依然不受控制。   占有她,囚禁她,似乎一刻不离才能消除那股躁动不安。   可那必然是她不喜的。   封晏掩了掩眸子,“若是感动,不妨用行动表达一下?”换了个舒适的姿势扬起脸凑了过来。   沈如意眨眨眼,回神看着眼前陡然放大的俊脸,无奈推了开去,“别闹。”   封晏顺势揽住了她腰身,似乎是醉意未散,携着淡淡酒香,埋首在她颈项低低叹道,“跟我在一起无需想那么多,你是吾妻,我自然对你好,且只对你一个好。”   沈如意绷起的身子因他那温柔微微放松,心头涌起一股释然又似乎掺杂其他,正要开口说些什么却突然瞥见车帘外的一幕,忙是拽了封晏让他往那处瞧。   雅意居前不远,一辆马车停着,周遭围堵了不少人指指点点,不过都没敢离得太近,被几名仆从拦在了外围,可少不了看热闹的。   “人是你撞的,这事不能善了。”一名仆从打扮的黝黑少年直指面前的少女道。“小侯爷要是没事也就罢,要是有点损伤的,你们担待得起么!”   而靠着他的是一名眉清目秀的少年郎,十七八的年纪,玉冠锦衣,生得风流,可那动作坏了一身气质,此时正抱着腿哎哟叫唤,一壁还往那神色淡漠的少女那瞧,气愤指控道,“你怎生没半点同情心的。”不该快来关心关心他的嘛!   封文静立在马车旁,见是他才停住步子的。   “明明是你自个撞上来的!”少女身边的丫鬟气急辩道。若非对方是忠远侯家的小公子,她都要怀疑是故意骗钱来的。   “你个小丫头怎么说话的,明明是你们的车撞着人还倒打一耙,仗着封家势大就能这般欺负人么!”   “你……想……想怎么……样?”封文静听到扯上了封府,拧着秀气眉头,看向被随从扶着的男子平静问道。   曹骏被那么一瞧,被人拱着,自然不肯弱了气势:“当……当然……是把事儿解决了。”只是对上封文静那双清冷眸子莫名又降了语调,作着浑不在意的纨绔样子。   封文静脸上一红,想着人还是跟书院里的时候一样讨厌,当年就时常作弄自己不说,如今还故意学自己说话,遂抿紧了唇不愿再开口。倒是她旁边的小丫鬟替主子不平,她家小姐就是因为口疾一直自卑得很,偏被这人如此羞辱!   “小姐,您先进马车里去。”   “送他……看……看大夫去。”封文静临了还不忘交代。   曹骏自然不会这么放人走,支使底下的拦住了她的去路,故作大度:“欸,小磕巴,只要你把我衣服破的地方补了,这事就算了了如何?”   身后跟着的随从自是帮忙一道起哄,直夸曹骏大人有大量,小侯爷精贵,那衣裳自然也精贵,可得小娘子一针一线自个缝补。惹得外面一圈围观的都哈哈笑了起来,可不一出调戏良家女子的戏码。   封文静回头就看见他当街脱起外衫,而周遭的议论更是让她难堪得很,僵在马车踏子那羞恼得快哭了。   曹骏有些傻眼,可没想过把人弄哭了,正僵立着手里的衣服被一只大手越了过去,他感觉手一空,“哪个不长眼的……封封封晏?”   拿着曹骏衣服的封晏沉着一张脸,目光扫了扫他‘受伤’的腿,后者当即反应过来原本故意瘸着的左腿换成右腿,“……”   “二……二哥,二……嫂嫂。”封文静见着二人,快步走到了封晏身后挨着沈如意,强忍委屈。   “这儿车水马龙的,马车行不快,我瞧着小侯爷伤得也不重,不过还是寻个大夫看要紧。”沈如意率先开口。   “不……不用看。”曹骏本来就是装的自然不能看大夫,一壁偷眼往封文静那瞄去。   沈如意故意将封文静挡了挡,“既然小侯爷说了不用,文静也赔了不是,若说衣服破了也该是赔一件儿,小侯爷这么不依不饶是几个意思?”沈如意眼神陡然一厉,质问道。   “那……那衣服是我最喜欢的。”曹骏早已被封晏的气势镇住,此时梗着脖子干巴巴地回道。   “依着小侯爷的家世,又或是文静的,就是照着这一模一样的制一件都不在话下,莫不是见着我家姑娘走不动道儿,非得找这拙劣借口,当街调戏,忠远侯府的家教着实让人大开眼界。”   “你……”曹骏的脸涨成了猪肝色,一半是被她戳中了心思,一半是为沈如意不留情面的话,却不防被封晏揪住了衣领子,直接拉到了近前,“你……你想干什么?”   “别打我妹妹主意,否则,我让你断的不止两条腿。”封晏意有所指地扫过下方。   曹骏叫那道寒光摄得心头发紧,怔然失神时却被松开了衣领子,他一时不知如何辩解,只得目送着二人带走封文静。良久,等人散去了,他猛地抬手挨个拍过随从的脑袋,“没事长那么猥琐干什么,让人家误会了不是!”   作者有话要说:  “……”随从一脸苦相——明明人家误会的是你!   ——————————————————   胡人么么哒~   耿直的娇娘当然是把他衣服拢起来啊【大米正直脸】 ☆、第32章 误会   回府的时候,沈如意和封文静坐了一辆, 封晏则坐了封文静出门的那辆。进了府, 那些跟着封文静的下人自然让他喝到了一边责问敲打, 阴沉着脸, 显然还在为方才那桩生气。   封文静见状更惧于说话, 还是沈如意陪她回了院子。   “你二哥是心疼你在外面被人欺负,如果没教我们发现,你是不是回来也不说。”沈如意问。她一直以为封晏这妹妹是同他一样的高冷性子, 不爱言语, 今个才发现原来是因为口疾自卑。   “多……多一事……不如少少一……事。”封文静想了想道。何况对方是忠远侯家的。   “那你二哥有没有告诉过你, 封家不怕事。”沈如意好笑道。“你哥哥也不会看着你被欺负不管。”   封文静收起受气小媳妇的样子眨巴眨巴眼盯着沈如意看, “你……碰二……二哥真的……真的没事么?”   沈如意一愣, 摇了摇头。   “小……小时时候我……我找二哥玩,二哥……吐吐了我……一身。”又害他发烧不退, 她这才怕了,一直不敢再找二哥。   “……”倒霉孩子。沈如意对上封文静羡慕眼神一时都不知道说什么, 最终还是拐回了正题上, “我看你两字儿说得挺好,不咯噔, 你可以试试往后一句话分那么说, 慢点就慢点儿, 还能显出气势来。”   “譬如,你……过来。”沈如意举了例子,气场一开, 饶是美艳张扬。   封文静怔怔凝着她,有一瞬失神,似乎有些明白二哥会喜欢上二嫂的原因,抿了抿嘴角,毫不掩饰真心道。“二嫂,你真…好看!”   正说话间,三夫人许氏迈入苑子,见着和女儿一并站着的沈如意稍是愣了愣,随即温柔笑了开来,“今个是去回门了罢,这么早回来了?”   “三婶婶。”沈如意恭敬唤道,嗅到妇人身上淡淡的檀香,带着岁月沉淀的温和气质。   许氏笑容恬淡地打量她,方才便听到了二人的对话,对沈如意更生好感,二娘因为口疾没什么朋友,能与嫂子处得来她这做娘的甚是欣慰。“阿晏呢,怎么没见一块儿?”   沈如意正要开口就感觉衣角被轻轻拽了拽,瞥了一眼封文静,笑道,“夫君有自己的事忙。”   “倒是见惯了你们俩在一块了。”许氏掩了后面的话没说,吃吃笑道。   沈如意叫她这隐晦打趣弄得怪是不好意思,幸好封文静着人取了书递上,“娘,书,取了。”想到碰上那讨人厌的纨绔子,封文静又皱了皱鼻子,下意识不愿叫她这不问世事的娘亲知晓。   许氏让人接过,装作没看到二人间的小动作,噙着笑褪下腕子上的菩提子手串,“你前阵子落了水,体弱容易受邪气入侵,这串菩提珠子受香火熏陶,你戴着驱邪保平安的。”   “我怎好受!”沈如意看着面前红润明亮的金刚菩提子,因沈家老夫人同样念佛的缘故,自是知道其驱邪避祸之力,且还是许氏一直佩戴的自是不敢接受。   许氏却是不容分说的戴在了她手上,“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只是做婶婶的一点心意,阿晏他……与你在一道后开朗许多,若他娘泉下有知定是高兴。阿晏对敏君有些误会,若是可以,今年敏君的忌日婶婶希望你二人能一道祭拜她。”   “是……什么误会?”沈如意却是想到在封老夫人那提及苏敏君时的异样,趁着机会便问了出口。   许氏神情有些许犹豫,最终掩下眸子,“这该阿晏跟你说,不过你且记得,不止是耳听为虚,眼睛有时也会骗人,好坏不该由这二者定,而该凭心。”   沈如意越听越糊涂,只觉得许氏捏着金刚菩提子的手劲儿变大,那珠子的纹路烙在腕子上,留下一颗一颗的红印子。“三婶婶……”   许氏察觉忙是松了手,眼神掠过复杂最后化作寄望,伸手爱怜地抚了抚她的额发,笑了笑却没再说什么拿了书离开。   “你看,我也,没用……我娘,说话,有时候,我也,听不懂,不过,我知道,她和,苏婶婶,感情,最好。应该,是苏,婶婶,好得,没有人,不喜欢。”封文静好不容易尝试说一大段子,因为一壁想慢了下来,却没有让人嘲笑的磕磕绊绊,不由长长吁了口气,神情隐匿几分欢喜。   沈如意云里雾里好不容易抽出的一点头绪又给岔了过去,“当真有那么好的人?”好到让所有人喜欢,这就夸张了罢?   封文静却是用力点头,“老,祖宗,大伯,二叔……唔,反正都喜欢。”在她年幼模糊印象里苏婶婶是又好看又温柔又能干。   沈如意笑笑,这么派着看来真是全家都喜欢了,可这样的人为何会成为封府不能提的禁忌就值得考究了,看着封文静不知内情的样子,沈如意也不多问,心里还是认同许氏说的,若封晏愿意自会与她说。   从封文静的苑子离开,挨着的就是疏风苑,可巧了,就碰见封文茵在嬷嬷的陪同下练着走路仪态,头上还顶了个碗。   “三小姐觉着屋里闷得慌,咱们就在这外头练,碗里的水不能洒出来半点儿,要是洒了,就多练一个时辰。”不苟言笑的老嬷嬷手里捏着教鞭,一下一下轻轻扣着手心教导。   封文茵脚上踩着的是特制的鞋子,根本就不好走,更别说头上还顶了碗,连着被操练几天真是把眼泪都熬干了,就像今儿个她原本的意思是休息缓缓,孰料反而还要在外面丢人来的。   这么摇摇晃晃走着,就迎面碰上沈如意,后者正立着不远好整以暇地瞧着,有看热闹之嫌。   封文茵见着始作俑者气得眼儿都红了,当即激动喝骂了个你字,却不料脚下不稳,化作尖叫整个身子往前扑去,正正对着沈如意行了个跪拜大礼,伴着瓷碗落地的碎响,膝盖跪地的声儿夹杂其中,当是痛极。   “这还未过年,妹妹就对我行如此大礼,客气了。”沈如意淡淡笑道,作势虚扶。   封文茵痛得眼泪盈眶,狠狠瞪着沈如意,“都是你这个妖女害的,你——”   然话没落身上就挨了一记鞭子,一道肃然苍老的声音道:“长幼有序,理应谦和有爱。”   沈如意认出这嬷嬷是宫里退下来的秦嬷嬷,原来在林家小住过一阵,她的规矩礼数都是她教的,瞧见便条件反射地行了标准礼,“嬷嬷好。”   秦嬷嬷端看了一眼,为这对封府这位新过门的奶奶另眼相待,转而对封文茵道:“什么时候你有二奶奶的仪态风度,老奴就无需待在府里碍小姐的眼了,如此,还请三小姐多向二奶奶学习。”   抱着膝盖的封文茵瞪向沈如意,堵得挠心挠肺,却忌惮嬷嬷手里的教鞭,不敢回嘴。背对着嬷嬷,故意对沈如意比了贱人的口型,磨牙得意。   沈如意微微眯起眼,划过一抹精光,“碗碎了啊。”看着地上碎了的碗惋惜道。   作者有话要说:  “加三个时辰。”秦嬷嬷正直的声音随即响起。   “……”   ——————————————————————————————————————————   这货要在作收破千的时候开个云霄飞车,现在说是不是有点早(*/ω╲*)不要脸的求作收辣~~ ☆、第33章 赴宴   十八正日,曹夫人也就是忠远侯夫人京城西郊的别院设赏菊宴, 邀各家夫人小姐们来。沈如意与封晏一道坐马车赴宴, 等到门口就见香车林立, 挤挤攘攘, 里面隐约有莺声燕语传出。   “待宴席结束, 我再来接你。”封晏扶她下了马车,一壁说道。   曹夫人邀的是女眷,封晏不能参加, 就在附近垂钓作乐也当是作伴。   “将夫人的外衫拿上, 这处风大。”封晏站在马车旁替她理了理被风吹乱的发丝, 拢到了耳后, 吩咐人道。   一旁侍候着的宛桃从马车找到了一早姑爷让带上的衣裳捧在手里, 笑意促狭。“姑爷还有什么要吩咐的,就分开一天, 奴婢一定会把小姐照顾得好好的。”   不等封晏反应,沈如意先嗔了一眼胆大的宛桃, 冷不妨就听见某人低沉笑着说如此甚好。她又往流连她耳朵那手的主人瞪去, 刻意压低了声音磨牙抗议:“这是在外头——”   封晏的手如愿一顿,神情饶是无辜, “我只是帮夫人整理……”稍作一顿, 又染上三分浅淡笑意, “竟不知夫人如此敏感呐。”   指尖停留在沈如意耳廓轻轻摩挲一处,封晏见她果然绷紧了身子,眼底溜过一丝得逞兴致。   “……”沈如意打了个颤栗, 连忙将他的手拂开,总觉着自己嫁了这人后在某方面简直是用作了一起探讨学习的对象,且不断被刷新容忍度。   待手指硌着一硬物,沈如意方瞧见他腕子上多了一件饰物,与她手上那串有异曲同工之妙,不过比她的珠子大了一圈儿。   沈如意讶然:“你这是哪儿来的?”   “昨个看你那么宝贝,想起三婶以前也送过我一串。”封晏回想起某人昨个的欢喜劲儿,特意去书房翻了出来留着今个显露。三婶自三叔去后一心向佛,珠串跟着长年累月浸润檀香,经久不散。   “三婶真好。”沈如意呐呐,被封晏捉了手,比在一块甚是满意地瞧看。两串儿一大一小,十分登对。   沈如意察觉到自门口那投过来的好奇目光,忙是红着脸抽回了手,“再不进去该晚了,你垂钓且当心。”   “嗯。”封晏应下目送她进去,直至沈如意主仆不见了身影才转身离开。   而这一幕恰好落在后来的二人眼中,黄衫少女凝着封晏离开的方向目光几多变化,最终化作不甘,随后在妇人的催促下入园子。   菊园一向有专人精心打理,花房里一年四季都有鲜花盛开。现在这时节菊花开得正好,除此以外,还有山茶、木芙蓉,以及沈如意最喜欢的兰花。而园子里的下人为了今日宴会更是将花房里那些极其珍稀的花儿都搬了出来,引来一阵阵赞叹。   园内赏花,宴席则设在正中的风华苑,邀来世家夫人和小姐参加那是经过甄选的,名帖也就送了十余封,京城里的世家就不止这数儿,因此能参加的必然有过人之处,或家世,或才华,又因为忠远侯府的威望,众人皆以能参与为荣。   而今忠远侯府的小侯爷及冠,携着女儿来的夫人们心底不约而同暗打了主意。   沈如意入了园子,由人指引着往里面去,她到的不算晚,风华苑处夫人们归夫人们说话,姑娘们也是三三两两围聚一块儿赏花品茗下棋不亦乐乎。她隔着老远就瞧见了一熟人,一身宽袖玫瑰纱褙子的卢氏与几名年纪相仿的姑娘坐在一道正说着话,似乎是瞥见了她,勾起一抹冷笑,直接无视了她去。   “那不是沈如意么?”与卢氏在一道的一名粉裳姑娘扯了扯身旁的人指着让她瞧看,又往卢氏那瞟了一眼去,发现果然打沈如意出现,她的脸色就变差了不少。   “看样子果真嫁了人后老实不少啊,以前可戾气得很。”那人被拽着回看,就看到沈如意被端着方盘的丫鬟不小心撞着却摆手作罢的一幕,啧啧称奇。   “谁不知道她那夫君是个中看不中用的,想必是夜夜憔悴得很,磨了性子呗。”有小妇人插话,仗着交情好当即开起荤话来,惹得几人中未出阁的两个羞红了面儿。   “阮姐姐!你怎么……”   “怎的,我又没说错,你们几个小妮子都到了年纪一样得历这茬儿,那活儿好不好可关系着日后呢。”小妇人点了点小姑娘的额头,话是半点不收敛,反而眯着眼盯着沈如意的方向不乏恶意,“沈如意这辈子算是毁了也不知是不是报应。”   卢氏心中还在不快看见沈如意,闻言瞥了阮氏一眼,想起她当初被沈如意害得当众出丑的一幕,嘴角微微翘了翘,“那人如今失了忆,可比以前……有意思得多。”   她这话说得高明,一下点醒了众人,原先都当是传闻如今得了证实总让人觉得有几分不置信。   “她当真失忆了?”阮氏讶然问,眼底溜过精光,复又看向了沈如意,不知在深想什么。   “我骗你这作甚。”卢氏笑着答,正巧侯府的丫鬟端着盛了鲜花的盆儿过来给姑娘们簪花用,这些花都是刚从枝头剪下的,有几朵花心甚至还带着湿润的露珠,她拣了一朵,顺手替旁边的小姑娘戴上,“原本文茵也来的,你们俩玩得好,刚好有伴儿。”   被戴花的少女闻言蹙了蹙眉,“我也以为能碰见文茵妹妹呢!”   卢氏抿了抿嘴角,往沈如意那方向看去神色稍冷,让人联想。   旁边的阮氏突然安静了下来,随即哼声道:“啧,就是失忆了也改不了那德行。”   几人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就看见一身绛紫色交领绣缠枝莲的通袖褙子,雍容华贵的曹夫人,已是四十多的年岁瞧着却与二十几似的,保养极好。此时身边站着一名少年郎,正说着什么,惹得曹夫人蹙眉不快。   紧接着,少年郎身边侍候的丫鬟便得了吩咐往沈如意那地方去,几人赫然意会了阮氏话里的意思,以及曹夫人不快的缘由。   “嗬,沾上那小霸王,她这是嫌名声还不够烂呢。”当即有人嘲道。   “她她……还知不知羞!”赵盈月看沈如意抬眸往曹骏的方向看,气红了小脸道,“怎么对得起封二哥!”   卢氏多看了她一眼,别有意味地笑道,“大抵是不知的,否则也做不出那些事来。”   阮氏等纷纷颔首附和,对沈如意不齿得很。   那小霸王曹骏是侯府老幺,上面三个已经出嫁的姐姐,最小的那个嫁得都是平南王世子。有这家世实力,他在京城里自是横着走,然小霸王虽然横,独独在情事上开窍晚,这要是和沈如意……不说那小霸王本身就是个特别能折腾事的主儿,就是曹夫人等都不可能袖手。   其中几人的目光在二人之间转了来回,隐匿心思。   这厢沈如意叫小丫鬟拦了去路,听她问及封文静,眺向曹骏那方向掩了掩眸子后露出一丝恶劣笑意,“不想看见某人自然就不来了。”   她看着小丫鬟瑟缩离开去回禀,瞥见曹骏懵然的神情与曹夫人投过来的目光,对后者那打量并不作退怯,饶是大方朝曹夫人浅笑致意后往苑子那走去。   “弟妹,这儿。”一道娇柔的声音朝向她招呼道。   沈如意一眼扫去好不容易才找见角落里的宋筠溪,后者温柔含笑,等人靠近后开口道,“听底下人说二弟与你一道,才没叫上你。”说这话染上一丝丝打趣的意味,亦不掩艳羡。   “你和卢氏一道来,怎一个坐在这?”沈如意看着卢氏那处,围聚着几名小妇人与姑娘家的,说说笑笑好不热闹,与宋筠溪这儿形成鲜明对比。   宋筠溪捋了捋被风吹乱的发丝:“说不到一块去的就不凑那个热闹了,反正也习惯。”   沈如意微微晃神,隐约回忆起一幕,少有几次的出门赴宴,宋筠溪似乎都这样独坐不远,既能看得见她留意情况,却又不主动往前凑,用的也是这理由。是不凑热闹,而非不爱这热闹,宋筠溪林家义女的身份,与那些真正的世家小姐到底是差了去,在以身份血统为尊的京城不受待见也在情理。   “这习惯是……因为林瑶?”她不禁蹙眉。   宋筠溪忙是摇头,“姐姐她待我很好的。”似乎是想起了什么,嘴角不觉透出笑来。“林姐姐是最喜欢这等热闹的,大抵是在家里憋狠了,出来玩总是很高兴。”   从前不察,如今被刻意孤立,沈如意自是能觉出几分冷清,再看宋筠溪便多了些感触,总是有疏忽。   “有些事并非你忍让就能得偿所愿,反而会让某些人得寸进尺。眼下你已是骁骑将军夫人,哪个敢慢待,如何教卢氏一个抢了风头。”沈如意瞥见卢氏隐怀冷意的目光,沉吟半晌开口道。   “不,有时候忍忍是必要的。”宋筠溪给自己斟茶,噙着笑认真说道。   沈如意无法认同,然瞅着她一根筋的模样,知晓是多说无益便没有再开口。所幸正好有丫鬟前来传话说是设了助兴的活动,夫人小姐们以琴棋书画等技艺比拼,只消与菊相关便可,增设乐趣,问她二人可要参加。   宋筠溪看沈如意听完了比试的规则起身离开,讶异道,“弟妹去哪儿?”   作者有话要说:  “四处瞧瞧,总要不辜负了这美景才好。”沈如意笑笑,望着跃跃欲试的姑娘们敛过眸光,这出风头的事自然留给有心人就好。   ————————————————————————————————————————————   换了个店剪刘海,平刘海,然后看着他拿剪刀在那来回,脑补就是越剪越短两边始终平不了,这事儿窝小时候干过,呵呵,不想出门好久。(╯‵□′)╯︵┻━┻ ☆、第34章 菊蟹   这处菊园是忠远侯特意为其夫人所造,一草一木都是依照曹夫人的喜好来, 沈如意游览其中, 不禁被景致吸引。亭台楼阁水榭曲桥, 又有碧波荡漾的池塘湖泊, 荷花虽已败, 却有菊花簇簇争艳,随着走动所涉皆是风景。比起风华苑那挤作一堆的人,她这才是纯粹来赏花的。   “小姐当真不参加比试么?”宛桃跟着沈如意, 想起自家主子那日所作的画儿, 想来菊花也没什么难的, 说不准还能夺了彩头去。   沈如意想到方才一路来那些姑娘摩拳擦掌的劲儿, 遂摇了摇头, 离着宴席开始还有段光景,不妨好好欣赏园内美景。在前世她曾听林氏说起过此处, 如今亲身游览,又别有一番风情。   宛桃见状只得可惜作罢, 随着主子往凉亭内小憩。此处菊花开的正艳, 又有一股活水引流贯穿整个花园,一览无遗。而从风华苑那传来的铮铮琴音亦是缥缈动听, 隐约传入耳中, 宛桃不禁眺看了去, “小姐,是宋少奶奶!”   琴台上,一袭浅橘色裙衫的女子正坐在绣花墩上, 十指娴熟的拨动琴弦,淡雅恬静,如春风般柔和,一如抚琴人,教人心情平和舒畅,正是宋筠溪。   一曲毕了,堪堪起身与曹夫人行礼饶是羞赧,后不知曹夫人说了什么,宋筠溪便含羞带怯地留在了她身边,显然得了青睐。沈如意瞧见这一幕不由弯起嘴角,宋筠溪虽然性子怯懦,可有时也极好运,完全免了她担心。   “琴技确是不错。”   “奴婢听闻宋少奶奶的琴技是师从御用乐师安邑,了不得呢。”宛桃替沈如意解说道。   沈如意却是最清楚的,宋筠溪跟着安邑苦练琴技十年,自是有所成的,才有她那一句评价。   她收回视线,目光瞥见宛桃抱着的外裳上,掠了流光,垂眸吩咐道:“宛桃,去取纸笔来。”   “小姐是回转心意了?”宛桃还是希望小姐能狠狠出一把风头,让那些暗中排挤小姐的人只能羡慕嫉妒去。   沈如意凝着眼前美景,想到某人嘴角略微弯了弧度,“夫君入不得园子,我且画下与他,一同……一同欣赏罢了。”只是说着说着,声音里不自觉染了几许羞涩意味,渐渐低了下去。   宛桃掩着嘴痴痴笑,在她家小姐恼羞成怒之前出了凉亭替她寻了纸笔过来,随后就在一旁特别尽心地侍候研墨。   殊不知在沈如意潜心作画的侍候,风华苑那处也有人正盯着她看,而后不知怎的,上前斟茶的丫鬟就打翻了手里的茶壶,茶水俱是倾洒在了行经的宋筠溪裙摆上。   “呀,看我这不当心的,妹妹没事罢?”卢氏忙是起身话作关心,又掉转头去责问道:“你这丫鬟怎的这么不小心的!”   “奴婢,奴婢……不是故意的!”那丫鬟似乎是想辩驳什么,但教卢氏一瞪,登时瑟瑟讨饶,“奴婢知错,封少奶奶恕罪!”   宋筠溪看着被茶渍浸透的半边裙摆,秀气眉毛蹙起又舒展,“罢了,你且带我先去换一身我。”   卢氏作势关怀地目送她离去,待她跟着侯府的丫鬟离开后,阮氏等几个趁着旁的不注意暗暗笑作一团,“唉哟,这性子怪好揉捏的,什么平妻呀,我看是妾都差不多。要说立规矩还得数你最厉害!”   “可不是,都说物以类聚人以群分,这讨人厌的凑了对儿了。”有人亦作附和。   卢氏亦是掩不住嘴角笑意,眸中甚是得意,“这规矩啊是最重要的,不会的咱们得耐心点教,总得教会了才好。”封墨台是封家长子,又是骁骑将军,前途光亮,她作为将军夫人,对这些人的巴结奉承自是愉悦接受。   赵盈月一直暗中留意着沈如意,此时余光里瞥见略是诧异停住,见沈如意挥墨泼毫的挑了眉梢,哪个不晓得沈国公家的是个草包,竟还上这儿装模作样来了,还晓得找个僻静角落。   她心中不齿,沉思片刻便以方便为由暂且离开,实则往沈如意所在的凉亭走了过去。实则记着了卢氏所说,这人失了以前记忆,私以为要好摆弄,暗暗存了给教训的心思。   然刚等她走近,便见一名丫鬟从凉亭出来,道是宴席快开始,又福身恭请了赵盈月一遍。   她点了点头表示知晓,目光仍停留在沈如意那,女子一袭浅色罗裙镶银丝边际,水芙色纱带曼佻腰际,长裙翩然,袖口处绣着的淡雅的兰花更是衬出如削葱的十指。同为女子,且为着心底怀的那点心思,生了异样。   沈如意让宛桃收拾好了东西,踏出凉亭却遭人堵了去路,“姑娘?”   少女一身杏黄衫子配柳绿洒金裙,发上别了翠玉珠钗,衔着一颗细巧圆润的珍珠垂在额前,衬得容颜娇嫩,不过身上的气息不大善意罢了,活像欠了她许多一般令人莫名。   赵盈月看她装作一副无辜模样,心中不无阴暗地想着兴许她就是凭着这幅样子令封二哥心软……“沈如意,你既已嫁作人妇,就该……就该恪守妇道,怎还能这般不正经、不要脸!”她瞪了良久才憋出狠话道。   “……”沈如意低头审视了一番并无不妥之处,转而想起曹骏使丫头来问话那遭,不由视线在她身上打量了几转,莫不是为这争风吃醋来的?却不打算受她那盛气凌人的态度,拧眉道,“小小年纪口出恶言,倒不知你是哪家的姑娘,见了你家长辈可得好好问问是如何教养的。”   “你自个都不要脸了还不让人说么,牙尖嘴利,生的这虚伪我迟早揭了你真面目!”赵盈月抿紧了唇,就这样的如何配得上芝兰玉树,不食人间烟火的封二哥!   沈如意瞥见先前来通知的丫鬟停在不远处往这边张望,不愿与这拎不清的作纠缠,故意凑近凉凉道了一句‘好狗不挡道’便拨开了人往风华苑去。   赵盈月教她气得跺脚,结果因为太用力不小心崴了一下,疼的她呲牙,又怕周遭人看见憋得一张脸都快青了,还得充作没事。这沈如意虽然失了忆,可还是跟以前一样让人讨厌极!憋了半晌方又对着背影骂了两句狐媚子,回头不经意瞥见凉亭桌上的东西,上前探看渐渐露了讶异。   “赵小姐,您怎么还在这儿——这是您画的?”捧着果酒饮子的丫鬟与她见礼,其中一名丫鬟上前瞥见桌上的画作询问道。   赵盈月绷着唇角,停顿须臾点了点头。   “评审已经开始了,奴婢这就替您送去夫人那。”丫鬟仔细收了画作,一壁说着,连忙捧了去。   赵盈月小小追了一步,又停住,一番思量后稳了心神后淡定踱着步子跟去了风华苑。   ……   苑子里两侧俱是摆着一盆盆菊花竞斗芳菲,而里头则是能供两三人坐的长桌分列两旁,各有两名青衣丫鬟随侍左右,待仆从端上美酒佳肴,纷呈在各位夫人小姐面前。   沈如意瞧见宋筠溪示意她身边的位置,走过去坐下,自然也看出她身上衣裳的不同,似乎还有些不合身,“这衣服……”   “方才卢氏手滑打翻了茶水……我问曹夫人借的,衣服是曹三娘的有些短了。”宋筠溪含蓄低声道,声音里携了一丝局促与扭捏。   沈如意皱了皱眉,抬眸正对了斜对面卢氏投过来的目光,在空气中有个短暂交锋,只是很快教丫鬟上菜打断。   “你若不改改,往后的日子有的熬。”沈如意更多的是怒其不争,想到她的忍字说,皱眉撂了一句没再多言。   二人小长桌上陷入无言氛围。   片刻,宋筠溪轻轻拽了她的衣袖,捧着酒杯敬往她,一壁眯着眼笑,“多谢弟妹关心。”言语间流露的温柔教人不忍。   沈如意最是拿她这样子没辙的,夹了一块鲈鱼肉,又同样给宋筠溪夹了块儿,化解前头的尴尬。   “弟妹也爱吃这鲈鱼,我姐姐也很爱吃呢。”宋筠溪瞧着这幕,下意识开口。   “唔,挺好吃。”沈如意连停顿都没,淡然回道。   而桌上除了菊花鲈鱼,还有菊蟹、菊花虾、鸡茸菊花干贝……以菊花入菜,“锦上添花”。而主菜则是大闸蟹,旁边侍候的丫鬟利落拆蟹,还能摆出个完整的螃蟹来。壳儿底下盖着满满一丝丝儿的蟹肉,蘸酱极是好吃。   沈如意恼鲈鱼有刺儿,虽然不多,对于她这吐不出鱼刺儿的索性放弃了,转而挑了大闸蟹下手。   也正是这时候,曹夫人命人拿上了备好的彩头,拢共三件,一颗熠熠生辉的南海夜明珠,一件儿金丝玉雕的花好月圆摆件,以及雁攒湖眉子歙砚,都是价值不菲的好物。   沈如意为那最后拿上来的一件停下进食的动作,眸光流连其上,有一丝丝的心动。底下也因此掀起小小**,夺魁争胜的**愈发强烈。   曹夫人坐在主位笑呵呵道,“今儿可教我饱了眼福和耳福了,原本就是图个热闹,谁知道最后却教我犯难了。既是如此,我就往偏心了去,选了三个最合我心意的,大家一块儿来瞧瞧。”   随即便命几名丫鬟将她所选的展示众人眼前,其中一名捧着一幅画卷,列在最后徐徐打开。平展的纸上,一 朵朵墨菊静静地绽放,走近了,仿佛还能嗅到淡淡的花香……   作者有话要说:  沈如意倏地睁圆了杏眸,就听见曹夫人继续道,“里面我最喜欢赵家姑娘的这幅画儿,大家觉得如何?”   “……”   ————————————————————————————————————————————   招蜂引蝶的封小二┑( ̄Д  ̄)┍这货的逻辑没有被自己吃掉,看后面就知道辣!!!(*/ω╲*) ☆、第35章 贼喊捉贼   座上,赵盈月正怔怔盯着那幅画儿看, 直到被身边的赵夫人轻轻拄了一下, “看这孩子, 夫人夸两句就找不着北了。”可神情里是掩不住的自豪。   曹夫人也不由笑了开来, 召了她往前, “果然人和画儿一样,灵气逼人得很。”   赵盈月掩着心底慌乱起身往前去,却一时不知怎的应话, 半晌才作势羞怯地回了句夫人谬赞, 似乎才从惊喜中回过神来, 化作几分笃定。   既是曹夫人说了好的, 在座的自然免不了一番迎合。毕竟这画儿确实是好, 能让不懂的都觉着好看有意境得很,得知是出自翰林院大学士赵勄之女, 夸赞声更甚。   留在席上的赵夫人自觉脸上有光,笑得合不拢嘴, 还得谦虚应对, “我家盈月打小就爱作画,老爷特意请了大师教学, 也算不枉费一番苦心。”   在一片盛赞中, 宛桃气得涨红脸, 好歹没忘了规矩与沈如意气愤道,“小姐,她怎么能捡了你的画冲作数, 什么大学士之女,也太不要脸了!”   沈如意瞧向赵盈月,后者正好扫了目光过来,堪堪对上,就见赵盈月转开了视线,神色略是紧张地应对曹夫人的问话。   而赵夫人就坐在她左手旁的位置,还在拐着弯地夸奖她的女儿。   “敢问赵姑娘的字画是哪位大师教的?”   赵夫人闻声循着而去,就看见了噙着浅笑的沈如意,虽没了以前那招摇劲儿,可就方才所见依旧看不顺眼,顿了顿,笑道,“怎的,沈小姐对这也有兴趣么?”   话一出,就惹来几声闷闷笑声,赵夫人问得巧妙,谁不知道沈如意草包名声在外,徒惹笑话。   沈如意遭了嘲笑也不恼,转着杯盏里用了一点的菊花酒,低垂着眉眼叫人看不清神情,淡然出声,“谈不上兴趣不兴趣,只是觉得那位大师教了个品行不端,占他人作品为己用的弟子,岂不连累名声。”   她的声音不高,却恰好让厅里的人听得清楚,铿锵回荡,使得厅里倏地寂静了一刻。   赵夫人头个回过神,声音不觉拔高了两个调儿,“你说什么?”倒是怀疑自个听错了。   而旁的则是偷偷交耳,因为沈如意的人品摆在那,多是不相信她说辞的,也有确认是否被冒认的,然一圈问下来并没有认领那画儿的,对于沈如意突然作这妖有些莫名。   坐在主位上的曹夫人停下来,连带身后正要将砚台交到赵盈月那的丫鬟也顿住了动作,赵盈月伸着手僵在原地,敛过一丝怨毒。   “沈如意,你莫要血口喷人!” 赵盈月本来有的一丝心虚因为赶鸭子上架不得不盘算霸下这幅画儿,在心底过了几遍发现沈如意并不能拿出什么实质证据后,越发咬住。   “是啊,你意思是盈月占了别人的画儿,谁的,难不成还是你的?”阮氏笑着发问。   沈如意睨着她,虽没有说话,可眼底却是承认的意思,叫阮氏止了笑,愕然看她。   “你说盈月冒认你的画儿,你……这是落水磕到脑子的后遗症罢?”阮氏没想到这人居然顺着认下,怔愣片刻后吭哧笑不停。“你会画么?”   赵夫人得了人帮衬说话,看着沈如意依旧凝着冷意,“这无凭无据的就凭着一张口诬赖人,今儿我是大开眼界了。要疯可上别处疯去,莫来折腾我姑娘!”   “赵盈月,你当真不把实情说出来?”沈如意却是凝向正主,有些怀疑照着原主的脾气也不该是个好欺负的,怎还有人瞎着眼来招惹?   “你说是你的,你可有证据!”赵盈月脸儿泛红,似乎是给气的。   “画是我在凉亭所作。”沈如意拢了眉头。   曹夫人身边的丫鬟愣了愣,后斟酌道:“画确实是奴婢从凉亭那取的,不过是赵小姐在。”   “奴婢倒是看见封二少奶奶在凉亭那处坐过。”另一名丫鬟另补充了一句道。   “这可不就结了,肯定是她瞧见盈月画的,这会儿又看盈月得了彩头,动的歪心思呗。”阮氏插话,坚定地站了赵盈月。   挨着曹夫人坐的卢氏亦是拧眉不虞,低声与曹夫人言语了几句,便使了丫鬟请沈如意离开,送回府去,大抵是莫要在这丢人现眼的意思。   因为卢氏这一动作,大家伙更是确认沈如意诬陷,许是真应了阮氏说的起了什么争强好胜的心思,却用歪门邪道来扭曲,贼喊捉贼,对沈如意的品行愈发没好感。   “这画确实是我家小姐画的,奴婢能作证!”宛桃气不过她们诋毁,紧忙站出来道。不乏气闷,说到底是她失职……   “你是她的丫鬟,当然为着她说话。”阮氏根本看不上眼她,“我还看见盈月作画的呢,沈如意你这贪相未免也太难看!”   “这里面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弟妹她不会做这种事的。”宋筠溪亦是站出来为沈如意说话道,并不赞成卢氏此时将人送离,若是冤枉岂不要背上这污蔑名声。   “当然没有误会。”沈如意笑意渐散,从阮氏卢氏等的面庞滑过,落在了赵盈月身上,从席上离开却是往她所站的那处去。   赵盈月为此不由绷紧了身子,“你……你要做什么?”有些怕极沈如意动手。   而她身边的丫鬟自是护住地挡在了前面,教沈如意身上的气势骇住,想起她之前手撕别个的传闻来,忌惮不已。   宋筠溪伸手似乎是想拉住她,却滑过了她衣角,瞧看那纤细背影神情隐过一丝恍惚。   此时卢氏也从桌后绕了出来,站在沈如意面前抓住了她手腕,沉下眉眼低声喝问,“你到底要做什么?还嫌不够丢封家的人么!”最后一句是压低声音在沈如意耳畔说的,毫不掩饰厌弃她的行径。   沈如意被扼住手腕,那生硬的力道不一会儿就留下红痕,她抬眸,定定凝向卢氏,“你哪儿来的自信认为你现在所为是为封家好,纵容外人诬陷我,由此抹黑封家颜面,你是出门忘带脑子,还是借机想坑害我?”   她一使劲便在卢氏怔住的空档甩开了她的手,揉着手腕停在了赵盈月几步远外,正好在那画前,倒让赵盈月松了一口气。   曹夫人一直未出声,实则观察几人,一双精明世故的眼中露出些许异样,“可还有旁的证据来证明这幅画儿是你们其中一个的?”   赵盈月咬了下唇,抢声道,“方才阮姐姐作证了的。”   阮氏被点到,对上沈如意清冷的眸子,头脑一热自是点了点头。   沈如意唇角绽开冷笑,瞧着觉得滑稽,回眸正对赵盈月:“你可知我为何会弃了这画在凉亭?”   后者下意识摇头,却很快反应过来,紧抿着唇角,即便心中阵脚大乱,面上却是不显露,大有一副你再接着编的架势。   “因为这儿,还有……这儿。”沈如意点了点画纸上的两处,道:“墨水渗透太快,在纸上洇出一大圈水渍影,虽作了补救,却没能达到我预想。”   “单凭这就能说是你作的,这是糊弄谁呢?”阮氏虽然讶异沈如意的敏锐,下意识驳道。   “我也发现了,确实是个败处。”曹夫人方又展露了一丝笑,“所以我将这幅画列在第三。”   “是盈月觉得时间仓促,故……”赵盈月呐呐开口,却见沈如意召了她那婢女上前来。后者是从外面进来的,额上还洇着汗。   沈如意接了她捧过来的画纸,悠悠打开,一幅秋意盎然的赏菊图跃然纸上,比之丫鬟举着的那幅,一样立意却更精致巧妙,明眼人都能瞧得出这两幅同一渊源。而这更妙的一幅却在沈如意手上。   “赵盈月,这回总不该说我是偷了你的画儿罢?”   “你……我——”赵盈月早在沈如意打开画的时候就惨白了脸色,怎么都想不到沈如意竟是作了两幅,而留下的那幅是她弃掉不要的,这委实像一巴掌打在脸上,对上其似笑非笑的嘲讽目光,所有血液都往头上冲了去。   周遭嗡声议论,对着她指指点点,赵盈月僵硬在原地,血色倏然褪尽,险些稳不住身子。   “如此可能还我清白了?”沈如意噙着笑扫过方才为赵盈月说话的,此时触到她的目光俱是躲闪着避过去,尤其是阮氏,面色不输赵盈月,沈如意自是不会放过,“阮氏方才说看见赵姑娘画……”   “我……我是,看岔了……”阮氏脸上臊得厉害,干巴巴地开口。   “那可得好好看看眼疾。”沈如意凉凉说道。   阮氏被噎住,此时接收到曹夫人别有意味的目光,低掩了去,不敢反驳,对着社怒容易伏低做小。   沈如意后看向卢氏笑了笑,后者觉出那笑容里的意味脸色一僵,阮氏看眼疾,同理,卢氏就该看脑子了。   曹夫人借干咳掩饰笑意,目光还紧紧凝在沈如意手里的画上,“这画当得起第一。”正要拿第一的彩头去易物,却见沈如意交了丫鬟收起。“……”   “夫人谬赞,不过这画儿……不能交予夫人。若有机会,我定为夫人再画一幅。”   曹夫人目光从那画儿移向沈如意,微是讶然。   宛桃瞅着曹夫人圆溜眼珠子机灵转了转,口快说道:“这是我家小姐要赠姑爷的。”   “宛桃!”沈如意被出卖了心思,饶是羞赧喝道。   这等理由让曹夫人哈哈笑了起来,本来就是直爽性子,反而对了脾性。“如此我倒不该强求了。”先前就听说是封家二公子送夫人来,于附近垂钓,虽说有些无所事事之嫌,可她倒觉得恩爱。察觉到沈如意多看了砚台两眼,便一道大方送了她,让她万莫忘了答应作画的事儿。   一场闹剧以赵夫人与赵盈月由侯府的下人请送离开结束。说是请,实则是逐客了。赵盈月哭啼着被脸色差极的赵夫人带走,后者不掩头疼,不单是为曹夫人谢绝赵家以后赴宴,还有这事儿若传出去盈月的名声就没了,遂速速带着女儿离开找赵老爷商量对策去。   未时末,曹夫人散了宴席,众人方提了告辞。卢氏神情略是难堪地率先步出苑子,宋筠溪只得紧忙跟上去,这觉得难堪的不止卢氏一个,曹夫人邀请的世家夫人和小姐并不多,作妖的是几个,余下的自然当了热闹看,又多了一桩谈资。   而园外,坐在马车外面的男子正闭目小憩,忽的听见动静睁开了眼,一双眼眸分外的明亮精睿,携着几许冷清。见赵氏母女从里头走出来,封晏隐约听见自家夫人的名字,迟疑片刻,却一改懒散模样,从马车上跃下往菊园快步行去。   “还真是不能小看人,得亏方才没有一道,否则就跟阮氏她们一样可尴尬。”一名妇人打扮的女子与人结伴从抄手游廊那走了过来,一壁道。   “我听闻沈如意的母亲沈顾氏是陈大师的关门弟子,有天赋也不足为怪。今儿白白遭人构陷也是倒霉,你瞧见没,连封家那嫂嫂都不帮,要不是她自个留了一手,还不得委屈死啊。”   原先说话的妇人点了点头,“我看她比以前好了不少,能相处,可女人呐,在家从父,出嫁从夫,最后还是得靠着夫君本事,你看卢氏,不就是因为封墨台。”   “也是,否则依照沈如意的性子,这种事儿不定少呢。”   “……”   两人说着话往门口走去,随后又不乏三三两两路过,让道的男子半身笼在墙壁阴影下,将那只言片语拼凑起沉凝了面色。   而游廊那头,沈如意因为被曹夫人拉着说了两句话而落在了最后,只剩下主仆二人缓缓行着。方走到一半,便瞧见迎面走来的身影,连自己都未察觉不自主牵起的嘴角,“夫君……”   男子身上携着午后阳光暖绒,与他清冽的香气柔糅合,汇成她所熟悉的安心味道,一双杏眸明亮闪动,“可有钓着鱼?”   封晏定定凝着她,午后的阳光倾洒,歪歪斜斜地跌进沈如意的眸底,氤氲着淡淡的雾气,反射出如泉的粼粼波光,教人移不开眼去。   “有,回去炖鱼汤。”他伸手揽住了人,敛下心思道。   “唔,不错,有奖赏。”沈如意咧开嘴笑道。   封晏闻言陡的停下来,四下张望了眼,周遭并无旁人,似是为难又拿她无可奈何般凑上了俊脸。“既然夫人这么热情,那就……来罢。”   作者有话要说:  “……”封二少爷你的脸呢!沈如意圆睁的杏眸映出那人墨黑的眸子,泛着点点星辉,湛亮得惊人。   宛桃忍不住噗嗤,忙捂着嘴急匆匆先捧着真正的‘奖赏’往门口的马车去。半道回头就看到二人在草木掩映下贴在了一块儿,那画面甚是美好。   ——————————————————————————————————————————   看了北鼻第二季又回去肝完了第一季沉迷炸克婶的颜不可自拔!!!!肿么会辣么萌!!!以及窝取笔名的时候脑子里想的是啥啊,为啥是粟米壳不是粟米棒啊,粟米棒又好吃又棒棒哒【什么鬼(╯‵□′)╯︵┻━┻】 ☆、第36章 端倪   傍晚云霞满天,尾部夹杂几根青色羽毛的小雀儿扑棱棱飞落在枝头, 叽叽喳喳地叫唤, 底下两名丫鬟端着热腾腾的吃食进了苑儿。   封晏钓上来的鲫鱼或红烧或做豆腐汤端呈上桌, 并两个时令的清爽小菜, 二人围着桌子用食。   “祖母和父亲那我着人送了一点去, 光咱们两个都吃不完。”沈如意一面舀着鱼汤说道,鲫鱼汤熬得奶白,鱼肉质鲜脆且松, 她轻轻拨弄两下便离骨脱落, 味儿鲜美极。   “嗯。”封晏哼应了声, 专注在替她剥虾子这件事上。   “你猜忠远侯府的小侯爷问了我什么事儿?”沈如意说着话, 一低头就瞧见了白瓷碟子里的粉嫩虾肉。   封晏将两只摆了对称, 答非所问道:“你看这像不像人的一颗心?”   沈如意被他那么一说确实瞧出几分,笑道, “你剥这做什么……”她中午吃了不少,这会儿还有些吃不下。   封晏嘴角微翘, 含着笑意, 眸中的深情的悠远而缱绻,“把心掏给你看。”说得还煞有介事。   “……”   沈如意微红着脸听见待身后两道低低的噗嗤声, 毫不意外看到宛桃和红隙肩头微微耸动的样子, 怒怼某个罪魁祸首道, “吃个饭都这么不正经!”   封晏却是瞅着她低低笑,“我对夫人是毫无保留。”望夫人对我如是。   沈如意教那直白看得羞赧垂眸,品着那话, 突然思及自个如今的际遇,对比封晏所言的‘毫无保留’似乎有些不大厚道。然也只是一瞬,她就按下了那想法,毕竟她‘死而复生’这事实在太过匪夷所思,所生的困扰也俱是留给她一人就好。   “夫人没什么要对我说的么?”封晏察觉她晃神,心中隐隐一动,看向她问。   沈如意并未瞧见那双眸中涌动的暗潮,因顾念心中所想,只将他的问话听了个模糊,呐呐问,“说……什么?唔,那曹家的小侯爷么?”她顿了顿接上话茬,“他使了丫鬟来问我为何文静没去,我还道是文静不想去呢。后来曹夫人与我说起文静的帖子是专门递的,我问过文静,她并没有收到过帖子,你说奇怪不奇怪。”   “不奇怪。”封晏掩眸,将那些晦涩难懂的情绪渐是收敛,声音平淡道,“我把那帖子扔了。”   “嗯?!”沈如意讶异。   “那小子对文静打的什么主意我知晓,不过他不是什么良人。”封晏拧眉,想了想又道,“配不上。”   沈如意闻言敛下,嘴角漾开笑意,“小侯爷少不更事时顽劣,如今是众人对他有颇多误会,就像那天在雅意居门前,他也是一时紧张用错法子了。”她也是听曹夫人说小侯爷一紧张也会犯磕巴,并不是故意羞辱,另还拿了几件小侯爷的糗事说。   大多是在文静面前犯浑,回头又巴巴地向夫人与姐姐求助,只是连曹夫人也不知为何好好的法子教给他使着,总事与愿违,这求爱之路眼看着也是越来越坎坷。   “你收了他什么好处,这么帮着说话?”封晏的手环上她不盈一握的腰肢,不满地哼声。   原本二人都已经用得差不多,桌上的吃食也被撤了下去,沈如意要拉开他那只作乱的手,却敌不过他力气,最后被挠着腰上的痒痒处讨饶,“没有被收买,是曹夫人同我说的,说小侯爷叫他三个姐姐和她给耽搁了。别弄,痒……”   余光里瞥见边上侍候的不知什么时候都退了出去,沈如意反手就掐住了他的脸颊用力往旁边拉扯了去,以牙还牙,嘴上说的却是正经事,“文静还以为你这个当哥哥的不关心她。”   底下说起封晏也都是冷血漠然的很,殊不知他是在用自己的方式表达着作为哥哥的关心爱护。不知怎的,她又想起封文茵来,大概是几个兄弟姐妹中最亲近封晏的那个,且对她还敌意得很。   “还是说你只顾着你文茵妹妹了?”沈如意故作促狭地盘问道。   “吃醋了?”   “……我同小姑子吃什么醋。”沈如意不否认在问出口的那刻确实藏着自己的一点小心思,被这般道破有些羞恼,故意背着身子掩了去。   封晏看不清她脸上神色,听她说的淡然,嘴角流露一丝苦涩,坦诚说道。“我倒是希望你吃醋。”人都是贪心的,在得到她之后,他想要得更多了,恨不得她目光所及之处都是自己,病态得可怕,却控制不住。   倘若有婚约的并非是自己,换作旁人,只怕依着这人的性子,日子必然也……然这想法只消一起便教他升起一股暴虐的嗜杀之意,心底的猛兽贪婪且蛊惑着,似乎一动便会将眼前这一切化为齑粉。   他只能爱得克制且小心翼翼,却又在那小心翼翼里祈求着有朝一日能同心相守。   沈如意察觉到手腕处收紧的力道,瞥见他有一丝苍白的面色不禁蹙眉问道,“怎么了?”   封晏这才察觉自己失态倏然松手,与她斟了杯茶,借以按压下心内翻涌的阴暗情绪,岔开道,“文茵幼时并非像现在这样,母亲在她幼时陪着父亲常驻屏州,鲜少能见面,文茵她……很乖巧懂事。后父亲调回京师,一家人得以团聚,文茵却病了,当时恐传染府里的人,便被送到温山别院,那时只有我和她二人。”   沈如意听到最后蹙眉,“不是说会传染,怎的你也在那处别院?”   “实则是我和四叔先去的,不过四叔临时办事去,留下我……未被人注意到。”   “那些下人未免也太过粗心了罢。”沈如意不满,如何说都是底下人不察所致,万一有个好歹……   封晏看着她义愤填膺的模样失笑,“陈年往事不值当为这生气。”他抬手抹平了她的眉间,“等嬷嬷发现我在的时候,父亲原本是要来接我回去的,不过当时……因为一些事并没走成。”   沈如意体会出他话里的意思,约莫猜到是因为封文茵的缘故。   “从温山别院回来后,文茵的性情就变了不少。”大概是留了阴影,总要什么都抓了手里才稳妥,譬如对父母,以及他……   “……其实还是在府外的日子比较自在。”现在回想起,文茵对他的依赖大抵是在那时起的。可似乎自己也没做什么,他不善言辞,只不过扔本书给她打发,偶尔搭上几句便度过了日子。   沈如意听他说完,虽清楚了缘由,可心中对封文茵却有些难以言说的复杂,低低咕哝了句,“万幸没事。”   “嗯?”封晏没听清,沈如意却不多说了,毕竟正主都不在意,她若纠结于过去岂不显得小肚鸡肠。   见她摇头,封晏忍不住环着她腰身问,“当真不醋?”   “你别不正经……”沈如意扭了下身子,对他这突然又犯的小孩脾性略有些无可奈何,当即岔过了心思。   这一岔,就到了月末,秦嬷嬷待在府里也快有一个月,一直尽心教导,奖惩并重,成效斐然。即使是见着沈如意,也顶多是眼神厮杀一阵,动作饶是规规矩矩。   这日,沈如意趁着天气好,就着人将封晏书房那处的书搬出来晒,也是这时候才发现书房里竟有暗门,下意识便伸手要去推,却被人从后面急忙唤住。   “二少奶奶且慢!”月渎从门外赶进来匆匆道,冲着沈如意神情犹豫道, “二少爷有吩咐,这处不让人随意打开的。”   “大胆,我家小姐要看还有什么不能看的不成!”红隙见着月渎,就不喜她那阻拦态度,质问道。   月渎瞥了一眼里面,似乎很是为难,“二少奶奶,这里面是二少爷最重视的,得他的允许……”   “想必是夫君觉得紧要的东西,罢了。”沈如意敛下眸子,并未强求,只是心底多少起了一丝不舒服,又不知从何说起。   月渎咬着唇沉吟片刻体贴说道,“二少奶奶,奴婢晚些问过二少爷您再……”   “问二哥哥什么?”一抹俏丽的身影迈了进来,看到沈如意时神情划过不虞,顿了顿又问月渎道,“我二哥哥呢?”   “二少爷有事出去了。”月渎看着来人紧忙答道,回答完便站了一旁侍立着。   封文茵有些扫兴,又不由看了沈如意一眼,察觉到几个正堵在那暗门前,忽然想起什么,眸中泛起一缕精光,“咦,二嫂是想进去么?”   沈如意看出她眸中的不怀好意,并不作声。   封文茵笑意里染上一丝恶意,“恐怕是不行了,实话告诉你罢,二哥哥早有喜欢的人,你连那人的脚趾头都比不上一星半点!娶你,也不过是权宜之计罢了。”   “……”沈如意眉心跳了跳,晓得她没好话自然未当了真去。摆一副大度明理的姿态,凉凉问道,“秦嬷嬷让你出来放风了?”   封文茵今个是因这阵儿表现好才求得一日休息,教沈如意那轻飘飘一言就戳了怒意,自己这般就是遭她害得,磨牙急急道,“月渎,你且告诉她,这里头是不是与二哥哥那心上人有关!”   月渎被问到,真当是犯难,又经不住三小姐一再催促,水眸停留在沈如意身上简直不知如何是好。“这”了半天都没后续,可凝着沈如意的神情却似乎已经说明了什么。   封文茵原先只是从封晏隐约的态度推测说的,此时得了月渎侧面证实不禁气焰更盛,“二哥哥是绝不会喜欢上你这种虚伪肤浅的女子!”   作者有话要说:  沈如意早习惯于不露声色,即使在月渎表态之时内心动荡,脸上也都一丝不显,只掩了掩眸子,再抬眸时里面一片冷峻,与趾高气昂的封文茵淡淡问:“不论他喜欢的是哪个,都与你何干?”   “你——”   ——————————————————————————————————————————   其实还有个肉麻崩坏版本的:   封小二默默将虾子摆了个心形。   沈娇娘好奇探看。   封小二抬眸定定凝向,倏然一笑:小心肝儿,么么哒~   沈娇娘:……【惊吓(╯‵□′)╯︵┻━┻】 ☆、第37章 大伯   沈如意与封文茵闹得不欢而散,却因为内容涉及封晏**未惊动任何人, 只是姑嫂间的不愉快就此揭过。又或是只是明面上的短暂交锋, 到底孰胜孰负, 唯有当事的才清楚了。   封晏还是从一次不小心说漏嘴的红隙那得知有这茬, 才晓得沈如意刻意吩咐按下了这事不说, 没有意料之外的争执质问,也没有一丝一毫的打探,仿若不曾发生过一般。虽是保全彼此颜面的行径, 可未必不是凉薄之态, 隐隐指向他最担心的那样, 她对他……并无感情。   仿佛被那结论刺痛, 封晏也未再提及那事, 在二人刻意的粉饰太平之下,气氛略是微妙之际, 却横杀出封墨台回来的消息。   封老夫人的寿宴是在初八,封墨台初六归, 一早的, 连老夫人都等在了门口处,更别说望眼欲穿的卢氏与宋氏。   “老祖宗外面风大, 您还是搁屋里头坐着等罢, 待墨台回来定头个给您请安去。”张氏搀着老夫人, 头发丝儿被风吹乱,抓都抓不急,便劝老夫人道。   宋筠溪教卢氏挤在了后面, 就与老夫人站了一道,恰好是在另一侧,点头应和,作势要和张氏一道将老夫人搀扶回去。   “不用不用,我就在这儿等墨台回来。”老夫人坚持,若说偏心多少是有一些的,封墨台是封家的嫡长孙,她的心头肉。   果然不多时,就见街角处涌现一队人马,打头骑马而来的是前去城门接的封肃,其后随行的年轻男子不过二十五六的年岁,一袭戎装,风尘仆仆,眉眼间却是志得意满。   等到了镇国将军府门前,封墨台一下跃下马,步履间刀鞘触击盔甲发出清脆的声响,举步坚定行到了一众等他的人面前,与老夫人认真行了拜礼,忙是扶着人进府。   一行人中数卢氏最掩不住高兴,一双眉眼娇俏直勾勾扒住了封墨台,只短暂的交汇都能使得她红晕满面。相比之下的宋筠溪就显淡然多,眉眼含笑,似是打量其是否安好。   “夫人。”封墨台的目光从卢氏滑向宋筠溪,看见她站在那,一如他所想念的温柔美好,眸中不由荡开深情去。“我回来了。”   卢氏不察,只为他归来而高兴,新婚燕尔自是不忍分离的却偏偏分开,这会儿见着一心牵挂的人,满心满眼就全成了他,哪还顾得及其他。“夫君,可要回去先换洗一番?”   “也好。”封墨台瞥了一眼,眸中情绪由浓转淡说道。   待封墨台换了常服再次出现在厅内,便看见厅堂里多了一些身影,其中便有封晏的,以及封晏身后一抹不容人忽视的殊色。   而此时,沈如意也正好看向,这人墨发带冠,脱去戎装,倒添几分儒雅,与印象中似乎已有些许不同。不过是随意的一眼,她便识趣地别开眼,连对视都不曾。   因为是老夫人设宴替封墨台接风,宴席开之前,府里的人都到得七七八八,其中就有不少视线暗中在封墨台和沈如意之间转的,一举一动一个眼神交汇都不放过。这些人里面又以卢氏最明显,只不过是争对沈如意,若是可以,更不希望她出现眼前。   “墨台在边关历练,瘦了不过也结实了。”张氏打量后笑道。“都说虎父无犬子,当真是没错,越来越有大哥的风范!”   封老夫人不住点头,拉着封墨台细细瞧看,“风鳗好,今儿中午吃风鳗,墨台爱吃。”   气氛叫老夫人这听岔的推了**,都笑个不停。老夫人大抵知道是自个又闹了误会,嗔了笑得最欢的张氏一眼,“有什么乐呵的,你们也是,就是不如娇娘贴心,晓得老婆子耳背都是当着面儿放慢了说,你还不如个小辈!”   “老祖宗莫气,是我的不是,下回呀,定贴着您耳朵说。”张氏便也学着在她耳畔说道。   封老夫人摆了摆手驱赶,笑骂道,“走开走开,就受不了你这黏糊劲儿。”   “……老祖宗。”   众人都不由笑开,封墨台亦是弯起嘴角,余光里瞥见安静站在封晏身边的女子,划过一丝意外。   “大哥在那可吃得好穿得暖么,听说那是蛮荒之地,寒冷得很,那些蛮子当真是喝人血吃生肉的么?”封文茵也忍不住问道。   封墨台一一作答,显得耐心极。心思却已然不在,他是知道沈如意已经嫁给了二弟,也恪守礼数,心中却不掩讶异,毕竟方才沈如意给他的感觉与以前那狂热做派相差甚远,仿佛是两个人般。只是落水失忆罢了,竟能作那么大改变?   待到一轮歇息,封晏对上他扫过来的目光时嘴角稍稍弯起弧度,“恭喜大哥荣升。”贺的是封墨台短短时日接连立功升作骁骑将军一事。   封墨台面带喜色,拍了拍他肩膀,在他入城后就听父亲提及他不愿去城北军营的事,这拍肩里头多了几分安抚的意味,“我在外头,也未能赶得及你的亲事,这次回来前专程叫人准备了些玉石,权当弥补了……”   “大哥驻守边关劳心劳力,该是我与娇娘择日向大哥敬酒。”封晏嘴角的笑意不由加深,装作没有看懂大哥眸中涌动的深意。   “见过大伯。”沈如意淡然道,并不是没察觉几乎在一瞬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自己身上。这接风宴她原本是不想参与,可若是不来,反而又显得有什么,权衡之下还是随封晏出席,端的是落落大方,且让人无可挑剔了去。   这反应教原本考虑着让封晏分出府单过的封肃挑了挑眉,这段时日来,从新媳妇的待人处事上瞧看他是满意的,如今看她对封墨台的态度,联系母亲后来所说的误会,不由信了大半。   兴许真是弄错了……   众人都顾着惊讶,反而让气氛有一瞬安静。彼时,厅里忽然响起一道女子温柔的声音,“墨台此次回来能待多久?”宋筠溪噙着浅笑,含情脉脉地凝着高大男子。   “军中有陈老将军坐镇,我回来能在京中待上一月,一并处理些军务上的事。”封墨台回道,对上宋筠溪的目光转为柔和。   “才一月……”卢氏呐呐张口,神情不掩。   那话里的不满都快溢出来,不乏有暗笑者,也有同情和善意笑话的,譬如老夫人就笑骂了一句,“墨台正是建功立业的时候,你这儿女情长的岂不是耽误。”   封肃向来不苟言笑的神情此刻也染上一丝温情,拍了拍封墨台的肩,甚是欣慰,“我听说了成安之战,上递的折子都是夸你为将领不骄不躁,与将士们同吃苦,善用谋略,这一仗打得好,你……功不可没。”   封墨台因为封父的话,涌上欣喜,还从未得过父亲如此相待。“孩儿定当不负父亲厚望,保家卫国,建功立业!”   “好,好,不愧是我的好儿子!”封肃连着道了三个好字,沧桑眸中不掩喜悦之色,甚是欣慰。   封夫人站在封肃身边,目光掠过封墨台,神情似有一丝恍惚,燃起一簇亮光,复挨着封肃刻意压低了笑音道,“倒是与你年轻时一模一样。”   封肃颔首,回头看了一眼夫人,不知是回想起什么,看着她的眼难得流露几分温柔。   与这一幕父慈子孝,欢喜和乐作比,沈如意所站之处仿佛被刻意冷落了似的。封晏暗暗牵握住她的手,于这情形他是习惯,却不忍她受连累。   沈如意察觉,一双杏眸却直勾勾凝向封晏,替他揉了揉腹部上,温声道:“我看你揉了好几回,可是不舒服,少喝些酒。”   封晏一怔,露出笑意来。“嗯。”   原本沈如意就是招眼的存在,封晏与她一道,二人的对话便一并秀了于众人眼前,惹得封墨台都不由多看了一眼。   一番寒暄随着宴席开始结束,男女不同席,沈如意等一众女眷坐了外厅,里边则是男人们喝酒聊天。   沈如意在用完之后便提了告退,没留下来供人观赏的意愿。深秋露重,似乎是受寒,这两日她总觉得身子有些不大爽快,“红隙,去弄点驱寒的姜汤来……顺道再备醒酒汤。”正吩咐着,便觉得鼻子一痒,她连忙掩着帕子打了个喷嚏。   红隙这下不等她催促便加快了步子往厨房去。   沈如意轻轻吸了吸鼻子,觉着过道里的风更寒凉,正要离开却险些撞上一堵肉墙,“大伯?”   封墨台身上携着浓重的酒气,看模样似乎也有些迷瞪了,借着方便出来缓缓却不料碰着沈如意。此时拧眉凝着她都没察觉到那距离近得有些逾矩了,教沈如意往后退了一步。   “……沈如意?”封墨台像是认出了人来,眼前浮现的却是从前一幕幕,大抵都是她纠缠不断的画面,重叠一起,鼻音里不自觉带上一丝不屑厌烦,“你还知道羞耻二字如何写么,竟还追上府里来了!”   “大伯喝多了。”沈如意看了他一眼,只淡淡道了一句便作势要走,毕竟同醉鬼没什么可理论的。待他酒醒,荒唐尴尬的也只是他罢了。   反而是封墨台醉意迷蒙的眸中掠过意外,恍惚中想起她已经嫁为他人妇的事来。嫁的还是他的二弟……   饶是习惯了疯疯癫癫又各种胡搅蛮缠的沈如意,如今这模样倒教他好生不习惯,为此忍不住多看,越是在心中比较着不同,而最大的不同大抵是这人再不把目光放在自己身上了。   “沈如意……”   封墨台看着廊檐下的女子,午后的阳光透过庭中几株萧疏的桑木,投在窈窕的身段上晕染出一层淡淡的光晕,不禁屏息,为女子那截然不同的态度与恬淡气质生了迷惑。而那杏眸中盈着水润,像是受了欺负一般,是他从未见过的景色……   沈如意忍着喷嚏忍得辛苦,眼前泛起水雾,等了半天却没等到他后半句要说的,兀自生了似被作弄的暗恼,不由沉声道:“大伯自重,你且该唤我弟妹才是。”   封墨台俯身从地上拾起从方才就耀眼刺着的光亮来源,走到了她面前,“弟妹,你耳坠掉了。”   沈如意看着面前的大掌,伸手去接,他却还攥着不放,抬眸便对上一双噙了恶劣的桃花眼。   “封墨台,你别过分。”   “你是装的罢。”   二人互持对峙,最后还是以沈如意弃了耳坠告终,带着宛桃作罢离开。随着她的离开,一片墨锦衣角在不远划过携了簌簌寒意。   作者有话要说:  而这一幕却悉数落在了暗影中的那人眼底,在看见封墨台握着那耳坠停驻良久,一道眺向沈如意那方向眸中渐生复杂。   ————————————————————————————————————————————   预告:   这一回不像之前那般温柔细致,似怕玉碎的珍惜,这是真真正正如掠夺一般的吻,充满了雄性的侵占和狂野,封晏撬开她的唇舌……   沈如意捶打他的胸膛,却怎么都推不开,他的身子如千斤重,压得她动弹不得。   直到一碗药汁见底,沈如意的挣扎将碗打碎在地,清脆的碎裂声响回荡屋内,也激得封晏瞳孔骤是一缩,在听见外面脚步声匆忙的动静,不掩戾气地喝了一声滚。   ——————————————————————————————————————————   封大哥回来,小两口闹别扭了~其实封大哥有点渣~艾维巴蒂劳动节快乐啊,浪荡起来啊,不要忘了窝呀~浪飞就木有更新动力了(*/ω╲*)   昨晚想吃酸辣粉就叫了个外卖,酸辣粉和肉夹馍,结果酸辣粉么有,他给我送了三个肉夹馍……虽然那家的肉夹馍很好吃,但是老板,干死人了啊!!【还好留了一个当早饭】 ☆、第38章 沈三岁   驱寒的姜汤没起到什么作用,沈如意还是患上了伤寒, 且有愈演愈烈的趋势, 一病就病了好些天, 昏沉沉提提不起劲儿, 更别说被咳哑了的嗓子, 一说话就冒火得疼。封晏就让人用冰糖熬烂了的橘子酱塞在梨子里面蒸熟了,好歹教咳嗽得不那么厉害。   沈如意脸上还有烧退后的潮红,到今儿个已经有所好转, 封晏大掌贴在她额头, “若是再烧起来就请大夫看, 莫要任性。”   一向抗拒看大夫的沈如意作势乖巧点头, 眉下一双黑亮杏眸盈盈如秋水, 小脸在鬓发的衬托下越显细白,惹人怜爱极。   宛桃端了一碗褐色的药汤进来, 瞧见这幕,心生无奈。小姐使性子不肯看病吃药, 哪能像姑爷这么纵着, 然瞅见沈如意眼巴巴的可怜模样,也不由心生恻隐, 对小姐这般耍诈似的作为甚是哭笑不得。   “小姐该用药了。”为此她还甚是贴心地准备了一碟蜜枣和杏仁脯去苦味。   沈如意颦着秀眉, 声音沙哑, “你且放着先。”   “这药得趁热喝才见效。”宛桃并不好糊弄,非得眼见着她把药喝下去不可。   “那先用点宵夜?”封晏接收到沈如意求救的眸光,掩着唇轻轻咳嗽了道, 登及就瞥见宛桃低垂下眉眼露出的神情,颇是恨铁不成钢的意味。   沈如意忍着药腥味儿点了点头,蔫蔫趴着,没什么精神。   封晏见状,眸中划过心疼,嘱咐月渎去厨房弄些沈如意爱吃的。这些时日因为嗓子难受的缘故,他都是拣着些好吞咽的喂,今儿晚上更是只吃了一点粥,短短几日就已经消瘦了一圈儿。   月渎去了一趟厨房吩咐,等回来的侍候便看见主子在替二少奶奶揉捏,是她从未见过的温柔深情。在门边停顿一瞬,方僵硬着身子迈了进来。   “燕窝粥得熬一会儿,二少奶奶要是觉着饿,先拿点心垫垫肚子。”   沈如意初时的目的就是不想喝药,对于宵夜却是无所谓,“唔……无碍。”而后因封晏按揉得舒服偶尔轻哼出声,活像只慵懒的小猫儿,颇是享受。   原本两人间的古怪氛围叫这一病冲淡许多,兰香瞥过垂首默默收拾屋子的月渎,冲封晏福了福身子,“二少爷,揉捏这活儿还是让奴婢来罢,您且歇着。”   “行了,你们不用在这侍候了,出去罢。”封晏头也未抬道。夜色已深,喂饭喂药的活儿他做就行,便用不得人在房里杵着。   “可……”兰香咬了咬唇还想说什么,却教封晏淡漠一瞥戛然而止,随着月渎被轻拽了出去。   屋子里烛火燃着,投下明明灭灭的光影,随窗台缝隙漏进来的风摇晃不已。封晏伸手试了试汤碗的温度,端了过来,不意外瞥见原本还甚是放松的人突然警觉地蜷成一团,抱着被子想团进床的里边去。   “不喝……好不好?”沈如意蜷成团子状眨眨眼豁出色相,看向他软言道。   “你昨个说今天喝的。”   封晏有些无可奈何地举着,一面暗作欣赏这难得的景致,心中不由暗笑,笑完之余又不由心疼,隐约知晓她为何会如此,才更是不忍。遂耐心哄道,“把药先吃了,下回咱们就不喝了。”   嗯,不生病就用不着吃药。   “你当我是三岁小儿哄呢。”   封晏就那么笑着看她,直把人看得不好意思为止。   自个这行径可不越活越回去,沈如意看着封晏一副好脾气容忍的样子没绷住,哭笑不得地嗔怪道,“你看都给惯成什么样了。”   许是生病缘故,她都能察觉变得娇气许多,就是仗着在这人面前可以如此肆意妄为地折腾,却不想在他的温柔包容中败下阵来。   “什么样都是你,惯得哪个都受不了你,便只有我爱你。”封晏眉眼清润含笑,却是再认真不过的神色。   蓦然听到这话的沈如意一怔,眸中不掩惊诧,便直直对上一片浓雾黑色,将她笼罩其中。   “你说的……可是真话?”   封晏注视着她的眸子,道:“对你我从未有隐瞒。”   那书房里的密室算什么?沈如意兀的沉默下来,那话在心底问出口时的刻薄样子连自己都陌生,她将目光放在他仍未搁下的汤碗上,不敢与他直视,闷闷道,“你无需这样哄我喝药,我不喝。”   还没喝,舌尖便尝着了丝丝缕缕的苦涩,从前何曾这样过,此时越想心里越不是滋味儿。   封晏自是察觉她情绪倏然低落,与他剖白的话一道却教他将这当做了答复,胸口蓦地一窒。“沈如意,我上辈子一定欠了你很多。”   “上辈子我们根本不认识。”沈如意下意识回嘴,抽了抽小巧鼻子瓮声故意曲解道,“我又没让你非要对我好,你也无需委屈自个,相安无事也无——”   眸色蓦地一沉,倏尔间抽身上前,一把捏上了沈如意那精巧圆润的下颌——喝了口药唇舌相抵,强势喂了过去。   意识到他想做的事,沈如意用力摆头,想要甩开他的牵制,又似在抵抗他的气息。药汁从彼此的嘴里流了出来,但封晏仍不放弃,又扣住她,再度深深的吻着,把嘴里残留的药汁喂给她。   沈如意眼眶泛红,却不知心底那委屈是从何而来,只是用力地瞪着他,仿佛是质问他为何罔顾自己的意愿,又似乎是为他这反常的粗暴态度。“唔……你放开……”   封文茵说得对,她二人成亲原本就是各有目的,各自安好倒也不妨事,可即是不情愿,为何要来撩拨自个……   在她好不容易挣开之际,她死死抓了被子抵着往里面躲去。然这动作深深刺痛了封晏的眼,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将人大力扯回了怀抱,“你想逃到哪里去。”   “封晏!”沈如意抽手却怎么都挣不脱,看着宛若变了一个人似的封晏,心底莫名难受。因为病着,更是别扭,睁着红通通的水眸,“你不能这么对我!”方才那话言犹在耳,可他现下的行径却是教她不敢相信。   “你该喊我夫君。”封晏沉着眸,又喝了一口药,去吻她、去喂她。对于沈如意那些挣扎抗拒置若罔闻,态度坚定、强硬,几乎不近人清。   这一回不像之前那般温柔细致,似怕玉碎的珍惜,这是真真正正如掠夺一般的吻,充满了雄性的侵占和狂野,封晏撬开她的唇舌……   沈如意捶打他的胸膛,却怎么都推不开,他的身子如千斤重,压得她动弹不得。   直到一碗药汁见底,沈如意的挣扎将碗打碎在地,清脆的碎裂声响回荡屋内,也激得封晏瞳孔骤是一缩,在听见外面脚步声匆忙的动静,不掩戾气地喝了一声滚。   沈如意被他抱着,缩了缩身子,抹去了眼角一抹湿润,莫名不愿在此时示弱,而后便觉到那人粗粝的指腹摩挲她眼角,空气中有一瞬寂静得可怕,而脱离他桎梏的沈如意便那样抱着自己,拒绝与他再有交流。   良久,深秋寒凉的空气中响起男子略是苍凉的声音,“你阴差阳错嫁给了我,可有……后悔。”你本该是大哥的妻子,林瑶也好,沈如意也罢,似乎都与大哥有挣脱不开的缘分……   沈如意闻言紧紧咬住了下唇,不愿作答,捂着胸口处,平复甚是少有剧烈起伏的心跳。   封晏垂眸,胸腔内的猛兽依旧躁动。   烛火静静燃着,两人一个坐在床上,一个站在床畔,似乎是静默对峙着。沈如意梳理了一遍,只觉得这遭没来由得很,似乎是因自己不肯喝药而起,在倦意袭来的那刹免不了反省是否是自个太过分了?   不知僵持了多久,沈如意心中忽而倦极,“不闹了,早些歇了罢。”依旧占着里面的一角,背部绷直流露戒备。   封晏的身子一僵,携着凉意揭开被子上了床,相拥而眠的习惯成了沈如意背对他而睡的姿态,漆黑的深眸注视着女子散在枕上乌黑顺滑的发丝,沿着一直到那沾染泪痕的侧脸,低低叹了一声,似怅然。“莫自个憋着生气,咬我出气也成。”   他说罢便伸了胳膊过来。   原本就没睡着的沈如意早在听见那一声叹息时就莫名酸了鼻子,待那手伸过来只迟疑一瞬便抓着搁嘴边狠狠咬住了,直咬出血印子来,教他如此欺负人。   封晏没来由心一软,连带那猛兽渐渐沉寂。   “封晏,你混账。”沈如意松开了口,沙哑的嗓音还隐约夹了一丝哭腔。   封晏凝着她的双眸嗯了一声,替她拭去眼角水光,“改日我教人做个趁手的鞭子,若这混账再犯浑,你且抽他可好?”   沈如意蓦地睁圆了眸子,看着他说得认真的模样,哑然半晌,有些不敢想象那画面。她尚是失神,便教人揽进了一个温热怀抱中,激起心神俱是荡漾。   原本只是这么静静搂着,封晏的呼吸落在耳畔,带起几许瘙痒。沈如意扭了扭,似是想要避开,却觉到他呼吸愈发粗重了起来,以及腿间抵着轮廓熟悉的一物,饶是有些不置信,“……我还病着。”   封晏低低哼应了声,表示知晓。手指却没放过她,沿着她的身体曲线一路下滑,停留在她大腿内部,有意无意地缓慢来回摩挲。他常年有练字儿的习惯,于是掌心和指尖有粗糙的触感,和她细腻的肌肤形成鲜明的对比,两者相触时激起二人俱是一荡。   那修长手指一寸寸的从她温热的肌肤上碾压而过,然后在某一处停下——   沈如意一颗砰砰狂跳的心脏,因为他的这个动作骤然静止。她屏息,扣在男人手臂处的五指无意识收拢,指尖几乎要深深陷入他的肌肉里。   男人不再说话,食指按在那一处,中指与无名指又若有似无的往深幽处探摸了下,嗓音忽然变得有些哑,“娇娘……”   随着第二指、第三指的探入,身体被开拓的感觉愈发清晰,沈如意绷紧了身子,身体侵入异物的感受太过强烈,伴随而来的羞耻感和难以忽视的抗拒感使得小腹之下的肌肉瞬间绷紧,那人察觉落下亲吻,动作也愈发轻柔,显得耐心也温柔缱绻极。   不适感渐渐褪去,沈如意仰头喘息,体内抽动的手指带给了她奇妙感受,胀胀的,可又有一种难以言喻的欢愉,她感觉自己的下身随著那抽动开始发热,经过青事的身子在那人熟练的挑逗下很快溃不成军,只能被动地感受快感如潮水般一**涌来,不自主地伸手环住那人的腰发出一声声低低曼妙伸吟……   床边那盏烛火微弱的光芒勾勒出了封晏近乎完美线条的侧脸,以及与那谪仙般面孔完全不似的有力身躯,尽显眼前。沈如意忽地有些脸热,只觉得自己也甚是没意念得很。   “唤我的名字。”封晏漆黑的瞳孔中倒映出她的模样。   沈如意怔了怔,她竟觉得在那一剎那,封晏的眼底闪现了一丝转瞬即逝的脆弱,在那盏幽弱的烛火氤氲下看不真切。“阿……阿晏……”   大抵是**带来的错觉吧。她恍惚地想,感觉自己的意识终究被快感的浪潮淹了过去。   封晏并没有要她,即便那**肿胀得有些骇人,在她泄在他手上后只是着人备了木桶热水,替她清洗身子。   “我以为你会向我问密室的事,却没想到你同我闹了几日别扭。”封晏的话落,便瞧见沈如意累得歪头睡了过去,到底是怕她再受凉将人抱起回床上。   “若你问,我便带你一道去……”   屋外,当值守夜的月渎与兰香看着下人撤出来的木桶,俱是沉默。兰香甚是不明,方才明明听见了争执的声音为何……她已经是十四五的姑娘家,自然知晓二少爷深夜要热水洗澡是为何,一壁偷偷瞄向好姐妹月渎,看那神情似乎是快哭了。   “月渎,二少爷似乎很喜欢这位新奶奶,要不,你还是断了那念头,念在主子怜惜的份上兴许还能寻户好人家嫁了。”她犹豫劝说道。   月渎却是深拧了眉头,似乎是紧咬着牙根挤出声儿来,“不,这只是一时的。”她摸了摸自个与书房密室里有几分相似的面庞,心中坚定认为二少爷是因为那人故去才如此放浪形骸,她获得二少爷的心只是时间的问题。   兰香不理解她从何而来的笃定,可她似乎不喜自己再提及这话题,便识趣地没再劝说。毕竟她打入府以来就一直受月渎照顾,也见二少爷待她不同,自然希望她能心想事成,抬作主子过上好日子。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一头的风波落幕,府里的另一侧却又起了喧闹,伴随着瓷器碎裂的声响,与男子沉闷的喝问声,竟吵吵闹闹了半宿之久。   ——————————————————————————————————————————   咳咳咳,我不纯洁的女儿想歪了,鞭子的多种用法233333窝是不是很有诚意地给大家过节!!上一本美食文圆满了,这本大概……圆满了我炖肉的心(*/ω╲*)   跟基友说起少女心爆棚的剧,突然发现日韩剧多一点,想到有一年暑假狂刷动漫和日剧,来来来安利,不知道有木有看过的小伙伴,家有六子,朝九晚五(霸道和尚爱上我)我的帅管家,完美小姐进化论,樱兰高校男公关部,一吻定情……好多好多暴露年龄23333333333 ☆、第39章 暴露   翌日,沈如意起的时候枕边人已经不在, 回想起昨个是怎么睡过去的, 沈如意的脸腾地一下红了。   红隙正打了水来替她洗漱, 瞥见连忙摸上她额头, “不烧了啊, 那怎么脸这么红?”   “我没事。”沈如意拂开了她的手,接过巾帕擦脸。   红隙站在旁边侍候着,一壁松气儿道, “姑爷走的时候特意交代, 怕您夜里受凉再烧起来, 可奴婢记得昨儿个关了窗子的, 不该呀。”   沈如意忍不住呛咳了一声, 也不知是那药的作用还是出了一身汗……总之她的风寒似乎是好了,可想了想那过程, 再对上自己耿直婢女的疑惑目光默了一刻,转了开去, 似是不经意提起, “姑爷呢?”   宛桃在旁边掩着笑,终于听见了自家小姐问, “姑爷一早出去了, 还交代了要小姐好好吃饭。”   沈如意病好自然有胃口吃饭, 一碗咸鲜的豆腐脑,浇上香油、酱油,撒上虾皮、紫菜、香葱末等, 配上现烤的芝麻酥饼,一口香酥一口细嫩,一下熨帖了胃。   红隙一面将自个方才在路上听到的与主子道,“昨儿夜里大少爷又和大少奶奶吵了,这大少爷不在的时候大少奶奶可念想,怎住一块儿了反而……”这也不是两人头一回,初过门那宿更是逼着大少爷在书房睡的,底下都说卢氏霸道造作,与温柔和善的宋少奶奶实在是相差太多。   “嗯?”沈如意疑惑哼应了声,心中却不是很意外。   卢氏喜欢封墨台并不是无迹可寻,不过在前世她并未求太后懿旨赐婚,恐怕打的是等她死后的主意,却没想到林瑶死了,却由宋筠溪替嫁,这才坐不住硬是挤了进来一道过门。   然卢氏要强,与同样强硬的封墨台来说,必然免不了磨合。   “奴婢听说是不见了什么东西,大少爷怀疑是大少奶奶拿的这才争起来的。”宛桃补充说道。   沈如意随意点了点头,没兴趣探知这等子事。用过朝饭,便去了书房,却正好瞧见月渎站在那暗门前,似乎是刚好出来上锁。   “二少奶奶。”月渎惊扰,连忙行礼。垂下的眸子中划过一抹暗芒,与笃定。   “……”沈如意瞥过那新挂上的锁,心蓦地一揪。早起的那点好心情荡然无存。   红隙顺着瞧去,“怎还上锁了唔——”话刚起,就被宛桃狠狠碾了脚背,瞥见小姐的脸色自觉闭上了嘴,神情染上一丝不忿,姑爷这般是防小姐了?!   月渎犹如做错事被抓包局促站在那,目光掠过精致锁面儿隐了隐,用原先的画儿覆盖住,半点看不出异样来。“二少奶奶万莫多想,二少爷应是怕……怕三小姐擅闯……”   “这是夫君的书房自该由他来安排,你无需同我解释,我对那里面没甚兴趣。”沈如意冲月渎淡淡笑了笑,转而吩咐红隙道,“去替我沏壶茶来。”   说完便坐了矮榻上,丝毫看不出异样。月渎略不甘心地退到一旁侍候,目光凝向暗门处并没想到沈如意会如此大度,也着实乱了她的计划。   沈如意循着书架,翻来覆去了一会儿方出声询问,“我记得这儿有一本《俳谐集》,月渎,你可知道收哪儿了?”   “唔,奴婢不知,不过二少爷走的时候倒是从这儿带了一本书走,许是二少奶奶找的。”月渎正思忖间听闻沈如意问话,忙是说道,“二少爷去祭拜一位故人,约莫午时还回不来,听说那位小姐生前也是爱——”   沈如意闻言觑向她,而后者一副失言捂住嘴的懊悔模样,倒教人好猜得很,她按下胸腔弥漫开的酸涩之意,声音却未显露分毫。   “夫君去祭拜的,便是与暗室里的有关罢?”   月渎作势怔怔抬眸,似乎是为她的聪慧折服,自然也证实了她所问。“二少奶奶……”   竟是死了……么?   沈如意没顾上她,捧着红隙奉上的热茶心陡的沉了下去,像是未料会是这情况,一时说不上是何感受。   月渎眸底掠过一抹得逞,又极快地收敛去,迟疑着咬唇解释:“是奴婢失言!二少爷与那位小姐情深缘浅,如今斯人已逝,二少爷也已经有了您,二少奶奶您就让二少爷留一些念想罢。”   沈如意睨着她,挑眉,饶是好脾气的,也给逼出了三分火气,“倒真是个忠心为主的好丫鬟,却是哪儿来的胆子来教我如何。”   “二少奶奶……”月渎陡的心惊一下,垂首嗫喏道,“奴婢不敢。”   “既是失言,那就掌嘴二十,往后涨记性罢!”沈如意寒声吩咐道。   红隙领命,带着她早看不顺眼的月渎往掌事那儿去,不掩高兴。而被她拖着走的月渎仿佛才回过神般,怎么都想不到沈如意会突然拿她开刀,连连讨饶认错,一路过去惹了不少注目,议论纷纷,而向来被主子优待的月渎何曾受过这等屈辱,垂下的眸中尽是恨意。   沈如意捂着茶碗,暖着手心,却仍觉得冷。   “小姐……”宛桃担忧望向她。   “你也下去,容我一个人待会儿。”   宛桃识趣守去了外面,心中亦是无可奈何。谁能想到对小姐千娇百宠的姑爷心头竟有白月光,可又对小姐那般……如何不叫人膈应。   书房里,沈如意一个人静坐良久,脑海中充斥着两种声音,一是封晏的深情款款,二是月渎的,交替出现,乱哄哄一片。半开的窗子前露出萧索秋意,泛黄的叶子被风卷落,她静静凝着这一幕直到眼睛酸涩,寒风侵袭,愈是冷静,愈是清楚地发现自己原来早已倾心相付。   风吹动书页沙沙,一道卷了书桌上的纸张,飘落于矮几那。   沈如意余光瞥见,霎时顿住,俯身拾起了纸。   君埋泉下泥销骨,我寄人间雪满头。   子阙。   纸上的字与扉页上的赫然重叠,也毫无违和,显然是出自一人之手。沈如意僵坐着,耳畔隐隐有声音回荡。   “这般喜欢?”   “我只喜欢他的诗词。”   “嗯,只喜欢诗词就好,他并没有你想象得那么好。”   封晏,就是子阙?!沈如意今个接连受打击,似是有些麻木,骨节分明的手指摩挲过纸面,浮起一丝涩然笑意。   她爱慕紫阙的诗词,也爱慕封晏那个人,何其有幸,二个是同一人,又何其不幸,他们心中所爱是别人。   北林有燕,羽若雪兮;朔风哀哀,比翼南飞;一折羽兮,奈之若何;朔风凛凛,终不离兮。   然那个让他写下这等美好诗词的人却已逝去,思忖良久,终无声泪流。   月渎说那念想,她容不下。   ……   与其不远,明秀苑中卢氏恭送封夫人离开,眼眶亦是不乏红肿。昨儿个封墨台是在宋氏那过夜的,今儿一早又带着她出门赴宴,这让心高气傲的她如何受得住,在屋子里发脾气砸东西,直到封夫人寻过来。   “这才多久,就闹得家宅不宁的,你若不把那性子收一收,只是将墨台推远了去。”封夫人叹息道。   “母亲,可我当真是冤枉呐。”卢氏说得委屈极,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封夫人看着她那固执模样,摇了摇头,“我言尽于此,你听不听得进去且看你,只消莫再这般闹腾,莫给墨台给封家丢了脸面。”   卢氏正欲辩驳,在封夫人严厉目光下只得紧紧咬住了唇,半晌不甘答应:“儿媳受教。”   封夫人这才满意,离开了苑子。   卢氏目送她离开,只觉得这遭受得委实憋屈,她不过是帮墨台收拾衣物,怎就成了如今这样……   作者有话要说:   她这厢委屈更是暗恨,紧了紧牙根,发狠道,“我非得将那偷东西的贼子揪出来千刀万剐了不可!”   旁边的丫鬟一激灵,教她眸中的戾气骇住,更低垂了头去。   ————————————————————————————————————————   女儿,相信我,知道真相后你会更想哭哒(*/ω╲*)假期余额不足这真是一件悲伤的事啊!!! ☆、第40章 小仙子   永业二年,帝都降了一场百年难得一遇的初雪, 落势急切, 连下数日, 多地并发灾情。镇国将军府由封夫人牵头, 于城外设棚施粥, 分发棉袄等御寒衣物,善举扬名,得百姓夸赞。   那年封晏九岁, 苏氏逝世两年, 他整整两年未开口说过话, 封夫人变作常伴父亲左右的刘氏, 还给他添了个妹妹。父亲重视大哥, 疼爱妹妹,似乎独独忘了住在偏院的他, 又或是刻意忽视。   底下侍候的也因为他受冷遇而不尽心,暗中克扣他的吃用为己用, 幸而有一回教刘氏撞见狠狠惩治, 才免了他越发落魄处境。而后便只有看似冷漠的刘氏偶尔探望,给予几分温暖, 那次施粥也一并带上了自己。   而那一日, 也恰是苏氏的忌日。   他记得到午后黄豆大的雪子变作冰雹, 砸在篷布上发出咚咚声响,又急又冷。刘氏怕他受冻,便着了马车先送他回府。   路上积雪厚重, 马车行得极是缓慢,护送他回去的嬷嬷是新来的,偶尔瞟向他的目光怪让人不舒服,待马车靠近山林之时机警地以方便为由逃了。   风雪渐大,他仗着身形小灵活避过了来搜寻他的山匪,而那嬷嬷赫然在那些人当中,专是带着那伙人堵在自己回府的路上,好几次差点被抓着。离得最近的一回他躲在大雪覆盖的灌木丛中,那些人的刀剑在自己身边捅来捅去,万幸只划破衣裳……   他拼命奔逃,一路上,氅衣不知丢在了哪,衣裳被划破的地方露出深长的口子,被雪水浸湿,冻得骨头都在打颤。他不知跑了多久,随着天色暗沉下来,早已分辨不出身在何处,累得连身后是否还有追兵都不顾一头就栽倒了下去。   再醒来时,对上一双明亮澄澈的眼眸,后者见他睁眼眨了眨那杏眸露出欣喜,“你醒啦。” 那小脑袋两边扎了个双平髻,两侧还有些许柔软的发丝垂于胸前,一袭上好天蚕丝制成的粉红锦裙,粉雕玉琢,像极了那人故事里说的小仙子。   小小玉白的手在他尚看着屋中陌生陈设没反应过来之际搭在了他额头上,“万幸没事,就不用请大夫,寒山寺离城里远着,阿娘说大夫不好来呢。”   封晏怔怔看着面前不过三四岁的小娃娃,目光却停留在了她摩挲自己手背伤处的小手上,与那双澄澈眸子相对,并无预想中那些被称为病态的反应。反而有源源不绝的暖意从那小手上传递,整个人都暖烘烘的。   “小哥哥疼么?”小仙子蹙着眉心,脸色在寒夜中稍显苍白。   封晏僵着身子摇头,似乎没有了知觉,只直直盯着她看。半晌,迟疑问道,“我是……死了么,你……是天宫的小仙子么?”   时隔两年,封晏再次开口,换来的是林瑶眉眼弯弯的甜笑。“小哥哥没有死,是我发现的哦,小哥哥是遇上坏人了嘛?”那笑眸中带着一丝兴奋与好奇。   “小姐,您身子不好,这人身上那么脏不定带什么病,传给您就不好了!”旁边婆子褶子都皱到了一块儿劝道。   封晏这才发现自己身上狼狈泥泞,与瓷娃娃似的林瑶作比,当即收回了手来,怕给人弄脏了。   “小哥哥洗洗就不脏了。”林瑶托着脸颊眨巴着明亮的眸子一脸期盼,“阿娘说你穿得好,家里人可能正找呢,让人打探去了。等小哥哥洗香香得跟我玩好不好?”   可等他被洗刷完,小仙子却不见了。在他找了许久后才有人发现告诉,那是林知府家的嫡女,因为心疾发作被林夫人着急带了回去。而林夫人原本就是带林瑶来向了然大师求治的,可惜,了然大师云游去归期不定。   他在寒山寺等了三天,没等到小仙子回来,等到的是一脸寒霜的父亲。之后,他教父亲抽了一顿鞭子罚房内思过,两人再无交集,直到十年后书局重逢,却相逢陌路。   “姑娘,你还好罢?”他扶住了身子陡然后仰的少女,看着那血色褪尽的一张脸,不知花了多大的力气才克制住自己莫惊着她。   她稳住身子,冲他颔首致谢,“多谢公子。”大抵是察觉到他凝落在自己按揉的手上,笑着解释道,“生来带的毛病,不过大夫说心悸的时候在这处揉一揉会缓解许多。”   虽是面容苍白,可那一笑犹似当年。   他在她的记忆中泯然于众,而她却成为他心上独一无二的存在,不敢轻易惊扰,却也因此错失,眼睁睁看着她与大哥定下婚约……   封晏坐在寒山寺的禅房中,正是十二年前他与林瑶初遇的地方,而佛龛前供奉牌位的地方空荡荡,只余下前面手抄的经书摞成厚厚一叠。   “多日不见封施主,施主的情况似乎不大好。”智明法师看着房中打坐修禅的人,拧眉道。他与封晏相交十数年,只知他心有执念,不知所执为何,然眼下看却是比前些时候闭门抄经还要阴郁几分。   “施主入我门时日不短,当知晓‘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   封晏阖眸敛去:“若执念是她,我当背负一辈子……也甘之如饴。”   智明摇头离去,总是有些可惜,然情之一事,他不懂得,更是无从说起。   待封晏回到将军府已是夜里,府内已经点灯,他迈入苑中就见兰香神色着急地候在那,见他宛若见了救星,连忙请上前来含泪道。“二少爷您可回来了,月渎,月渎她快不行了!”   封晏闻言骤然沉眸,顿声道:“领路。”   兰香在前面引路,急急推开了别间房门。月渎躺在床上,两边脸颊肿得高高,泪痕未干,见着他复又捂着胸口无声啜泣,一副随时要晕过去的苍白模样,却教脸上红肿坏了画面感官。   “月渎回来就一直哭,方才还昏过去了,一直捂着胸口说疼。”兰香在一旁焦急说道。她们是下人,虽然是二少爷的大丫鬟,可在府中俱是不受重视,一耽搁就怕没了命。   封晏的目光落在月渎脸上,“这是怎么回事?”   “是今儿早上在书房,月渎……”   “是奴婢失言惹了二少奶奶不快,理应受罚。”月渎眉头深深蹙起,作势就要起身给封晏行礼,被后者抬手虚隔着制止。   她垂眸,这神态姿势她描摹画中女子多年,自是清楚如何方能让主子触动,尤其在得知那女子的身份后,愈是得心应手扮作心绞痛的样子,“是奴婢逾矩,二少奶奶今儿还是不肯喝药,奴婢自作主张搬了二少爷,孰料……引得二少奶奶大发脾气,才……”   封晏教面前女子垂眸落泪的模样微微晃神,然也只是一瞬,便听清了话,心倏地一沉。思及昨个,想来娇娘是未原谅他把气撒在了月渎身上。   “我找大夫给你看看。”   月渎抬眸,水光盈润,“多谢二少爷,只是奴婢卑贱,哪用得着大夫看。”说罢,又想起身,“奴婢这会儿已经好多了,您还是去二少奶奶那……免得教二少奶奶多想。”   封晏敛眸,盖下一片深色,吩咐道,“你且歇息两日,待会让长安请大夫过来。”话落,便携着寒凉之意出了门。   在其身后,月渎赤着脚从床上走了下来,直直走到门边,眸光深情地凝着封宴离去的方向,将从书房那取回的小锁紧紧攥在手心,神鬼不觉。   月色曳地如水,空气中浸润寒凉,入夜后的秋意更是深沉。   封晏缓缓行到寝房前,停驻,他想了整整一日,却不料最后念头都化作一人,即使修禅似乎……也压不住心中猛兽,愈是克制,愈是不受控制。   那双漆黑眸中流露一丝苦笑将那些阴郁全部收敛起,正欲伸手,却忽见里面的烛火倏然熄灭,那手便僵硬地抬在离门板一寸距离处良久,倏然垂落。   这一夜,封晏是在书房睡的,翌日便教兰香取了被褥衣裳住进了书房。沈如意捏着先前编好的同心结穗子,再度收回了盒子里红了眼眶。   二人分房而居的消息传出,府中人人都知道二少爷和二少奶奶冷战,一个避着一个走,竟甚少看到两人在一块的时候。底下自是免不了暗中议论,也不知哪个说起的,道是大少爷回来的缘故,又让人想起被压下的传闻来。   这时机着实敏感得很,要不然之前还如胶似漆的两人怎么就变成这样了。流言传入卢氏耳中,对沈如意那是堵心得很,再加上遗失玉佩一事,憋着劲儿想泄火儿,自然就挑上了沈如意去。   这厢,她方入了苑子,就看见沈如意躺靠在檐下晒太阳,神态慵懒,瞥见她因为光线眯了眯眼瞧,看在卢氏眼里那就是勾人的劲儿了,心中更是厌弃。   “大嫂。”沈如意淡淡道,因心中郁结,并没有心思应付。封晏在书房住了五日,她就未有过一个安稳觉,所幸因为封晏在府里不受重视的缘故,她便赖在苑子里不出也省得教人看热闹了,却防不了有人找过来。   “弟妹心可够大的。”卢氏意味不明地开了口,嘴角勾着一抹嘲讽。   沈如意懒懒哼应一声, “不大点儿怎么过日子,你说是不是大嫂?”她二人说句难听的,现在这情形也就是五十步笑百步了,也没好哪儿去。   “你……”卢氏教她一堵,暗骂了句牙尖嘴利,后瞥见一名丫鬟拿着什么走了过来,其中一物还甚是眼熟。   “小姐,奴婢将这穗子穿上,替您送过去可好?”红隙捏着一块麒麟玉,底下坠了同心结的红穗子随着风一摆一摆,却蓦地教人抢了去。   “大少奶奶……?”   作者有话要说:  “好你个沈如意,吃着碗里看锅里的下贱胚子,你还要不要脸了!”卢氏一把攥掉了穗子牢牢护着玉佩,指着沈如意气急骂道。   ————————————————————————————————————————   幻想了一下女儿叫小哥哥的样纸,嘤~两小只初遇的时候,女儿四岁,封小二八岁~ ☆、第41章 没出息   尚不过未时末,天边压着黑黑云层, 携着风雨欲来的萧冷, 与丫鬟婆子的低低细语交织, 构成一种诡秘局促的氛围。有胆儿大的丫鬟猫着身子向惠和堂外当值的打听, 才刚问了一声就被那人瞪了一眼赶去一边。   而惠和堂里更是气氛肃穆, 封肃正端坐在厅堂的太师椅上,他正处理公务就教人火急火燎地请来,见是卢氏就有些头疼, 连着扫过底下站着的另一名女子, “这闹得又是哪桩?”   沈如意面上神色很淡, 眼中却有一丝愠怒:“大嫂, 己所不欲勿施于人, 你与大伯闹不快,休来我这儿讨便宜!造谣诬陷!”   卢氏堪堪是气急, 看跟着她的丫鬟挎着胳膊捂着腰腹倒抽冷气疼的样子,心中更是窝火极。   她本有意纵着丫鬟给沈如意一些教训, 谁料竟一个两个都那么没用, 教沈如意身边那高个儿丫鬟撂倒,还连累撞到她摔了一跤狼狈得很。   封夫人扫见她裙袂上沾着的泥腥子也饶是蹙眉, “好端端地又闹什么, 也不瞅瞅你那副样子, 让底下人瞧见成什么样子!”   卢氏顺着也是瞧见,掩了掩裙面,心底委屈得不行, “母亲,是沈如意她欺我!”   “是哪个先在我苑儿里动起手的。”沈如意亦不示弱,觑着卢氏淡声道,“天底下也没有打上门还不还手的道理罢。”   “到底是怎么回事?卢氏你说。”封肃指了卢氏答话,显然是没什么耐性听妇人争执。   卢氏自然听得出封父言语之中对她的不满,此时伫立在刘氏身旁当即红了眼圈,咬着下唇委屈:“父亲何不问问那不知羞的做了什么!”   沈如意蹙眉,手心里攥着卢氏扔掉的穗子,既是闹到了父亲面前,只得按捺着脾气问,“大嫂是否有何误会,不妨把话说清楚。”   “沈如意,你可莫要装无辜了,是我亲眼看见墨台的玉佩就在你那,定是你心怀不轨藏起来,被我撞见还诡辩!”卢氏拿出玉佩,示与众人瞧看,一壁睥睨瞧向沈如意,一副看她还有何话说的得意模样。   沈如意早在听说玉佩是封墨台时心里就咯噔了下,可此时不得不作了镇定道:“我并不知玉佩一事,大嫂缘何认定是我所拿,又是为何藏起,这话且不说明白,耽误的是两个的名声,大嫂可知自个在说些什么?”   与此同时,封墨台携着宋筠溪也赶了过来,恰好听见沈如意这句,封墨台划过些许愕然,再看见卢氏手里拿着的那块玉佩时,露出惊喜神色,“你找到玉佩了?”   卢氏在二人一道进来之际就已经喝了一缸子醋,这人自那日争吵过后就一直住在宋筠溪那,可把卢氏给气得,偏又奈何不得,这一腔邪火自然是冲着沈如意去,与封墨台道。“夫君不是说那玉佩紧要,你可知我在那儿找着了?”   封墨台得了玉佩不免松了口气,庞大人信任所托他自然不敢辜负,这些时日还甚是自责,如今失而复得可算是云过天晴。然玉佩牵扯到沈如意,怪教人难以置信于他又有几分隐秘的了然。   这人之前还对自己一副撇清干系的清高模样,背地里又藏起了这个,他原先还真以为沈如意对他放下了,没想到竟是心口不一,还如此执着,不知为何心中起了那么一丝丝兴致,看卢氏争对与她,反而环着胸好整以暇地质问,“这玉佩是受人之托,弟妹怎可……”   余下的话封墨台并未宣之于口,却让众人浮想起先前沈如意对他的那段情来,纷纷猜测是她对其余情未了……   “夫君遍寻不着的玉佩如何会在你手上,这玉佩如何紧要家里头上上下下都一清二楚!沈如意,你可有个交代?”卢氏亦是叫嚣。   众人皆因为卢氏这话瞧了过去,倒是捂着抓痕的红隙先行跪了下来,“是奴婢失职,并不知那是大少爷的东西,竟是错认为姑爷的……才招致误会,都是奴婢的错,奴婢该死!”   沈如意凝着红隙,拢了眉头,“此事确实是个误会,失物既然已经寻回,我向大嫂和大伯赔个不是。”实则心中隐隐察觉不对劲,只是在当下来不及查证,遂落落大方地表示道。   “沈如意,你说得轻巧,这般就想揭过哪有这么便宜的事!你私自昧下夫君的东西,让个婢女来顶罪亏你得想出来!”卢氏露了冷笑,像是听了天大的笑话,只挽着封刘氏的胳膊要说法。   封墨台眺着神色淡漠的沈如意,心头像是教猫爪子挠了一下,愈是见她如此,就愈是想要看她因为自己乱了阵脚的模样,眸中不由滑过一抹兴味。速度之快仅让身边站着的宋筠溪捕捉到,宋筠溪陡然一滞,看向沈如意不由暗暗攥了下手心。   “我就说你这女人贼心不死,嫁入将军府也是另有所图,只是你踩着二哥哥的真心如何过得去!”封文茵是跟封夫人一块过来的,看着卢氏与沈如意争对本来只是瞧一瞧热闹,待看见卢氏取出那玉佩时禁不住眸光闪闪,连声音都拔高了些。那气愤模样与平日里维护封晏无二,直把沈如意打作勾三搭四的女子。   “文茵。”封夫人不满蹙眉,想了想才得体道:“凡事莫轻易下论断。”   “人证物证俱在,还有什么可冤屈的!文茵妹妹说得没错,恐怕是有人心怀不轨!私藏大伯的玉佩,这等伤风败俗的事你也做得出来!如今教我给抓个正着,可不是天意!”卢氏咬牙切切,打从未过门前就讨厌沈如意,倒贴封墨台倒贴得没羞没臊,这看不顺眼的人做什么都看不顺眼,更何况这次让她揪着这么大的错处,若是不仔细处置,难不成等她爬夫君的床么!   沈如意制止了红隙不断磕头的动作,对于卢氏的指摘却是不打算担,“红隙,玉佩是你拿来的,你是从哪儿拿的?”   “奴婢……”红隙正要回答,却教卢氏一瞪,威吓道:“你若是敢为了护主子有半句谎话,自有府里的管事嬷嬷收拾你!”   沈如意眉心拢得更深,“事无不可对人言,我行得正坐得端,你且照实说。”   红隙似是思忖,这么一会儿犹豫的功夫,就听嘭的一声响动,封肃正正拍在桌子上厉声喝问,“你个奴婢还有什么要隐瞒的不成!”   青花白釉瓷的茶盏应声而落,溅起一地的茶水,也溅在沈如意的衣角上,很快便晕开一团黄色的茶迹,很是显眼,也昭示着封将军的耐心尽失。   整个厅堂,全都笼罩在一股低沉阴冷的气压里。   “奴婢是从姑爷放置腰带的地方拿的。”红隙在封将军怒火的笼罩下,全身更是颤抖不停。待话落,又紧忙补充一句,“许是……许是哪个收拾错了。平日,平日里都是月渎收拾的……”   只是这话在那停顿后明显不让人信服,红隙也着实恼了自己,红着眼睛砰砰磕头,“奴婢所言绝无虚假,恳请老爷明鉴,我家小姐是无辜的!”她原本就是一根筋的却顾虑主子去弯弯绕绕了一圈儿,累得主子失了信任。   “当真是连圆谎都圆不起,沈如意,你就莫要为难你那小丫鬟了,好好承认了今个这桩。”卢氏心中打着算盘,和离也好,驱逐出府也好,总之碍不到眼才好。   沈如意却在听红隙提及那名字之时眉心跳了跳,复又沉了沉气,敛声平静道:“那就唤月渎来,既不是我做的,真相如何总能问清楚。”   卢氏看着她那丫鬟去召人过来,对此嗤之以鼻,“合着是从你房里搜出来了,不过我没想到你这么不要脸,竟是藏在二弟那,也不知二弟看到会作何感想!哦……对了,我都忘了你俩现在还分着房呢!”说到最后不乏恶意,自然是听信了私下流传的沈如意觊觎她夫君,惹得二弟动怒,直恨“家门不幸”。   “弟妹……”宋筠溪在最初的惊诧过后也不由神情微妙,似是不乏失望。   沈如意抿唇不语,何尝没发现周遭看自己的神色俱是变了,饶是变作如何她都无谓,端的是问心无愧,只是在卢氏恶意提起分房时心底又不免生了酸涩。她和封晏已经冷战五日,他的东西自是不再碰,自然也就不清楚那柜子里搁置的……   月渎很快被带到大厅,脸上犹带红肿,对上沈如意的目光似是有些畏惧。“老爷,夫人,大少爷大少奶奶,二少奶奶……”唤到最后细弱蚊声。   “月渎,你快说,你是不是捡了一块玉佩错放在姑爷那了?”红隙紧忙拽了问。   “奴婢……奴婢不知。”月渎惶惑答道。   “是就是,不是就不是,什么知不知的,月渎,你从前可不是这样子的,还有你脸怎么了?”封文茵挑眉插嘴问道。   月渎的头垂得更低了,掩过暗恨,声音却是带着颤抖可怜兮兮道,“奴婢失言受教,自是不敢再犯。”   封文茵等闻言俱是看向了沈如意,毕竟月渎是一直侍候封晏的尽心尽职,让人挑不出错处来,不得不让人深想受罚的缘由。而封文茵更是小小惊呼了声,“我二哥哥都舍不得罚……”   沈如意听见,胸口堵得更甚,可她是封晏明媒正娶的夫人,要惩治院里的下人旁个自然没法说的,如此却更显得不得力来。便率问道,“那玉佩可是你收的?”   月渎仔细看了眼封墨台手里擒着的,确认地摇了摇头,“回二少奶奶,奴婢并未见过,也没收过。”   “姑爷的东西一向是你在整理,你怎说没见过,难道是那玉佩自个长腿跑到那的,你可莫要怀恨说瞎话!”红隙指着她饶是不置信道。   “奴婢不敢,奴婢已经受了教训如何敢妄言!”月渎畏惧含着泪摇头,直道不敢。   封肃似乎是受不了这闹哄哄的,蓦然出声打断,“墨台几日前就丢了玉佩,若是捡着,你也该还了回去,而非教卢氏发现闹成现在这样子。”   “你且跟卢氏与墨台道个歉,再……再去西山庵庙那好好反省思过。”   沈如意僵硬站着,一双杏眸不掩憔悴,睁得大大饶是不屈,偏生又拿不出其他证据证明。只挺直着腰板,朝封肃郑重道:“父亲,儿媳是被冤枉,恳请父亲明察!”   “你……”封肃似是教她的执迷不悟气着,“你与封晏我本不想说什么,但你若执意如此,也休怪我不留情面了!”   众人亦是不由屏息,自然是听出封肃话里面的警告意思,尤其以卢氏为首更是巴不得沈如意越惨越好,暗看好戏。   “二少奶奶,奴婢斗胆,求您看在二少爷一片真心的份上莫要再任性了。”月渎跪在地上,冲着沈如意重重磕了一记头,面上是豁出神色,全然的忠心为主,令人心生同情。   沈如意定定看她,“你且要我承认与大伯有私情?”察觉到嗓子里的涩意,顿了顿,“谁给你的胆子挑拨主子是非!”   “奴婢……”月渎在瞥见门口那抹颀长身影时倏然噤声,含泪默默看向。   随着那身影迈入,厅中陷入短暂寂静。   “阿晏,你来得正好,你既然连自个的媳妇都管教不了,留着也徒增祸患,还是休书一封——”   “老爷——”封夫人唤了一声似是婉转打断。   封文茵等却是暗生雀跃,巴不得得很。连宋筠溪也暗暗紧了手指根,攥住裙袂边角。   沈如意听到封父提及休书,连日来心中所设防线倏然坍塌,是了,最不济就是落个这等下场,可她不能不明不白地被休,“父亲若为今日这桩要夫……君休弃,我不服。”   封晏的目光与她对上,为那一抹水光心中泛起痛楚,与她站在了一道,在她有些抵抗的情绪中轻轻揽住了她的肩膀,带着宽慰且温柔拥入怀中,“我来迟,让你受委屈了。”   沈如意所有的坚强,几乎教他一句分崩离析,教那一番熟悉温柔几乎落泪,所幸由他挡着,才不至于让人瞧见。   “父亲似乎是误会了,这世间除非她有朝一日不要……不,是即便那样,我也不会同她离弃。”封晏低沉清冷的声音在大厅里回荡,目光如炬,一字一句掷地有声,教人不容置疑的深情与决然。   “你……你可还是我封肃的儿子,竟是这没出息!”封肃再度拍在了桌上,“莫不是世上没别的女人了不是!就算你身有顽疾,我也定能给你再找个!”   “世间确有女子千万,可我只要她一个,一个足矣。”封晏抬眸,直直与封肃相对,在沈如意一事上已记不清是第几回的争锋相对,笑意淡然却满足,宠溺地抚了抚她发梢,“没出息就没出息罢,谁让我遇上你就没辙。”   沈如意闻言瞳孔猛地一缩,心如同直落深渊,又是一击!几乎要沉溺在那温柔中。   众人似乎都教封晏这话震慑住,半晌看着他那认真神色,反应过来后化作不一。卢氏更是牙根发酸,“可她那心根本不在你身上……”   “大嫂,说话当三思。”封晏神色陡然一冷,直对上卢氏,“若说得是玉佩一事,是我捡到,与大哥几次没碰上面才一直未还上。”   卢氏哑然,封文茵则不肯歇,“二哥哥莫要替她圆谎了,若她足够好,怎忍心委屈你在书房睡!”   沈如意绷紧了唇角,那日她熄灯回避,他便宿在了书房想来是没有几人不知了。正走神,却倏然对上一双深邃眼眸,便看到那眸中绽开笑意,在她怔愣之际便听到那清冷声音蕴含暧昧道,“你还尚小,不知情趣为何物,更何况女子每月总有那几日,你嫂子只是恼我罢了……”最后那词儿说得无奈且教人寻味。   封墨台瞥见二者私下互动,这一桩显然已水落石出,遂向卢氏喝道:“不查清楚就闹成这副样子,还不向二弟和弟妹赔不是!”   封文茵傻傻愣住,尚未参透封晏说的,还是教封夫人拽了一旁,且听她终了这话,“那倒是误会一场。”   卢氏几个过来的虽清楚封晏那言下之意,却还是不置信,正待说些什么却教封晏凉凉一瞥,直道是要追究污蔑名声之责,下意识退了一步躲到封墨台身侧,企图寻求庇护。   “大哥,今日之事只是在家也就罢了,若是在外头,让人看了笑话,丢的可是封家的脸面。”封晏安抚过沈如意,转过眼眸对上封墨台,神情凝重不饶。   封墨台胸口一堵,如何不觉得卢氏又是在丢人现眼,但由封晏说出这番话心中着实不是滋味得很,他是封家长子何曾有较封晏示弱的时候。   卢氏心有不甘,可教封墨台一瞪不得不委屈致歉。“弟妹,我性子直,有什么说什么你莫怪……这桩,是我误会了。”   “性子耿直有耿直的可爱,大嫂这种的,教人受不起。”沈如意凝着她,倏尔笑了,软棍子回去,“若有下回也得请大嫂担待。”   担待什么,可就值得考究了。   卢氏对上那双幽冷杏眸打了个寒噤,不肯示弱地绷住,转向了别处。   “我这人最是护短,也最见不得夫人受委屈。”封晏却在这时悠悠开口,眸色凉薄。   “你……你当如何?”卢氏心中一凉,没想到会是最好说话的封晏揪着不放。   封墨台掩眸,“西山庵庙那地清净,最是适合你修养性子,待个两三月,定能晓得什么话该说什么不该说。”   “你怎敢让我去那?!”卢氏饶是不置信睁圆了眼眸。   沈如意在他怀中瞄向,教卢氏那神情缓了神思,心中痛快。   封墨台直接教卢氏顶撞,心中火气更甚,“即刻就遣人送过去。”   卢氏没想到他竟当真做那打算,一双眸子怔怔看他,余光瞥见他身侧的宋筠溪当即意会,禁不住咬牙恨道,“你是想把我赶出去好跟她快活是不是,封墨台,你敢!”   “冥顽不灵!”封墨台教戳破心思却绷作正经,却没想到卢氏不依不饶,一场火烧到了他自个身上,顾忌封肃与封夫人在且没闹起来,待回了苑子的动静却是传得老远。   沈如意的目光巡过一圈儿,冷清十足,“封府的家教规矩且真让人意外。”   这般更是教封肃等一众因为沈如意有前科而认定事实的人脸上火辣辣的,却又被堵得一句话也说不出。封肃挂不住脸,绷得直直拂袖离开。   看着余下人那脸色亦是精彩纷呈,心中郁气稍解,随着封晏离开。待到假山无人处,沈如意嘴角抿成一条直线,似是忍无可忍退开他怀抱,凝视着他虚伪的深情,避开视线,“方才多谢夫君解围。”一句话说得冷冰冰硬邦邦。   封晏在那温软身子离开之际屈握紧了手心,似是贪恋,就瞧见她一副恨不得与自己撇清干系的模样,心中一痛,“如今,竟是连看一眼都不愿了?”嘴角苦笑,眸中却按压着毁天灭地的戾气。   沈如意背过身去,方敢红了眼眶,“你我成亲本就各自为己,你如今……已好,大可与旁人试。我向来没什么容人之量,你心中既有明月,是休是离你且看着,各自安好罢。”今儿也是机会提出也好,她便是和离也不愿再府中忍受。   封晏随着她那薄情话语越说越是阴沉得厉害,直至后半句神情转作愕然,似乎觉到了哪里不对,“心中……明月?”   沈如意却似用尽力气,生怕在他面前失尽仪态风度,抽身离开。   而不远月渎跟着而来,看到封晏僵直的背影,急急唤道:“二少爷……”   封晏回神,思及方才所见一幕,凝视她良久,“我倒没看出来你是这般衷心护主的,可记得娇娘入门初时我是如何与你们说的。”   月渎在那深沉眸光中瑟瑟,“……好好服侍夫人。”   “那她就是要了你命也不为过。”   月渎面上的血色倏然褪了个干净,看着心爱的二少爷那般冷峻模样,“二少爷,奴婢知错,奴婢知错了……”   封晏看着那张苍白面孔,此时却只觉得恶心至极,左右是个收拾整理的丫鬟,他并未在意,如今细看却发现这人刻意勾描下的面容沉了眸色,与长安吩咐了一声,后者取了水桶,直接兜头浇下。   “我当你是如何惹怒娇娘。”封晏冷冷注视着沿着水流而下的脂粉糊作一团,眸色暗涌,“那二十掌刑当真没委屈了你。你且自个去李嬷嬷那领罚罢。”   “二少爷——”月渎被冷水浇灌了一身,深秋寒月的风一吹,更是彻骨寒凉,凄厉喊着那离去之人。   作者有话要说:  封晏紧紧皱着眉头,不乏懊悔,他沉溺于沈如意,却没想忽略了旁个,竟然一个小小丫鬟左右成事,然玉佩之事并非她一人能成恐还有幕后之人,他自是要一并揪出!他加快了脚步,紧追着沈如意而去,迫不及待地想要求证,竟像个毛头小子般难忍悸动汹涌!   ————————————————————————————————————————   当局者迷,封小二只是以为女主不爱他然后控制不住洪荒之兽怕伤害女主,就像那日病中还把女主酱酱酿酿,咳咳咳,所以他一直很克制~泥萌不要小看封小二的解题能力,而且憋不了辣么久灭哈哈哈~   下一章高甜,以及打脸作死滴丫鬟~ ☆、第42章 鸡毛掸子   沈如意一路急奔回苑子,待一进房就砰的一声关上了门, 连两个心腹丫鬟都一并都关在了门外。   红隙瞅着紧闭的房门一脸担忧, “那卢氏真可恶, 这般污蔑小姐, 还有月渎, 肯定是她说了谎。她平日里又不需要侍候姑爷小姐洗漱什么的,就一个收拾屋子和书房的活儿,要说多个什么少个什么, 她肯定清楚!”   “月渎是府里的老人应该是知晓规矩, 哪儿来那么大胆, 若真是, 那也得找出实质的证据来, 莫要口说无凭,岂不和今日的大少奶奶一样了。”宛桃拧眉, 瞥见苑子门口出现的颀长身影顿了顿,“她原先是因拦在书房暗室那顶撞小姐, 才教小姐惩罚, 也不知姑爷在里头藏了什么心肝宝贝,竟还给上了锁, 可我今儿瞧见那锁又不见了, 你说奇怪不奇怪?”   “啊?那锁不见了, 不是月渎搁那儿锁的嘛?还是说咱们姑爷一天一个变儿的,噫,咋那么不好弄呢!”红隙皱着鼻子道。   宛桃故意背对着, 给了红隙一个你很上道的眼神,后者体会不了,她也犹作高兴。小姐矜持开不了口的,就由她来说,就等姑爷跟小姐亲口解释了。   红隙傻傻盯着宛桃的脸看,刚想问啥事儿笑那么渗人呢就觉得眼前闪过一道影儿,还没来得及阻止就眼睁睁看着人进去了。   “哎哎哎,小姐不让任何人进呢!”红隙着急喊,头上就挨了宛桃一记栗子。   “那姑爷能算在任何人范畴里?”宛桃挑眉问。   “咋,姑爷还不是人来着?!”红隙闻言纳闷,到底没忍住脱口反问。   “……”宛桃给噎住,索性直接拽了人去耳房,这距离正好能听得见小姐喊声,若是情况不对也能帮得上。当然,不用她们帮小俩口就把问题解决了那更好。   身负宛桃厚望的封晏也甚是有效率,几乎是片刻就找到了沈如意的藏身之处。屋外黑沉沉地下起瓢泼大雨来,沈如意挨着窗子就坐在那嫁妆箱子上蜷成一团,仿佛用那折角的阴影将自己笼了个结实。   “我不是说了不要进来,都出去。”沈如意洇着哭腔埋首道,待察觉那人一直站了跟前未动,眼底下映入一双黑色宝相花纹锦靴,愕然抬眸。   “娇娘……”封晏开口,对上一双猩红的兔子眼,饶是心疼。   后者眨了眨,似乎没反应过来,印着水光潋滟,像极了受惊的兔子,一下抵靠在了墙壁上,“你……你怎么进来的!”   “这是我房间,我如何进不来。”封晏问,伸手要替她拭去泪水,却被她躲过。   “你房间在书房。”沈如意闷闷道,瞪着一双兔子眼却显不出半点凶狠来,“封晏,你……你别欺人太甚!”   封晏难得见沈如意这番模样,在解了心结之后心中是又气又心疼,气得是自己竟会想岔白白委屈了眼前这人。此时索性蹲下了身子,一只膝盖着了地等同于半跪在她面前,“娇娘,是我混账,你要打我骂我都行,莫这么哭了可好。你一哭,我这儿就难受得很。”   沈如意却是不为所动,对上那目光的一瞬就挪了开去。“我说过你莫来撩拨我,既是心有所属,何不放过我。你若顾忌名声不愿和离……我搬出将军府——”   沈如意的话被终止在一个绵长凶狠的深吻里。封晏强行的撬开她的唇舌,贪婪般品尝着她的味道,暌违的感觉瞬间将空荡荡的心脏填满,所有鼓噪暴动消散。   只是在思及她方才那话时,神色倏然晃动不明隐隐夹杂戾气,“你休想离开我,除非我死,否则,你哪儿都别想去。”   这话近乎霸道无理,沈如意鼻腔酸涩难忍,双手指甲掐着他结实的肩膀,妄想推开他,却挣不过他的力气。在试了几下之后,再忍不住崩溃大哭,“上辈子因为一颗心命不久矣,这辈子想守住一颗心却还是不行,封晏,你凭什么这么欺负人,你放开我,放开!”   封晏何曾想过能听到这一番近似告白的话,却也是知道是把这人逼急了,看着她眼睛都哭得红肿,声音亦是沙哑,让他心疼得不行。   “你便是我心中月光,整颗心连边边角角都叫你占得满满的,做梦都在盼望你能与我一样,倾心交付。”   “你……你说谎,你还跟我闹脾气去睡书房……”沈如意却是不信,含着泪指控道。   虽然不合时宜,可封晏心里当真是高兴极,为她这番在意,只是此时如何都得忍住了,三下五除二便将外衫扒了去。   “你脱衣服做什么——!”沈如意叫那动作惊着,惊恐到都破了音,缩在了箱子里角。   封晏直接拿了旁边鸡毛掸子给她,示意她只管动手了去,直到出了气为止。   “……”   沈如意愤愤然拿脚抵着他胸膛,却没能把他抵开,仿若磐石似得一动未动,她便用两个一块抵住,抽了抽鼻子,正居高临下如是发号施令道:“解释罢。”   她方才也听见了宛桃说的,确实可疑,更不消说封晏待她那诡异态度。   封晏顺势握住了她脚踝,踌躇片刻,开了口,“那日我见你与大哥在一处,嫉妒得发狂。”连日来,只消一想便会发作,克制不住内心暴戾。   “你莫要倒打一耙!我与封墨台半点瓜葛都没有!”沈如意足尖用力,饶是气愤。   封晏一个不防备被踹到了在地上,手里还抓握这她的脚踝,流露苦笑,“是我小人之心,这些时日犯混,要怎么有你才肯消了气儿,莫再说那些话伤我。”   “还有书房……那儿从来就未上过锁。”他打从娇娘过门就巴不得能教她发现了去,甚至几次有意引导,却教她打岔过,才教他误会以为沈如意对他并无情意,只是屈从。   “月渎如何使你误会的我不知,但我保证绝没有下回。”待玉佩事情查清楚他自然也不会让人留在府里。   沈如意原本就猜疑月渎搞鬼,如今教封晏证实,多意外谈不上,只是总算解了月渎的异常,不禁眸光闪闪凝落在封晏身上,“又是你招惹的……”   封晏教她那似笑非笑看得心惊连忙解释,“我一年到头在府中待得时间并不长,何况近不得身侍候,何来招惹一说。”他噙着委屈,“夫人冤枉。”   沈如意渐渐止了哭意,对上那双眸中涌动认真神色,而后者亦是大大方方让她瞧看,一眼便能探到深情尽头。   “遇见你之前只觉余生漫长,遇上你之后,又觉时日流逝太快,厮守苦短。惟愿与你白霜满头,不负此生情长。”   两人的目光交缠在一处,空气似乎是被直接点燃了。沈如意怔怔凝着那双眸子,兀的嗝了一声,气氛霎时破坏殆尽。   沈如意忙捂住了嘴,水眸睁得大大,腾起一丝尴尬。封晏却教她这份可爱忍不住掠夺起来,唇舌交缠,携着一丝清浅笑音,气息融合。   他炙热而湿润的唇含住她的耳垂,惹得她一个激灵,她那点可怜的浅薄经验完全禁不住他的挑拨。   她一反抗他就加重牙齿的力道,大力地咬,不会疼,但让她觉得战栗。   封晏察觉那手抵了胸膛,挣动的力道渐小,搂着她往一旁缩的身子往前推,压紧了一低头吻上去,颇为凶狠的撬开她牙关,比先时更孟浪。   沈如意的身子在他的动作下又紧绷起来,所幸有箱子作倚靠,身后又是墙面,抵着不至于瘫软,不过也恰是因为角落墙壁抵靠,她退无可退,笼在一方小小黑暗空间徒增羞耻。封晏摩挲着沈如意下颚与脖颈的皮肤,布料随动作的幅度而发出的声响在视线无法触及之处引发更多浮杂的联想。   连对方的唇都无法看清却契合相贴两人的吐息都变得轻薄暧昧,最后交织重叠,沈如意脚边触到一抹毛绒绒的,随着晃动,反复摩挲,泛起细密敏感寒颤,目光所及窘窘地发现是封晏之前搁下的鸡毛掸子。   “你……你把它拿开。”沈如意羞耻地咬着唇克制住出口的绅吟,哼哼道。   封晏却像是发现了什么有意思的,搙下了两根,故意沿着她脚踝里往上,察觉到贴合的那具身子骤然绷紧,划过一抹得逞。   沈如意的鞋袜都教他褪了去,踩在冰凉的箱子面上,在黑暗中感官更甚,也更敏感。   “别弄……别这样……”沈如意当真是受不住他这般戏弄,声音染上几许哭腔求饶道。   封晏吻着她发红的眼角,有些留恋不舍地松开了彩羽,换作修长的手潜入,沿着解了衣带,衣衫委地,就听怀里的小人儿埋着闷声说去床上。   封晏颇有些不舍,最终在她恼羞成怒之前顺了她的意,将人放在了床上,乌丝铺成,与面上羞红构成极致美艳的画面,令他的眸子倏然沉了下去,鼻息渐重。   俯身覆上,交换了一个热切的吻,封晏的手从她后腰伸下去……   她瞠圆了眸子,想制止却是被迫在他唇齿间呜咽不停,发不出声音。尚能感觉修长的手指往下探去,在小腹和大腿内侧游移不定,若有若无地抚摸,随后携着一股凉意往更幽深之地挤了进去,登时教那寒凉打了个寒噤,明显觉出一丝不一样来。   “那是——什么东西!”   “能让你不受伤的东西。”封晏一面抚慰着人儿,下意识往旁边遮了遮。   沈如意好奇,攀着他肩膀往他想藏起的那处看,便看见那处摆着一罐开了盖儿的盒子,里面是白玉般的膏体,有被抹过的痕迹,极容易让人联想她给自己涂抹的……待想透,沈如意全身的血全部往脸上涌去,再看向封晏一副认真上药的模样,“你——竟随身携带这个?!”   “呃……以备不时之需?”他这些时日忍得辛苦,时时刻刻叫嚣着圈禁她,占有她,他怕自己真有失控的那刻伤到她……   “禽兽!”沈如意一下就意会出了他的意思,想到在她悲伤冷战之时,这人竟准备了这个,就恨不得咬死那人算了。   封晏本就是一点就着,何况一阵没碰沈如意几乎有些把持不住,尤其是那人垂着泪痕的小可怜模样更是让他心底升起一抹隐秘的悸动。他不喜见她落泪,却极是喜欢她在他深下动情泛泪的时刻。   因为两人有一段时间没亲热,只是轻浅的碰触就激起一阵颤栗,封晏几乎克制不住想要她的冲动,但仍以不伤害到她为前提,轻柔的,缓缓的占有她。殊不知这等更是磨人,沈如意抽出被他掌控的手,主动仰起身子从他的喉结处一路吻了下来。   她的吻伴随着轻轻的啃咬,似是气恼他泄愤,又像是鼓舞,不满封晏细水长流的温柔行径,鬼使神差地咬住挺立在空气中的一点茱萸,舌尖似是玩闹般地轻轻刮擦过……   一股流窜的电流撞过全身。   “娇娘!”封晏猛然倒抽了一口气,她的大胆抨击着他的理智,令他压抑许久的青潮像出闸的洪水,汹涌灌溉。   倏尔,他一个翻身,与她调换位置,将她压在了深下。   大掌按住她不安分的双手,封晏盈满青欲的眸子目光灼热的盯着她,嗓音低哑的厉害,“你是在要我的命……”   沈如意不等他说完,一双藕臂缠上他的脖子,顺从心底玉望深吻住了他,带着一股豁然与决绝。   封晏的理智在这一刻轰塌,他紧紧攫住她那纤细身子,比她更用力更深情更深入的回吻她。细密灼热的吻落在了她的颈间,在她身上留下了一个接一个属于他的印记。   作者有话要说:   两人的喘息叠加成青欲的极点,切实地感受彼此交合之处的炽热。   封晏潜入她的身体里,霸道而温柔, 肌肤相贴的温软绵延,滋长内心妄动,无法停止完全为沈如意刻上永不磨灭痕迹的念头。   那是独占欲作祟,在她身旁,潜藏的凶兽方狞动了下,便被那只温柔玉手抚慰,安静祥和,缱绻情深。   ————————————————————————————————————————————   这两天快把自己折磨疯了,就因为反复不停地修稿子发出来都晚了,明天依然有大肥章球么么哒~   节操掉尽的大米有点方,给添点动力如何,捅破窗户纸的一对儿接下来就是甜甜甜辣~   【←好基友推文时间】   苏锦绣和他之间只应了四个字:至死不休   上都城的小巷里流传着这样一首打油诗:苏家有女小霸王,路见不平救施郎,以身相许作报酬,嫁入施门当新妇,女红琴画皆不通,舞刀弄棒最在行,到底谁是夫谁是郎。   ————————————————   某人气愤:谁说我不会女红   施郎:把针放下   某人讨好:那我给你去煮汤吧   施郎:把刀也放下 ☆、第43章 暗室   一场情事酣畅末了竟已是酉末,沈如意被榨得一点力气都没, 再看旁边一脸餍足的某人, 以及底下由清理变味儿的大掌, 抬脚就踹在了他胸窝处, 满面绯红, “你还有完没完了!”   封晏轻咳,略是不舍地收回了手,颇是憾然道:“咳咳……情难自禁。”   女子润泽如白玉般的肌肤隐隐透着刚经历过情事的潮红, 身上几处动情时留下的淤红清晰可辨, 长长的睫毛上盈着微末水光, 与那嗔怨目光投过来, 半点没有威吓力度不说, 还勾得人心痒痒。   封晏眸子深处墨色涌动,直接将人抱起行到偏厅。“你身子弱, 晚些好好用药膳调理调理。”   “你放我下来,我自己能走。”沈如意红着脸, 听出他的言下之意更觉无耻, 就他那没羞没臊的铁打的也受不住!   封晏咧开笑,将人往上提了提抱得更紧, 如捧着什么稀世珍宝。   厅内, 黄梨木的雕花圆桌上不知何时摆上了热腾腾的宵夜, 以极细的刀工将羊肚切成尺长细丝的羊皮花丝儿;香濡筋道的肉皮,包卷着各色荤素食材的卷镇,是以重物压制成型, 切薄片,横面为云波状而得名;另一碟鱼兜子,皮是透明,里面包着白色的馅……   饶是有些困意的沈如意教面前这些精致吃食勾动了食欲,取了一个鱼兜子,浇上芝麻酱和酪调的汁儿,豆粉皮儿嫩滑,里面裹杂着鲤鱼、羊脂等鲜嫩异常。再舀一勺鸡丝汤饼,滋味妙不可言,禁不住弯了眉眼。   “鱼兜子要属临州的最是正宗,府里的厨子学得三分像,有一丝儿腥。”封晏在沈如意蹙眉时解释道。“下回我带你去尝尝。”   沈如意短促的哼了一声,不置可否,她算是瞧出封晏对自个的占有欲了,似乎只要是提及离开等字眼就会刺激到那人,累得自己受罪,索性不提。   “那玉佩当真是你拾到的?”沈如意用了个半饱,想起这桩问向身边人道。玉佩遗失是在她俩分房后,若是他捡着,只怕也是搁在书房,怎会是在房里……   封晏诚然摇头,“当时情况于你不利,我便应承了下。”随即一顿,与她坦白,“玉佩的事容我查清楚,月渎也好,旁个心怀鬼胎的也好,我必会给你一个交代。”   沈如意对上他幽沉的眸子,不乏坚毅森冷,是为她所顾虑,不禁心中转过几许复杂情绪。她有前科在前,若再名誉受损在将军府恐是更难立足,打这主意的……是一直与自己不对付的封文茵,还是卢氏,又或是别个……   她想了一圈儿都没能确定个下来,索性将这破事儿交由封晏去烦恼。只是思及封晏出现之时的笃定,遂问道,“你是如何知道月渎有问题的?”   “她袖上有在柜子里沾上的松香末却说未进过房里。”封晏拧眉,神色更显凝重,“月渎心术不正,合着是苑子里的人,由你处置。”   “唔,待查清楚就发落出去。”沈如意蹙了蹙眉,凉薄说道。“我看还是把苑里的丫鬟都换成膀粗腰圆又耐心细致的汉子,你觉得可好?”她想了一下齐刷刷站一排的汉子喊二少爷的画面,没绷住嘴角,浮现一缕促狭笑意。   封晏见她终于露了笑脸,心中一柔,“夫人高兴就好,不过还是改成婆子,我也可放心。”   沈如意原本就是说着玩的,却不料他认真唤来长安吩咐,是实打实主意要将苑里的丫鬟换一波,心中激起些许异样,按捺平静的心湖再度泛起波澜。   “要大伯的玉佩当真是我拾到藏起来了的呢?”   沈如意定定凝着他良久,倏尔开口。   封晏墨色瞳孔骤是一缩,缓慢搁下筷箸,眸子盯紧了沈如意,直把提问的那个看得心中莫名一紧,生了几许退缩之意。   “若真是你拿了,就拿着罢,我还是会如此。”封晏掩眸,似乎是因为认真考量她说得可能,眉宇间浮现一抹克制压抑之色。   “即便你心中有旁人……而厌弃我,我也不会与你离弃,休书也好,和离也罢,你这辈子是休想了。”   沈如意哑然,确实存了后者的心思,此时受他眼神震撼竟是无言以对。“你怎能如此霸道……又如何对得起你心中挚爱!”   封晏方教沈如意那态度刺痛,便又听她提及这桩,停顿须臾,看着她指控眼神,蓦然起身取了自己宽松外袍罩在她身上,将人打横抱起往门外去。   “大半夜的你往哪儿去?”沈如意低低惊呼了一声,揪着他单薄的中衣作势就把自个埋了起来,不知这人又抽哪门子疯,怕教人瞧见出糗埋得愈深。   “带你去看我心中‘挚爱’。”封晏咬着最后二字携了一丝啼笑皆非又恶劣的意味。   沈如意闻言不禁挣动了下,哪里肯去,却教封晏重重一记拍在了屁股上,清脆响声回荡在无人廊檐还是叫她羞耻地晕红了脸,美目怒视隐泛水光,“你快放我下来,我不去——”   然封晏难得枉顾了她的意愿,二话不说快步踏入了书房径直往暗门那去。沈如意紧紧咬着下唇,逃避闪躲了目光,低垂着只看自己的衣带那。她里面仅是一件单薄的内衫,绸缎面儿,露出那人刻意留下的欢爱印记,凝得眼睛发酸。   暗门里的布局其实与书房无二,只是格局小一些,一桌一椅,一博古架,一口陈旧的大箱子,以及墙面上挂满的琳琅字画。   封晏抱着她停在一堵墙面前,垂挂的是一人高的画像,沈如意低垂的眼角余光亦能扫见女子秀致的云纹妆花鞋。   “你且看看,可识得她?”封晏看她紧紧闭着眼,故意赌气不看的样子有丝无奈。   沈如意听他如此说,心中更是咬牙切切,“……眼不见为净!”没看见也就罢,看见岂不更堵心么!   “其实她长得挺过得去。”封晏面向画像,眸中升起一抹玩味。“你不看看怎么知道?”   听到这评价的沈如意一顿,下意识回想自己认识的哪家小姐跟自个一样薄命早逝了的,一时还想不起来,却教封晏落在耳畔的名字唤声惊得诧然睁开了眸子,正正对上墙上的画儿。   画里的女子一袭墨青色流仙裙,衬出窈窈若拂柳般婀娜体态,眼眸似一汪秋水,流转间顾盼生姿,端的是淡雅澄澈。   “阿瑶,你可觉得画中女子好看?”   沈如意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这画的是她,自然是好看的。再对上封晏笑意盈盈的眸子,指着画,又指了他,双眸中仍是被惊诧占据,半晌才寻回自己的声音。“你……你怎知……”   “一个人容貌再怎么变,动作习惯却改不了,十载爱慕又岂会辨不出。”封晏顿了顿,“直到沈府你中药那次才确认。”   沈如意教他勾起回忆,时隔许久依旧是困窘得不行,呐呐问:“怎么……确认的?”   “我唤你林瑶,你应了。”封晏笑道,如今回想起仍是悸动,伸手从背后拥紧不教她看见此刻模样,“即使到现在,我都觉得不真实。”   那声音压得极低,带着不愿被深究的深沉涩然,教沈如意的心莫名揪起。   “你方才说十载……”沈如意从他怀里挣开,凝着他眉眼仔细回想却一无所获。究竟是何等机缘,落下如此深的羁绊,她看着幽暗密室中的画儿,烛火晕上一层暖绒,胸腔里是久违的躁动与暖意。   “若仔细算来,应当是十二年。寒潮冬至,我遇上绑匪逃至寒山寺险些冻死,是你救了我一命。”   沈如意眨巴眨巴眼,依然还是想不起。十二年前,她也不过四岁,并没有什么深刻印象。再者,那时她身子不好,没什么玩伴,便时常捡兔子小狗什么的,竟没想到还捡过人!   封晏垂眸,划过一抹黯然,在带她来之前心中仍抱有一丝希冀,她能记得,再像那时候一样唤他一声小哥哥。   “当时你救了我,不过却因为心疾发作教林夫人连夜带回去,与我失约。”   “……什么约?”   封晏眸中掠过一抹精光,“你先叫一声小哥哥让我好好回想回想。”   沈如意当即捶了他胸口一记,饶是没个正经。“你说不说,不说就算了,亏得我还打算瞧你痴恋可怜满足一下。”   “你说长大后要嫁给我!”封晏回得极是快速,眼睛都不眨一下,直勾勾盯着人看。   “……”沈如意哪会没看出来这人故意戏弄自己的兴光,羞恼之下索性不再搭理,转而翻看起其他。   暗室里堆积的书册,画集,琳琅小物,还真如封文茵说的多是与自己有关的,她的字画,她喜好的砚台,瓷器等,还有隐约有印象的精致摆件,仿佛在哪儿见过。   “这是重阳诗会,你得了第一却先离开,我便捧了回来。”封晏随在她身侧与她解说道。   这么一说,沈如意倒是想起来了,不止这一件,还有几样俱是眼熟得很,待巡过一圈不禁哑然,“他们就任由你这么抢过来?”不禁深想了那画面,竟是想象不出,实在违和得很。   封晏抿唇,轻咳道:“所以有一阵我的风评并不大好。”   沈如意再没忍住噗嗤笑了出来,这一下笑开却是没止住,在那狭窄却充满回忆的暗室里笑得肆意。情之一字,当局者迷,她还恼封晏故意试探自己,殊不知竟是闹了这么大的误会,若非自己漠然,怎会让这人如此患得患失……   封晏就那么怔怔看着她笑,那般张扬,是他不曾见过,几乎入迷。   沈如意渐渐凝了笑化作愉悦弧度,倾身踮脚,覆上两片凉薄唇瓣,抵着略是羞赧地含糊发声,“说好了白霜满头,这次,我不会再失约了。”   封晏闻言眼眸倏然一沉,拥着她腰身的修长手指骨节用力至泛白,在她一触即离之际狠狠封住了她的唇,带着狂喜与悸动恨不能将人揉入骨血中去……   夜风撩动树影婆娑,书房灯火长亮。   林间的小径上,一抹瘦弱身影鬼祟往书房的方向行去,瞥见窗纸上印出的昏黄人影独坐,咬紧了下唇。她原本教长安领去关了起来,等候二少爷发落,不过显然今个二少爷并没有功夫,她便趁机诱惑了看门的长随,放自己出来片刻,从兰香那摸到了书房。   幽黄朦胧的灯火下,月渎一张精心装扮过的面孔出现在书房门前,不单是面貌,连那衣裳都是她用攒下的银子私下找人定制,轻罗长裙,与那画像上的是一模一样。时值子时,二少爷尚在书房……   月渎捏了捏冒汗的手心,轻轻推开门去,“二少爷……”   而书房内,封晏正坐在太师椅上背对的身子陡然一僵,一声低哼没入尘土,与黯哑愠怒的嗓音同时响起,“滚出去——”   月渎僵立,只依稀瞧见他白色的中衣,与暗室大开露出的画像一角。这姿态模样是月渎最是熟悉的,主子又在想那人了。心中明白这是自己唯一的机会,自是抓紧了不放脚步上前,“二少爷,奴婢侍候您更衣歇息罢。”连沈如意都近得身去,她才放心大胆地靠近。   然还没碰触到人,就被前面飞出的一方砚台蓦地击中,砸在腿骨上疼得她倒抽了一口凉气,脚边碎成好几块儿。   沈如意窝在封晏身前,身上拢着封晏的外衫盖得严实,两人交叠在一块的身子便是月渎看岔的缘由。   她一双杏眸泛着幽冷,底下的手却泄愤地掐着某人大腿内侧,饶是迁怒,要不是这人心血来潮非得对着她画像胡作非为,又招惹丫鬟,她也不至于落这窘迫境地,面上却是丝毫不显,冷睨着她,方瞧清楚她此刻的扮相,回眸瞥向暗室正对的画像。   “什么腌臜的东西竟敢亵渎!”   月渎早在看见沈如意之时宛若石化,一眨也不眨地盯着,竟一时忘了规矩,教闻声赶来的长安蓦然踢在她方才伤着的地方扑通跪在了地上,“二少爷,二少奶奶恕罪,小的白日就已经将她交给李嬷嬷那,却不知她是如何跑出来的,惊扰主子,罪该万死!”   封晏亦是脸色铁青,抬手遮住了她的眼,“莫污了眼。”眸光凝向,化作幽冷森寒。   月渎瑟瑟,浑身如同坠入冰窖,手脚冰寒,一阵起落之后竟有些恍惚,直直凝向封晏,摸上了自个的脸,她自诩化得七成,如何能输了沈如意去!   “封晏,你是连我都不认得了么?我是林瑶啊,你心中明明只有我一个的!”月渎拨弄了下发丝,似哭似笑地着急说道。   沈如意怔住,似是没想到这人竟是疯魔到那地步,实在是给恶心坏。“长安,掌醒她!”   长安当即回过神,也是震惊得不行,他跟着主子的时日更久,当然知道主子爱慕林家小姐,此时也是膈应得不行,甩下的巴掌用了十成力道。“不长眼的玩意儿,做什么痴梦,两位主子岂是你能随意亵渎的!”   月渎受不住力被掀翻在地上,不偏不倚正好磕在原先碎掉的砚台上,尖角划过脸颊,洇开一片温热液体。一道口子几乎剌了半张面孔,鲜血汩汩,骇人得很。   “脏——”   月渎一直在擦脸上的血,仿佛擦干净了就没事,竟连疼痛都不察,却因为封晏那一声戛然而止,怔怔抬眸,“二少爷……”   长安当即反应过来将自个的衣裳铺在了地上,绝不让主子的书房沾上半点儿,月渎这下倒不擦了,半边脸火辣辣得疼,似乎是被长安瞳孔里倒映出来的景象骇住。“脸……我的脸……”   “我若早知你有这份心思,定不会让你活到现在如此膈应。”   沉浸在面容被毁打击中的月渎似是想扮作林瑶的样子委屈啜泣,可脸却因为方才的用力擦拭肿胀一片,稍一碰触就刺疼刺疼,然这些都及不上主子那冰冷的态度,如何都不明白为何她有一张与林瑶几乎无二的脸,主子却不肯看她一眼,而那沈如意却能让主子如此维护,她死死凝着口腔中弥漫开一股铁锈味,嫉妒得发狂!   封晏睨着那一半精致妆容,眸中一片寒意,就为着这也不能容她于世,沉声喝道:“还不把这腌臜东西拖下去杖毙!”   月渎身子一软瘫在地上,此时才真正惊恐起来,并未想过主子会想要自己的命,忙是伏在地上对着封晏求饶,想近跟前却被叉住往门口拖去,这才惊觉自己即将面临的满目惊恐绝望……   屋中一片寂静,唯有月渎的叫喊声森然彻骨,余下丫鬟仆役各个战战兢兢,想她昔日何等风光,今时今日却自个作死落这下场。   作者有话要说:  终于解决了┗|`O′|┛ 嗷~~以及你们要的暗室play好像更羞耻的样纸,哎呀好想拎出来写啊,就怕你们肉吃腻了233333   玉佩的事要揭秘辣~看在窝这么有诚意的份上,要亲亲要抱抱要举高高!!!!! ☆、第44章 真相   封晏既是发了话,月渎的命自是不可留了, 放她出来的长随连坐, 一同赏了二十杖, 男子尚且皮糙肉厚二十杖下来也去了半条命, 遑论被执行杖毙的月渎, 从凄厉惨叫求饶到失智胡言乱语都没花上一炷香的时辰。   沈如意原本都不在意,却是听红隙说月渎被施刑时一直喊着三小姐,如此古怪自是教人生疑。不过等沈如意收到消息也已经是第二天早上, 月渎已经是一具尸体了。   红隙拿柚子叶沾了水, 轻轻拍打自家主子身上祛邪, 神情犹是愤愤, “那个新来的也忒是莽撞, 冲撞小姐合该受罚。”上上下下都扫了遍,停不下碎碎念, “死了还晦气人的。”   沈如意配合地由着她折腾,仍是回想着白布滑落那刻月渎死不瞑目的神情, 一双眼睛暴突, 淌着血泪,旁边还有一截咬断的舌头, 似乎是承受不住那痛苦所致, 下场堪是惨烈。可沈如意却瞧见了她下颚那不显眼的指痕, 不打眼,却始终挥之不去。   “想什么想那么出神?”封晏进来时便看着一袭青墨裙衫的女子捏着一片柚子叶发呆,周身萦绕着一层水汽, 一颗还盈在眼睫,随着扇动氤氲开水雾。   沈如意瞧见来人便搁下了柚子叶,直觉方才有些傻气,作势镇定地与封晏扯到了月渎尸体发现那桩。后者沉吟片刻,带沈如意往前厅去,彼时厅堂里已经到了不少人,以封夫人为首坐了上位,下首坐着百无聊赖的封文茵,爱凑热闹的张氏与容姨娘,除开有事公干的封将军与腿脚不便的封老夫人,府里一些主子到了个七七八八。   “封晏,你把我们唤来是有何事要宣布?”二夫人坐在靠近门边的位置,见夫妻二人携手进来温和问道。   “阿晏,要不是什么要紧的事我可得先走了,还约了人……”封墨台对于二弟一反常态的高调做派隐隐心生不喜,尤其是看到与他并立的沈如意,不知如何总是回想起以前她纠缠的时候,这么一作比较,心中莫名有些不是滋味。   宋筠溪挽在他的臂弯处轻轻抚了抚,“二弟不是无事生非的性子,许是真有要紧事说,且听听。”   封墨台鼻端轻轻哼应了声,似是教她软言安抚了下来。   沈如意打从进门就觉察到一抹让人不怎么舒服的视线,却发现源头是在封墨台那,正好瞥见二人互动,自然地掩过眸子,不再往那边瞧。   “阿晏,墨台既是有事,你且快些说,把大家伙都召集到这儿到底所为何事?”封夫人蹙了蹙眉头,开口道。   “叫大家来是想弄清楚一件事,不,是想给我夫人一个交代。”封晏一改往日散漫低调,立在厅中,周身气度沉稳大气,隐隐不凡。   众人似是被震慑住,片刻反应过来都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其中以封墨台感受最甚,如何都想不到一个中庸无能的人竟会有如此气势,怎么想来都觉得是错看。   “有什么要给弟妹交代的?”宋筠溪倒是直接问出了重点,站在封墨台身侧,惯是温柔如水,声音也是轻轻柔柔,驱散厅中几分凝滞。   “月渎心怀不轨该死,可玉佩的事却并非她一人所能做到的,真正将玉佩放在寝房内栽赃娇娘诬陷名声的另有其人。”封晏站在堂内朗声道,随着话音落,扫过众人神色,一个不漏。   “这……阿晏,你说得是哪个,哪个要害娇娘?”张氏也随之张望左右,甚是想不透,要说是那贱婢野心勃勃,妄图取而代之倒是情理。可封晏指了厅里面的,她瞧瞧这个,又看看那个,思忖着哪个都不像能干出那事儿的。   “玉佩,是二哥,贴身,之物,教月渎,拿去,确实,可疑。”封文静坐在三夫人许氏的右手边,此刻亦是蹙着眉头难得发话。   许氏听见女儿开口,附和点头。心中不免欣慰,女儿一直受口疾困扰,亦是自卑,与沈如意相处得来,潜移默化,倒是改变不少,也没那么畏畏缩缩了。   封夫人听着底下碎碎而起的议论,故作咳嗽了一声打断,出来主持大局道,“你且直说是哪个,有何证据?”一壁说着,一壁私下着人给三小姐换了惯常喝的茉莉茶,并将桌上不小心洒出的水迹擦拭了干净。   封晏不疾不徐,先将沈如意按坐在封文静,后者顺势,大大方方坐下了,不是没察觉出厅里古怪的氛围,即使不娇贵站着,倒像是犯了错受人审视低人一等似的。   “二嫂,喝茶。”封文静将茶递与她,神情热络。   沈如意接过,抿了一口,因为茶好而愉悦眯了眯眼眸,有封文静私下里勾搭作伴,一副怡然自得模样。   封晏看得心底好笑,却犹是喜欢她这不教自个受委屈的性子,盈了眼底是明晃晃直勾勾的,倒把被看那个羞着,掩唇故意咳嗽两声,瞪向他示意说正事。虽表现如此,然心里还是不免喜滋滋的,两个人解开了误会,心意相通,眼神对视也都能擦出火花来,只是在外人面前她的脸皮子没有某人的厚……   “二弟……”封墨台掩眸喊了一声,故作没看见二人这番互动,携了催促之意。   宋筠溪站在他身侧,自然将他眼底的情绪看得一览无余,她自问了解,当然能察觉到他心情不虞,至于缘由……她看向封文静身边坐着喝茶的女子,垂下了眸光。   封晏咳了一声,将目光才从招人疼的夫人身上移开,转而一一扫过,最终落在了封夫人下首封文茵的身上,笑意不复,眸光中涌动深色,开口问道,“我且问你,二十日戌时你可去过我房里,做过什么?”   封文茵突然被封晏点到,眨眼莫名,“这都是几天前的事儿我……我哪记得住,二哥哥问我这个做什么?”随即似是想通了委屈瞪大了眼盯着他,“二哥哥难不成是怀疑我!”   “并非是怀疑。”封晏沉眸,命人将一名丫鬟带了上来。“把今儿早上对我说的,再说一遍。”   后者战战兢兢,瞥了一眼瞪着圆滚滚的封文茵很快低垂了头去,一圈儿见礼后照封晏的吩咐如实说道,“二十日戌时二刻,奴婢与月渎换班,不过那天不巧奴婢肚子疼,便让月渎多顶替了一会儿,也是因此方看见……三小姐进了二少爷和二少奶奶房里。”   “后来奴婢因病告假回家,错过了问讯,这才把这事耽搁了。奴婢看见三小姐进门的时候手里拿着一枚玉,出来的时候就不见了。”   “你个贱婢竟敢胡编乱造冤枉我,来人,给我掌她的嘴!”封文茵饶是气愤地坐不住。   “且慢,不过是照实说话,三小姐恼羞成怒这就要动手了?”沈如意横插了一句,作势是护了院里的丫鬟。   封文茵对上她似笑非笑的眸子,火气更甚,“什么照实说,分明是受你指使,为了洗脱自己恶心名声,想拖上我做垫背,沈如意,我看月渎那丫头也是叫你给屈死的!二哥哥,你莫要再受她蒙蔽了!”   “你既是说起月渎,可知月渎死前可一直指着三小姐你保命呢!”沈如意好整以暇地看她掩饰慌张叫嚣,说到最后眸中已是全然冷厉。毕竟污她清白一事,若真教得逞了,她就是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一个行为不端,被休弃出府的女子是毁了一辈子的事儿,足见其恶毒本性。   封文茵瞳孔骤是一缩,下意识慌乱看向封夫人却在半道拐了弯儿,与张氏的目光堪堪交错过,“什么保命,我都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大伯的玉佩早些时候遗失,总归是在府里的,捡着的那个不归还,却将它放到我房里,显然是想栽赃,让我被休弃出府,不料教月渎撞见,你匆忙撤走,却没想到月渎没揭穿反而助你,临到要死自然想拿这件事来要挟你……”   “你这般会说故事不去当说书的倒是可惜了,说得一副跟真的一样,谁都知道是那贱婢心术不正,疯了逮谁咬谁呗!”封文茵犹作狡辩。   “这会儿倒是说她心术不正,方才不还说是屈死的?”沈如意说话时眼眸骤然眯起,冷厉更甚,“小小年纪就生的一副恶心肠,若不是夫君信我,岂不真叫你给屈死了!”   “我就说,二嫂,是被,冤枉的。”封文静低声嘀咕,一同看向封文茵想到两人之间的过节以及大哥找不见玉佩和卢氏的争执,不由气愤,“你怎么,能这么,做!”   “我做什么了!”封文茵喝了回去,瞪向封文静,“你话都说不利索能不掺和事儿么?瞎搅和什么呀!”   “你——”封文静被她那态度激着,生生涨红了一张脸,气得口急越说不出话,眸中盈了水光。   许氏亦是喝了她一声,然母女俩都是温吞性子,对上封文茵一副我又没说错的样子,气闷了胸口。   “都说秦嬷嬷教规矩最厉害,但是想不到有人的劣根性竟能至此,碰上这种的,纵着反而是祸害,但凡不知规矩了,打一顿先出了气才好。”沈如意则是不客气地凉凉说道。   “沈如意——”封文茵被说得一脸铁青。   “啪”的一声清脆回荡,干脆利落,封文茵捂着左半边脸不可置信地瞪着动手的人,怎么都不相信这人会动手打自个儿,竟是直接将她打蒙了,耳朵嗡嗡作响。   “二……”   “娇娘说得对,规矩不好丢的也是封家的人,我作为二婶——责无旁贷。”许氏攥着还发颤的手,板下面孔沉声训斥,是半点情面都没留。   众人难得见许氏动怒,更没想到许氏也有这般雷霆的一面,不过思及缘由,倒是没一个同情封文茵的。而封文茵自个惊吓过后,招来封夫人的瞪视,晓得真惹得老好人生了气,不敢再放肆。   封夫人同许氏致歉,直道是文茵有口无心,一壁又呵斥她道,“还不快给你姐姐和嫂子赔礼。”目光中流露的是对女儿这性子的无可奈何。   封文茵捂着发烫的脸颊,自得被逼着认错,然心里却是不服,说起封文静底下她可是唤小结巴的,一点都不觉得有问题。   容姨娘侍候在封夫人旁,见状反而凝向了地上跪着的丫鬟,“你既是知道玉佩的事,为何不一早说出来,还是你这贱婢在打什么歪主意,挑拨是非!”   “姨娘,奴婢冤枉,奴婢绝没有那个胆子编造!”丫鬟急忙道,“当时奴婢教月渎给岔了过去,后来因为家中父亲病逝,二少奶奶可怜奴婢准假办后事,这才错过了。”   “是我准的,闵兰的出府记录都在,今日方销假回来。”沈如意作证。   “沈——二嫂休要借题发挥,许我就是去找二哥哥,跟大哥的玉佩又有什么关系!要是真捡着大哥的玉佩晓得重要我定还给他了,谁有那闲心陷害你!”封文茵缓过了巴掌的劲儿,又不依叫嚣。   “这么说你是承认进过我们房,当时两个都不在,你还进去做什么?”沈如意顿了顿,直指,“便是兄妹,也当有所顾忌。”   “我……我是有事找,想让二哥哥带我去秋泽盛会,你……是你自个想得龌龊!”封文茵似是羞恼极,脸上红一阵青一阵,激动地连声音都染上了哭腔。   “沈氏,你过了。”静观事态的封夫人此时开口,眉心深拢,显是不虞,“单凭个丫头瞧见就说是文茵栽赃,阿晏,难道不觉得草率?”   “二哥哥是教那狐——那女人给迷惑了,才会如此……纵着她如此欺负他妹妹!”封文茵一面抹着眼泪瞪沈如意那,“也不瞧瞧,就是她进门后府里哪还有以前那番安宁,大哥也成家了,嫂子温柔贤惠,哪有像她那样矫情做作老是惹事!”   “阿晏。”封墨台皱眉唤了一声,心中则是有一丝愉悦的,余光里宋筠溪娴熟静好他也确实满意得很,对比沈如意一个外人,自然有些偏袒封文茵一些,“我听是文茵与弟妹有些不对付,文茵才受嬷嬷教导,行事分寸都比以前要好很多,不该会是作这般事的,会不会是你们多想了?”   “大哥……”封文茵哭啼,教人帮着说话更觉委屈,也生了底气,直勾勾地看向封晏,“二哥哥,我可冤死了!”   就在其他一些因为封文茵这般哭闹而心生不忍劝慰之际,封晏却倏然拿出了一物件摊在手心,问:“这件可是你的?”   封文茵抹了眼泪,惊喜看向,“我的手串!怎么会在二哥哥那,我还以为是哪个手脚不干净地拿了……”   “是在我柜子暗角那发现的,不巧,亦是发现大哥玉佩的地方。文茵,你还有何话说?”封晏面罩寒霜,对其是失望极。余光中瞥见拄着下颚似是沉思什么的沈如意,面上并无情绪起伏,仿佛这等事与她是稀松平常,却不知是多少次累积下来的镇定淡然,不掩心疼。   他给予过她承诺,娶她绝不会让她受委屈……   封文茵教他那般森寒的注视着,机警地再次瞅向他手里的珠串,呐呐:“在二哥哥房的,那该不是我的,我的好像……色泽更红润些,唔,兴许是二嫂的,我见过她有戴过这样的。”   “我好像也见……”容姨娘似乎是想要帮衬一句,却陡的教啪的声响打断。   封晏沉凝着面色径直将手串摔在了封文茵面前,“事到如今你还作狡辩,当真是死不悔改!”   “我……我真的没有做为什么二哥哥要逼我承认,就为了包庇她么……”封文茵被陡然惊骇住,呜呜哭闹不停。   “二弟你……”封墨台看着封文茵哭成那幅样子,当即看不过眼的拉了过去,由宋筠溪细心安抚,自个则对上封晏,眼神中略有不满,似乎是指责他当真为情不顾,“你莫犯糊涂……”   封晏绷着一脸寒霜,理都没理会封墨台,只对封文茵冷声道:“你东西一向要用最好,首饰件是宝蕴楼每月定日子送的,这串珠子是这月新进的一批,你想不到罢,为了别出新意,大师傅在其中一颗绘制不同的花形,你的这串是莲花,账目一查即知,你如何抵赖!”   封文茵陡的一颤,没有想到在这上面出了纰漏,“不,不是,玉佩不是我故意放……放的。我也不知为什么会落在那,我……”封文茵教他逼视得有些语无伦次,依旧像诡辩,却是连话都说不利索了。   众人惊疑的目光变作诧异,是没料到竟真是封文茵所为。“文茵你……你怎么这么糊涂……”张氏张了张口呐呐吐出一句,心里却跟明镜似的,这丫头是给宠坏了,对付阿晏媳妇竟是连这等陷害的事情都做得出。   沈如意在一片议论声中与封晏的目光相对,眨了眨水润眸子,眸中皆是明朗笑意。玉佩的事原本在他承认是他拿了之后就该是了结的,可这人却不辞辛劳多方搜证,只为教她不受一丝一毫的冤屈怠慢。   诚如他所说,一颗心,满心装呈,唯有倾心相报。   二人相视,眸中俱是彼此能懂的情愫滋长,分外美好。   而厅中低低的议论声渐渐停歇,事情水落石出,玉佩是文茵栽赃,沈如意彻底证了清白,原还有一些因为是封晏证词而不相信的此时略有过意不去,亦是为她落落大方之姿生了几分好感。   封文茵眼看事情败露,却是受不住众人那些目光,哭着喊着不是她,言语之间还是咬着沈如意大有不敬。   一声啪的清脆耳光响动回荡厅中,封文茵捂着脸,怔怔看着动手的封夫人,氤氲眼泪,“娘……”   “错了即是错了,这时候哭闹有何用,当初做的侍候怎么不用用脑!”封夫人似是气狠,身子微有晃动了下,教身边的嬷嬷扶住。   “我……”封文茵通红着眼,教那凌厉目光逼得低下头去,抽搭,“我也不知当时怎么想的,看见大哥丢的玉佩就……又听说二……二嫂跟二哥哥分开住,就去了她房里呜呜呜……”   封夫人眸光深邃,当是恨铁不成钢,“这两月你就好好待在苑子里反省过错,一步也不许出。来人,还不将送三小姐送回去。”   封文茵正哭哭啼啼要被带走,却教一道清丽嗓音唤住,“随意入房一事妹妹还是注意些得好,兄妹相处总要留些空间才是,若妹妹规矩,如何也不会教人说闲话误会不是?”   沈如意是认真说这话的,往常大家伙只是觉得小姑娘黏人了些,可教沈如意这般点透了,多是附议,姑娘家家的合该顾忌礼数,再宠是不对。   于封文茵来说,听着你一言我一语,却都像是在往脸上扇耳刮子,倍感难堪得很,她虽没有什么龌龊心思,可还是想让二哥哥多关注她一些,原本的秋泽盛会她期待了许久,希望二哥哥能带她去,还听说……如今都成了化影,再忍不住放声哭起来。   封夫人呵斥丫鬟让人领了走,厅中静下来后弥漫着一股尴尬氛围。   封墨台方才虽没有表现得甚是明显,可是心里是站了文茵一边的,如今事件反转,有些过不去,尤其是沈如意掠过的目光没有半点在意,却教他心底起了莫名异样。   “夫君不是还约了人么,马车在外面候着,我送你。”宋筠溪噙着浅笑开口,与封墨台道。   后者方是醒神般露了恍然,随即与封夫人等告退,携着宋筠溪一块出了厅堂。饶是松了口气。待到了门口,封墨台揉了揉她的发,得她解围才脱身了出来,遂愈发温柔道,“外面风大,赶紧进去罢。”   宋筠溪含笑颔首,一直目送封墨台的马车消失眼前,方缓缓步回,嘴角笑意愈发扩散。   作者有话要说:  咳咳,耳光进行曲有木有~每天写写改改翻凌晨楼下新开的砂锅店那个香啊我就需要各种克制我的泡面囤货,火鸡面,酸辣牛肉面,稻花香米线,酸菜牛肉面,小鱼果,呀土豆……跟焚寂煞气也差不多简直控制不住我只记!!   好基友的文名是玉枝骄,名字也敲好听有木有!!!!   被昨天的留言感动哭啊,收到辣么多开心得不要不要,所以又大肥章送上了有木有,果然动力倍增!!!Ps:说沉举不高的那位咱们绝交罢!(╯‵□′)╯︵┻━┻瞎说什么大实话!! ☆、第45章 宋筠溪   隔了两三日,清晨, 沈如意同封晏坐着一块儿用朝食, 经历了一遭, 两人之间的气氛愈发和谐融洽。坦诚后的后遗症便是沈如意总是不自觉偷瞄某人, 且在他面前莫名虚得很。   宛桃和红隙跟着一边侍候, 极是高兴的。想到这两日来换了一波侍候的,不由吃吃发笑,最高兴的当属兰香发配去了伙房, 她们还特意去观瞻了下, 被呼来喝去再没了大丫鬟的得意劲头, 可谓是痛快。   “你二人拿一套被子枕头去书房。”封晏发话道。   沈如意亦是随之搁下筷箸, 怔住, 两人说开了误会,他又是唯一一个知道自己真实身份的, 在她心里愈发不同,而这两日里两人感情升温也是极快, 此时冷不防听他提出这, 竟反应不过来。   还是红隙心直口快,瞪大眼问, “姑爷还要睡书房啊?不是已经——”一边宛桃同样担忧。   “让你去且就去。”封晏凉凉觑了她一眼道。   红隙只得和宛桃一道去。   厅里只余下他二人, 封晏看着她一副走神的样子, 弯起嘴角,“有什么只管问,也只管说, 你我二人没什么不能的道的。”两个好不容易在一道,不该再为了小事横生误会,他什么都愿意听她说,哪怕是一些繁琐小事,他听她说生活细碎,何尝不是一件情趣事。   “为什么又要去睡书房?”沈如意对上他诚挚眸子,抿了抿唇角,意会了他的意思自是不扭捏。   “只是备一床在那,怕看书晚了扰你睡觉,能用得上。”封晏答道。   “看书?”   “嗯,明年二月的会试,总要多准备下。”封晏抬眸,嘴角牵扯弧度,“说不准还会遇上萧若棠,总不能连个龌龊小人都比不过。”   “嗯?”沈如意经他提起也突然想起这事儿来,不过还有一桩此时看来十分可疑,“萧若棠搬去客栈住后挨的两顿打是你教人做的?”   封晏闻言挑了挑眉,咧开一口白牙,甚是自豪,“我自个揍的,解气。”   沈如意没忍住噗嗤笑了,没想到这人还有这么孩子气的一面,不过想想也是挺解气。随后又不由想起这人另一层的身份来,漾动笑意,“若京城里知道子阙参加,定是要造成不小轰动。”   “除了四叔与挚友没人知晓,如今还多了个你。”   “甚感荣幸。”沈如意眨巴眼促狭说道,随即又拢眉不解,既是再无隐瞒,当是有什么问什么,“为何要在大家面前装那副样子?”   封晏没想到她用得如此活泛,怔愣片刻,浅浅笑道,“也非是刻意,只是觉得那样子也挺自由舒服的,不被人过多期待与关注。”他当初的情况大概只想与世隔绝的消极活着,若非四叔,他恐怕不定能有机会再见到她。   “大哥他……有些过于争强好胜,我不争,是两边都好的结果。”   沈如意想到与封墨台鲜少的几次接触,只觉得那人甚是自傲,可以说是自负了。于感情上是,于功名场上恐怕更是。   “只消不是被他欺负的就行。”沈如意皱了皱鼻子。   “怎的,夫人要替我出气么?”封晏眯了眯眼,像是想起一事,神色倏然郑重。“你予了他婚事,是因为他在京中世家公子哥里出挑,还是如我一般……随便就应了。”   沈如意被他带动的不由紧张,却听他问到这个,有一丝被戳破的尴尬,回想起来这似乎也是造成二人隔阂的其中一个原因,“呃……”   封晏叹然,一副果然如此的神情,可有低低笑起来,“那我可是你心中唯一一个了。”   “不。”沈如意见不得他那番得逞样子,故意作弄,在他倏然僵住的神情中笑着道,“子阙才是,你来晚了。”   封晏被她平白折腾了一遭冷汗,圈住她惩罚地咬住她耳垂,略带了一点鼻音哼道,“你看两个都爱你,你却只爱一个,太不公平。”   沈如意禁不住痒,笑着躲来躲去。“还吃着呢,别闹!”她实在好奇这人为何在她面前就完全变作了一人似的,她高冷英俊的子阙形象早已崩塌,碎得拼都拼不起,也是伤感。   封晏停了戏弄,不过却没打算放开,恨不得长她身上似的挨在一块儿,“那以后,你可得雨露均沾。”   “……”子阙碎得更惨了。   封晏闹够了她,才缓缓道,“原本前段时日是想在书房静心看书的,不过好像都不成。”   沈如意听出他话里的意思,耳朵尖儿冒了一点红,不过还是注意在考科举的正事上,“萧若棠是因病错过,你怎的也……”   “那时是教四叔逼着去的,父亲原以为我要上进为此还很是高兴,不过我没参加会试。”他说着咧了一口白牙笑,笑容里有一丝故意。   沈如意哑然,片刻,隐隐察觉封晏与封将军的不对付,复又问道,“那怎么又要去了?”   封晏沉默半晌,“……想看你穿命妇的裙衫,一定很好看。”   “你……怪无聊的!”沈如意等了半天等来这回答,当即捶了他一下,不过也觉得是好事一桩,自是支持的,遂给他夹了一块饼。   封晏笑着接受了‘嘉赏’,眸光掩掩。他胸无大志,生性散漫,却不想让沈如意因为他在外面受人嘲讽,委屈到她。而能让她肆意张扬的,大概要很高的位置罢……   正用着,长安匆匆走了进来,朝封晏禀道,“二少爷让小的查的,已经查到了。”   沈如意亦作好奇看向,知晓封晏是听她说了月渎尸体的可疑之处才让他去查探的,“可有问题?”   长安艰难地点了下头,“小的查到月渎的刑罚是夫人的人办的,扼着拉出舌头一壁打教月渎自个生生咬断的,杖刑则用了三个时辰之久,她死前——颇受折磨。”若不是二少奶奶细心发现,恐怕谁也不会知晓。   月渎喊三小姐想要挟保命,却没想直接将自己送进了鬼门关,还生生受那折磨。   沈如意颦着秀眉,虽是了了心底疑惑,可心中仍是骇然。封夫人惯是端庄识大体,还甚是明事理的,虽算不上如沈顾氏温柔,可也绝教人想不到会有那凶狠手段,护女儿无可厚非,可却教人心生寒意……   封晏也一同拧起眉头。   沈如意定定凝向封晏,看出他的惊诧来,想来也是意外,半晌呐呐道,“封府的人,还真是不能小觑呐。”一个个的,似乎都是厉害角儿。   “……”   正这时候,红隙与宛桃一道回来,前者有些走神险些绊在门槛上,后才像是下了决心似的附在沈如意耳畔说道了一事。   沈如意随着她略有迟疑的语调微微眯起了杏眸,敛作沉思。   苑儿里多余的枕芯脏了,红隙去物管房那领用回来的路上不巧听见封墨台院里的丫鬟议论闲话。封墨台曾遗失的玉佩似乎在宋少奶奶那见过,不过还不等她靠近探听就见俩丫鬟被宋筠溪的贴身婢女浣竹训斥打断,便没个正主意索性报给主子听。   沈如意垂下眼睑,摩挲着手心,喃喃念了名字。   宋筠溪……   ……   秋意深浓,几场秋雨过后,隐隐有露冬的迹象。封晏穿了好几日的白衫子,他人本来就生得俊美,堪是不食人间烟火的谪仙,这么一相衬,腰间佩戴的玉佩上红色同心结极是显眼。   但凡有问的,封晏都不吝告知,是夫人亲手所编,夫妻恩爱可见一斑。   如此却教沈如意觉得羞恼,暗暗决定把那穗子拿回来,不教他出去那么嘚瑟,不过总是没得逞就是了。   浣竹同主子禀道府里的新鲜事儿,提及这桩却不料骤闻琴弦绷断发出铮的颤响。   “小姐!”浣竹连忙俯身去查看她的手,显露一道略是显眼的伤口,“十指连心,您也太不当心了,姑爷看见可不得心疼死!”   宋筠溪任由她小心抓握着手擦拭血迹,心中却是生了一丝自嘲般的寒凉之意。封墨台爱她,却也不够,身为女子尤其是深爱一个人的如何会察觉不出当中差别。   “姑爷今个又出门了?”   “嗯,还嘱咐奴婢教您不用等……”浣竹看着小姐不大好的面色,不掩担忧,“姑爷方回京中自是少不了应酬……”   宋筠溪闻言短促的哼应了一声,未做表态,仍是有一丝丝出神。   浣竹说的教她羡慕。前一个那么羡慕的是林瑶,生而不愁,林夫人娇惯,林大哥疼爱,仿佛除了身子骨不好老天爷便补偿似的将全天下的好运都让她占了。   想到那个已经殒命的人,宋筠溪眸中划过一抹暗光,却是很快。较于林瑶。新贵沈家的嫡女如意就不够看的了。却偏偏也是娇惯跋扈,还几次三番为难嘲讽于她……   她费尽心机嫁入将军府,沈如意却轻易得到。原本看着沈如意的惨样她都不想计较了,依着那人的性子,自个都能把自个作死,她只要在旁看着便好。可谁知如今却一点一点翻了身,得封晏如此宠爱,却还要勾着她夫君……   下贱!   宋筠溪脸色冷凝,倏地从浣竹手里抽回了手,按在了膝盖上,借力平复内心久违的汹涌嫉恨。   “小姐……您没事罢?”浣竹看着越发担心,自家这小姐是个苦命的,小姐是她全家的救命恩人,她发誓一辈子要做牛做马报答的,看着她那隐忍性子自然心焦。   不过片刻,宋筠溪的神情就恢复如常,端得是一贯温柔和煦的模样。“我能有什么事,不过是个小伤口罢了。”她顿了顿掩下眸子,“去将宝蕴楼送来的玉匣取来。”   浣竹很快从桌上拿到她跟前,“都是那俩丫鬟嘴碎,教二少奶奶的丫鬟听见……可这几日也不见二少奶奶那边有动静,兴许是没听清?”   宋筠溪修长的手指自顾打开玉匣,匣子里赫然躺着一枚精致玉佩,仔细看,与封墨台原来那块有异曲同工之妙。   “替我佩上。”宋筠溪起身,掩了掩眸子,待浣竹佩好便领着人往老夫人的苑子那去。   初一的日子,是得请安的。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李相与的地雷么么么哒,话说好久没收到地雷好激动呀哈哈哈!!!   娇娘:我男神崩了!!   ——————————————————————————   送上小剧场:   封小二遇见封墨台第一回。   封墨台:二弟,这玉佩不错啊。   封小二:穗子更好,夫人编的。   封墨台:……【我一点都不想知道呵呵】   封小二遇见封墨台第二回。   封墨台:你都不换衣服的么?   封小二:换哒,一个款式好几套。   封墨台:以前看你不喜穿白衣啊。   封小二露一口白牙:因为白色最衬这颜色了,娇娘编的,好看罢。   封墨台:……【内心暴击一万点,拒绝回答】   封小二遇见封墨台第三回。   封墨台点头打了个招呼目不斜视而过。   封小二:大哥,嫂子有给你什么定情信物么?   封墨台:……【泥垢!!】 ☆、第46章 麒麟玉   初冬微寒,红木雕栏的内室中央暖炉白烟袅袅, 笼了一室的暖意。宋筠溪请示后入内, 便由着丫鬟褪了银红面绣桃花的披风, 脸上教扑面而来的热气熏着, 泛起红润来。“孙媳给祖母请安。”   原先正说话的俩人都停了一停, 封老夫人瞅见宋筠溪脸上笑开了褶子,“是筠溪啊,来来来, 过来坐。”她前头放了话无需日日请安陪她这个无趣老婆子, 可心底里还是希望屋子里能有人气, 除了跟她沾点亲故的张氏, 属眼前这人来得最勤, 又是性子软乎的后辈,自是和颜悦色了几分。   “弟妹也在。”宋筠溪瞧向与老夫人一道坐着的美艳小妇人唤道, 从方才就感受到她的视线,浑若自然地笑着打了招呼。   沈如意亦作颔首笑了笑, 只那笑意在触及到她腰间佩戴显眼的物件时顿了顿, 眸中笑意更甚,却只是轻飘飘地掠过一眼, 未让人察觉, 睨向她道, “嫂子也是睡不着,这般早就来了?”   “听祖母说这两日口淡,想吃些酸味爽口的, 今儿就特意带了两个小菜来给祖母您解解馋。”宋筠溪笑着让浣竹将吃食取了搁在圆桌上。一道凉拌三丝儿和醋花生,搭配百合小米粥,光看粥里面搁置的几味药材就晓得用了心的。   封老夫人属意那小菜,拉着沈如意的手一道往桌子那去,一壁将方才没说完的那一点接着说,其实老夫人说的是封晏小时候的糗事,宋筠溪进来前聊得正兴头,这会儿自是要说完。可半道进来的宋筠溪就听得云里雾里了,反而有被冷落的嫌疑。   不过这冷落只是片刻,宋筠溪只是僵硬站了一瞬,便听出一二,寻了空档便一块儿聊起来,老夫人教她勾起了兴趣,便也不吝,“要说兄弟俩这小时候跟长大像是反过来似的,墨台小小年纪说话行事就一板一眼的。四五岁的年纪就教你们父亲像训练手底下士兵似的,达不到一样要受罚。”   宋筠溪闻言蹙起了细眉,似乎是随着老夫人的画想到了那画面似的划过不忍,却也很快收敛,“墨台是家中嫡长孙,父亲对其有要求也是自然,也是亏了父亲教导夫君才有今日所成。”   “你说的不错。”封老夫人满意地点了点头,笑呵呵道,“你们父亲也是这么过来的,老爷子说玉不琢不成器,可不是这个理儿。不过墨台还年轻,心性还有些不定,你作为墨台妻子更该帮衬帮衬,尤其你们院里头的事情得处置妥当了,别叫墨台为了那些劳神。”   宋筠溪乖巧应是,颇是受教。   封老夫人就喜欢她这个知情识趣的劲儿,虽说是林府义女,身份比不得卢氏这正正经经的嫡女,可还算受林家重视,有那爱惹是生非的卢氏作比较,自然看着更顺眼了。   沈如意是故意躲了清静挑早来,陪老夫人用了会儿早茶,讲了讲太极养生道,这会儿被拉着入座也没客气,分了一碗粥精细吃着,对宋筠溪送来的吃食很是捧场。   “看娇娘吃东西就是能教人胃口好。”封老夫人瞥见这一幕,也拿起了汤匙用,一壁说道,“小二小时候调皮捣蛋是个让人头疼的主儿却长成了个闷葫芦,不过与你一道后倒是变了不少,沈老夫人说你是福星,我看也是。”   沈如意正咬了一口花卷,没有想到封老夫人也知晓这茬,眨巴眨巴了眼。意外的模样教封老夫人忍不住伸手摸了摸头,目光也愈发怜爱。   子孙辈儿人丁不旺一直是她心里的痛,对于俩孙子她都疼爱,不过更偏疼长孙的墨台一些,可几个孙媳妇儿里她最喜欢沈如意,大概是合了眼缘,后相处起来发现连脾性都相投,小二待她凡是有眼睛的都瞧得出是捧在心尖上,有小二如此,旁人自然不敢轻待了去。   “多吃点儿,畏寒是身子虚的表现,我这儿有个老方子治这个好,让人给你们拾缀出来且喝着,包管过个暖冬。”封老夫人眯着眼笑看沈如意,心中精细打算,那方子调身子的生子方,能让她尽早抱上曾孙子呢。   “腌制的就给解解馋,可不许贪多。”宋筠溪斗胆地劝慰道,话语柔柔,甚是会把捏人心。   荀妈妈立在老夫人身后,亦作颔首附和,“宋少奶奶记得您喜好,是小辈的一片孝心,老夫人领了,可莫要让她为难。”言罢与宋筠溪一笑,是相处下来的熟稔。正要收了老夫人面前的,却又晃过去去看宋筠溪腰间,这才发现不是错觉,凝住不动了。   “这不是……”   “是哪个?”封老夫人看向,不明道。   “回老祖宗,宋少奶奶身上佩的……是大少爷先前遗失的那块玉呢。”荀妈妈如实禀道,老夫人腿脚不便,她自是充当耳目,当时便是在场的,如今看到佩在宋筠溪身上这才诧异。   封老夫人拧眉,“墨台不是说是受人所托……”   “是荀妈妈误会了,这块不是夫君的,不过是我瞧着赵大人那块传家玉佩好看命人做的。”宋筠溪捏着玉佩取了下来,搁在老夫人面前,玉佩上的小麒麟惟妙惟肖,造型灵动活泼,甚是惹人怜爱。   宋筠溪顿了顿,面上染上一丝红晕,“希望也能……”   封老夫人一下明了,连道了几个好字,显是高兴。沈如意亦作笑意附和,目光直勾勾地凝向她,“嫂子可真有心,那我就在这儿祝嫂子得偿所愿了。”   “弟妹……连你也笑话我。”宋筠溪仿佛没察觉到沈如意那眸中的冷淡,与平常无二的亲厚温柔。   沈如意这才好好打量向她,仿佛重新审视人似的,她一向知道她这个义妹不似表面那般单纯,以那般尴尬的身份在林府生存,和嫁入封府后的表现,自然都有她的过人之处。她极懂得因人制宜,如何对自己最有利,这无可厚非,说到底也不过是一种趋利避害的本能,而她又行得十分有分寸,甚至这些年来是在为林瑶与林夫人周旋。   至少在林瑶的十几年看来是这样没错,如今换作沈如意,好像又有了些不同。她这义妹到底有几副面孔,她倒很想扒下来瞧一瞧呢。   锦绣苑外,原本已经出了门的封墨台又折回寻了过来,是想起前儿个让宋筠溪准备的礼忘了带,才刚走近就撞见迎面走来的封延卿,下意识慢了下来,作揖行礼,“四叔。”   封延卿是来给母亲请安的,看着同样衣着光亮的封墨台,挑了挑眉,“又要出门?”   “四叔要去哪儿,我那马车就在外头,等下可捎您一程。”封墨台不乏热情道。   封延卿睨着他,神情有些寡淡,仿佛停顿下来思忖。这番沉默却是教封墨台不自觉凛了心神,在封府最难以捉摸的恐怕就是面前这人,要说碌碌无为,他偏生搭上了宁王这条大船,得亏四叔年纪大让人没往歪处想,不然以宁王的风评……实在很难不让人多想。   话虽如此,可封墨台面对封延卿这副神态还是甚感压力,“四叔?”   “我听闻近来你同魏家那小子走得近,那小子跟他爹一个德行,惯会在暗地里使阴招,而今朝堂上朝堂上波诡云谲,你二人此时相交并不明智。”封延卿皱着眉头道,封墨台自回来后应酬不断,在他看来有些却是不必要,当中鱼龙混杂,心怀不轨的亦是有之,他辨得,初有小成的封墨台不定能辨得。   极有可能就此捧杀了,封延卿自是不愿见,遂是语重心长劝诫道,“年轻人意气盛是好事,升作骁骑将军也确实值得恭贺,但也万莫因此志得意满失了初衷,迷昏了头。”   。”   封墨台闻言,瞳孔骤是缩了缩,神情有一丝微妙,几日来头一回听到这等严厉声音,第一念头即是不服。毕竟连封父都夸他有担当,如何接受并无建树他封延卿这般指责,心中怪不是滋味,面上大抵是要掩饰,不过掩饰得不大成功,到底显露了不虞。   封延卿看着他脸色几变,心中暗暗叹息了声,到底是年纪轻,不过却也言尽于此。合着有大哥在,出不了差错,便先开步入了苑子里。   封墨台注视着他背影,暗暗攥住了手心,四叔向来最偏心封晏,一心希冀封晏有所成,可惜总不如愿。他沉了沉眸子,复抬起眸当是自负,封晏做不到的,他凭实力做到得人敬重有何不可……   那话,怕是四叔聊以慰藉自个那失落心情罢!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亲亲皇家熊仔的地雷,熊仔么么哒(*  ̄3)(ε ̄ *)   不知道为毛最近写都要写到十二点,写完又振奋,早上起不来……陷入循环,来安利好基友的《玉枝骄》好喜欢苏大人和苏夫人~~   这货每个章节准备五十个红包回馈追文的小天使们,从今天开始一直到文结束,感谢大家的支持么么哒~欢迎讨论剧情,指出bug~ ☆、第47章 秋弥   是夜,一轮明月高悬, 寒风呼啸, 吹得庭院中光秃秃的梅树更是萧索。夜深人静, 都已经是歇息的时刻, 一道身影携着寒气入了鸿锦阁, 推门的动静惊扰了坐在桌旁披着衣裳打瞌睡的妇人,起身迎了上前。   “老爷,皇上召您所为何事?”刘氏伸手替封肃解了披风, 垂挂在屏风上, 嗅到其上一丝丝药味稍稍拧了眉头, 遂命人取来热水绞了巾帕给他净脸, 亲力亲为, 十几年如一日。   “都道了不用等,怎还熬着。”封肃心底泛软, 刘氏于他更多的是感动多年的扶持与照顾,早早化作亲情羁绊, 因这些年相伴愈发深厚。   “外面风声大吹得睡不着罢了。”刘氏呐呐。   封肃噙了笑意, 好整以暇看她,直把刘氏看得闪躲了目光才克制着笑意道, “皇上龙体转安, 定了初六的日子秋弥, 虽然晚了半月,不过准备事宜是早早操办起的,召我不过是为了确认罢了。”   “咦, 这阵子私底下不少传闻这次秋弥要太子主持大局了,看这意思还是皇上?”刘氏微微蹙起眉梢,似是思量。   “正是。”封肃颔首,威严眉眼渲染开一丝得意之笑,“除了我之外,皇上还钦点墨台护驾,是对墨台的看重,亦是他的机会。”他忍不住与刘氏一道分享,后者一路跟随自己,从军中副将到后宅妇人二者合而为一,是他的贤内助,且见解独到又耐心细致于他正是互补,他亦信赖极深。   刘氏闻言讶然,随即涌现出喜色,笑着与封肃道,“妾身贺喜老爷后继有人,墨台得您悉心教导,定能有一番大成就。”   “但愿如此。”封肃虽绷着嘴角却还是泄露一丝真实情绪,对封墨台是期许极高的,“我也听说了,墨台能在成安战役中有出色表现,多亏了刘渊,以他的才能……跟在墨台身边是屈才了。”这小舅子足智多谋,姐弟俩都是聪明人,刘氏跟了自个,如今有刘渊在边关倒真让他省心不少。   “渊儿能有今时机会都是老爷给的,墨台初初经历战事,自然是要有知底的在暗中照看才好。”刘氏抿唇浅笑,“老爷又何须同妾身见外。”   “得妻如此,夫复何求。”封肃笑拥着她道。“想不想在狩猎场上决一高下?”   刘氏倚着那胸膛,眸中满是深情依恋,感受胸腔震动,落了个好字。   她六岁叫人牙子拐卖,受尽人情冷暖,亦体会过世道昏暗,若非因缘巧合避入军营,借着还未长开的身子瞒混其中,在教同僚欺负时是这人将自己召了身边。   “小小年纪倒是倔得很,那么大块头你都敢去硬拼,不要你小命了。得了,就你那小身子板还是别抡大刀,搁这帐子里侍候罢。”   她到现在还记得这人开口说第一句话时意气奋发的样子,少年将军,一腔热血,她也从一个端盆儿侍候的重新拎上了兵器,不过是他特意命人打制的短戟,这一拿就是数年,与他出生入死并肩作战,也看他娶妻生子,步入风霜不惑,将一颗爱慕的心掩藏起默默陪在他身旁,直至能名正言顺地站到他身边……   此次秋弥,皇上特准王亲贵族亦或器重的臣子携家眷一同前往,比往年要开明些,然名额还是不多,世家的夫人小姐们收到风声亦是暗暗期盼自己能参与其中。秋弥是男儿们的战场,皇帝鼓励皇子与世家子弟习武打猎,每年都会进行考核,出类拔萃的授予赏赐,予以重用。而这次破例准许携带家眷,何尝不是一种荣耀。   初五一早,卢氏教封府的马车从西山那接了回来,不过一阵子未见,形容憔悴,想是那处折磨人所致。“还不快给我准备热水,快点!”方回到苑子,卢氏便叫嚷开,底下人心叹恶煞回来的同时动作愈发利落起来侍候她洗刷。   与卢氏一道进门的还有卢夫人,教人请去了前厅与封夫人说话。这次卢氏能这么快回来,便是卢大人从中周旋的结果,毕竟参加秋弥是个大事,封墨台能带夫人去,那必然是他的女儿才成。   当中弯弯绕绕如何不知,卢氏回来便是事实。   苑儿里卢氏仔细梳洗了一番,险些把自己洗脱皮了去,才换上一件杏黄色小袄搭同色梅竹纹二寸镧边绸面综裙去了厅堂。   在厅堂廊道正巧碰见多日未见的封墨台,后者依然是丰神俊朗,眉眼不改,瞥见她也未有激荡神色,仿若平常得不了。卢氏掩住内心复杂,最后化作一抹酸涩在心头,想起马车里娘亲教诲,便摆了温柔贤淑的面孔,温和唤了声夫君。   封墨台这时才有些意外,随即道,“还真是转性了。”言语之间方有些满意,便携着一道进去拜见卢夫人。即便他不喜卢氏,表面功夫还是得做足,给她该有的体面。   “既是如此,那便这样说定了,届时咱们可就南山围场见了。”卢夫人笑得合不拢嘴,与封夫人说道。   随后见着小两口进来,又寒暄几句,才同封墨台仔细交代了几句,大意还是夫妻之间相处之道,卢氏知错,也受够教训,莫再生了嫌隙。   封墨台点头,目送卢夫人教人送出去,才回身问向封夫人道,“母亲与岳母大人说定什么了?”怎么瞧着岳母大人那般高兴样子?   “明个狩猎你带上卢氏去。”封夫人答。   “可我已经答应筠溪……”封墨台没想到是那桩,皱眉颇是不虞。   卢氏闻言紧紧攥住了手底心,好歹才回来还记着西山那地的荒凉难度,堪堪咽下,勉强作了大度笑容,“此次狩猎随行的家眷都是精心甄选过的,夫君带宋筠溪去恐怕不妥。”   “你父亲的意思也是如此。”封夫人瞟过卢氏一眼,总算有一丝满意,与封墨台不容回绝道。   封墨台闻言定定看向神情恬淡的封夫人,“这……”不禁面露犹疑,陷入沉默。   卢氏亦是难得没作反驳,讨好地跟着封夫人去,宋筠溪见天往老夫人那去图的什么她自是清楚,不过她将对象换作当家主母封夫人,似乎当真是受教了许多。   初六那日,卢氏兴致勃勃地穿上精挑细选的裙衫,好好妆点一番,候在门口尚不过片刻就见封墨台不甚情愿地往这边走来。   “既是去狩猎,穿得这般招摇,你……”封墨台一见面便先数落起她的穿着来。   “我自是带了便装的,你真当我什么都不懂么。”卢氏笑道,主动挽上他的胳膊,就为封墨台出现在这她便赢了那宋筠溪。果然母亲说得不错,她愈是吵闹愈是将人往宋筠溪那推,只消搬出封父封母,还能压不住宋筠溪那软柿子!   封墨台无言,只得带着她出门,临到府邸门口发现多了一辆马车,便瞥见封延卿的身影慢悠悠地从府里踱步出来。   “四叔。”二人一同唤道,封墨台并不意外,每年狩猎宁王都会钦点四叔作为随行大夫,似乎还颇受重视。   “人到齐了便走罢。”封肃瞅了一眼慢吞吞的封延卿,莫名有一丝头疼,催促道。   “等等,还有人没到。”封延卿噙了一丝玩味笑,不紧不慢道。   封墨台看他自顾翻身上马,后头跟着的马车却空置,掠过诧异,四叔要带哪个去?文静,文茵?却在看见自门口出来的那道颀长淡漠身影戛然而止。“……”   卢氏亦是随着他睁大了眼睛瞧向,“二弟……”惊诧地发现他一身烈烈劲装,身后仅跟了一名与他衣着相似的瘦弱随从,不过一眼就看向封延卿,连忙道:“四叔,围场那不适合二弟罢。万一教伤着……”岂不给将军府丢人出丑么。   “四叔莫不是在玩笑……罢?”封墨台此时难得认同卢氏,因为封晏的出现莫名升起一丝不虞,就像平日里惯于隐藏在暗处当影子的人突然要站在阳光下,让他有了一丝危机意识。   封延卿凉凉扫过她一眼,“我带阿晏去,何时轮得到你一妇人插嘴置话了。”   “你带的人,你且顾好了,别出乱子。”封肃骑在马背上,冷冷开口。目光扫过封晏,不知是作何心思,总之深沉得很。   封延卿意味不明地哼哼了声,忽又似想到了什么,嘴角衔起了抹叫人琢磨不透的笑,不过片刻就一把握起缰绳,较众人先行了一步。封晏随后领着随从上了马车,上马车时还帮扶了一把,不过大抵都是在惊讶反而没人注意到,后阖下帘子追了上去。   封墨台凝着那方向眸中墨色暗涌,掩了掩亦是跃上了马。   已经上了封夫人马车里面的卢氏看了一眼神色不虞的夫君,心中没他想得那么深,封晏再如何都是封家的二少爷,四叔带了也就带了,幸好没带上那个讨人厌的沈如意,否则她一定呕死。   不过就凭这次秋弥的门槛,沈如意哪有资格去!   作者有话要说:  让我们红尘作伴活得潇潇洒洒,大米已疯……秋弥看小二崛起和女儿打脸辣~~   刘氏的信息量大的哟~ ☆、第48章 长随   “有人发现么?”一道刻意压低的细弱声音在马车狭小的空间内响起,从进来就一直绷着身子的长随眨了眨眼小心问。   封晏凝着自个的小长随, 狭长墨黑的眼眸中笑意涌动, 连带扩散到了脸上, 抑制不住嘴角上翘的弧度, “他们连我都不甚关注, 怎么会发现你。”   扮作长随的沈如意灰白长衫,乌发竖起,只用了一支简单木簪固定, 一抬首便露出底下精致面庞, 还是较平常特意化得黑了些, 闻言大大松了口气, 大概是受胸前束缚所致提了一半又绷住了身子不适地扭了扭, 僵硬地平复了下去。   封晏目光不由随之垂落那处皱起眉,“早说缠着这个会不舒服, 还是我给你松了。”   沈如意护住,“松了就不像了。”这会儿正值初冬, 衣裳能盖到喉咙那不会叫人发现, 要是不遮着胸岂不白费。   “做什么吃这苦。”封晏有些无奈。   “四叔是仰仗了宁王的面子才一并带上你,再算上我不合适……”她夫君是个有才的, 不过是教埋没了而已, 看样子也是得了宁王赏识, 可旁人不知,若大咧咧地带了她去恐有微词。然听说林夫人,父亲和大哥都去, 还有沈夫人,她才想去看看,便想了这折中的法子,苦是苦了自个一点,可胜在自在,当个小随从还不需应付。   沈如意作得云淡风轻,也不去碰后面缠绕的地方,眼眸是明亮笑意,对于这次出游狩猎甚是期许。   封晏见状不由伸手摸了摸她脑袋,“之后且跟紧我就好。”想了想又道,“最好是一步不离。”   娇娘这身是他特意弄的,长安那些个粗衣布服哪能让她上身,自是按那版型照不打眼制的,头上那根简单装饰的木簪也是有来头,说是随侍打扮,可若仔细看了倒像是哪家俊俏的少年郎,教他莫名无法心安。   沈如意颔首,她倒不知封晏那一层隐忧,不过更怕是自个露馅,所以打定主意像方才那样低调行事,“我省得的。”亦是希望一路顺顺利利没什么麻烦才好。   如此乖巧,又是那番模样,落入封晏那双暗沉的黑眸,瞬间掀起一阵波涛,汹涌而来。   沈如意亦是有所察觉,抬眸定定,“我……是有哪儿不妥?”为何……那么看她?   “妥的。”封晏凝着她认真回答,“只是想到夫人若是这幅打扮侍候我……”   沈如意看着越来越靠近的人尚是懵然,却在听清他最后那句时猛地用双臂抵住,脸颊烧灼,“你……你还有没有个正形了!”   “我只是想你侍候我洗漱更衣……”   “呃……”是这样,沈如意僵住,看着封晏一本正经皱眉的样子,似乎觉得自己的反应有些过了,冤枉了人。   “当然夫人想的……我亦心往已。”封晏随着话落瓦解了高冷姿态,促狭笑意盈满了眸子,爱极了她这般轻易相信他而有一丝小内疚的模样。   沈如意对着那双近在咫尺的放大俊脸,脸一点一点红了个彻底,又教这人给戏弄,腾起恼意,直接拿起矮几带来的厚厚书册直接拍在他脸上,“你……想得美!”   封晏扶住了书籍,取下来放回去,嘴角兴味盎然。沈如意自是察觉,便故意不与他对视,挑着旁的事情做就是不搭理,还没消停会儿就察觉某人的手不规矩地搭上了后背。   “你做什么!”沈如意机警护住。   “马车行到勾山驿站还有半天功夫,且都在马车上,不必闷着,我给你去了,回头再给你缠上。”   “我……我忍得了,还是不用。”沈如意推开了他的手,摇头婉拒。他们一行是去朱雀门那集合一道往南山围场去,在外她总是不放心,却教那人不经意在后背拓了一指的距离,指尖抵着后背登时教她绷得紧紧。“你……”   封晏趁此借力将手指绕着胸围底下滑到了前面去,停顿在胸前沟壑间,虽是解救了沈如意胸前水深火热的情形可也教人觉得羞耻万分,沈如意几乎将头垂了他肩窝,连耳根子都冒了热气,偏那人手指刻意摩挲游移还带起肌肤阵阵颤栗,不由自主绷直了脚尖。   “可舒服?”   “嗯……”沈如意依旧羞得埋首,闷声哼应,一壁把住了那只渐渐作起恶来的手,抓得紧紧暗含警告意味。   指腹底下的肌肤细腻滑润,颇是让封晏爱不释手,虽是挑逗戏弄,自己却也不大好过起来,彻底尝了一把自作自受的味道。   沈如意感觉到腿上抵着灼热硬物,下意识便将它拨下去,却听了那人一声低低闷哼,携着熟悉的**与克制,当即吓得她不敢再乱动,陷入被动。随着马车的颠簸,那物什反而愈是摩擦形状明显,“你,你莫要乱来。”这都还没到朱雀门呢!   封晏也饶是无奈,知晓这人脸皮子薄,自然是不会在这儿行出什么过分举动,暗哑着嗓子低沉道,“你亲亲我,我便抽出来。”   沈如意脸颊发烫得厉害,闭着眼朝着他凉薄唇瓣撞了上去,又快速分开,暗暗磨牙,“……行了罢。”   “这怎么算。”封晏挑了挑眉,空的那手按在了她的后脑逼近自个,手肘抵着马车内壁将人困在怀中,深情地吻了下去。   直到几声故意的咳嗽声近在马车旁响起,封晏才放开她,将手指从她胸前的布帛处撤出。沈如意被吻得唇瓣水润殷红,尚还有一丝迷离盯着声音来源处就看见被风吹起的帘子外封延卿高大身影,陡的瞠圆了眸子。   风吹动帘子,身影若隐若现,同理封晏方才同她胡闹……   封晏见她呆若木鸡的样子,不由好笑地伸手戳了戳那玉白肌肤泛出来的红润,却教沈如意恶狠狠咬住,一双杏眸含了水雾又羞又恼极。   封晏只觉得一股电流从指间蹿向,眼眸骤然转深,“娇娘……”   “马车别晃太厉害了,教人看出来。”   封延卿刻意压低的声音传进来,沈如意浑身僵硬住,对上封晏一双饱含笑意的黑眸,一矮身紧紧揪着他的衣领子埋在他胸膛前横挺着装死。   封晏被拉着前倾一瞬,觉出怀里身子不断升高的温度再忍不住哈哈笑了起来。   皇家秋狩乃是盛事,,帝王仪仗在前,百官按品级紧随其后,浩浩荡荡的队伍直绵延十里颇是壮观。且因如此,贵族子弟们身穿戎装,策马英姿飒爽,百姓夹道,争相一睹风采,一直跟着送出城去。   而随行的马车中从公主后妃的凤辇到世家与百官夫人的依次,其中封家的两辆在其中成了议论之重。   那跟着封夫人后面那辆里面坐的是封家的二公子,混迹女眷车队中,道是不善骑马,却还要上赶着凑那热闹,不免有些贻笑大方了。   “你们怎可那样笑人家,这比的可多了,万一人封二公子精通的是别个呢?”话虽如此,可眼底是掩不住的笑意,说完自个先乐了。   “封将军家的两个,要真比起来,可真是云泥之别,一个就是扶不起的阿斗,我听有传闻说这么些年他头一回参加还是仰仗了封四爷与宁王的关系,估摸是来见世面来了哈哈哈。”   “见世面,你可说得真逗……”   作者有话要说:  多了两套《毒妇重生记》的样书微博弄了个活动,关注大米微博和转发抽两个幸运小天使送书和小零食么么哒~截止5.21不要错过辣~   娇娘乖巧脸.jpg   ——————————————————————————   娇娘护胸:你做什么!   封小二斟酌:解救小白兔?   娇娘:——!   ——————————————————————   娇娘怒:你……你以前不是这样的!!   封小二:大概是岳母大人的画册启发了我……   沈夫人幽幽:……这锅我不背 ☆、第49章 大舅哥   从京都至南山围场原本一日的行程,因为皇上身体的缘故变作两日, 直到初七申时才赶到南山行宫。也是托皇上的福, 沈如意这一行不至于太劳累, 就是在南山行宫远远见着了林大人与孕肚明显的林夫人相携散步的画面, 躲在被窝里默默流眼泪。   “你要是不舒服, 且留在这里休息。”封家营帐隔开了半间,封晏站在床畔替沈如意缠布帛,看着她眼角泛红, 不禁心疼。   沈如意摇头, 由他替自己穿上衣裳, 眨巴着兔子眼, 呐呐道:“我还没看见大哥呢。”   “你这哭得嗓子都哑了, 若是见着你哥,岂不还得难受。”封晏想着大舅哥, 就算这会儿不见回京城肯定也找机会让她二人见上,他就是舍不得沈如意现下这般伤心难过。即使是哭都是压抑隐忍的, 泪痕犹挂, 就那么默默啜泣,简直跟往他心口戳刀子似的。   沈如意只是想到林绍之便有些控制不住鼻头发酸, 透过眼前蒙蒙雾气看见封晏皱眉一副要留下自己的模样, 当即伸手勾住他脖子, 吸了吸鼻子瓮声道,“要去……”   封晏站着不动,眉头依然拢得深。这人昨个几乎一宿没睡……   沈如意仰头看向封晏, 眼里有着无声的祈求。“我会忍住的。”话落,稍扭捏了一下在他脸侧快速亲了一口,带了讨好意味。   封晏挑了挑眉,睨向亲完就害羞环着自己低头不让看的女子,只看到乌黑发顶,眼底浮现无奈笑意,倒是教她摸得透透,手上一提,在她短促的惊呼声中将人抱下了床,“我带你去找他,不过,可不许哭。”   “嗯!”沈如意乖巧点头,在外面当然得忍住。   封晏摸了摸她的脑袋,忽而挑了一丝邪性笑意,“你若想哭,我会做点别的什么转移你的注意,譬如昨个那样……”   沈如意倏地忆起,猛地退开了一步远,睁大眼睛犹是指控,“你……你个混蛋,也不顾着大伯在就就——!”   营帐里隔着一堵不怎么厚实的麻布墙,她本要入乡随俗打个地铺偏那人不让,就变成两个一道挤在一张小床上,而她躲在被窝里正伤心呢,那人却……最后她倒真是顾不上伤心了,全部心力都用在克制出声上。隔着还睡了一人,那人却好整以暇地探索贴在耳畔问自己舒不舒服,且不说技巧如何,光是那画面就够是教人羞耻的!   “是,我混账。”封晏顺着应,承认错误那叫一个自然。昨儿个也是见她闷在被窝里哭狠了才出此下策,折腾过后她是沉沉睡去了,自个却又是煎熬一宿不提也罢。“林夫人那你说她有孕在身受不得刺激瞒着不说,忍着自个,林绍之就不同,回了京城我时常带你出去见见就是。”   “当真?”沈如意闻言双眸放亮,这下是实实在在的高兴起来。   “应了你的何时糊弄过。”   “夫君你真好。”沈如意笑眯着眼不吝啬道,实则内心雀跃,“那我们快点出去罢。”   得,一会儿哭一会儿笑的,全都是为了大舅哥,封晏这嘴上虽然应了,可心里怎么就那么不舒服呢。这么想着就让沈如意推出了营帐,还在门口险是踉跄,甚是无奈宠溺笑意起,就对上早起出来练拳的封墨台。   “走路怎也不当心的。”这般莽莽撞撞。封墨台皱了皱眉头,隐下叹息。   “大哥。”封晏止住步子,似是凑巧将沈如意拢在身后,便察觉身后还在玩闹的那个撞上自个后背,便听见一声粗哑的大少爷,弯了弯嘴角。   “二弟昨个睡得可好?”封墨台随意问了句,一面往营帐去。   “还不错。”   封墨台皱眉:“可我怎么觉得帐子里有蚊子,这冷天的不应该啊。”   “山郊野外,确有可能。”封晏敛眸匿了光华,答得饶是一本正经。   封墨台想想也是,“扰人清梦烦得很,夜里睡前让人……让你那个随从先清一清。”   “……”沈如意被封晏挡着,一张脸红得同煮熟的虾子一样,暗暗拧住了封晏的后腰使了劲儿。   封晏被拧着面色依旧淡然,与封墨台错身时还不忘交代:“大哥天凉,还是把衣服穿上好。”   封墨台哼应了声进了帐子。   “你今个就睡地上罢!”沈如意待人不见,方气呼呼地低声警告道。   “噫,那不是绍之?”   “哪里?”沈如意登时被转移循着他目光所及之处搜寻。   封晏掩过眸中得逞,这才领着她往营地外去。南山行宫距离围场不过数里,此时时辰尚早,鲜少有人走动,两人一同去了林绍之的营帐却被告知林家大少爷早就出去,只得往周边找去。   途中封晏找了人问,每每好不容易有人指了方向他们赶过去却不见林绍之身影,几次折腾下来,倒不是脚程的问题,而是心绪起落地教沈如意受不住,眼眶泛红。   在离营帐稍远,行宫宫墙的折角处,沈如意突然停了下来,“小时候,我让大哥陪我玩捉迷藏,他藏得太好,我一直没找到。”   她自顾说着已经噙了哭腔,“可是一直找不到,我就故意装昏过去,结果把大哥吓得不轻,跳出来抱着我磕磕绊绊去找大夫,看着大哥着急成那样我就没好意思告诉他我是装的,装着醒过来,大哥却是快哭的样子。”   封晏站在她身边,为她挡在了风来的方向,静静凝着她。   “大哥说我心绪不能激动,这游戏便不能再玩了。”沈如意似是陷入回忆,那时候的大哥也不过十来岁,因她的缘故,跟旁的小孩比心智成熟许多,除开上学堂的日子只要有空闲便陪着自个,可是她却知道大哥也是爱玩的,会看着那些笑闹的小孩儿露出羡慕。   “然后呢?”封晏在她长久的走神中方是提醒似地问了一句。   沈如意闻声回了神,一双水润杏眸对上封晏,“我不肯依,大哥没法子,只说下回一定藏在让我好找的地方……”   往昔种种尽现在了眼前,话到最后已是泪流满面,不能自持。   封晏揽着人心疼地替她拭去眼泪,是早知兄妹俩感情深厚,眸中愈发温柔,“一路行来许是错过,总能见着的,林大哥疼你,又不是故意。”   沈如意也不知为何就比作了那茬,莫名委屈,那个事事顺着又疼爱自个的大哥……虽知是无缘由,可还是为那未知的碰面充满期待与不安,却没想到会碰不上。   这厢封晏耐心安慰着人,所幸四下无人……正警戒着四周情形却突兀发现一抹颀长温润身影,与一双狭长冷厉的眸子相对。   “绍之兄?!”   随着封晏的惊喜唤声,沈如意猛地从他怀里抬眸,定定看向站在不远的年轻男子,一身宝蓝色的纻丝直缀,绣着暗色的忍冬花样,颀长英挺,眸中亦是掀起狂喜。   “阴魂不散。”林绍之神情阴郁,是早就发现了二人不过是避开了去,却没想最后还是没避过去,对上沈如意那雀跃神情,神色更冷。   沈如意离得远没听清楚他说了什么,只隐约觉得大哥似乎心情不大好,教那一眼忙是从封晏身上放下手来,规规矩矩站着。   封晏却是皱眉,拉着她的手走向林绍之的方向,“能在这儿遇到绍之兄真是太好了,我们正找你……”   林绍之冷漠地扫过他一眼,依旧记得这人在自己面前深情不悔的样子,与眼下比当真是讽刺得很,连回应都无便作势要走。封晏掩过诧异,自然不会放任他离开,直接伸手拦了下,“绍之兄?”   那手臂横下的一瞬,林绍之倏然返身对着封晏那碍眼笑脸重重挥出一拳,快得让人躲闪不及,正正击中,后者登时被拳头打得侧了一边,落下一记短促闷哼。   “夫君!”沈如意惊呼一声,美目瞠得溜圆忙是扶住封晏,看着那一侧很快显出的淤痕不掩心疼。复看向动手那个,又不禁满心复杂,“大哥……”   她大哥一向以温文儒雅的形象示人,即便是得罪他的,也都教暗处整回来绝不落下话柄,何时跟人脸红脖子粗过,再者,封晏不是说与大哥交情颇深,怎现下看反倒像是有仇似的。   林绍之沉着脸收回了手,只是一顿,对沈如意无甚好感,并不认为那一声大哥是冲着自己喊的,又或是直接无视了她去,究根到底还是在意封晏前后不一的态度。   “当初是你说非我妹妹不娶,端的是好一副深情,令我动容。如今人才走了多久,你便是这副姿态,倒是让人不禁多想,若是我妹妹还在,岂不得生生受你这份闲气抑郁,这等凉薄寡情的,还不若未结识得好!”   “大舅哥……”封晏饶是哭笑不得,当真是冤枉得紧了。   “封晏你——”林绍之气急,听这一声大舅哥,当他是还要占林瑶的便宜,想也未想便再要动手,封晏这次有了防备自是抬手隔档,二人便纠缠到一处扭打起来,不过是林绍之单方面的攻击,封晏竭力化解企图解释,却一直不得法。   “别打……你们别打了……”沈如意焦急地看着焦灼在一起的二人,不多时都显了狼狈,封晏因为不还手身上还多了几道伤处,她看得心焦,而大哥更像是变了个样子,是她从未见过的阴沉愤怒。   “封二公子娶得如花美眷呵护有加,京城里已有传闻,不过未想到你二人形影不离到这程度,如此恩爱就不必特意来现于人前了罢!”   “你说喜欢阿瑶,惟愿与她相守短暂时长,余生青灯古佛相伴修来生缘分。”   当初,他就是看重比封墨台稳重重情的封晏才肯出手相帮,却不料事情竟会有这反转,自是欲奴:“当日之话言犹在耳,你却携新欢于我面前,又是好一番情意深重,封晏,你的喜欢也不过是人走茶凉么!”   封晏抵挡,也是磋磨出了三分火气,愣是忍着不还手,“我从未骗过大舅哥,我待阿瑶的心永不会变!”   “你当我会信你的鬼话!”林绍之依旧不饶,思及林瑶,眸中痛意更甚,“你可知,可知阿瑶……去之前,我拿了你署名的子阙集去,封墨台与你,我想让她作个选择。你可知她同我说了什么?”   封晏瞳孔骤地一缩,怔愣片刻又重重挨了林绍之一记,却是不顾,即便林瑶还在,却仍是不自觉地紧了声音问,“她说了什么……”   “大哥知晓我是有多喜欢那人的,若是见了不想嫁了可怎么办?”沈如意定定站着,已经看不清眼前,呐呐重复着当日所说一字不差。   林绍之揪着封晏的衣领整个人宛若雷击,连声音都有一丝颤意,“你……再说一遍。”   “你说……你说不想嫁就不嫁,若是可以,我倒希望你一辈子不嫁。”沈如意哭着,险些接不上气,“大哥舍不得,但只消是你喜欢的,能让你幸福,大哥就是冒天下之大不韪也不惜。”   林绍之定定凝着说话之人面露惊疑,眼前的女子确确实实是沈如意无误,可那话却是他与林瑶所说,在场也不过是两个侍候的丫鬟,难道是……   “我想吃辣,可大夫不允许,你就自个在厨房弄了辣馒头丁给我吃,做得还可难吃,打那之后我就没再跟你提过要吃辣了。”   “你陪我一道写字作画,画的是四季实景,我画景,你画人,我都看见了,你是怕我不在了留着作念想……”   林绍之随着她的话语眸色越来越沉,脸上神色似惊似喜,不可置信地紧紧盯着她。   而早已弄清楚大哥暴怒缘由的沈如意眼睛酸涩得厉害,一件一件细数着过往相处的点滴,越想越是伤心。   “还有一年乞巧节你从一跛子那买了七伤拳谱。”   已经确认眼前人是林瑶无误的林绍之似是想制止,却没来得及。   “那跛子说他是武林高手,遭逢仇家暗害废了武功又瘸了一条腿,眼见武功绝学无人承袭,见你根骨不错,便以二十两银子半卖半赠与你。那时,我看你走哪都带着那拳谱还说要浪迹江湖,怕你真丢下我就把拳谱藏了起来,在一匣子里。”   “……”   “呜呜呜,那二十两还是你管我借的。”沈如意打着哭嗝,“我也不知为何,会借尸还魂在沈如意身上……”只消想到从前林绍之待自己与现下,沈如意原不想矫情的,但要是当真不认,她想到那就忍不住眼泪了。   “大舅哥若是不信,便多问几个与阿瑶相关的,且只有你二人知晓的,不就知道是真是假了。”封晏揽住满面泪痕的娇娘,拿绢帕替她擦拭,语气里携了几分不满,光杵着算几个意思!   林绍之像是这才回过神来,但看着哭成泪人儿的沈如意,心骤是揪成一团,下一瞬便径直隔开了封晏,失而复得的心情亦是激荡不已。“不用再确认,我的妹妹我如何会认不出。”亦是瞥见她哭得不接气儿时按揉手心的动作。   “……”被挤开的封晏默默看。   “大哥呜呜……”沈如意抱着人,满心都被重逢的喜悦与激动占据。   林绍之顺着她起伏的后背,有些无措,这么些年他被林夫人教导何曾敢弄哭这人过,下意识就道:“别……别哭,娘看见,我又该挨揍了。”   沈如意一顿,想起林夫人哭得更厉害了。   怀抱着沈如意的林绍之僵住,“……”   封晏一脸唾弃,心疼地想扒拉出人儿,就被大舅哥瞪了一眼。“好你个封晏,这事儿你竟不告诉我!你这是骗婚!林家没同意你们就不能作数!”   “……”封晏对上林绍之,沉吟半晌方是叹声道,“大舅哥原来也有这般纯良无邪的时候。”   一直在哭的沈如意噗嗤被逗笑,水汪汪的大眼睛弯成月牙潭,看着大哥面色不改,想到其好面子的程度,再看了看越来越爱‘欺负’自个的封晏,抹了抹眼角,嘴角禁不住爬上一抹笑意略是意味深长。   作者有话要说:   我就问,老夫的车稳不稳骄傲脸┑( ̄Д  ̄)┍   ————————————————————————————————————   封小二:大舅哥,武林秘籍,绝世高手浪迹江湖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林绍之:……   娇娘:……你完了。   ————————————————————————————————————   蠢萌中二时期的大舅哥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第50章 骑射   兄妹相认,自是喜事一桩, 若非是在外面, 定是要好好庆贺一番的, 三人便约定在返京之后。而两人此时俱是狼狈, 得亏没旁人瞧见, 解开误会心结的林绍之勾着封晏先带去了他的帐子,冲他妹妹示意有男人间的话要谈。   沈如意只得候在帐子外,有些担心两人在里面打起来。   “好了, 走罢。”林绍之与封晏一前一后从营帐里走出来, 却是分外和谐。   沈如意下意识往封晏那去, 就听大哥刻意的咳嗽声, 又默默站到了他身旁去。封晏:“……”抢媳妇的大舅哥要这有什么用!   “对了, 你二人一道,晚上是怎么睡的?”林绍之突然想起, 妹妹既是扮作长随,若是落和长随一样的待遇他可不饶。   “……”沈如意倏地脸红,   “睡床上。”封晏技巧地答道。   林绍之挑了挑眉, 觉得这还差不多还想问就让一名宫娥打断。   “林公子,长乐郡主有请。”   沈如意在旁眨了眨眼, 觉得这名号听着有些耳熟, 便听见自家大哥低低叹息了声, 似是流露一丝无奈。   “不知郡主所为何事?”   “郡主没说,不过定是有要紧事的,公子?”那宫娥瞧着是个机灵的, 再声询问。   林绍之无奈,想到那位性子执拗的小郡主,恐他不去不知还会做什么出来,秉着多一事不若少一事便随了宫娥去。   沈如意直勾勾凝着二人离去的方向,秀眉蹙在了一块儿,“……长乐郡主?”   “嗯,荣亲王的掌上明珠,荣王妃早逝,荣亲王未再续弦,亦是未再纳侧妃,全心照顾一双儿女。”说起这,封晏眸中隐过暗光,复接着道,“郡主活泼伶俐,独独……独独钟情林家大公子京城皆知。前些时日方在太后那讨了大舅哥做老师学习。”   言语之间不乏欣赏,长乐郡主那敢爱敢恨,直爽热烈的单纯性子,也教人讨厌不起来。   “上回还闹出一桩,长乐郡主不知从哪听的,教人拿板砖将大舅哥脑袋砸开了花,说是能恢复记忆,送去救治就在那候着等大舅哥醒来问记不记得她,大舅哥说没有,结果罪魁祸首先在旁边哭,弄得医馆的大夫以为大舅哥欺负人。”封晏回想起林绍之当时郁闷神色,嘴角牵起一抹幸灾乐祸。   钟情林家大公子……沈如意终于想起那长乐郡主是哪个了,不由神情有些讪讪。“砸脑袋……”   “她这般胡闹亦是教荣亲王狠狠惩罚一顿,亲自领着上门赔礼道歉,之后郡主时常上门探看,林府怪是热闹的。这么不依不饶,有理有据,倒真像是大舅哥辜负了人家似的……”   “呃……当初和小郡主结识的并不是我大哥……”沈如意弱弱启口。   “嗯?”   “是我。”沈如意有一丝连累大哥的羞愧,“当初为了出门方便,我就扮作大哥的样子,相处十来年自是模仿相像……”   封晏愕然过后,凝着她,好整以暇问:“所以……”   “……”沈如意教他那一副问责的姿态一噎,“我就顺手帮她解决了地痞纠缠。”   他哼应了声,眯起眸子:“英雄救美。”   “……后一块喝茶听了个戏。”   “哦,感情升温了。”封晏凝着她,眸中涌了暗色,大舅哥与林瑶的容貌本身就是相似,大舅哥生得倜傥,林瑶自是不弱,招来姑娘喜爱无可厚非。   她救了自己一回,自此情陷,再看小郡主如此,不禁圈着人落了深沉叮嘱,“下回男的不许救,女的也不成。”   “你……没正形。”沈如意怕教人撞见,连忙挣了出来,可那人却不饶,又虚虚拍开,“同你说正经的,那小郡主与大哥性格还挺互补的。”更何况,若大哥当真不愿,小郡主便是再折腾也无益,哪还能勉强了去,偏是如今大哥这态度才叫值得玩味的。   “好女怕缠郎,同理可用在大舅哥身上。”封晏沉吟,亦是与沈如意想到了一块去。“已经晚了,过去罢。”   两人便不等林绍之先往围场那去,鼓鸣声起,明黄旗帜迎风招展,每隔几步都有士兵昂首护卫。围场东面驻有高台,白虎毯上置了龙椅,皇上端坐中央,与皇后妃嫔一同观看。   围场里,一匹匹骏马昂首喷气,气势宏伟。按照往年的规矩,都是以骑射比试拉开序幕,亦是皇上对皇子及世家年轻子弟的考核,选拔人才。若是能在比试中拔得头筹,入了皇上的眼,前途不可限量。   参与比试的俱是换上了便于行动的骑装,摩拳擦掌,只等着一声令下大展身手。   高台之上,大病初愈的皇上脸色教明黄的袍子衬得有些苍白无力,目光巡视一圈后,在太监的请示声中沉吟不语。   “宁王到——”   随着青衣太监一声尖细的唱声,一名年约二十的俊美男子骑着一匹枣红骏马出现在众人视野中。男子踩着深色鹿皮靴子,绣鲛纹的骑装化作天地间最艳丽的色彩动人心魄,腰侧一把长弓,生得是唇红齿白,却让人不敢妄动心念,此时下马与高台那行去,躬身请安。“父皇,儿臣来迟了。”   “皇弟莫不是又睡过头了?”同样一身利落劲装的太子侧过,凝着他似笑非笑道。   “入冬以来,身子总是不大爽利,早起头疼得很。”宁王声音慵懒,尚且还带着几分鼻音,似是提不起劲的模样。   “颙儿,你弟弟一向体弱,上回替你跑了江州一趟遇了雪灾冻着过,自是不如你。”皇上咳嗽了两声,不悦地说了太子两句,便招来随侍太监吩咐开始比试。   太子隐下一脸怒容,袖子底下的手抓着扶手暗是用力,就因为皇弟母妃护驾有功,父皇于他总是偏袒,明明是个中庸好色之辈,却总被抬在他身边碍他的眼,也不知这人到底用了什么妖术,若非自己年长于他,在父皇式微的情形下封作太子……他倏然想起受封太子之时险些出的变故,眸中划过一抹暴戾。   “殿下,也去活动活动罢。”一旁的郑皇后瞥见不动声色地启了口,四五十的年岁保养得极好,雍容华贵,端得是母仪天下。   太子闻言迟疑颔首,亦是入了围场。远远看去,已有人搬了座椅在父皇边上,宁王落了座,一壁正与父皇说着什么,父皇神情愉悦……他倏地握紧了弓身,花了好大力气才克制住心底涌上的戾气,他生性多疑且易暴怒,这些年虽是有所收敛,可但凡涉及此人,总是忍不住……   沈如意隔着老远,也不敢细看,只隐约扫见封墨台的身影,一身宝蓝劲装甚是打眼,更别说看台上那些低低激动的议论,不消她看,光是听便晓得是如何了。   封家长子封墨台如何威武不凡,荣亲王世子小小年纪竟能拉得开二十斤重的弓箭,魏相之子魏明轩,曹小侯爷……一个个数去,都是世家小姐们暗中关注的对象。   “墨台,你那二弟怎坐在那了,快,来个人,去把他叫过来一道玩玩呗。”魏明轩早早看见了封墨台,在围场看去,与一众上了年纪的坐在一道实在明显得很,也滑稽得很,便是故意道。   “我二弟不善骑射。”封墨台略是皱起眉头,对于魏明轩提出的,既是觉得有一丝不妥,可掩不住心底隐秘得意。   “咳,大梁都是铮铮好男儿哪有惧怕这个的,孙三儿,你还杵着干嘛,去啊。”魏明轩却是拿弓的一端拄了边上较瘦小的世家子弟,催促,眼里满是作弄兴味。   孙三儿去了看台那,照着魏明轩说的喊,“嗳,你下来试试,不会也能让你大哥教你么,一个大男人总不至于连骑马都怕罢。”声音之大快传了整个看台,使得看台上的人都不由停顿一瞬,随后发出暗暗窃笑,让封家那不中用的上围场,魏家这小子蔫儿坏。   封晏端坐,置若罔闻。   孙三儿见他纹丝不动,一时也没了办法,教众人看着显了一丝局促。沈如意从看台上往下看,晓得这是光禄寺署正孙家的,一向对当朝宰辅魏家趋炎附势,俗称狗腿子,可这儿子没主见得很,跟着魏明轩一道厮混常是当枪使。   “这儿的都有名有姓,且都有身份,这般请人的方式倒让人见识孙家的家教。”沈如意刻意隐去了身形,夹在看台上的人中间,言语锐利直逼,已是不痛快。   孙三儿听见往看台上寻去,只看到一张张笑脸,饶是羞恼喝道,“你说哪个没教养!”却是没人回应他,杵了片刻,受不住大家伙异样眼光,遂奔回魏明轩身旁耳语一阵,那边便朝着封晏的方向看了过来。   当即跟着孙三儿又过来了俩,瞧着就是精明相的,直接找准了封晏去,一唱一和,话就挑着刺激人的去了。   应当说,封晏在这群世家子弟圈儿里身份尴尬,中庸的不乏有之,可像他那般无用,却又有个封墨台作衬,还当真是最惨的一个,又因为其不合群,自然被拿出来作取笑对象,至于取笑的内容可就太多,稍稍说点平时他们在一块道的,就惹得后头涌动一阵此起彼伏的哄笑。   沈如意站在封晏身后暗暗攥住了衣角,这些人明知封晏不会骑马还要如此哄抬激将,明显藏着极大恶意。她看向封晏,后者神色冷峻眸中幽深一片,心蓦地紧了一下,“封……二少爷……!”   封晏闻声凝向她,瞧见她眸中毫不掩饰地担忧,按在了她的肩膀,轻轻拍了拍,黑眸中替了温柔安抚的意味。   “封晏,你还是不是个男人啊。”底下耐心耗尽的不满爆出一句,登时引来一片哄笑。   沈如意倏地冷凝向,将说话的那人牢牢记下,藏于袖下的手紧紧攥起,气愤发颤。这般羞辱人的……   “你这是对我下战书?”封晏亦是投了视线,寒意幽深。   “啊?啊,也可以这么说。”那人回道,与旁人嘻嘻哈哈笑作一团,完全不把封晏那话放了心上。   “赌什么?”   “呃……”那人却一时想不出。   “几位这么喜欢玩,不妨赌些刺激的。”封晏倏然牵起嘴角,明明是一贯示人的弱者之态却让那人心生畏惧。“输的,任听赢的指使,你可敢?”   随着话落,起哄声起,都是看好戏的。   那人在声浪中回神,察觉自己竟畏惧封晏,又羞又恼,一梗脖子,“赌就赌!”   作者有话要说:  封小二醋了哈哈哈哈┑( ̄Д  ̄)┍小郡主也是萌萌哒~   昨晚实在累得不行八点沾床就睡着了,凌晨两点调了闹钟起来码字的,**=_= ☆、第51章 打脸   沈如意的目光紧紧随着下了场的人,正午的阳光耀眼, 而云纹墨衫的封晏却是更耀眼的存在, 如此也不能忽视魏明轩那帮人的恶意, 她凝向同是在场内的封墨台, 后者不知与封晏在说什么, 神色并不见好。   这厢沈如意忧心看着,女眷席那也正是议论。   “那几个到底说了什么,怎的封晏也上去了, 还像是要比一场?”阮侍郎夫人诧异, 说话间还不忘看向封夫人, 见后者颦着眉便没往下说。   封夫人看见封晏教人起哄下场当下的瞬间向陪驾的封肃那看了过去, 果不其然见他神色不虞, 招了跟着的一名随从往封晏那去传话,只是大抵没能把封晏劝下来, 神色更差。如此,封夫人收回目光复又落在场上, 拧眉不言。   “果然是年轻气盛呵呵呵……”其余人见状因封夫人那冷清做派没了话讲, 却不掩兴致地凝向场上,这般热闹可不得错过, 封家那个文不能武不行的, 怎敌得过场上那些个, 上去也不过是自取其辱罢了。   独独赵盈月在这些人当中露了不一神情,同沈如意一样担忧地望着封晏。封二哥……   “先挑匹马,这些都是精挑细选的良驹, 估摸你也不会挑,就照着顺眼罢。”魏明轩噙着几分恶劣,见正主到笑说道。   “魏公子都让了先机给你,封晏你可得把握,要不要我帮你选?”有人朝旁的挤眉弄眼,纷纷作是嘲笑,就封晏那文弱样子只怕再好的马都驾驭不了,摔下来就有的乐子看。   封晏未作搭理,沉默着走到了马匹前,数十匹一字排开有专人牵引,能在这南山围场的,哪一匹都不弱。封晏走了几步后又退回站在了一匹黑骏马前,“就这。”   他指的是一匹皮毛油亮的黑色骏马,眉骨那一撮白毛,甚是显眼威风。   “这不是……”有人认出那匹马是之前魏明轩相中的那匹,但不知怎的就是不让魏公子亲近,见竟让封晏选中,“呵……呵呵,眼光不错,不错。”说话的那个肩膀微耸,似是克制幸灾乐祸的笑意。   “行了,都别杵着,该选的都选了罢。”魏明轩心里有一丝不爽,不过更多也是同那些人一样,等着看他稍后吃苦头。   众人散去选马,封墨台便趁机同他又道,“二弟,你莫同他们作意气之争,这都是不开化的畜生,你……”既是担心他因这受伤,但更担心的是他丢了封家的颜面。   “大哥,且让我试试。”封晏嘴角牵起一抹弧度,淡淡回应道。与此同时,眺向了看台的方向,一眼望见沈如意所在,看她不自主靠在了第一排紧张探看不由笑意加深。   “你……”封墨台见其如此,眉头皱得更紧,他可知他试一试,赌上的还有封家的颜面,在皇上面前岂容他如此儿戏!再者,封墨台何时叫他这般反驳过,心下更是恼他不知分寸,绷着脸离开去挑马。   骑射比试,是要骑在马上绕着围场对放在中间的靶子射箭,规定的时间内谁射中红心的概率越大,谁就是赢家。这不仅考验眼力与耐力,还非常考验马术,三者缺一不可,且稍有不慎,便有坠马受伤的危险。   封晏接了太监奉上的黄杨木弓箭与箭筒背在身后,试着踩在马踏上往上,动作稍显了笨拙一些,马儿突然承受重力往前踏了两步,他便紧紧拽住了缰绳。众人见状又是一阵哄笑。   魏明轩一副如他所料,笑意咧开,却见一直不肯同魏公子亲近的马,在封晏靠上来后,非但没有剧烈抖动身子意图将封晏甩下去,反而扭着头尽力摆正身体,好让封晏爬上去,见封晏牢牢坐在了马背上,凝住了笑意。“……”   比试的号角声起,魏明轩敛眸上马,与旁人使了个眼色,驱马刻意往封晏身旁行去,携了一丝挑衅,擦着而过,封晏只得紧紧抓了缰绳,几次险些使马受惊躁动,底下一只手始终安抚。   有皇上坐镇,魏明轩等不敢过分,待封墨台驱马上前,便哄笑着驱了离开前往比试的白线处。   “谢大哥。”封晏似乎是这时才稳妥了些,露了狼狈相,对上封墨台的眸光,自是知晓他在想什么的,却什么也没说,驱着马一步一步往白线那去。   待他们搭弓射箭,封晏才慢悠悠地行到了指定之地,箭矢咻咻的破空声在围场上空响起,伴着没入靶子的噗噗声响,引来一阵阵喝彩。   轮到封晏,众人皆是看好戏的神情,取笑封晏那蹩脚的骑马技术。封墨台抿着唇线,先行拉弓射出,箭矢牢牢钉在了靶子红色圆圈的正中心,嗡嗡颤动,再将气氛推了**。   封晏见状不急不缓地取出一枚箭矢搭在弓弦上,瞄准拉开,咻的一声,箭矢如疾风,却在半道呈了一条抛物线坠落……   “噗,脱靶!”   “别说还挺像模像样的,平时没少看墨台练罢。”可惜差得不是那么一点两点啊。   “你们这些人能不能别那么吵,射箭要专注心神。”曹骏满不在乎的插话道,虽是纨绔,但同魏家那帮阴人的可自诩正派多,何况这人还是自己未来的二舅哥,当然要帮着说话了。   封晏在他话落看向他,曹骏露了大大笑脸,眼里明晃晃的二舅哥好……   封晏别开眼,继续撘弓射第二把。   “……”曹骏觉得刚才二舅哥的眼神里有嫌弃,后来果断认为这是错觉。   第二把射出便要较第一把好上许多,箭矢上靶,众人不以为意,上靶而已,离红心差着十万八千里呢!   然后只见在魏明轩和封墨台牟着劲,只顾你一箭我一把追逐比分中,封晏第三把,第四把……第七把,多数都上了靶,且一把比一把离红心近。   直至第八把,直中红心!   一直关注着封晏的曹骏,猛地跳起来,高呼:“二哥!二哥!”   “……”封晏僵硬扭过头,曹骏倏然噤声。二舅哥的眼神有些可怕……   封晏舒展身体,眼睛轻眯,动作要比之前熟练不少,“嗖!”红心!   “嗖!”又是红心!   “这样也行!”那些人不敢相信封晏后面几把几乎把把中了圆心,惊掉一片下巴。   魏明轩同封墨台封晏是为一组,被后者逼近分数自是不虞,不过在看见后面改作移动靶子时,冷冷哼了一声,“我倒不信你还有这么好的运气。”   移动靶子较静靶难度要高上许多,考虑到人为推动靶子太过危险,是在空地上铺了简易轨道,半人为操控,牵扯钢线控制靶子移动方向,如此只需两人站在轨道两侧即可,从一到十,拢个十个靶子,由方才胜出的以十人一组再进行比试。每组再选前三名作最终角逐,以分数计。   封墨台看着封晏重新取过装满的箭筒,神色已有一丝异样,从他方才的表现来看着实令他震惊。雄厚的号角声再次起,便由不得他多想,身体先于一步驱马上前抢占先机,原以为自己又该如往年一样,却不料封晏亦是驾马紧随,丝毫不弱,便是这一岔神,眼睁睁看着封晏先一步射中了靶心。   “好——”看台上爆出热烈呼喊,正是最精彩的时候。   魏明轩满是不置信地看着封晏拉弓射箭,驱前,动作从最初的拘谨到眼下一气呵成,仿佛找到了窍门般无师自通。眼见他的分数就要超了自己,魏明轩倏地沉眸,刻意驱着马与他并到一处,正要暗地里下手去,不妨那人像是开了天眼一般以弓身尖细的一端刺中了他的马,马儿惊动嘶鸣直接将他甩了下来,若非他逃得快恐丧命于马蹄下。   然要起来才发现腰腹那剧痛,更别提此时滚落地上惹起的狼狈相。魏明轩神情阴郁地凝着场上,狠狠一拳捶在了旁边草地上。   然这一切发生太快,从看台上看就是封晏正换箭的时刻‘不小心’碰到了魏明轩,却不知为何魏明轩的马躁动将主子摔下,而稍知晓魏明轩此人的,心里不免作别个猜测。被抬下来的魏明轩身上狼狈,稍稍一动便疼的龇牙咧嘴,却还得保持风度,眸中掩不住的戾气。   倒是旁边的阮世宗直道是封晏故意所为,可好端端的怎就会凑上去就值得人寻味了,多说险些露了馅儿,魏明轩只得打落牙齿和血吞,让阮世宗滚回围场去。   没了碍事的魏明轩,封晏大展身手,移动的靶子于他不是难事,几乎把把都能命中红心,不消片刻,封晏顺利进入最后一轮。也亏得魏明轩因伤退出,才不至于输的太难看。而阮世宗孙三儿等人则要惨得多,在场上生生被压制不说,成绩也惨不忍睹,心理上所受摧残更大。   下场时,阮世宗的脸色可用惨白来形容,体力耗尽,再对上封晏似笑非笑的眸光,想到先前自己的大言不惭与笃定,脸上一阵火辣辣,这等无声嘲讽更令人难受。   而留在围场上的像是叫封晏激起了斗志,众人都卯足了劲儿厮杀拼搏,成绩较往年都超发挥许多。   在最后决赛中,封晏的发挥更是出色,游刃有余,相比于他,在看到封晏表现的封墨台压力陡增,见他紧紧咬着自己的分数,亦是卯足了劲儿想赢。   比赛终会落幕,这次封晏列第三,太子第一,封墨台第二,而封晏的第三与封墨台仅差一分,且比试过程中的精彩程度让人觉得这一分并不输,甚至隐隐有一种感觉,若封晏用了全力,未必能让封墨台列了第二去,也是这叫封墨台觉得难堪极。   明明是个没用,连上马都上得艰难的却能仅次于自己……不论是天赋还是运气,都教他接受不能。   “封卿家的两个儿子都好得很,好得很呐!”坐在龙椅上的元景帝笑声明朗,为这一盛象实在高兴,封墨台且不说,倒是封家那老二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大梁人才辈出,龙心大悦。   封肃此时也处在震惊中,毕竟一开始他是让人去把那不孝子叫回来别出那丑,可谁想封晏竟有这出色表现,他这当父亲的心里是又高兴又复杂。“皇上谬赞。”   “哈哈哈,封将军虎父无犬子,二子虽说初时不善,可接触没多久就有这等表现实在亮眼。这恐是同封将军血脉里承袭的天赋。”有人夸捧道。   “王大人过誉了。”封肃缓过神,嘴上虽是那般说着,在惊愕过后,涌上切切实实的欢喜。在那张惯是严肃的脸上见了一丝对封晏的笑意。   胜出者得皇上亲授赏赐,封晏得了一把乌金打制的弓,镶嵌宝石,不仅精致,握在手中也极有分量。   这下委实是打了先前嘲笑封晏那些人的脸了,魏明轩远远看着,只觉得腰腹那更疼,而旁边的阮世宗就是与封晏打赌那个更是脸色铁青,脸不止是教封晏打肿,更别提输了还要面临输者的惩罚……   封晏的目光扫过,远远冲他笑了笑,直把他寒毛都激得竖起来,直觉不妙。不过那人却只是看一眼并没找上自己麻烦,从高台上下来径直去了看台,给他那长随看了弓箭去。“……”   沈如意也有些无语,平复过激动心情,到了此时已经是看出封晏坑人了,不自主扬着嘴角,眼睛闪亮地捧着那弓,以两人才能听见的音量道,“你既是会,回去之后教我骑马好不好?”   “嗯。”封晏眉眼温柔含笑,木兰马场是个不错选择,那儿的马不错,马场的环境……也不错咳咳。   随着低沉粗狂的号角声再起,马蹄声、嘶鸣声、尖叫声、兽吼声混合起来,拉开了波澜壮阔、气吞山河的围场之赛。   封晏自是陪夫人自在,看台处人渐散去,纷纷前往更适合观看狩猎的观赏台去。考虑到正午阳光仍是毒辣,封晏便带着娇娘往相反的阴凉处去,虽不能看到大局,但也只是凑个热闹,反而人少清净。   却不料一抹纤细身影出现在面前。   一身明艳裙衫的赵盈月直勾勾地凝着封晏,仿佛未能从方才那脱离出来,心绪拨动使得脸颊红晕不退,“盈月恭喜封二哥获胜。”如受蛊惑般,自己都无法控制,见封晏寻了个僻静处,她也鬼使神差地跟了上来。这趟沈如意不在,于她……正是机会!   跟着封晏后的沈如意在看清来人后又作低垂,给了封晏一个生气的前额。   封晏:“……”便回身对上寻上来的麻烦,扰了他与娇娘独处神情愈发冷淡,“赵姑娘有何贵干?”   “封二哥……教我骑马可好。”赵盈月眸中情意涌动,再不掩饰。她和封文茵感情好,封文茵自是同她说她二哥如何如何,而她所见又是那般俊美无铸,一颗芳心记挂三年,痴心不悔。如今见他如此风姿,更是把持不住。   “不教。”封晏毫不犹豫地回绝,甚是冷漠。   “……”赵盈月咬了咬唇,不愿放弃这难得机会,沉吟良久,方红着脸表白心意道,“我……爱慕封二哥许久……”   封晏这才多看了她一眼,在她期许的目光中,眸中却没有一丝暖意,“爱慕无益,姑娘还是早早另觅良人。”   沈如意闻言抬眸暗瞥了一眼侧脸认真的封晏,虽是冷酷无情得很,在她眼里却是英俊极。再看向一副快哭样子的赵盈月,这才明白上回的针对从何而来,想到之前那出,还略有不爽。   而赵盈月亦是瞠着眸子,眼泪滑落,自是楚楚可怜的模样。“封二哥……”   “我是文茵的二哥,望姑娘还是自重些的好。”封晏却仍是冷漠姿态,看了一眼,根本不为那眼泪所动,带着沈如意离开。喜欢并不能成为伤害他人的理由,更何况是他如视珍宝的女子。   赵盈月噙着眼泪望着二人背影,只觉得天都昏暗了下来,心中甚是凄凉,却无意瞥见跟在封晏身后的长随似是回头看了过来,隔着有些距离,并不能看清,却固执认为是被嘲笑了。   “一个小小长随也敢,汀兰你去……”她神色怨毒的召了婢女吩咐,似是要出了心中恶气。   一道嗤讽的笑音响起,“喜欢人家却要拿他的随从出气,这算个什么道理。”   赵盈月只听见一道娇俏声音年纪似是不大,当即想也未想地喝了回去。“什么人狗拿耗子多管闲事!”   话落,却见从林子一头出现一行人,待看清时倏然变了脸色,“长……长乐郡主!”   领人抄近路却不想看了这一幕的长乐郡主好整以暇地看着她,甚至有些怜悯。身后跟着的不乏命妇,贵女,俱是见了这出又见其态度纷纷摇头,赵家嫡女怎是如此……   “有人同我说过,喜欢一个人且在他面前展现自己最美好的一面,你连那一面都没有,就莫纠缠了。”   作者有话要说:  封小二:大舅哥。   林绍之:……(无视)   曹骏:二舅哥~   封小二:……(无视)   曹小侯爷(╯‵□′)╯︵┻━┻:咋的,谁还不是谁的舅哥了!   曹夫人:儿砸,娘没给你生个妹妹啊。   曹小侯爷:……! ☆、第52章 炖汤   初十,元景帝率百官归朝, 南山围猎之形就此结束, 可京中风波才刚刚现出端倪。太子生性冲动暴戾, 单在围场那猎熊, 困活熊生炙熊掌的画面就足以令人胆寒, 这事传到暂为代政的魏相耳中,趁机拉拢于太子暴戾残忍不满的官员,暗中以碌碌无为却受元景帝偏爱的宁王为拥戴, 蛊惑人心。   朝廷时局如何, 于沈如意来说尚且遥远, 她收到了林大哥猎到的一只肥兔子, 当真是肥, 当真是肥,整个一缩就是只雪白的毛球, 冬天了正好暖手用,就是有些沉。   “小姐, 这么肥, 当真不宰了吃么,可以炖好大一锅。”红隙瞅着宛桃手里捧着的, 看着都替她手酸, 想伸手却没料那只兔子往宛桃怀里躲去, 撅着个肥屁股朝她。   “成日里就惦记吃,你跟它也快差不离,还不去帮小姐把排骨给收拾了。”宛桃笑嗔了一句, 还不忘提醒她给小姐系上围裙,免得沾了油烟。   “小姐,其实这些个让奴婢做就成了,姑爷晓得您心意哪里舍得您下厨。”狩猎回来,姑爷得了一把皇上御赐的弓箭可让苑儿里的振奋了一把,给那些觉着姑爷攀了关系出丑去的人好一阵难堪,如今姑爷要参加春闱更是大事,底下更是卯着劲儿给予姑爷支持呢!   沈如意正照着食谱调分量,闻言牵起嘴角,却是不言,眸中漾开丝丝缕缕的浓情蜜意。用黄精玉竹川穹等煮熟取药汁,与煮沸的排骨一块用文火煨炖,讲究亲力亲为。   “小姐做的,与旁人做的意义怎可相同,姑爷喝了只怕更有干劲呢。”宛桃在旁掩着嘴吃吃笑,不乏揶揄,没有什么比看两位主子甜甜蜜蜜更教人值当高兴得了。   红隙也难得意会出了意思,嘿嘿地笑。沈如意原不觉得什么,毕竟比起封晏为自己做的,可教那么一说,心中却有了一丝小期许,她头一回下厨就不知对封晏来说是惊喜还是惊吓了。   “小姐!排骨得先焯过才行!”   “……”   “那是糖,这罐儿才是盐!!”   “……”   “小姐!盐,盐放多了……”   “……”   一番下来,沈如意已不报希望,面上端的正经,一点都看不出,掩唇咳嗽了两声,扫过出锅的汤碗,绷着面无表情地从旁边揪了一把葱花搁在了上面。至少……从品相上看,是好看的?   宛桃见打击主子有些过头,忽而想起一桩,问道:“小姐还没说完那个阮公子最后怎么样了?姑爷怎么罚的?”   沈如意一顿,端起汤碗道,“由封将军做主,说是玩笑揭过了。”夫君当时虽然什么也没说,作是大度,反而叫阮世宗那帮人更显难堪。   红隙抿着唇角,虽然有些可惜,不过看在眼下几个都闭门不出,还被坊间议论嘲笑便觉得痛快了。“狗眼看人低,活该呢。”   “小姐可还记得上回在曹夫人宴会上偷拿小姐画儿的那位赵家嫡女?”宛桃忽然出声问。   “嗯?”   “坊间传闻热闹,听说是在围场那冲撞了长乐郡主,事后也不知她怎么想的,竟背后倒打一耙说是长乐郡主任性娇蛮为难她,小郡主是太后的亲侄女,得太后皇上偏爱,可也绝不是能让人随便冤枉的主儿,当下就找上赵盈月对质,结实打了回脸。”   “自有好事的将这桩散播,恐京城里无人不知,加上宴会那遭,赵家小姐名声坏尽,原本就在为其物色夫婿的赵夫人急忙定了云南王世子。离得远,听得便少些,听说今个就是出嫁的日子。”   思及赵盈月对封晏的心思,以及前世听大哥偶然提及那位云南王世子……她敛下了眸子,应了那句不作不死,无甚波澜。   也正是走神的缘故,在红隙惊呼小心之际,沈如意险些撞上游廊里出现的一人,托后者扶住方盘的福,只洒出了一些汤汁。   “大少爷。”“大少爷。”宛桃与红隙异口同声地请安。   沈如意紧张补汤,见没事方看向来人,声音平淡道,“大伯。”对于府中对封墨台一些妖魔化的夸赞有些吃不消,而源头正是卢氏那,她在老夫人那听了卢氏吹捧一回,封墨台却没作否认,这般才教她觉得其厚颜程度并不输他那两位夫人。   封墨台收回了手,“弟妹当心。”目光却不自觉落女子恬淡容貌上,从回来初见到现下,不知为何每次见到她心情就莫名平静,明明是同一个人,却叫他心底生出异样。看她端着汤碗上,不由皱了下眉头,似是没话找话般复又开口。“这等活儿怎不让下人做。”   “小姐是想给姑爷惊喜呢。”红隙垂首解释,一壁低声嘀咕:“万幸没撒了,不然小姐一早上的功夫就白费了。”   封墨台听见,袖子底下的手莫名抽攥了记,目光再次沉沉落了盘子上,竟是后悔刚才扶了一把……   “大伯快要回去了罢?”沈如意见他杵着又不言语,遂主动开口道。   封墨台抬眸定定看向她,轻轻嗯了一声,曾几何时,是这人紧紧追逐自己,如今却洗了铅华为他人洗手作羹汤。在受够了卢氏故态复萌的聒噪后,他突然觉出沈如意的好来,若是知晓沈如意能变作这番模样,他当初……当初如何,他忽而又顿住,突然浮现起宋筠溪的脸来,霎时露了复杂。   “那……先预祝大哥一路顺风。”沈如意不察他此番心理,笑了笑撂下话便同他擦肩而过往书房去。   封墨台愕然转身,只看见那匆匆而去的纤细背影,凝视良久,似乎成了她避之不及的存在,却不知沈如意压根没把他放了心上,不过是担心汤凉了罢。   隔着不远,瞥见这幕的小妇人狠狠攥住帕子,何尝没看清楚封墨台眼中的留恋,心中却是认定是沈如意那不要脸的勾引。   “大少爷藏起的那只,那只耳坠子奴婢瞧见二少奶奶戴过。”旁边的婢女低垂下脑袋,刻意说道。“奴婢还听红隙说二少奶奶可宝贝,只有一只都舍不得丢……”   卢氏在她话落的一瞬狠狠瞪向了她,心里宛若被针扎一样,却如何能教一个丫鬟道破,当下便以嘴碎为由让婆子发落了去。自个却携着陪嫁的丫鬟,阴沉着脸径直往沈如意苑子的方向去。   “大少奶奶,二少爷和二少奶奶都不在,您是……”门口的丫鬟婆子作势拦下。   “我家小姐是受你们家主子所托来取东西,尔等也敢拦?”卢氏的丫鬟喝道。   苑儿里都是后来挑的婆子仆从,对主子一心,可也弄不清几人的关系,见状便没敢再拦,让卢氏主仆入了内。   卢氏直接寻去了沈如意的妆奁,指使婢女动手,一件一件仔细找了起来,她是叫嫉妒冲昏头脑,才会贸然,只消找到证据坐实倒要好好要个交代。只是在她打开第二个桩奁之际,便被一道熟悉清冷女声打断。   “卢氏,你在我屋子找什么?”沈如意的身影出现在门口,眸光冷凝地盯着她的方向,身边跟着方才应声的婆子,原来是请了去。   卢氏手里紧紧捏着一只檀木匣子,里面就是封墨台珍藏的那只耳坠子,硌着手心发疼。“没什么,只是听说妹妹失了只耳坠子,特意来送还罢了。”说罢,便将那只小匣子重重扣在了桌上。   沈如意挑眉,宛桃得了示意往前取过了匣子打开与主子瞧,在瞥见匣子里的东西时同样露了诧异。   “我没有丢过首饰。”沈如意阖上那匣子,神情淡淡,“嫂子这番劳师动众,是想找出与这只耳坠匹配得来,恐怕是要失望。”   “沈如意我且要看看你如何嘴硬,熙春,给我搜。”卢氏刚才分明见她有异样,更是认定沈如意是识得这耳坠的,更不肯歇。   “慢着,我这儿岂是你说搜就能搜的,嫂子这般蛮横可是欺人?”   “沈如意你是心虚了罢?”合着这么点地方,她还不信沈如意能藏了哪去,打定了注意让下人搜,旁的不敢动,熙春却是敢,不过还不待她动作,就被两名仆从扭住。   “哪个敢在我这苑儿里撒泼。”封晏冷峻的声音赫然响起。   沈如意看着他走到自己身旁,拧起眉头,“你不是在看书,怎的来了,我自个……”她想说自个能解决,却在封晏那双墨黑眼眸中咽下,却还是不愿他掺和到妯娌之间的矛盾中,率先怼向卢氏道,“我这儿轮不得你搜,红隙,去请夫人来。”   卢氏闻言梗着脖子,心中认定沈如意是在虚张声势并不露怯,不多时,封夫人被请了过来,由沈如意简作赘述,请封夫人公断。   “卢氏,你这耳坠有何讲究?今日行为又是为何?”封夫人拧眉。   卢氏被问到,看见被封晏护着的沈如意更是气愤,请刘氏遣退了无关下人,方是怨毒启口,“耳坠是我在夫君那发现的,而柳儿听沈如意的婢女说她亦藏着一只,如此私情,母亲……”似是再羞于说下去,眼睛通红地瞪着。“母亲就不怕这等不知羞耻的女人留在府中,让后宅不宁么!”   “卢氏,你怎敢如此造谣中伤!”沈如意瞠目,当即驳斥。   刘氏亦是震惊,却是凝着卢氏,“说话且要三思,若是不实,你可担得起?”   卢氏咬唇,“母亲且让人搜搜看不就清楚。”   刘氏沉眸,在得了沈如意许可之后便命人搜寻,每一处都仔仔细细,甚至连旁边乃至整个苑子都搜了一遍,几个时辰过去,卢氏的心越来越沉,刘氏的眉头也蹙得极深。   待最后搜过书房,尚一无所获后,刘氏沉着声音问,“卢氏,你可还有话要说?!”   “怎……怎么可能呢……柳儿明明……”卢氏亦是不肯接受这结果。   刘氏听她复提起柳儿,便提了人过来问,却教后者否认,跪着磕头道是不敢搬弄是非,惹得卢氏气愤极,熙春也在旁作证,奈何只有三人的情况下,主仆俩并不叫人信服。   “即使真是如此,教区区一个丫鬟挑拨就这般冲动行事,也亏得你能做出来!”刘氏喝斥道。   而收到消息赶到的封墨台正好瞧见卢氏狠狠踹向柳儿的画面,竟是将人踢了柱子上,当即汩汩冒血,如此凶残成性,再听见她说道自己与沈如意时猛地抬手,“卢氏,你闹够了没有!”   卢氏捂住脸,怔怔凝着封墨台,“这是你第几回打我了,封墨台,你喜欢那个宋筠溪对她好也就罢,为何如今连已经成为你弟媳的沈如意你还要如此——”   话还没落,另一侧又重重挨了一记耳光,“卢氏,你当真是疯魔了,这等话都说的出口!”封墨台神情差极,似是不置信,又似羞恼,目光在触及沈如意那冷漠眼神时骤然缩回,更是觉得不堪。   “枉我以为你痛改前非,谁知竟还是这般不可理喻,今能如此造谣,还不知你以后会做出什么,七出之条你犯两条,口出恶言,善妒不仁,这就休书一封,你且自好罢。”   卢氏待听见休书二字浑然僵立,耳畔轰鸣,只觉得天地崩坍,再看封墨台那认真且不容置喙的模样,晕晕旋旋,周遭的面孔都扭曲了去,但都是冷漠旁观的,而她最在乎的看的却是沈如意的方向。   理智骤然如弦崩断,嗡的一声,卢氏突然发了疯似的扑向沈如意,心中冒出疯狂念头,直要把那人虚伪面孔扒下来,不不不,把那张脸给毁了,她就不信没了那张脸还能夺去墨台的注意。   “沈如意,你个下贱胚子,我杀了你——”   沈如意反应不及,几乎是一瞬,两个人同时动了身,封晏护在她身前径直扼住了那只手一折,而封墨台亦抓住另一只几乎是同样的力道,教卢氏瞬时扭曲了脸孔,啊的嘶吼出声,冷汗淋漓。   沈如意抓着封晏的衣角,却是眼前一黑——   “娇娘!”   作者有话要说:  该来的总会来,卢氏是被当枪使,这下是真解决了~某人的一石三鸟之计~ ☆、第53章 命   厅房那一株珊瑚冬青缀着一串串红色果实,甚是喜庆, 与房里的气氛截然不同。   “大夫, 娇娘的身子如何?”封晏沉凝着脸, 从床榻上面色略有些苍白的女子移向大夫, 声音里不乏透了一丝紧张。   大夫教他这般看着饶是压力, 连忙道,“恭喜二公子,您夫人是喜脉, 不过近日情绪起伏过大, 又劳累所致, 有些体虚, 稍稍调养就没事。”   “喜……喜脉?”封晏正想着若是娇娘有点闪失, 定不放过那惹事的,却没料到听到这消息, 霎时怔住,惯是冷清自持的人停顿片刻不自主地露了憨傻笑容, 恰好对上悠悠转醒的沈如意, “娇娘,我……我要作爹了。”   沈如意在错愕过后, 同样涌起欣喜, 又算了算日子, 月事推迟了一月半,因为原主身子的缘故,便也没在意, 却没想到竟是有了,又急急问道,“那怎会昏过去,腹中孩子可有事?”   “二少奶奶且放心,只是一时的体虚罢了,往后注意些就无碍。”大夫笑呵呵道。   沈如意这才放下心来,仔细想了想确实发现比往常要嗜睡些,不像寻常个怀了难受吐的,这么一想又有些自责,因着她的粗心大意不定吃了什么苦。   “莫怪自个,是我大意,该是我头个发现,却教小家伙先一步提醒,是我失职。”封晏坐在床沿半揽着她入怀,吻了吻她发顶,抑着内心激荡,却也是发现她较之前敏感许多的心思,耐心安抚。   沈如意被他那形容逗笑,不由嗔道,“他还那么小呢,哪会提醒。”心中亦是柔软得很,孕育生命的喜悦蔓延,那是从前不敢想的事,却是嫁给封晏后隐隐期盼的,如今心想事成,在封晏的安抚下彻底展了笑颜。   刘氏在旁又询问了大夫一些该注意的事项,命两个丫鬟仔细谨记,后着人去给老夫人和老爷报喜讯。便留给小两口说话的空间,同大夫一道出了屋子。   “母亲,沈……弟妹可有事?”封墨台紧张地迎上来问。   “你弟妹有喜了,万幸你拉住了你媳妇,要是有个闪失,哪个都担不起。”刘氏拧眉沉声道,“不过封家确实留不得她了,你写了休书,就送她出府罢。”   封墨台怔怔,像是没从那消息中缓过神来,直到刘氏唤了他两三声后才呐呐应是,像是失了魂一般走了出去。   刘氏站在原地看,又回头望向了里头阖下的帘子处,隐绰绰地传出呢喃软语,敛下眸子,带着人离开。   不多时,沈如意有孕这桩就传遍了府里,老夫人激动地亲自让人扶着来探看,又给苑儿里挑了几个能干的婆子侍候,大有要把沈如意捧上天的架势,不过也差不离,总之是宝贝没跑了。阖府宠着一个,哪怕是要天上的月亮星星那都是要给满足了的。   连一向严肃不苟言笑的封父也特意命人送了人参雪莲等好物,给沈如意滋补身子用,见了封晏也多了笑容,一是为了他肯上进参加春闱,二就是这桩,可谓是双喜临门。其实在秋弥过后,也隐隐透出看重封晏的意图来,不过是后者表现冷淡,也就不了了之。   然明眼的,如封墨台自是察觉,原本就定了秋弥之后回边关,在收到战报后匆匆辞别连夜离开。   属于他的是广袤的战场,那是他积累功勋的地方,凯旋归朝等待他的自是锦绣前程。而他亦隐隐有一种感觉,待他归去,那人只怕再不是以前那个沉默寡言,令人漠视的封家二公子了。   沈如意被强制在床上歇了三天,封晏端了三天的汤水,喝的沈如意觉得自个大概快成了水缸子了,便抗拒不想喝,“我已经晓得那滋味了,你就莫这一天三顿的灌我了,我不过送了一天的补汤,你……你这么回报我,良心过意得去!”   封晏看着她红润脸色,忍不住伸手捏了捏,咧嘴笑道,“确实水嫩了许多,你不肯喝苦药,这才折中用了这法子,要不咱们喝药?”   “呃……是药三分毒,还是这些好。”沈如意停顿了一下,立马说道。   封晏嘴角笑意更甚,原本就是三天的量,不过是喜欢看她卖乖的样子,若说较以前的差别还是有的,脾气说来就来,这些日子也摸索出了心得,像大闺女似的养着,且还养得十分顺手愉快。   红隙进来就瞧见还故作避嫌地拿手遮了遮,生怕看见什么不该看见的,“小姐,宋少奶奶来了。”   因为要静养的缘故,沈如意从得知有孕后的日子还算清净得很,这时候听见宋筠溪找来,不由挑了挑眉,“请她进来罢。”   封晏见她明显打着什么主意的样子,在她额头落了一吻,“你们聊,我回避下,有什么事只管差人去唤。”   “能有什么事。”沈如意闻言笑得灿烂,“你且好好备考,莫要因为我耽误了。”   封晏叫她赶了出来,正巧对上宋筠溪投过来的打量目光,笑意敛去,只作淡淡地点头之交,显得差别极。   宋筠溪神情自若,心中却是起了波澜,这差异还是真叫人觉得……羡慕极。而沈如意又比先入门的她早有了身孕,诞下子嗣……   这厢沈如意撩了帘子出来,一身墨兰绒暖绣玲珑玉簪花长裙,外罩杏色领滚圈白狐狸毛的短袄原本殊丽的姿色被衬得更甚,那是教精心呵护宠爱出来的明艳容光,“嫂子近来可好?”   “挺好的。”宋筠溪笑容恬淡。看着沈如意,不禁移向她的腹部,敛过一丝暗芒。   沈如意笑了笑,应当是好的,少了总是与自己过不去的情敌,她的日子可不是快活。面上却不点破,不禁抱怨,“先前叫卢氏折腾一遭,险些受罪,好在卢氏教大伯休弃出府,嫂子也总算不用受她欺负了。”   “也谈不上欺负不欺负,卢氏她只是性子霸蛮,其实本心不坏的。”宋筠溪似是斟酌说道。   沈如意故作诧异凝向她,像是觉着她被欺负傻了似的,“也就是你老实,算了,不说这个,不过也是奇怪,我那耳坠怎的会跑了卢氏那,竟还冤枉我同大伯……也真亏她想得出。”   “那另一只耳坠……”宋筠溪顺着问道。   “耳坠凑不成一对还留着做什么,当然是扔了。”沈如意理所当然道,余光里却未她露出意外神色,掩了掩眸子。耳坠是柳儿发现的,话也是柳儿说的,卢氏分明是让人当了枪使,而其中获利最大的便是眼前这人,却当得这般无辜,要么是当真无关,要么便是心思极深。   沈如意像是才发现她带来的东西,一双镶如意云纹的绒护手,颇是精巧。“这……”   “我看弟妹畏冷,同样也给缝制了一双,这有了身孕更得注意保暖。”   沈如意接过那物,垂眸轻抚上头的纹路,一派真诚的叹道:“嫂子做得可真用心,上头连个针脚都瞧不出……”说罢褪了自己的八宝攒银丝的护手随手递给了身后丫鬟,却将宋筠溪送的带上了,而后又反复翻看,很是喜欢的模样。   宋筠溪看她随即欢喜收下,也只但笑不语,倒是她身后的丫鬟插嘴道:“我家小姐为了这可是费了好多心思,连上头的花样儿都是亲自画的……”这话并未说完就叫宋筠溪侧头去斜瞪了一眼。   沈如意闻言,眨了眨眼甚作感动,“多谢嫂子费心。”随即便招来宛桃取来一只小匣子,笑吟吟道,“这就当是我的回礼了,比不得嫂子心意。”   宋筠溪看着匣子里盛着的镂空玉蝉耳坠,宝蕴楼的标记,显是价值不菲。偏叫沈如意大方送了,暗暗收紧了手心,恍惚中竟瞧出一丝林瑶的影子。林瑶身子虚,秋寒起便捧上手炉,她便学了这给她缝制。有些人为生存举步维艰,而有些人生来就能那般肆意轻快……   不知怎的,她回想起的却是林瑶让自己给封墨台传话的那日,也是那日,她满怀期许,若是由林瑶提出悔婚再好不过,却没想封墨台只是歉疚地看着自己,道自己有非娶林瑶不可的理由,却偏生叫沈如意过来搅和,她一恼之下便借着推搡将人推了下去,这一磕,反而竟让她轻而易举地进了封家的门……   墨台对沈如意态度的转变,究根到底,还是因其大改的性情。以及隐隐如她所察觉的,与林瑶几分相似的洒脱。   而当初,墨台中意的便是林瑶。   赛诗会是二人初识,她就站在林瑶身旁,不自觉就被那人吸引去了目光,英俊风流,意气奋发,自此一颗心沦陷。可他第一眼却是教林瑶那恬淡的性子吸引,问的亦是林瑶。   后却是她拦下了那传话小厮替林瑶赴那瑶池之约,仅是一面好感,她便清楚封墨台喜好,仿着林瑶姿态气度自然也是信手拈来。果然,封墨台即便发现来的不是林瑶,也未说什么,二人相谈甚欢,在临别时还亲手送了她一盆睡莲,水波漾开,安静美好,似乎是寓意。   久而久之,她竟似林瑶的替身而活,那晦暗情绪盘踞心底生根腐烂,嫉妒且不堪的,为此她愈发小心,怀着巨大耐心地为着封夫人的位置而努力。如今她终于得到,却发现到头来,还是输给了林瑶,她也好,沈如意也好,恐怕都是沾了林瑶的影子,何其讽刺。   “嫂子?”沈如意见她走神良久,等得不耐方出声唤道。   宋筠溪回神,嘴角依然噙着笑,已成自然,“弟妹有了身孕还是多休息得好,我便不打扰了。”   沈如意似顾念身子只得颔首,目送主仆二人离开,在二人的身影消失不见褪下护手,渐渐暗下了眸子。   回了阑珊苑的宋筠溪入门便遣退了下人,一个人守着空房,烛火彻夜通明。   作者有话要说:  渣男恶女刚好凑一对┑( ̄Д  ̄)┍ ☆、第54章 春闱   一轮明月高悬在夜空中,月华似练, 高墙内, 同样不成眠的人打开了窗子, 寒风透了进来, 卷走了一室积聚起来的暖意, 却叫那个执着酒壶开窗的挣开几许清明。   “王爷喝了酒再受风,明个起来该头疼了。”封延卿的声音自后响起,因着风声, 携了一丝虚无缥缈的意味, 惹来窗边那人一声嗤笑。   “无趣。”宁王轻轻晃动了下手里的酒壶, 提起灌了一口, 透明的酒液吞咽不及之下, 甚至沿着扬起的修长脖颈渗入了衣衫之内。他向来放浪形骸惯了,姿态肆意, 只管顺心而活罢了。今晚的月色好,他便留了封延卿喝酒, 不过若是知晓他这般无趣就不留了。   封延卿凝着酒液下滑的轨迹滑动了下喉结, “……”率先走过去斗胆自他身后伸手将窗子阖上了。   许是过近的距离令宁王觉得有些不适,扭了下身子, 先他一步离了窗边回到了桌旁, 桌上的宵夜未动, 反而倒着几只空酒瓶子,显然已是喝了不少。   封延卿倚着窗沿,贪婪地看着这人, 半晌方是声音黯哑道,“你允了魏正那老匹夫什么条件,他如此帮你?”   “他帮我何尝不是帮他自己,各取所需罢了。”宁王懒懒应声,拨弄着空瓶转了转,瓶口对准了封延卿,“是不是觉得本王这边的胜算颇大,改主意了?”   “封家只受皇上之命,何况当家的是我大哥。”   宁王哼哼,不甚在意,“你也不过就是个蹩脚大夫。”   “……”封延卿沉默。自六年前他意外发现宁王的真实身份,两人便陷入这般纠缠中,他不舍退,便拖着封家游走悬崖边,稍有闪失恐是粉身碎骨,却犹不舍得放。   “你若不想掺和,一开始就不该纠缠上来,如今本王再给你一次机会……”他顿了顿,眸色倏然锐利起来,“本王没了你也能成事。”   封延卿的嗓子一紧,“魏正的侄女母凭子贵刚被封了魏贵人,六皇子尚是两岁,要做傀儡岂不更好操控,他会选上你不过是利用激化你与太子的矛盾,将来为六皇子铺路!”他就不信这人不清楚!   宁王轻轻嗤了一声,他与皇兄之间何需激化,郑家与叶家数十年的权势争斗,不是东风压倒西风,就是西风压倒东风。叶家自母妃护驾身亡,胞弟失踪开始就受尽打压,若太子登基,恐怕就是他们这些的末日了。   想到那些叔伯长辈的谆谆劝诫,宁王神色更是幽远。他为何要帮那些害死母妃的帮凶呢,他不过——是为了自己活罢了。“不试一下怎么知道鹿死谁手呢。”其实父皇说的没错,骨子里他们是一样的人……   封延卿听出他言语中的未尽之意,浑身一震。   “人生不过一死,即便是死,也该拉着那些恶鬼一道下地狱去才好。”月光透过缝隙倾洒,将房中的男子身影拉拔长,那么静静伫立身边,宁王饮尽了最后一口,陡的攥住了他的衣领,发狠道,“我给过你机会,往后便绝不容许背叛。”   沾着酒液的唇兀地撞上去,近乎蛮狠的力道掠夺而上。封延卿一怔,唇上吃痛,舌头舔过自己唇上的血液,淡淡的血腥味弥漫在两个人的鼻间,也显得暧昧起来,随即主动揽住了那人过于纤细的腰身,原本深锁的眉眼似被星光点亮。   “我不会。阿璟。”   宁王身子陡然僵住,醉迷的眼微微一眯,映入一双深情不悔的眸中。扶着他臂弯处的手紧紧攥着,他怔怔摸上了对方的嘴角,指尖沾了一点殷红,男人也只静静地看着,任由自己动作,朗星般的眸子不见以往的嬉笑,如宁静深湖,许的是多年情深。   “很久没有人这么叫过了。”而如此唤过他的温柔女子在那些阴谋算计中香消玉殒,留下硬被扮作男儿身的她战战兢兢而活,圈养男宠,花天酒地,不过是另一种掩饰罢,却在这人的温柔守候中败下阵来。   她喝酒从不醉,可也许是因为身边这人,即使醉了也无碍罢……屋子里的暖意熏人,烈酒的后劲上涌,渐是迷离。   重复着绵密略带粘腻的亲吻,由她主动的,轻狂的,带着发泄意味的深吻。她牵起桌上的酒再喝一口,顺应自己的心思喂哺到已经衣衫不整的男人嘴里,甘甜的酒液带着丝滑的触感在喉间荡漾,令人迷醉的气息顺着喉咙蔓延到胸腔,快速的心跳让全身的血液都渐次亢奋着,渴望跟进一步的亲密接触。   封延卿浑身绷紧,几乎难忍**,却是制住了她作乱的手,“你可清楚你现下做的。”却是恐其酒醒后悔……   宁王抬眸,虽是矮了他一头,却借着围困之势将人按在了凳子与桌子之间,眸中一片暗色。   “干你。”   “……”   从轻啄一吻到床榻纠缠,一发不可收拾。纠缠间,衣衫委地,赤诚相见。封延卿伸出双手,一手虚按着怀中人的发顶,除去玉冠,一头青丝便被搅乱了,在月光下铺洒成墨色的丝褥。   雌雄莫辩的面庞,此刻被酒意熏染,透着一抹瑰丽的绯色,唇角微微勾起,在酒液及唾沫的滋润下微微反射着靡艳的春光竟是惊心动魄之色。此刻懒洋洋地姿态,颇有任君采撷的放纵意味。   封延卿只觉一股热流汇入了下腹,连单衣都被热汗浸湿。因着惊喜来得太突然还有些不太适应,紧张地手指轻颤,一点一点去除她身上的伪装,却在碰触到底下的暗袋时突然被人按住了手,“阿璟……?”   宁王将那物件扔至了一旁,反转在上,一头乌丝随着俯身滑落,扫过封延卿身上,带起酥麻。女子沉沉凝着他,似乎在那一瞬间恢复了神智,带着审视与悍然,微微眯起眸子,伸手彻底将最后贴身的衣物除去,烛火耀动,常年不见阳光的白皙躯体线条曼妙极,与那白色布条呈现极致诱惑。   封延卿不自觉吞咽了口口水,喉咙发干得厉害,竟是难得发怔。   宁王握住了他肿胀难忍的**,眸光渐渐转为清冷,直直凝视着那张布满**的俊脸,心中泛起异样,然只是一瞬她便敛了去,对准了那坐了下去,未经人事的身子是如何紧致令二人俱是一颤,前者更是疼的冷汗淋漓,却是固执继续。   “阿璟……”封延卿看着身上坐着的女子那艳丽面庞,受着精神与**的双重折磨,偏又恐伤了她,却发现手腕已被她擒住,变作承受的一方,全身血液被她点燃,体验一波又一波极致欢愉。   从始至终,她都占据了主导的地位,而封延卿不察,竟让她拿镣铐拷在了床头,再无翻身的机会……   ……   京城里的局势暗潮汹涌,沈如意隐约察觉,不甚在意。元景帝还在位,这些也只能是暗潮,掀不起明面的风浪来,然就凭元景帝几次召见封将军秘密商谈,沈如意便不信那位久居龙椅的人没有打算。   独独一桩,令沈如意心中隐有不安。柳儿死了,随着卢氏被休弃,院中的丫鬟婆子发落别处,柳儿牵涉其中直接发配去了庄子做苦活,沈如意有意从柳儿那着手却没料到她当日冲撞庄头被活活打死,这般显而易见的杀人灭口却不似宋筠溪一人能成,沈如意越发肯定她身边有帮手。   她将这事同封晏说了去,劳心费神的事儿就交由他去,自个则安安心心养胎,陪着封晏备考。期间还因为沈顾氏的原因见了几回林夫人,托大哥的福,她已经与父亲相认,余下林夫人因着产期将至不敢告诉,能时常碰面已是满足。   日子一晃,就到了二月,沈如意方是六个月不到的身孕却是显怀得厉害,肚子圆溜得很。大夫诊断怀的是双儿,这一来封家上下愈发是紧张重视,再不让她像之前那样随意出门了。   不过今个是封晏参加春闱的日子,沈如意自前些时候起就同某人磨,最终心满意足地上了马车随封晏一道去了考场。   这般由夫人陪着到考场的算封晏是独一份,只是后者陪他看了几个月的书竟是比他这正主还要紧张。   春寒料峭,封晏给她披上了狐裘,看了眼那遮不住那圆润肚子,伸手抚了抚,却不料被踢了一脚,“……!”   “出来已经晚了,你赶紧进去罢。”沈如意扫过往内场去的学子们,催促他道。一壁还让宛桃和长安仔细检查了遍该带的东西,在扫见封晏被自己靠皱了的领口时踮起脚替他整了整,“夫君莫紧张,平常心便好。”   封晏笑着瞧她紧张的样子,“旁边那的茶庄我打点过,你且在那等着,点了你爱听的戏,还有昨儿个你想吃的点心,我一会儿就出来。”   沈如意颔首,目送封晏入考场。   旁人瞧见这幕的,虽不清楚是哪家的,单看二人在一道的画面就十分养眼的很。独独西侧一角冒了一道阴阳怪气的声音。   “封家二公子也来参加春闱,当真是成家立业不同了。”   封晏却恍若未闻,将人尴尬撂了原地径直步入考场。   那人是魏系一派的,围场算是结下了梁子,奈何人家不搭理,只凝着封晏背影暗暗啐了一口。傲个什么劲儿,要知道今个主考的是与封将军有过节的钱大学士,他就自求多福罢!   正与人说着话的萧若棠亦是瞥见这幕,遥遥看着许久未见的沈如意,见她小腹隆起,面庞浮现温柔神情望向这边来,心中不禁五味陈杂……   “萧公子,事成之后,可莫忘了提携小的。”   萧若棠倏然回神,低低喝了一声,“别废话!”后瞥见封晏投过来的目光,略有些心虚地避了开去。   考场外,沈如意看着封晏的身影不见犹是伫立,当初大哥参考她都未这般紧张过。   “阿瑶。”身后一道低唤,林绍之眉宇似是掩着不满,“封晏那么大个人,还要你陪着来不成。”   “是我自己想出来透透气,在府里可憋闷坏了。”沈如意噙着笑,知晓林绍之是此次监考之一故对他的出现并不意外,只余光瞥见后面不远的巷子避风处停了林家的马车,不由生起几分好奇。   林绍之见状,眸中涌动异样,停顿片刻方低声道,“母亲给我们添了个妹妹,六斤六两,起了小名叫六儿。”   沈如意僵硬地转过脖子怔怔瞧看他,眸中霎时涌上狂喜,“母亲……母亲她身子可好?”   “你想问何不亲自过去问?”林绍之克制着摸她脑袋的冲动,说道。   沈如意蓦地一怔,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睛,蓦地移向马车那,会意出林绍之意思后嗓子紧得根本发不出声来,就那么瞪着看,眼泪不受控地流下。   “虽都瞒着母亲未说,但她约莫是有所察觉,每每与你见面后就会在你房间里坐上许久。生下六儿后,她的情绪更是不大稳定,似有轻生随你去的念头。”他不得已,才在这时候带了人来,却被告知来了考场。   沈如意声带嘶哑地只发出了啊的一声,因为担着沈如意这层的身份,她只小心翼翼地相处,贪心地想要离母亲近一些,竟不知自己的私心贪看会造成那样的后果……   “六儿的大名是母亲起的,唤思瑶,林思瑶。母亲思念你成疾,恐只有你能治了。”   沈如意隔着空荡下来的街道死死凝着马车的方向,那边似有感应般,伴着丫鬟的惊呼林夫人亦是掀开帘子不顾走了下来。她突然惊慌了起来,竟是头一回在母亲面前生了紧张无措。   “林……”   林夫人在她面前站定,眼儿一瞪,看她识趣咽了回去方是缓和了神情,仔细凝着,眸中亦是泛起水光,摊开了手心里攥着的,点了她脑袋道,“绍之拿来的这双虎头鞋是你勾的罢,跟你说了多少回,最后结得勾在里面,前面收得平整些后面就不会收不过来,那么大的结头多硌人。”   沈如意乍听见林夫人熟稔的腔调,再忍不住泪意,眸中倾注深深的思念与眷恋。   林夫人最是拿她这副模样没辙,同林绍之一样是个嘴硬心软的,登是紧紧环住这个命运多舛的孩子,“我怎会生了你这么个傻女儿……”   作者有话要说:  小包子在娘亲肚子里就跟他爹不对付了哈哈哈哈┑( ̄Д  ̄)┍   刷了欢乐好声音,考拉洗车那里又好笑又心酸啊,有梦想真的是一件很燃的事情啊!!表白女神寡姐,好喜欢她唱的那首!!!! ☆、第55章 墨兰   整一日,沈如意就好像是在做梦一样, 直到被考完出来的封晏从茶楼掳回家, 都是咧着笑的, 都快笑没了眼去, 惹得封晏只得故意咬着她脸颊旁的空气逗她, 才让某人注意到了他。   “今个考得怎么样?”沈如意逗得发痒地挠了挠脸,将某人推了一旁去。   封晏顺势将人圈在了怀里,抱坐在了书房沈如意惯常坐的一方软垫上, 晓得她不爱束发的随性性子, 伸手解了发上累赘, 一头乌丝披了肩上。   “思及夫人在外面等着, 自是不敢耽搁。”   沈如意亦是回想起他出来得最早, 颦眉担心因为自己的缘故害得封晏不能专心考试,咬着唇道, “早知……早知我就不陪你去了。”   “骗你的。”封晏揉着那顺滑发丝,颇有些爱不释手, “只是第一日, 题目并不太难。”   沈如意恼得捶了他胸口一记,害她着实内疚了下, 但看他嘴角噙着笑意气定神闲的模样, 又忍不住弯起了眉眼, 如灿星的眸子微微眯起,弯成月牙状,“对子阙来说, 也该是没什么难的。”甚是一副自豪的神气模样。   封晏瞧着她与有荣焉的笑模样稀罕得不行,贴着她脸颊落下一吻,随后仿佛点燃了积蓄多时不能纾解的语望眼眸渐是暗沉,嬉闹间空气里的热烈一触即燃,他的大掌往下探去。   书房里仍留着暖炉,未免热着自然只余下单薄春衫,却也更方便了那人。   “大夫说过了头几月当心些就好。”封晏的声音似被撕破般低沉暗哑,却依然蕴着别样的温柔。   沈如意脸上泛起一层薄红,借着有矮几架子做遮挡,反而陡添羞耻感。“你……你莫乱来!”话虽如此,身体却随着他的动作诚实地给了反应,碰到了封晏隐忍几月的语望,脸倏地更红了。   殊不知正是那低头的风景,露出雪白的脖颈,映入封晏眸中弧度优美纤长,助长旖念。   他撑着手伏在她身上,埋在了那馨香肩窝,闷声无奈道:“要憋坏了……”   沈如意缩了缩,呵出的气喷在裸露的肌肤上泛起细密战栗,望入一双幽沉泛着狼光的眸子中,半晌终是不忍道,“……那,你当心点……孩子。”颇是羞窘地发现某人对于这地方的偏爱……   随着话落,某人眼底飞快掠过得逞笑意,动作轻缓且温柔地将人放倒在了软垫上,还甚是体贴地询问她这姿势舒适与否。   “……”沈如意嗔向一眼,暗暗磨牙,“费什么话!”   封晏嘴角弧度更甚,吻了吻她绯红脸侧,利落地将两人身上的衣裳都除了去。因为期间汤水的滋补,沈如意裸露在外的肌肤散发着莹润白皙的光泽,封晏近乎虔诚地注视着,连带抚上她隆起的腹部都格外细致温柔。   沈如意觉得有些痒,却见他俯身亲吻上了小腹,一股酥麻传遍,“别……”她捧住他的俊脸,脸色绯红,有了孩子后的身子愈发敏感,叫自己这奇怪反应有些无所适从,以及难以启齿……   封晏就着抓握住她的手,亲了亲,“交给我来可好?”   沈如意对上那笃定温柔眸光,似是被安抚般渐渐放松了身子,由着他带领自己体会久违的欢愉感受。封晏再次俯身贴上她的腹部,该是柔情四溢的一幕,却蓦地叫隆起的一只脚掌狠狠踹了脸,“……”   “噗……”沈如意没忍住,摸了摸里面不安分的小家伙,笑个不停,搅和了一室旖旎氛围。   封晏凝着又恢复平静,只在他靠近时捣乱的肚子,危险地眯起眸子,深呼吸一口,暗忖出来再收拾。   沈如意笑倒在他身上,只是很快沦为某人的珍馐美味,被温柔地拆吃入腹。   一场情事因着照顾她的身子反而持续良久,待落幕之际,沈如意已经懒得没有一丝力气,歪斜地靠在他的身上阖着眼小憩。   封晏替她清理过后,轻柔地替她揉着腿,惹得后者舒服的哼哼回应,抬了抬,示意他往上些。封晏瞧着好笑,眸中犹是迷恋,噙着一丝恶劣笑意启口道。“大舅哥说下月初八是吉日,林夫人想认你作义女,你可愿意?”   沈如意倏然睁开眼眸,怔怔凝着他,杏眸瞠得溜圆,似惊喜,复又涌上为难。   “早在你与大舅哥相认那日,我们便有此打算,也好让你与林夫人更名正言顺在一道。”封晏看着她,自是知晓她为何犯难,遂笑道,“若你担心岳母那边,也大可不必,前些时日通过气,岳母与林夫人感情最好,林夫人能走出丧女之痛,又能多个人疼你道是高兴还来不及。这是岳母的原话,大意如此。”   沈如意眨了眨眼,有水光盈在睫毛,她本没那么爱哭,却不知是否是怀了身孕的缘故变得如此善感。   要多爱一个人才能事事为她考虑周全,眼神相对,心意相通。那茅山道士断言自己活不过十八,几次于鬼门关外徘徊,奋力搏命,不甘也怨怼过命运,最终化作释然,得之我幸不得吾命,留下的牵绊便是家人,却不料还沾染了一段情缘。   她曾以为死而复生,是上苍怜她饱受病痛折磨的一生,如今想来恐是来偿他这辈子的情深。   “此情,唯有余生相报,不负君心。”   ……   林夫人要认沈家嫡女作义女这件事很快在京中传遍,前面已经有一个宋筠溪,这回认的又是好友之女,只能说那都是两家意愿的事儿,旁的无从置喙。唯一有影响的,恐怕就是同嫁入封家的义女宋筠溪了。   两个不免被拿来一道说,可一说就没什么可比性了,人一个是正正经经嫡女出身,一个不过是乡野孤女攀上高枝。巧的是两人同入了封家的门,正所谓出嫁从夫,封家长子的能耐众所周知,是近来当红的人物。但最叫人讶异的还是那大器晚成的封家次子,大有不输其大哥的势头,夫妇俩仿佛是应打脸而生的,叫先前那些嘴碎的都纷纷没了声息,恐是不敢再妄言。   到了初八正日,林府张灯结彩,对于认义女这出弄得颇是声势浩大。沈如意坐着封家的马车重回林府,竟是不免生了一丝紧张。只是很快,便在林家一众的热情中消散,这是她生活了十数载的地方,如何能生分了。   “这屋子一直没动,敛秋和拂冬专司打扫,每回进门,就好像你只是偷跑出门了似的,我便坐在屋子里等,想你回来被我撞个正着后撒娇讨饶的模样……”林夫人拉着她的手入了房,说着声音便有些哽咽起来。   “母亲……”沈如意回握住她的手,亦是回想起住在这时的点滴,亦是感慨落泪。   “这么高兴的日子就莫要伤怀了,外面还等着您见客呢。”林绍之劝慰母亲道。   沈如意接了封晏的帕子抹去眼泪,“大哥说得对,母亲,我回来了,不会再贪玩了。”   “林夫人,弟妹,怎好端端哭了呢,夫人您这才出的月子……”一道清凌凌的声音响起,宋筠溪一身算作慎重的裙装出现在房中。“夫人是又想起阿瑶姐姐了。”   林夫人见是她来,展了笑颜,正想说什么却叫林绍之岔开了去,想到外面的宾客便道是稍后再叙,随丫鬟往前厅去。   沈如意心中亦是松了口气,方才若非大哥打断,说不准母亲就说漏了嘴去。如此,看向大哥,却发现后者凝着宋筠溪神情似是过于冷漠,不禁心生疑惑。   “你且在这儿休息片刻,待仪式开始我再差人来唤。”林绍之同沈如意道。   “可这是阿瑶姐姐……”宋筠溪陡的一怔,呐呐开口。   “母亲既是认了如意作义女,那便是一样的。”林绍之掩了掩眸,不耐解释道。   宋筠溪僵住,转瞬便恢复如常,“是我糊涂了,还以为母亲尚未走出失去姐姐的伤痛,不让人碰来着。”   林绍之不置可否,沈如意方是情绪波动,尚未能顾及这遭,便应了大哥好意作是困顿地入了房里休息。站在门口的宋筠溪笑意凝在嘴角,乖顺地并没一道进去,只是在离开之际,眼底最深处忽然涌现戾气……   入了屋子的沈如意如有所感地往回望了眼,只看见宋筠溪僵硬离开的背影,复收回目光,一派淡然。屋子里的陈设一样未变,沈如意处在当中,宛若置身昨日,她还是林家嫡女……   两个小丫鬟暗暗瞅着她瞧,隐隐有排斥之意掩在那规矩动作下。沈如意看得好笑,故意起了逗弄心思,摆弄起屋子里的陈设来。   “那是我家小姐最钟爱的水玉兰,老爷送的,可宝贝得很,您可小心——”   “那是小姐的墨宝,夫人命奴婢今个收起来的。”   “这是……”   沈如意每拣一样,俩丫鬟便紧张一阵,显然将这些视若珍宝,叫她心生感动。   “这儿……之前摆的那盆墨兰呢?”沈如意扫过桌旁空下的一角,思忖片刻才终于想起,缺的是什么。   拂冬下意识张嘴就答,“小姐过世后,二小姐不忍心那盆东西没了人照顾便拿了回去……”后知后觉地怔住,她……她她如何会知道这儿曾摆过一盆墨兰!   作者有话要说:  佛说因果。   娇娘瞥了一眼封小二:……这是结了一颗硕果啊!   ——————————————————————————————   话说一岱泥萌最初猜到宁王是女儿身的时候,这货是这个脸,Σ( ° △ °|||)︴   话说517是吃货节,买买买,520告白买买买,61儿童节买买买,618年中大促……捂住干瘪的钱包泪流满面…… ☆、第56章 大哥   两年前,曹神医南渡归来, 寻得医治林瑶的良方, 调理之下果见成效。同时, 封家亦送来庚帖, 定下了日子。   是日, 曹神医复诊,仔细把过脉后捋着一撮山羊胡沉凝良久,惹得坐在床沿的林夫人紧张不已。   “林姑娘适应药力良好, 并无排斥反应, 此方可继续服用, 戒骄戒躁……这些就不用老夫多说了。”   林夫人闻言明显松了一口气, 这些日子来林瑶的气色亦是好了许多, 这像花儿一样的年纪就该肆意,而不是病怏怏地关在屋子里。她是盼着阿瑶能好起来, 与封家结亲亦是想阿瑶能跟寻常姑娘家一样嫁人生子……   “多谢大夫。”林夫人看着床上乖巧应对的女儿,亦是同曹神医感激道。   “大夫都那么说了, 母亲可放心了。”林瑶漾着浅浅笑意, 好看的薄唇虽显得有些苍白,却较以往要好许多, “我自个的身子当然最清楚的, 这些时日来没有昏厥, 也长了力气,并没有什么不舒服的,母亲不必为我忧心。”   林夫人凝向, 抚了抚她宽慰自己抓着的手背,作是欣慰。瞥见撩了帘子进来的窈窕身影,扬起嘴角道,“筠溪来得正好,看着你姐姐些,莫让她又摸了书去,我送曹大夫出去。”   宋筠溪乖巧应了一声,待与林瑶对上视线,俏皮地眨了眨,待林夫人出去后方道,“夫人也是为姐姐好,怕你看坏眼睛呢。”   “闲来无趣也只好看书打发了。”林瑶无奈道。   “曹大夫这般费心治姐姐,一定能把姐姐治好,到时候咱们能一块游湖赏花去。”宋筠溪闻言饶是有信心说道,说起一道外出游玩神情还颇是期待,仿佛那一日即在眼前。   林瑶笑了笑,却是没当真,若她真能治好,曹大夫和母亲就不会是那副神情了。她自己的身子当然自己最清楚,药方治标不治本,恐就续命用,能好起来不过是宽慰罢了。不过她也愿意充当不知,也教母亲省些担忧。   “对了,你昨个去见了那封家大公子,他是如何回复的?”林瑶问,受这病体拖累总不想再连累旁人。   “封公子一心爱慕姐姐,怎会因为旁的原因退缩,自然是非姐姐不娶了。”宋筠溪作是欢欣道,不掩替她高兴之意。经过一夜平复,自是什么苦都吞得。   林瑶讶异,脸上因为她打趣泛起一抹红晕,嗔道:“封公子哪会说这等话,定是你编来哄我的,胆敢取笑你姐姐胆儿是越来越大了……”   宋筠溪忙是喊着不敢,躲过了林瑶丢过来的软枕,心里涩得发慌。话里真假掺半,最后的结果却是一致,她也多希冀那话是哄着她玩的,而非出自封墨台之口……   “你那丫鬟捧着一盆兰花作何,开得真好。”林瑶余光瞥见,问了道。   “这盆墨兰是林颉从南方寻来的,听说是什么大师培育的新品种,我分不出来好不好的,就觉得这花儿香气甚是淡雅好闻特意给姐姐送过来添点生气。”宋筠溪从浣竹手里接了过,捧近了林瑶跟前。   “唔。”林瑶轻轻嗅了一口,确实觉得香气清爽极,“确实,墨兰本就不菲,林颉能为你弄来也是有心极。”   “他哪是特意为我弄来的,姐姐莫要打趣我,他……他还送了姐姐一支白玉兰簪子呢!”宋筠溪脸上泛起羞赧之色,忙是反驳。   “说得那簪子好像你没有似的。”林瑶噙着促狭笑意故意不依不饶,想到林颉在感情上那木纳不开窍的模样若是等他开口不知是何年何月,索性帮上一把。   “他……他那是感激我们慷慨相助,这这是还礼罢了。”宋筠溪说着垂了面庞,似是当真羞窘到。   林颉是管家林伯的儿子,林伯属林家旁支,林颉要按算起来还是她堂哥一辈只是隔得远了罢,   未卖身于林府,不过是跟着林伯过活。后跟着林绍之作侍读显了算术天赋,但奈何不是读书的料子,郁郁不得志。还是她发掘他有经商头脑,与宋筠溪两个给了本钱让林颉去闯荡试试,最后也果然没教她失望。   如今京城里头的林当家,衬宋筠溪也未必差了去。   “你要是不稀得这花,我给人送回去。”宋筠溪似是受不住她那眼神打趣,作势捧起墨兰要走。   “送回去岂不伤人家的心,你且留着,我替你养着。”林瑶嘴角莞尔,只是点破两个这层窗纱,她这义妹年纪与她相仿,婚事受她耽搁,心里是有过意不去,自是盼着她能觅得良人。   良人……   沈如意从回忆中骤然醒神,竟险些忘了那人,恍惚记起自己最初听闻宋筠溪嫁去封家时的惊诧来了,皆是因为当初她是以为宋筠溪与林颉有情……   “我头有些痛,想睡一会儿,你们都下去罢。”沈如意神色一凛,沉声道。   敛秋与拂冬本不愿听从她吩咐,却叫那熟悉气势震慑住,步子往外去了两步却又停住,最终还是叫跟随封晏的长安驱了出去。   封晏早在初时就察觉到了不妥,“你可是想到了什么?”   沈如意定定看着他,余光里是自己所熟悉的闺房摆设,亦是能回想起最后阖上眼的一幕,她仔细回想却暗自心惊,半晌方是嗓子发涩地开口道,“那墨兰的香气……很特殊,是江南来的新品种,我……我想让你帮我查一个人。”   “送墨兰的那个?”封晏几乎是同时出声,稍一停顿,眸色转为暗沉。   沈如意艰难颔首,手心不自觉捏出冷汗……   离林瑶的苑子相去不远,宋筠溪整了整妆容从自个的苑子走出来,正对上迎面走来的林绍之,盈盈福身,唤了一声大哥,以为仅是路过。   “我是专程来找你的。”   宋筠溪诧异抬眸,定定凝着他。“大哥找我……是为何事?”   “如今你已得偿所愿嫁给那人,望你好自为之。”林绍之淡漠启口。“卢氏那桩到底如何恐你自己心里清楚,我不想叫旁人取笑林家养了个蛇蝎心肠的女子。”   宋筠溪叫他那直白话语苍白了面色,“大哥……怎会那样想,我……”   林绍之看着她那副姿态,面上却是露了不耐,“你也莫唤我大哥,我是阿瑶的大哥,不是你的。即便你仿着阿瑶的神情举止,你比不得她,也不配作比。”   “……”宋筠溪暗暗攥紧了拳头,面上犹作不明。   “我能容得你,是因你虽有小算计但是安分,母亲待你若亲生女儿,我不想因你再教她有一丝一毫的伤心。”林绍之沉沉凝着她,“若有那一日,我定教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封墨台那厮能移情于你,他日也能钟情于别个,且看来日方长。”   林绍之撂下了话便不作逗留离开,独留宋筠溪主仆二人伫立原地。   宋筠溪几乎维持不住脸上笑意,眸中涌现怨毒。林绍之是个什么性情她怎会不清楚,除了林夫人与林瑶的,何曾管过别个,而今这番暗示话语她却将他维护沈如意的意思听得分明。   而林夫人对沈如意的欢喜……   “沈如意——”宋筠溪蓦地攥了眼前垂下的海棠枝条,喀嚓一下生生拧断,一遍一遍念着那名字,愈发急促,如淬了剧毒一般,将那枝条当成是她念的人凶狠再折,直到断得不能再断,她踩着那些碎枝条后镇定自若地吩咐浣竹处理了去。   待地面清理干净之时,那姣好面庞划过一丝渗人笑意,转瞬消逝,恢复如常温柔往前厅去。   廊下不远,一抹寻来的雍容身影缓缓从阴影处走了出来,恰是寻沈如意去的林夫人,目光落在那块空地上,方才那一幕尤是浮现,掀起惊浪。   作者有话要说:  昨天……翻车了……可是控制不住还有一场制服play肿么破!!!!   今天520,咳咳,刻意划重点【暗戳戳等告白啊,星星眼!!】话说微博活动参加的人好少,明天就要开奖啦,真的不关注一发灭!! ☆、第57章 醉酒   认亲的仪式因为沈如意有孕在身化繁为简,宴席却是不马虎, 流水席大摆三日, 阵势浩大, 而正主只在初时露了一面, 就窝了林夫人房里逗弄小六儿玩, 刚出生的小孩儿还皱皱的,脸儿红扑扑的,两只小胳膊因为穿得厚实摆来摆去, 像是给她回应似的。   林夫人回去的时候瞧见的便是这一幕, 不禁褪了几许寒意, “跟你小时候一样, 一点不闹人, 吃饱了就睡。”   沈如意就见小家伙张圆了小嘴打了个哈欠,眯了眯眼, 一副困还忍着不睡的模样。她轻轻给小家伙拉上了被角,似是不经意道, “敛秋和拂冬照看我那苑儿都磋磨了, 既是到了年纪,该是给寻个好归宿。”   “那俩丫头打小跟你, 是自愿留了的, 我也寻摸着要是不想出府, 就在府里挑个合适的。”林夫人亦作思量道。   沈如意点头,绕着小六儿的小手指玩儿,“妹妹出嫁怎的只跟了浣竹一个, 我记着原来还有一个浣碧,还以为会跟着一道去……”她问过拂冬宋筠溪那苑儿里的人,两个婆子一个病逝年前发了丧,一个教儿子接回老家享清福,余下的一些丫鬟调了别处做活,独独浣碧这个大丫鬟不知所踪。   说是不知所踪,却隐约有传言是犯了事儿的。   “那丫头手脚不干净,偷拿你的东西变卖,教我给赶出了府去。”林夫人提及旧事神情略是不虞道。   “……”沈如意闻言陷入片刻沉默。   “怎的突然问起这来?”林夫人敏感地觉察到一丝异样,方才在苑子她见绍之同筠溪起了争执却没听清,只看见筠溪那狰狞神色,下意识就往那联想了去,心中隐隐不安。   沈如意看了看小小一团儿的六儿,复又看向林夫人温柔侧脸,轻轻环住了人,“就随口问问,这林府我不过离开大半年,却好像隔了一辈子似的。”不愿教尚在月子里的母亲烦心,如今她与宋筠溪在一个屋檐底下,反好过在她看不见的地方。   “我都不想回去了。”沈如意埋在林夫人怀里闷声,携了一丝撒娇意味。   林夫人闻言果真给岔了过去,面上亦是划过不舍,后笑着拍了拍环着自个的手臂道,“你躲了里头,封晏在外头叫你父亲和大哥拦着不放呢。”   沈如意这会儿才想起,神情犹疑,应不至于罢。不过却渐渐不在了心思,小六儿见她敷衍自己玩儿,再没忍住困意睡了去,小胳膊放了下来,叫沈如意握了个空都没察觉。   林夫人见状,笑嗔了一句女大不中留,便领着人往前厅去。   此时天色已暗,檐下的灯笼投下橘黄暖光,沈如意挽着林夫人的胳膊,心中却还惦念着方才所说,在林夫人瞧不见的时候眉心添了几分忧思。   “在封家若是有哪个敢欺负你,你便只管来同我说,我定不教那个好过了去!”   沈如意倏地侧目,便对上母亲极是认真的神情,以她那一贯霸道且能整治人的手段,忽而咧了嘴角,“母亲放心,有夫君在,自是不会让我受半点委屈的。”   林夫人依旧凝着她,单看女儿红润面颊以及同上次见面又圆润稍许的身形即知,她在封家的日子并不差。   “你且记住今个我说的,但凡是哪个同你过不去,娘都是、站你这边的,哪个……都及不上你重要。”林夫人沉吟,说得颇是郑重。   沈如意当她是临别嘱托,未作有疑地颔首应答,一壁玩笑道,“就凭着我如今的身样,哪有不长眼的敢针对,这走一步都绕着不少婆子丫鬟,您且宽心。”   林夫人的目光顺着往她抚着的腹部瞧去,因她这话确实心中宽慰不少,掩下眸光,许真是她想多了,兄妹之间拌嘴吵架也属正常,何况绍之平日里就是个噎人的性子,说了反而有小题大做之嫌,随着前厅敞亮光线按下了这桩未提。   时至酉时末,酒杯撞击的清脆声音歇了大半,多数醉了的由林府派了马车送回。沈如意一眼就看见了在大哥旁边的封晏,正侧着听大哥说话,背挺得笔直,一副在学堂里受训模样。   沈如意唤了他一声,却未得回应方才发现他的目光已是涣散,这人的酒量自己是清楚的,自是没料到会有被灌醉的一日,如此不由看向打晃的大哥,“好端端的,干嘛教他喝那么多,醉了还不是得我受累。”   “大妹砸……”林绍之迷瞪着眼高兴唤道。   “呵呵呵……”封晏露了傻笑。   “……”沈如意指使着长安去扶他家那傻主子,正要吩咐人去给大哥弄醒酒汤,便教林夫人包揽了去,直道是晚了,差人护送他们回将军府。   夜深,卷过冷风令服了醒酒丸的封晏恢复稍许,坐在马车里好一会儿才像是意识过来已经离了林府。   “林府……有闹姑爷的习俗?”半晌,封晏凝着沈如意问。   沈如意一听就晓得这人是教大哥给坑了,如此狼狈模样,倒让她生出心软来,“下回,你就躲着些,大哥他……不是小气的人,等过了这阵儿就好了。”   封晏闻言抵着她的肩窝,正好将人拢在怀里,“我知道。”大舅哥今个是高兴的,那人虽是喝得迷醉,却始终笑得肆意畅快,而他反复提起叨念的,言犹在耳——   “我曾起誓愿意折寿二十年来换取阿瑶性命延续,如今得偿所愿,从今起茹素还愿……”   “你小子也算是好运,教你得偿所愿,就那么拐走了我们林府的宝贝……你必得好好待她,若不然,不然我就……”   封晏揽着人,心生感念。阿瑶于他而言又何尝不是失而复得的珍宝,更是历经生死重逢后不容有失的存在……   作者有话要说:  不知道是颈椎毛病还是啥的,头痛了一天,完了就想睡一觉就好吧,结果……睡起来头痛再睡还是痛TUT晚上吐得晚饭都没吃,唯一值得安慰的是早上上称瘦了两斤(放心很快能吃回来23333)每次头痛都想换个脑袋啊=皿=最后咳咳我会粗长回来哒!!! ☆、第58章 殿试   气运是一件很玄乎的事情,而运势来了, 则挡也挡不住。那封家二子自打娶了沈家嫡女沈如意, 当真是交上了好运, 尤其是会试那最后一场, 始终被刁难的封晏以一篇君子说驳得那甚是狂妄自负的钱大学士哑口无言, 为京中百姓津津乐道。   沈如意是后来知晓这遭的,听了那最后一句不共傻瓜论长短,抚着圆润的肚子笑得灿烂, 那便是她仰慕的人, 才华盖世, 风采傲然。   而今离那会试过去两月, 封晏一早与封将军一道出门赴殿试, 沈如意原本是想在这之前去一趟寺庙祈福,但因着八月余的身孕没能成行, 同样也没能参加沈家小麒麟的满月宴,沈顾氏与林夫人差了不到两月。   “也不知这般日子还得多久……”沈如意搅着面前的蛋花粥叹了一声, 边上还有一碟子香酥牛肉饼, 不过吃的那个却没什么心思。   “小姐若是觉着闷,奴婢陪您下棋罢。”红隙开口提议道, 今个是姑爷的重要日子, 就怕自家小姐枯坐着胡思乱想, 对肚子里的小主子可不好。   “下棋……”沈如意对上红隙颇是期许的目光,轻轻咳了一声,“我觉着还是看会儿书好。”   宛桃闻言噗嗤笑了出声, 替小姐去取了姑爷特意写的本儿来递与主子,“同你下,不是教小姐受罪么。”   “奴婢的棋艺师从小姐,不至于那么差罢……”红隙不甘地弱弱辩驳。   “唔,这师傅当不起。”沈如意拭了拭嘴角,含笑故意道。   “小姐……”红隙眼巴巴看,明明是想替主子解闷结果成了逗主子开心的,殊途同归,倒也卖力。   宛桃待沈如意用完了朝食,一面收着,一面道,“小姐先前派人跟浮云楼的当家,并没跟到什么有用线索。那人深居简出,出门便是为了生意,其他时候都是待在浮云楼里,跟宋少奶奶并未有瓜葛。打探的还说在宋少奶奶出嫁前还有一点交集,自打宋少奶奶嫁进封家就再也没见他二人在一道过。”   沈如意沉吟,林颉在她病终前还颇是费心替她搜寻秘方良药,论起来,这人是个极重情的,于宋筠溪更是情根深种,若说恪守礼数她信,但若突然完全断了联系反而生出一丝古怪来。   “继续让人盯着罢。”沈如意如是说道,“可有寻到浣碧的下落?”   “小姐的画工了得,要找那人,该是容易的。但在京城里找了两月都未有所获,奴婢担心人已不在京城里,若没有旁的讯息,只怕找起来需费时日……”   沈如意闻言蹙起眉心,自是听出宛桃的意思,浣碧是孤女,教母亲赶出府后若是离了京城无异于大海捞针,这般看来反而陷入了死胡同里,要想探知当年真相似乎愈发难,“再多添些人手往周边找寻,找到为止。”   从与母亲的对话中,她隐隐觉得若浣碧还活着,定是知晓内情最多的。   “弟妹要找什么,可要我帮忙?”一抹浅绿窈窕的身影出现在门口,宋筠溪漾着浅笑走了进来。   沈如意扫过宛桃红隙一眼,二人自是识趣阖上嘴,方是笑着回应道,“不要紧的小玩意儿罢了,如今这记性越来越不好,手里的东西转眼就不知搁哪儿,红隙你去书房找找。”   “是。”红隙领命出去。   宋筠溪的目光追了一段儿,又收了回来,似是教她隆起的腹部所吸引,“难怪二弟他们不让你出门了,光是走动都辛苦罢。”   “习惯了倒也还好。”沈如意无意识地抚了抚,神情不自觉染上温柔。   宋筠溪往前走了两步,指使浣竹放了雕花食盒上来,“我做了一些点心,想着二弟出去得早,便过来陪你说说话。”   沈如意看着那一碟碟的山药枣泥糕和芙蓉糕等点心,色泽诱人,空气里漫开香甜的味道。   “这天气还没热透,就有些厌了食,刚用过朝食,却是辜负嫂子的一番心意了。宛桃,给大少奶奶看茶。”   “反正我也是闲着打发,边关那来了信,说是墨台受了点伤,也不知伤得到底重不重,做些事情反而教自己少想些。”说着,宋筠溪便随了沈如意往旁边小坐,一面漫不经心说着,一面环视周遭,竟是觉得屋里所设有一些熟悉,大抵是因为书册多的缘故,眉宇划过一丝怔然。   “大少奶奶请。”宛桃奉上茶水。   沈如意对宋筠溪所说亦是有一些耳闻,羌族近年来蠢蠢欲动,听说羌族现任的王颇有野心,也略有手段,与边界小国派遣使者走动频繁,隐隐暴露一同反扑中原的企图,边关形势愈发紧张。正暗思忖间,却是嗅到一股熟悉香气,淡雅缥缈。   “嫂子身上这味道……”   沈如意几乎是在一瞬就与记忆里那盆墨兰对上,目光就紧紧凝着宋筠溪掀起惊浪,几乎难以克制心绪动荡。   “是我自个制的闵香,弟妹闻不惯这味道?”宋筠溪神情不由随着她变作紧张,似乎是教她突然这般大的反应吓着。   沈如意忽然觉得腹中一阵绞痛,疼得额头冒了冷汗,一把攥住宋筠溪的手腕,“痛,我的肚子……好痛……”   宋筠溪被攥得生疼,更是慌乱,“弟妹,弟妹你可别吓我,来……来人啊,快找大夫!”   她一壁扶住了沈如意下滑的身子,脸色煞白地着急喊,就由着宛桃等几个一道抱着她去床上,眸中掩过异色。   整个苑子霎时陷入一片慌乱,沈如意紧紧攥着宋筠溪,陷入昏沉前,都未放开了手去。   金銮殿外,刚跨出殿门的封晏蓦地顿住,胸口的一阵抽痛教他不自主地眺了封府的方向,步子也不由加快。   “封二公子,恭喜恭喜。”一道清冽的声音自身后响起,一身玄紫锦袍的宁王随他而出,在他停下之际恰好站了他身侧,作了闲适打量。对于他未入三甲稍是意外,不过亦不影响对他的欣赏,何况……这人还是京中赫赫有名的子阙,当真是不露相。   后者垂眸掩过那一丝心焦,对上宁王神情谦恭,不卑不亢,“参见王爷。”   “嗳,无须多礼。”宁王虚扶了一把,更是满意,“本王对你殿上所谈郡北洪灾治理的问题很感兴趣,可有时间与本王仔细说说。”   “臣……”   “封二公子……皇弟,本宫当你这般着急是为何,原来是为郡北洪灾的事。”郡北地处江河畔,洪灾多发,封晏提出的若是可行倒不失为个好方法。   太子的目光从宁王眺向封晏,对于此人最初有印象还是因为其大哥封墨台的缘故,却不料在秋弥时有那般惊艳表现,加之殿上这场,已是大大改观,而宁王与此人……他心底隐隐起了几分不虞猜测,面上不表,“正好,本宫设宴,一道走罢。”   “皇兄。”宁王唤过,瞥见其身后跟着的,笑笑道,“有酒喝,自然恭敬不如从命了。”   封晏亦是跟着扫过,瞥见了萧若棠的身影,神情掩掩,对于方才殿上的情形隐隐觉出一丝不对劲。   而在太子后头的,还有当初在会试时嘲讽其时运有尽时的那人,说来也不知是凑巧还是故意,封晏的排名不偏不倚正好压了他上头,像一块大石,压得无法翻身,反教讽刺极。   还不等太子等不耐烦之际,长乐郡主出先在众人视线中,不过很快就教随在她身后的封府仆从吸引去注意。后者慌里慌张地直奔封晏,“公子,公子,府里来报二少奶奶……要生了。”   封晏闻言浑身一僵,待反应过来已经匆匆与太子宁王作揖告退。而后出来的林绍之见着外头,“发生了何事?”都这般杵着。   “封家那小厮求着我带进来,原来是他们家二少奶奶要生了。”长乐郡主等到了人,高兴地眯起眼道。   林绍之一震,“劳驾郡主帮个忙。”   “嗯?”长乐郡主尚来不及反应,就教林绍之请着一道往宫门外去。前者得了相处的机会,偷偷瞟着那人线条冷峻的侧脸,暗生欢喜。   朱雀道上,挂着封府标志的马车疾行,风驰电掣赶回将军府。苑子里聚了不少人,三夫人合十念着菩萨保佑,封文静亦是担忧不已,见着封晏的身影便紧忙道,“阿晏,娇娘不知怎的突然动了胎气,已经在里头大半天了……”   封晏看着丫鬟从房里端出一盆又一盆的血水,眼前似是被那一片血色浸染,二话不说便要往那房里去,教刘氏眼疾手快拦下。   “此时进去不合适。”刘氏拧着眉道,作是理解他的心情。但哪有男子进产房的道理。   “啊——”里面传出沈如意凄厉惨叫。   门外,拄着龙头拐棍赶过来的封老夫人神色着急,“怎这时候突然要生了,这日子还有阵儿,你们几个是怎么照看人的!”说着那拐棍就朝着宛桃红隙狠狠打去。   不过没两下老夫人就有些使不上力,紧张望向紧闭的房门,喃喃念着,“我的曾孙儿,曾孙儿啊,到底怎么样了。”   “生孩子都是凶险的,里面接生的稳婆是全京城最好的,该是不会有失。”刘氏出言安抚。   封晏听着娇娘那一声声凄厉惨叫刮擦耳骨,仿佛是在剜他的心一般,揪得愈紧。然在一声高昂的尖叫后却是戛然而止,封晏当即推开了阻拦他的往里面冲去。   “到,到了,慢点。”老者几乎是教两名年轻随从挟持着来的,一口老气险些没喘上来。   “曹神医?!”他怎么来了……宋筠溪站在刘氏身边,瞧见来人霎时怔住,这人担了神医的名头也甚是有神医的脾性,京中要求他看病的都得合了他心意来,林瑶是林夫人娘家的缘故才请得神医,那沈如意又算是……   封老夫人听是曹神医连忙求他帮忙保住她的曾孙儿,却是被封晏横截,沉沉凝着紧闭房门,毫不犹豫道,“救娇娘,我只要她平安无虞。”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大家关心,话说可能跟最近工作忙压力大也有关系,默默祈祷下个月能不要这么忙了TUT   昨天苏小凉做了巧克力慕斯和绿豆冰糕来,那货就吃了一点点,我觉得我要是有她的克制力我一定也瘦了悲泣脸,哦,她还留了两盒巧克力冰淇淋……【做一个安静的胖纸】 ☆、第59章 闵香   “哇!”一声嘹亮的婴孩啼哭从房里传出来,候在门外的众人皆是大喜, 尤其以封老夫人当先推了门进去, 稳婆从内堂抱着襁褓里的婴儿给老夫人看, 是个眉清目秀的男婴。   “菩萨保佑, 祖宗保佑!”封老夫人爱怜地看着中气十足哭着的娃儿, 抖着手去接。   许氏跟着封老夫人瞧看也是连连念了几遍菩萨保佑,便眼尖地发现另一名稳婆亦是抱着个襁褓走出来,惊喜道:“还有一个?!”   在房里的几个一同望去, 便听那稳婆笑眯眯地恭贺道, “菩萨保佑, 给玉女家赐下一双金童般的大胖伢子, 母子平安。小的这个乖得咧, 就哭了一声猫儿叫似的。”   封老夫人简直是乐坏了,看看这个, 又摸摸那个,一副喜不自胜的模样不住道好。又命婆子给几个接生婆子包了厚实红封, 后面那些丫鬟婆子俱是一人一个。   封晏早在封老夫人入门的时候就拐进了内屋, 刘氏与许氏则是一道跟了进去,宋筠溪紧随其后, 步子可见一丝匆促。   床榻上, 沈如意发丝有些凌乱, 因被汗水打湿而贴在脸上,苍白地躺着,瞧见封晏时露出虚弱笑容, 却连唤他的力气都无。   封晏紧紧抓握住她的手,一丝不错。   “尊夫人身子止了血并无大碍,虚惊一场,稍后作是调理便可恢复。”曹神医同神色冷峻得有些骇人的封晏说道。   封晏凝着是床榻上的女子,仿佛除了她再盛不下其他,舌尖抵着,尝到一股上涌的腥甜气,正是要张口却先呕出一口鲜血来。   “阿晏!”刘氏大惊。   沈如意也是惊得瞠目,挣扎要从床上起来,却教封晏紧紧按住,后者抹了嘴角,沉沉道,“无碍。”   封晏将人扶着躺回去,“只消你没事,我自没事。”他这股郁气存了许久,早在上一世她离世时便郁结在胸口,如今倒是畅快不少。只是在心底做了决定,两个孩子足矣,不想再有这般危险的情况,也舍不得眼前女子遭受生育之苦。   曹神医立即替他把脉,“无妨无妨,只是急火攻心所致。”年轻人头回当爹,他见过晕血的,倒是没见过呕血的。   沈如意整个人虚脱得厉害,然精神偏是好极,此刻紧紧凝着封晏,视线交汇,无需言语便能体会对方的心境,他们曾生死相隔,如今好不容易在一道怎舍得下,遂犹是气虚道,“我没事了。你咳——考得如何?”   “托夫人的福,两日后入宫参加传胪大典。”   沈如意闻言眯起眼,眼底里尽是温柔的笑意,“真好。”眼下在没有比她还活着更幸运的事了。   这厢小两口你侬我侬,自是劫后温存的幸福时刻,周旁看着的亦是替二人高兴的。刘氏顾念刚生完孩子的沈如意便出声道是留给二人相处的空间,领着一众又退了出去。临到出门前,便看两个婆子将孩子抱回来,搁了沈如意身边,一家四口更是幸福美满,惹人生羡。   张氏在门口见她们退出来,便没跟着一道进,只张望了眼,“刚才那凶险得可吓坏人了,这是真没事了?”   “没事,好着呢。”许氏不掩笑意开怀,直道回去要多诵几遍佛经,封晏进士及第,娇娘又给他添了两个男娃娃,若苏氏泉下有知不知该有多高兴……   在一众都散去后,封晏替沈如意掖了掖被角,“我守着,你睡会儿罢。”   沈如意被俩个小家伙依着,只满心柔软,大的胖点儿攥着小拳头,睡觉都不安稳,也是凑巧封晏正好挨近,挥起的小拳头就那么直接打在了他的鼻骨上。   “……”   沈如意闷咳了一声,看着他揉着鼻梁骨无奈瞅着那一团,掩不住的笑意,倒是教她回想起小家伙在她肚子里时的情形,这下可找着罪魁祸首了。不过再瞅了边上一动不动的,又落了阴翳,“是我大意,虽早作了防备,可没想到她会在香料上动手脚。”   “所以你是早有预谋。”封晏瞬时意会,眸光顿时沉了下去,隐隐怒光。   沈如意听出他言语中的危险意味,忙是解释,“现在同你说也不算晚,更够不上预谋了。”实则是她早早同林夫人借了曹神医,越是最后关头,她越是上心,而宋筠溪久久没有动作亦叫她担心更甚,不过是因封晏亦是在最后紧要时刻没分他的心罢了。   “封家重视子嗣,我这怀的几月光景都甚是照看周到。即使宋筠溪善隐忍的,这等情况下她自是不会轻易动手,然这于她又是极好的机会,毕竟封家子嗣单薄的缘故也有厄运一说,若我死于难产也不会有人怀疑。”   封晏因为她提及那两字,瞳孔骤是一缩,方才的心悸停住心跳的感觉重回,一顿,凝着她甚是郑重道,“若你有个不测,我必不苟活。”   沈如意一怔,瞧出他的认真,顿时呸了一声,“坏的不灵好的灵,好好的莫再提这个了!”   “我说真的。”与其行尸走肉般活着,不若随着一道共来世。   沈如意无法,却不敢深触那话题,林瑶的死于他来说打击有多大再清楚不过,于是更保重她的这条小命,“我扯下了她一截袖子。”   宛桃适时捧上了匣子,里面是小姐昏迷前死死拽着,教她‘不得已’剪下来的,并不知何故。   “宋筠溪所调闵香,也就是这袖子上的香,我曾在墨兰上闻到过。”   封晏蓦地抓握住她的手,却教她安抚地拍了拍,“不过曹神医说里面只有一味凌枯草,熏焙后有活血功效……”   而此时老夫人的苑儿里,谈论的亦是这桩。   “明明还有一月余的日子,怎的会提早这么多,万幸是平安没事,我这心呐这会儿还扑通跳着。”张氏抚着胸口说道。   “听苑儿里的丫鬟说是突然腹痛,之前只有宋氏在……”刘氏提及,目光凝向宋筠溪道。   “弟妹似乎是闻不惯我身上的香,才说了两句就冷汗直冒……我,我也不知如何会这样。”宋筠溪被点了名,犹是一副受惊模样,仿佛没能缓过神来,身上还短了一截袖子,模样别提多狼狈了。   不过因沈如意房里的血腥气一冲,宋氏身上的香气倒是不明显了。   “陆大夫是一直为娇娘看诊的,原本就说孕肚明显怕是怀双,自一开始就谨慎对待,也好好养着,可怎么的你一去就出状况了?”张氏不怀好意地凝向她,却是不打算放过。本来么,那俩个瞧着就是不对付的,原本还以为是一出妯娌不合的大戏,加上林夫人刚刚认了娇娘做义女,这二者哪会是融洽关系……言语之间明摆着挑事儿。   “二婶有话不妨明说,这般弯弯绕绕的万一教误会了意思,还道是二婶小肚鸡肠歪曲是非。”宋筠溪自是一身正直,与一向针对她去的张氏并不作好言。   张氏一噎,暗啐牙利,就这样的,分明不是什么善茬!“我不过是实话实说,也只想听个实情,你要那么想是你心思阴暗。”   封老夫人光听见二人怼起来,情绪大起大落之后脑仁嗡嗡疼,“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可有个明白的仔细说说。”事关她的曾孙儿,她自是要慎重,毕竟哪个都及不上封家的子嗣后代重要。她虽是老眼昏花,众人也当她是老糊涂,可心底自有自的谱儿,宋筠溪与沈如意比较起,她自是喜欢沈如意多一些,何况沈如意还给封家添了两个大孙子。   “老夫人想知道问我就是了,说来还得感谢大少奶奶歪打正着。”容姨娘从外头入,噙着喜庆笑意道。   屋子里的都是一愣,封老夫人更是指着她问,“你知道?”   宋筠溪亦是好奇眺向,对上容姨娘的目光,稍觉不适。   “我方才听见神医说的,凌枯草不止能静心凝神,若经熏焙,则有活血功效,而这知之甚少,吾也是偶然自南疆获知,陆大夫不察也情有可原。所幸用量少,并不造成什么影响,相反,因这凌枯草的缘故疏通郁结,反而使得两位小公子生产顺当。”   “咱们二少奶奶福泽深厚呐。”容姨娘暗暗瞥过宋筠溪道。   宋筠溪攥着,指甲陷入手心里都不察,耳畔回荡着容姨娘那句因祸得福,加之她惯是带了轻笑的语调仿若是在嘲讽似的,而最后一句更是堵心至极。   “哎哟,这么说,还得感谢筠溪歪打正着呢!”张氏惯是咋呼,没甚心机地大笑道,“都说女人生子要走一道鬼门关,何况娇娘怀了俩,就好比容姨娘说的,可不是福泽深厚么,我一看那俩小的心都化了,难怪老祖宗念着要曾孙儿,这一举得了俩,娇娘可是大功臣!”   宋筠溪心眼烧灼得厉害,却偏生发作不得,单单是附和此言就花了大力气,如何都想不到阴差阳错反助了沈如意一把……   “此言甚是。”一道洪亮声音携着开怀笑意而至,从城北大营风尘仆仆赶来的封肃自收到消息起即是如此。   “怎样,封家的俩宝贝生的是何模样?”封延卿亦是从外回,“封晏那歇着不让看,你们快给我说说,嗳,早知今个就不出去了。”似乎颇是惋惜没瞧见。   封肃闻言,思及近日传闻,笑意不复,“我看你最近这阵子都别出去的好。”   作者有话要说:  气死宋白莲啦┑( ̄Д  ̄)┍   大儿砸和小儿砸出来辣,为封小二以后的性福生活默哀一下【幸灾乐祸ing】   戳下包养下新坑呗~   接档文《相府夫人娇宠攻略》   俗话说,不想复仇的重生都是耍流氓。   钟澜重生了。   那些人该颤抖了。   接档存稿文《权臣宠妻日常》   被穿越女炮灰的土著重生了   重生的纪蘅表示:弄不死你丫的!   苏苏苏,爽爽爽 ☆、第60章 失宠记   经了荀妈妈提醒,封老夫人还是让宋筠溪留了香料方子, 并着今个穿的衣裳一道送了奇香阁找调香师傅比对。   事后, 宛桃从荀妈妈那收了誊抄的一份香料配方, 予了十两作是报酬。   “那方子老夫人已经命人送去, 据那边传回来的说是无误, 那凌枯草于寻常人无碍,这桩……当是凑巧罢?”荀妈妈是老夫人身边当差的老人,于宋筠溪的印象还不错, 此时拧着眉头道。   “到底如何, 得事实证据说话, 主子忧心两位小主子, 不过是慎重些再找大夫验证验证罢了。”宛桃妥帖收起, 对着荀妈妈不卑不亢说道。“无心之失,也恐是闪失。”   荀妈妈颔首, 觉得甚有道理,原话与老夫人道, 老夫人原本就有那个打算, 封晏苑儿里多了两个小的,侍候的人手就全留下, 并将荀妈妈派过去, 说是一道过去帮忙的, 实则予了暗权,护她俩曾孙儿去的。   不管旁的怎么打算,怎么折腾, 墨渊居里一片祥和宁静。沈如意熬不过倦意揽着两个小的沉沉睡去,封晏坐在床沿温柔凝着这一幕,仿佛能这么看到地老天荒似的。   宛桃进来瞥见,放轻了步子,将结果与封晏道。她们只是替主子办事的,办得利落方是妥当应该,别的不多问是本分。   封晏接了纸张,眸色深沉,转而落在好不容易安睡了的沈如意身上,想免她忧,免她苦,却不想反教她体贴考虑,划过暗恼与不舍。   “她是你主子,你自是听从,然却要她多忧虑你可觉得应该。”   宛桃被那冷然的目光一扫,浑身一颤,“奴婢不敢。”知晓他是问责,“但凡涉及小姐安危,奴婢定先禀报姑爷,再无隐瞒。”   封晏见其诚挚,气势有所收敛,娇娘调教的两丫鬟俱是护主,亦是伶俐得很,一点就透,遂不再多言。   他原本就寡情,独独碰了沈如意方是调动一腔热血情感,付诸一人身,他深知这样的情感是负担,却庆幸极那人能接受,教他从此不受情苦,也自容不得那人有失。   “二少爷。”长安从外面匆匆而入,看着里头的情形骤时压低了声音道,“长乐郡主的马车一直候在府门口。”是因先前得了小郡主恩惠,方是在听闻时觉得怪异,进来通传。   封晏闻言沉吟片刻,便将娇娘嘱托宛桃后起身而出。   与长乐郡主一道的,不作他想。   封府外不远停着的马车旁,一抹颀长温润身影显了急躁,来回踱步,正是林绍之。要说起来里面那个是他的亲妹妹,如今却要顾虑身份不得知晓情况,于他是憋闷得很。   坐在马车上的长乐郡主看着他来回转,何曾见过师傅如此失态的时候,正要开口说点什么就瞥见门口那步出的身影,“师傅你看,那是不是封二公子?”   林绍之经她提醒看去,忙是迎了上去,“日子不是还差一月,怎么就早产了,阿瑶如何,发生何事了?”   一连串的问题抛出,甚是紧张关怀。   “虽是意外,但好在虚惊一场,母子平安。她睡着,曹神医开了调理的方子。”封晏自是理解他的心焦,拣着重点解说道,“定不会落下什么病症。”   林绍之闻言方是一颗心回落,眺向明显春风得意的某人,又渐生不痛快起来,“听说沈家那个也是个底子弱的,晚些我会着人送些滋补的过来,调理又不是一时能见成效,得精细养。尤其是这阵儿不得累,莫惹她哭,凡是倚依着顺着点,不得动怒……”   “大舅哥。”封晏唤了一声打断。   林绍之眯起眼。   封晏咧了嘴角,“攒的经验不错。”   “……”   小郡主正听着闻言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难得看师傅吃瘪的样子。好笑之余,又是深深羡慕,光是从这二人的对话中便清楚那位封二夫人有多幸福了,嫁的夫君好,认得义兄更好……   封晏循着看去,拱手作揖,“多谢郡主领长安报信,待小儿满月,必递上帖子容我与娇娘敬上一杯。”   长乐郡主闻言眯了眯眼作是盘算,小公子是不是要叫师傅作舅舅啊?”   封晏点头,照辈分是。   长乐郡主摸了摸身上,摸了好一会儿终于喜笑颜开,摸出一对小玉葫芦坠子,“那这就当了见面礼了。”   林绍之侧眸对上小郡主那一双弯月牙儿,“……”   经那么一打岔,倒是令气氛更松快起来。林绍之凝着封晏,良久拍了拍他的肩膀,“行了,回去罢。”他得了准确消息也能回去跟母亲复命。   “还有一桩。”封晏取了方子递向,顾及小郡主在场,遂与林绍之低声快速道了几句。   林绍之蓦地收紧那方子,眸中涌现沉沉暗色,“若当真如此,我必让她生不如死!”   小郡主没听清楚二人说的,只听了林绍之那威吓话语,却是一点都惧怕,相反等封晏离开后还毛遂自荐,“师傅想对付哪个,我可以帮忙!”   若撇去那眸光里唯恐天下不乱的兴光,倒是更有诚意些。   “多谢郡主方才搭载一程。”林绍之恢复如常神色,带了几分疏离之色。   小郡主眨巴眼,凝着他认真道:“师傅,你这样很像戏文里过河拆桥的负心汉。”   “……下次不许去戏楼。”   小郡主早习惯了他这不准那不准,还道什么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她要是尽听还费这折腾什么劲儿,该是装傻充愣一点不含糊。   “师傅好像很关心那位夫人?”长乐郡主巴巴望着,眼底是教人一眼看透的小心思。   林绍之被她磨得没甚脾气,沉默片刻瞥向门口那处,道:“她于我,与阿瑶无异。”   长乐郡主闻言怔怔,亲眼见过他因林瑶故去而颓唐不堪的样子,听他拿沈如意作比下意识喃喃,“那一定是很好的人……”   林绍之诧异回眸,凝着长乐那单纯笑容,嘴角的笑意由浅转浓,“嗯。”   ……   五月中旬,封府热热闹闹办了俩小的满月宴,由封肃给起了名字,封宗瑞和封宗泽,到了沈如意那就是大粽和小粽,大粽活泼好动,但凡是醒着便不停,而小粽多半是在睡,对比起来总是教沈如意担忧是因为早产的缘故,即便曹神医说了正常也免不了。   因此一颗心都放在了孩子身上,自然就将某人冷落了。   “夫人……”   “大粽是不是饿了,怎的一直在哭?”   “他刚吃完。”   “哦。”   “夫人……”   “小粽的尿布有些时候,该换了罢?”   “有丫鬟在。”封晏无奈。   是日,直接将人掳了书房,再给俩粘人小鬼两件娇娘的衣裳扔给宛桃和红隙,一双黝黑沉沉的眼瞅着还想回去看看的沈如意。   “咳——”沈如意自是知晓这些时日来近乎忽略了某人,但教他这大张旗鼓的弄得饶是不好意思,“有什么不能在房里说的,大半夜待书房里作甚……”   封晏抱着人不放,鼻端萦绕一股温软馨香才似慰藉,“夫人做不到雨露均沾,我只得自己努力了。”   话说得甚是幽怨,教沈如意再绷不住笑了,看着那人快把求宠幸三字挂了脸上,又是一阵羞臊,“别……别闹……”一是叫他挠着痒痒处,二是另个难以启齿的缘由,毕竟生产后的身子不如从前……   封晏听着那小猫似的瓮声,心头像是被挠了一爪子发软,薄唇绷成隐忍**的线条,大掌沿着她的小腹缓缓抚摸,黯哑着嗓音道:“很软,很好摸。”   沈如意彻底闹了个大红脸,偏这人做着**意味明显的动作还说那么正经,近半年未经情事的身子几乎难忍这等抚触。他略带茧的手,一寸一寸游走在她肌肤上,酥麻的觉自四肢百骸全汇聚到那一点,拉出一圈一圈空虚……   情动之际,沈如意攀住了桌沿,却捏到了一封折子,生怕弄坏了他的公文归整回去,眼角余光却是扫见几行。   “集党营私,科举舞弊……太子?!”   封晏将折子扫到一旁,将人往上揽了揽,教她坐得更舒服些,“太子性格暴戾,且控制欲强,皇上病体许久,由他代政已是顺其者昌,逆其者亡的局面,惹得群臣忌惮却又不得不臣服。而魏相将那些人吸纳,拥护宁王,主张……废太子。”   “那这……”沈如意呐呐。   “只是一部分的证据。”封晏掩眸,只道了轻巧的部分,他入翰林院做编修以来,朝廷局势自皇上再度卧床昏迷后就陷入焦灼,而当中恐怕还有敌国内奸搅混水,边关形势亦是严峻,内忧外患。   沈如意颔首,突然不知说什么好,“那日我听见四叔与父亲似有争执,也是为这,四叔与宁王……”   “好比你之于我,宁王是四叔的命。”封晏敛眸,沉声启口,掠过一抹担忧。在瞥见沈如意惊诧的模样时,复解释道,“宁王是女儿身。”   沈如意一怔,“……难怪。”   难怪要活成那般样子,也难怪四叔为其甘愿不娶……   “四叔想做的无人能左右,父亲是担心他如此站位,会将封家置于险境。”封晏顿了顿,“你看到二人争执,其实早在十年前二人就已经不和,因四叔要彻查……苏氏的死因,兄弟俩反目成仇。”   沈如意正要探问,却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惊扰。   封晏蓦然回神,将她衣裳整理好方是起身开门,门外长安领着一名神情慌张的随从,身上的衣服却印着宁王府的标识。   “二公子不好了,封四爷,封四爷在苏州地界失踪了。”   作者有话要说:  心机封小二已上线~失宠怨夫play!大粽小粽已上线~大米的节操随时要碎(*/ω╲*)   昨天做梦梦见作收猛涨,但知道是在做梦TUT轮空了一周榜单,单机过来好冷,默默祈祷明天的榜单,小天使萌求动力!!!! ☆、第61章 苏州   封延卿是替宁王去江城查两淮盐运使司运同萧承恩的,亦是在他管辖的区域失踪, 定是与这脱不了干系。   来报信的是宁王府的人, 亦是跟随封延卿一道去苏州的。萧承恩原是魏相一系, 后因调盐令的关系与魏相生了嫌隙, 加之如今太子风头正盛, 其子萧若棠在京中与太子一派结交,他也因此搭上了太子的船。   当初宁王提出调盐令是由元景帝授意,前者执行, 却因牵涉甚广, 实行困难。后魏相与宁王结盟, 便将这桩暂且按下, 更是给了萧承恩机会。而今萧若棠是京城里头最热门的探花郎, 萧家名望更甚,而只消萧承恩手里握着魏相的证据, 那他这条船就永远不会有翻的时候。   封延卿到江城地界的第二日就暴露了行踪,引来杀手蜂拥而至, 所幸封四爷早有准备, 几次有惊无险,偏偏在众人都认为安全的苏州地界莫名失踪, 叫随行的都乱了阵脚。而消息传回已延误几日, 生死未卜。   封晏与父亲商谈四叔的事, 沈如意留在房里有一下没一下地轻抚着大粽小粽,事实证明封晏说得不错,即使她不在, 这俩也能好好的,一人抱着一件衣裳甚是乖巧睡着。   刘氏进门便瞅见她发呆的一幕,因为她脚步轻的缘故待到面前像是把人吓着似的颤了颤,“吓着你了,是在想你四叔的事?”   沈如意缓过心神,“母亲。”后点了点头,“宁王能派人来传话父亲,想必情况更糟糕……”   刘氏瞥了她一眼,眸中不掩欣赏,“确实要比预想中的更糟糕,你父亲原本就不赞同小叔与宁王来往,偏那就是个拧着来的性子,尤其这阵子太子与宁王的暗斗,你父亲几次劝诫都无用,还是惹出了这档子事。”   “宁王能指派你四叔去,定是考虑了封家这层,原本有你父亲的名声顶着出不了岔子,可谁想能在你父亲扎营的地界底下将人弄没……”   “四叔此行应当是机密,怎会走漏风声?”沈如意不由拧眉想到另一层。   “宁王身边有太子的奸细。”刘氏提及,冷淡神情里不虞更显,让沈如意瞬时意会这身边人指的是何人。   “……”当下沈如意也不知该说什么好,四叔是为了宁王,却反为宁王身边人所害……   刘氏看着她若有所思的模样,眸中掩过思量,作是沉吟,“你父亲的意思是,此事牵连甚广,当是谨慎处置,救不能在明面。若墨台在,便教他领兵去了,可偏偏人在边关受了重伤行动不便……”   沈如意想到被召去书房的那个,怔怔抬眸,“是要夫君去救四叔?!”   刘氏眸中划过赞赏之意,轻轻颔首。   沈如意却紧蹙起眉心,浮现忧色。强龙还不压地头蛇,那是萧承恩的地盘,连宁王都无计可施,却要让封晏去……   “有你父亲的铁骑营护卫,必能保阿晏平安无虞。”   沈如意抿唇,实则是打心眼里不希望封晏去冒险,可又清楚依着他与四叔的感情必定是不会袖手……   在她走神之际,刘氏适时沉默,予她思量时光,目光不经意打量别处,最后落在了两个熟睡的小娃儿身上,封老夫人本就极重子嗣,将俩小的照顾极好,比起刚出生那会儿皱巴巴的样子,如今这样倒有了几分其父母的风采。   大粽睡觉不老实,翻了个身,一枚半月形的玉珏便从衣领子那滑了出来,原本就是红线勾着的,并不合衬。   然正要替他拉上被子的刘氏却蓦地僵住了动作,拾起那块近了眼前,神色微微一变,眸中掀起惊涛骇浪,“这玉珏……好生精致,哪个送的……这般别出心裁。”   若不仔细注意,自是体会不出最后那几个字道出时的克制,然一心想着事儿的沈如意未作察觉,漫不经心地回道:“是父亲赠的满月礼,像是分成两块的,甚是别致。”倒是和封父那粗犷的风格不甚符合。   封肃……   刘氏紧紧凝着,扶着床栏的手暗暗收紧,她自是见过那玉佩原来的模样,佩在那人身上,极是相衬的……   “我封肃一生戎马,却不想夫妻恩义寡薄……”   “这世间独独我不会负你,敬你,爱你,此生不渝。只盼大人有朝一日,能以真心回应,即便时日再久,我都等得。”   “……好。”   成亲那日的誓言,言犹在耳,她以为此生终得圆满,等了一辈子,守了一辈子,却没想过始终活在一人的阴影下……   他还留着她的东西,明明憎恶她的背叛,痛恨,是她陪着他度过最难的时候,亦是亲眼见他毁去所有与她有关的,为何还会留下这玉珏!   “母亲是哪儿不舒服么?”骤然发现刘氏面色难看的沈如意关心问道。   刘氏定定凝向,仿佛被拽回思绪,抑着声线极力平稳开口道,“以前留下的小毛病,但凡有点心事记挂就会如此,不碍事。”   沈如意只隐隐觉得不止于此,便扶着她坐了一旁。   “老爷他很喜欢孩子……近段日子常与我提起,宗瑞好动将来能习武,宗泽安静可从文,这一早早的就开始上心了。”   沈如意抿唇浅笑并未顺应,将来的事如何谁说得准。何况封肃那一套,封晏与她并不苟同。   孩子……   刘氏于膝上搁置的手暗暗攥住紧握成拳,在沈如意推了茶盏过来时方是松开接过,呐呐道,“府里添了孩子,都热闹许多……”然她却不能再有,也不知是否是……报应。她掩下眸子,划过悲色。   沈如意见她垂首握着茶盏,面上掠过惊异,那是刚烧沸的热水冲煮的……   刘氏恍惚察觉,却是神情掩掩,并未表现异常,仿佛是再自然不过的事,“阿晏生母的忌日快到了,此行去苏州正好。”如今看,封晏当真像极了其母,而她的孩子又怎会是中庸之辈,原先怕是藏拙罢了。   沈如意闻言转了注意,蓦然想到许氏那日的话来。封晏是十年前从苏州回来后性格大变,谁也不知他在苏州经历了什么,而苏氏更是相当于禁忌。   在她陷入深思之际,刘氏瞅着时候不早离开了,待到亥时封晏才回了房中,明明是入夏时节,却是携了一身肃寒。   “怎还没睡?”封晏的神情在与沈如意对上视线的一瞬转作柔和,轻声问道,一壁去了衣柜那收拾。   “可是父亲要你去苏州?”沈如意凝着他背影问。   封晏的动作一凝,低低应了一声。   “我与你一道去。”沈如意沉吟道,是其深思熟虑后的决定。   封晏怔住,瞥见她眼底的担忧之色,遂道:“此去路途遥远,跟着受罪,我可舍不得。何况,依着四叔的本事,未必会是落在萧承恩手里。”   “我能化作男儿打扮,也保证不给你添任何麻烦。孩子有奶娘照看,我放心,你一个去,我在家没法安心。”沈如意仰着头是打定主意要跟随,自是卖了力气讨好,也不知是为何,单单是提起她这一颗心就扑通扑通跳得异常,愈发坚定了信念。   ……   到了翌日清晨,沈如意一身飒爽劲装本是打算骑马,却是教封晏掳进了马车,“这么去到不了。”   沈如意暗是松了一口气,挨着了软垫立马图享受地靠了过去,一壁冲外面的长安道,“让赶车的赶快些。”   封晏失笑,宝贝地将人圈起,自发当起了人肉垫子。   “热……”沈如意嫌弃推开。   “……”   沈如意看着他僵住的模样,眸中漾着明显笑意,只是笑意刚爬上脸颊车子一个颠簸她就被封晏压制在身下,动静之大叩了车壁发出砰的声响。   “二少爷没事罢?”外面传来紧张问询。   “没事。”   “……”被牢牢压着的沈如意挣了挣没能挣开,反而察觉到大腿上抵着一灼热物,当即羞窘无言,一双杏眸蕴了水光,生怕这人突然发疯要将昨儿个晚上被打断的事在马车里上演一遍。“你别胡来,外面都是人呢!”   随着她的话落,一旁确是一纵马蹄哒哒声响。   封晏依旧是不放,挑了挑眉,“物极必反,只是想教夫人了解下,万莫太过。”   沈如意感觉到那灼热气息落在耳畔,闹得耳根子一片烧灼,“知……知道了,等……等到客栈,你现在先起来。”   达到目的的封晏敛过笑意,却是贪恋极她身上柔软曼妙曲线,慢吞吞的不舍起来,愈发惹得沈如意满面羞红。而后便被人圈坐在了怀里,反抗不得。   大掌得逞地顺延下滑,却是于胸前触及一抹湿润,还未验清楚是何物就被沈如意猛地推开,后者整张脸涨得通红,护住了胸前,近乎咬牙切齿道,“都让你别碰了!”   “那是……”   沈如意羞恼瞪他,“不许说!”   封晏讪笑,目光一丝不错地凝着换布条的沈如意,瞥见那鼓鼓囊囊的包袱露了一沓,再抑制不住笑出了声。“晚上我帮你……”   换好布条的沈如意,“……”涨着大红脸,索性找了别的话题岔过,提了昨个刘氏的异常。“我看她手上都起泡儿了。”   封晏闻言果然收敛几分,“那玉珏是那人的。当时曾玩笑说将来要留给未来媳妇……”他掩了掩眸子,“我以为她的东西不会留存封家。”   沈如意一怔,对封晏口中的代称自是对得上号的,虽不知到底有何恩怨,可如此看来这父子俩似乎对苏氏仍是难以忘怀,呐呐道,“封将军……真是长情。”   “一个亲手掐死自己所为挚爱的人,何来情义说法。”封晏眸中倏然落了冷凝之色,口气寒彻。   作者有话要说:  嗷嗷要打副本了!!今天天气炒鸡好,好得莫名跟打了鸡血一样有干劲,好想爆更!!!!【然而我还是个苦逼的工作狗】   有人的马甲要掉了┑( ̄Д  ̄)┍下章预告:十八摸…… ☆、第62章 辛秘   苏氏并非是对外所说病故,而是……命丧封将军之手。这事实教沈如意大感意外, 久久都回不过神来。   封晏阖眸, 声音陷入低哑, “父亲强求的是那人心中的一席之地, 为此费尽手段。”   因着陷入回忆, 语句断续,却足以让沈如意从片段中拼凑出女子的形象,江南女子的婉约温顺, 却也有文人的傲骨偏执, 与五大三粗的封肃在一道, 确实有些让人觉得不搭。   摩擦自然也在所难免, 大多也只是封肃单方面的控诉, 苏氏即便是在生气都不曾脸红脖子粗过,扔下一句莽夫便不愿交流。可那莽夫犯浑完, 总会用蹩脚的法子去哄她消气,而苏氏亦会在灯下为他缝补衣裳, 孝顺公婆, 有爱弟妹,将封家上下打理得妥当。   那年, 苏氏收到苏州寄来的家书, 道是苏母病重, 而封肃正驻守云雀关脱不得身,苏氏请示了老夫人便带着小封晏由人护送回娘家,定的十日归期, 估着时日正好与封肃汇合一道回京。   却不料这一行于苏氏,于封晏来说会是个噩梦。   回了娘家的苏氏发现苏母只是普通的风寒,并没有家书告急一说,虽是疑惑,但很快叫团圆的喜悦冲散了去。既是与封肃约定了日子,便带着年纪尚幼的他安心在苏府住了下来。   “是因……在苏州发生了什么?”沈如意踌躇开了口,终是问道   她不知是何变故,但却清楚……封肃,或是封晏,都对那女子爱极,才会有恨意,经年累月都不消弭。   封晏张了张口,对上沈如意明亮澄澈的眸子,却是咽下摇了摇头,漫开一片窒闷静默。   “她以为瞒下的事其实我看见了。”良久,那嗓音异常干涩道,“自苏州回来,她抗拒父亲接近,最终惹了父亲怀疑……那大概是我见过她最失态的模样,歇斯底里,像是街边的疯婆子,打骂父亲,咒怨着,是父亲导致了她不幸。”   “我想救她的,想让她不要说了,可是……”   沈如意却从他的话语中勾勒出这一幕,当时站在房门外亲眼目睹的封晏该是如何,默默环住了他僵硬的身子。   封晏回握住那玉白的手,他恨过苏氏的不自爱,更恨父亲罔顾意愿的强娶与结束其生命时的决绝。十数年,他都在怀疑自己存在的意义,痛恨自己的出生……   “上一辈的恩怨与你无关。”她紧紧环着人,眉宇深蹙。凭着直觉,苏氏那般怎会是对封肃毫无感情,恐是当局者迷,只是……最无辜的便是眼前这人了。   故地重游,封晏的情绪都甚是低落,旁人只道是为了封四爷的缘故,顶着那低气压更是卖力。   是夜,一行人以绸商的身份赶着末时入城,放眼尽是繁华,秦淮河曲声靡靡,红粉楼,**窟,此时正是热闹时,来往之人络绎不绝。沈如意接连赶了两日路程,几乎未作停顿,入了小风楼本该沾床歇息睡的却是来了精神,听着近在耳畔的弦乐,不多时竟似刻了脑子里,随便就能哼上一句调子。   “喜欢这曲子?”封晏正收拾妥当听见,轻轻扬眉,看着女子推开临河的窗子低低哼吟,落了笑意。   “还挺好听。”沈如意如实道。只见河面上画舫林立,花灯异彩,宛若珠宝相缀迷人眼。   “嗯,词儿更朗朗上口,若是有朝一日能听夫人唱就好了。”   沈如意心想学个曲子能有多难,正要点头,便听着一道娇媚女声柔转唱起,“紧打鼓来慢打锣,停锣住鼓听唱歌,诸般闲言也唱歌,听我唱过十八摸……”   “……”   封晏终是流露一丝笑意。   沈如意听着往后越不堪的词儿,连忙阖上了窗,面颊飞起一抹红晕,“我去看看洗澡水好了没有。”说着便要躲了去,只是刚走到门边,便撞上了前来接应的苏北将军丛谵。   “二公子……”丛谵与封晏行礼,目光却不自觉溜向方才险些撞上的俊俏小公子,却不记得封家有这样一号人。   封晏轻轻咳嗽一声,示意沈如意往内房去,后者乖顺留了二人商量谈话。   而丛谵却是因为此举,霎时联想到京城公子哥儿好玩偏门的不乏有之,一下将沈如意认作那兔儿爷,想到封晏竟带这么个人来憋红了脸,心中对封晏愈发是看不上。   “萧承恩与江城郡守坑壑一气,未免重蹈覆辙,还请二公子留在这小风楼,小心行事。”丛谵一丝不苟地开口,神情较最初进来时冷落不少。   封晏不置可否,将江城地图一举摊开于桌上,语气陡的一厉:“四叔是如何失踪的,何时,何地,最后是和什么人一道?”   丛谵叫他一瞬展露的气势不自主臣服,张口即道,“五日前,下官依照指示在百里坡接应,然过了约定时辰,四爷都未现身,之后便再无四爷的行踪。而在这之前,四爷是找人弄名单去了。”   封晏颔首,自是清楚萧承恩手里的名单对此时已经与魏相利益结合的宁王意味着什么,既是把柄,哪能落在别人手中。四叔原本就在查萧承恩,便主动请命来了苏州,已知萧承恩手里藏的不止名单,还有一本行贿账簿,而萧承恩是出了名的小心谨慎,两样东西分别由十二名心腹轮流保管,要想找齐并不容易。   “四爷失踪的同时,在城南发现了萧承恩手下黄云昌的尸体,仵作验了失足溺水而亡,下官夜探过义庄,那黄云昌脖子上有瘀伤,是被勒死的。”丛谵顿了顿,“四爷分析过萧承恩此人,疑心重,且有喜好排列的癖好,十二人对应十二地支以此推算,才会将黄云昌选作目标。”   “可黄云昌死了,便意味着四叔可能得手……”封晏作是沉吟。   “这恐怕只有四爷本人知晓了。”丛谵呐呐,心思一顿,这才缓过劲来,只觉得方才那一瞬竟是在封将军底下当差时的情景。“不过下官听说萧承恩近日在城中大肆搜寻,道是家中遭了窃贼,到底是虚张声势还是旁的意图无从得知。”   封晏敛眸,“还要劳烦丛将军继续打探。”一壁指了地图上几处,“若四叔得手必定也会留下讯息,且在这附近仔细搜搜,兴许会有什么线索。”   “好。”丛谵领命而出。   沈如意待门阖上的动静响起方从内室步了出来,“若四叔在被抓之前已经转移名单……”   “那名单只会在宁王手上。”封晏眉宇骤是一沉。   沈如意似是猜到他所想,怔怔凝向,而宁王遣人找来可是什么都没说。“要是能入萧府探个虚实就好了。”   话落的瞬间,随着小风楼的伙计送上饭食,门外涌入一阵嘈杂。在那嘈杂人声中,以一尖细声音最是高亢。   “唉哟,唉哟,快让我好好瞧瞧,咱们这地界出的探花郎,那金銮殿气不气派,皇上问试题的时候你紧不紧张?”   “瞧你说的,咱们萧公子是什么人,能跟你一样怂么。”当即有人嗤嘲道。   “我也不是那意思么,得得得,算我说错话,这顿啊我请了。”   “当今圣上贤德圣明,是吾等之福。”萧若棠一身宝蓝直缀,作是谦和,眉宇间不掩志得意满,颇是享受众人这番吹捧。   沈如意看着一行人入了隔壁,与封晏对上了目光,甚是清亮的眸中漾动着对方明了的狡黠深意。   作者有话要说:  不要小看封家老太太哟,何况封小二也有安排辣~   咳咳好正经的十八摸有木有!! ☆、第63章 荒宅   夜深,乌云遮了月光, 昏暗更甚。   红粉楼莺声燕语渐渐低没在这片旖旎夜色, 更夫提着柝自空无一人的巷子走过, 敲一记报了子时, 行过这片还不忘嗅了嗅空气里的香粉味, 就瞥见从燕雀楼出来一跟着两名随从的年轻公子哥儿。   只瞧了一眼,便转了过去,自是认出人的, 探花郎从京城回来的阵仗可是隆重, 整江城的恐没有不知晓的。自古才子爱风流, 就是没想到这么晚了还回去, 闲碎嘀咕了一句萧府的门风严。   而从燕雀楼出来的萧若棠候在门口, 却等来苦着脸的随从,“怎么回事?”   “回公子, 马车,马车不见了。”   萧若棠席间被灌了不少酒, 此时又方从**窟出来, 听是马车不见顿时皱了眉头,费了一会儿似是想起什么, “罢了, 不用找了, 估摸明个钱隋那小子醒了酒会让人送回来。”也不是他头一回了。   “那公子您……”   “一段路,走回去就是了。”萧若棠掩下不虞,也懒得费那折腾。   从天香街到萧府却是只有一炷香的路程, 此时月亮露了脸儿,落下一片清凌凌银辉,萧若棠漫步,因这夜景颇是好了心情,望月有感道,“垆边人似月,皓腕凝霜雪。”   两名跟了其后的随从挤眉对视了眼,这两句可是听明白了,其中一个大着胆子道,“公子,燕雀楼的愫儿姑娘比作这皓月如何?”   萧若棠收回目光,觑了一眼那笑意猥琐的随从,想到方才脑海里浮现的妙人儿,当即嗤道,“庸脂俗粉,怎可作比。”   随从讶然,燕雀楼是江城最有名的花楼,里面的姑娘自是最好的,而花牌愫儿姑娘更是才情兼备,多少人求之不得,到了公子口里竟成了庸脂俗粉……   倒是另一名跟着萧若棠去京城的了解主子,“愫儿姑娘比起那位还真是差了远去,那位在花丛中作画,就跟花仙子似的。”   “仙子……”   萧若棠叫他提起也不由忆起在沈府的一幕,然随后而来的记忆就不太美妙,落了一层阴翳,在沈家所受耻辱毕生难忘,他日必定奉还!   “公子,你有没有觉得寒嗖嗖的。”最先说话的那随从不由环视昏暗四周,总觉得被什么给盯着似的。   “瞅你那怂样,走个夜路就怕成这样,哈哈哈——什么人!”那正笑着的随从按住后脑,仿佛被什么东西砸中,火辣辣的疼。   空荡无人的巷子阴暗处,渐渐走出一道颀长身影,手里掂着一颗小石子,正是方才袭击人的暗器。   萧若棠警惕地绷直了身子,“是你。”而后不自觉凝向了与他一道出现的瘦小侍从,因为月光正对的缘故,一张殊丽面庞展露无遗,骤是缩了瞳孔,“娇娘……”   封晏不动声色挡开了目光,复沉沉看向,“萧公子还是这么喜欢走巷子边儿。”已是为那一声娇娘动怒。   萧若棠一下听出深意,联系在京城时……额头青筋骤然暴突,“是你让人做的?!”害他在客栈里整整憋了两月,但凡出门俱是提心吊胆,一想到那日子就憋屈极!   “比不得自己动手来得舒快。”封晏活动活动手腕,嘴角笑意冷冽,“萧公子该是长些记性的好。别惦念不该想的!”   沈如意亦是不喜他打量自己的目光,借着封晏高大身影掩去身形,余光里瞥见萧若棠身后随从的反应,隐隐觉得不妥。   “上。”封晏如与她心意相通般抓紧喝道。   萧若棠被他气势所骇,退了一步,便见周遭又冒出好几个黑影,已是呈围困之势,后背是墙无路可退。   “封晏,这里是江城,不是你能随便胡来的地方。”萧若棠稍显狼狈,黑沉着脸怒道。   封晏冷笑,不予置评。七八名铁营卫径直上前,轻松制服了护上前来的随从。萧若棠被逼得步步后退,正是要被擒拿之际,一声尖锐哨音划破夜空,前者手执银哨,整齐划一的脚步声骤然响起,纷沓而至。   沈如意蓦地攥紧了封晏的衣裳,紧张看向突然冒出的数十名手持长矛的官兵,身上赫然是萧府的标识。而萧若棠趁机脱身,站在了封晏的对立面,时局却是颠倒了过来,不由咧开笑意。   “我以为封肃会派什么人过来,竟是让你这个没用的废物来。”萧若棠有家兵作倚靠,霎时底气大增,嘴角露出一抹嗤嘲。而后便将目光锁定在了沈如意身上,那身合体的男装穿在她身上反而衬出其纤细曼妙的气质来,双眼不错,尽显贪婪来。   铁营卫后撤护住两名主子,与对着成倍的萧家军,场面一度凝滞僵持,亦是后者忌惮封家铁营卫实力所致。   “娇娘……”他唤了一声,喉头不自觉有些发紧。这世间女子多样,而却从没有一个像她那样,只消想到便能勾得人心猿意动,而今再见,这种感觉更甚,宛若小猫爪子挠心似的,然偏却有封晏碍眼。   “如今他连自己都护不及,如何能护得住你。”实则心中亦有一丝庆幸,若非父亲强硬要求,恐怕他未必会放了心上,尤其是今日这等情况,险些当真教封晏得逞……不过也是险些,而今他才是享有主动权的那个,不由摆高了姿态,以胜利者的模样睥睨,“听说封墨台受了重伤运送回京,看来是真的了,就是不知封将军知道你亦是被擒,会不会觉得自己托大,后悔了。”   “不过,封家到了你这辈儿没落也是迟早了。”萧若棠噙着恶劣笑意,饶是笃定。   “萧若棠,你是如何中的探花郎你自己清楚,在这等事上,与虎谋皮,却是不知老虎食人么?!”沈如意拧眉喝问,亦是为这情形暗下焦灼。   萧若棠笑容一凝,“良禽择木而栖,但凡聪明的都会做出与我一样的选择。太子是天命所归,吾等顺应有何不可!”届时权利,势力,还不尽在掌握……   沈如意看着他膨胀的模样,却是浮现了那句不与傻瓜论长短,多说无益。   萧若棠最是受不得的便是她这般轻视态度,似被激怒,“你且看看你选的这人,殿试输了我,便造谣生事,眼下又害你身陷险境而无能,这就是你选的,可后悔当初!”   “待太子登基,我便是大梁宰辅,宰辅夫人的位置本该是你的,而今,也亦无不可——”   正是洋洋得意之际,一枚石子噗的正中他唇腭,霎时涌出鲜血来,萧若棠神情痛苦地捂住。   沈如意瞧见封晏出手极快,又准又狠,看着都觉得疼极,可心里却是痛快极了,怪是教萧若棠那厚颜无耻的程度震惊,这人投靠了太子竟膨胀如此,这般大逆不道的话都敢说……   “多行不义必自毙!”   在她话毕,封晏便瞅准时机喝了一声撤,早已暗示的突破处由铁营卫突围而出。   沈如意紧紧随着封晏,不愿成为他的拖累,自是顺手拾了木棍牢牢握着,一通乱挥总也有中招的。   萧若棠捂着伤处神情近乎扭曲,然看着刀光剑影对了沈如意艰难喝道,“给我生擒,不许伤了她!”   萧家军因为他的命令而变得束手束脚,反而给了封晏等机会。   萧若棠眼见他们要逃,更是记恨受伤之仇,直接抄了侍从的佩剑追了上去,“除了沈如意,其他都杀!”   沈如意听着声音短短穿透,回眸便对上萧若棠企图明显的目光,心中又气又恨,手中木棍牢牢一握,下一瞬便用尽了力道狠狠扔掷向追上来的人,不偏不倚,正中某处。   萧若棠一声惨叫捂住下体蹲了下去,一张脸在月光照耀下刷的惨白,痛苦呻吟……   封晏在沈如意得手之际便拉住了她避开侍从攻击,往杀出的巷子口奔去,身后萧家军步步紧追,刀光剑影不绝,封晏为护沈如意身上挨了两刀,依然将人抓得紧紧,在其跑不动时直接抱起拔足狂奔,拐入四通八达的深巷,七弯八拐之下,追兵的声音渐渐远去。   沈如意眼尖,瞥见一座宅院后门大开,杂草丛生,赫然是荒废了的样子,便指了他去。二人避入,借着阴影躲在门后,听着外面兵甲铿锵的动静由远及近又远去,俱是累瘫抵着后墙滑下了身子,劫后余生……   月光笼着荒宅的前门,赫然歪斜挂着苏府二字的门匾。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早上看到浅水鱼雷简直乐炸了,天哪噜!!感谢洣洣小天使,来么么啾(づ ̄3 ̄)づ╭?~   萧若棠咳咳咳——话说你们猜猜四叔到底会在哪里,泥萌一定猜不到啊哈哈哈~   放假前一天根本无心上班╭(╯^╰)╮ ☆、第64章 对峙   沈如意抵着墙深深呼吸了两口,才从紧张心跳中缓过劲儿来, 便教封晏手腕上的伤吸引去了注意, 撇开几道空的衣裳划痕, 有两道是见了血的, 所幸伤得并不是很深。   待简单包扎后, 沈如意看着洇出来的殷红,蹙眉道,“方才我看不远有个医馆, 要不还是去处理下吧。”刚才还抱着她, 生怕落了严重。   “……只是一点皮外伤。”封晏启口, 嗓音极是沙哑暗沉。似乎是察觉她的担忧, 眼神里蕴了安抚意味, “没事,若你不放心等去苏北营地让军医看治。”   沈如意这才稍稍放心地点了点头, 余光里映入地上被拆得零散开的锁和栓子,疑窦丛生, 毕竟这处算是繁华地, 怎会有座荒宅空着,如此巧合就……救了他们一命。   在扫及雕花木门上落下的黑漆漆小脚印子, 目光里不掩惋惜, 在她看来这座宅子都是精致, 只可惜破败了……   封晏几乎艰难地移开了目光去,掩了掩,因过往记忆翻涌而来而有些泛恶心, 暗暗绷直了身体,似乎连靠着墙面都是难忍。应当说……连这里的空气,都透着过往腐蚀窒闷的气息,面色也更苍白几分。   沈如意自是察觉,不由顺着他的目光瞧去,入目是破落的院子,花草枯败i,还散落着些孩童的小玩意儿无甚异常。“怎么了?”   “哪家的小王八深更半夜都不消停,别让我逮着,小兔崽子,逮着非得替你爹娘好好教训不可!”一道苍老激动的声音传来,一步履蹒跚的老婆婆出现视野中。   沈如意蓦地一惊,竟是没想到里面还住着人,想到外面的追兵忙是上前,“婆婆,我们……”   头发花白的婆婆亦是吓了一跳,看着沈如意那释了善意的求助神情捏了捏戒备用的木棍,“你们是什么人!”视线再一扫暗处还有一个,待看清楚他面容时,木棍咚的一声掉了地上,神情大骇。   “芷……芷娘?!”   沈如意正是一脸不明之际却突然教大掌牵住,几乎是不作停顿的便往外退了去,耳畔只落下封晏低沉急促的声音,“这儿不安全,我们去苏北营地。”   “不,你不是芷娘,你是小少爷。小少爷……”婆婆颤巍巍地追了出来,那激动之情溢于言表,含了老泪唤道。   沈如意惊愕回头,看着渐渐化作暗色背景的宅子与远远落下的婆婆,再回头看向封晏那线条紧绷的侧脸,却是体贴地跟紧了,趁着夜色往那苏北营地疾行。   到了苏北营地,正命属下搜寻二人的丛谵忙是将二人带进了营帐里,总算是吁了一口气,而这一番幸亏封晏早作部署,临行动前更是对江城的地形了如指掌有关。   “萧承恩那老匹夫竟敢私自佣兵,当真是把自个当土皇帝了!”丛谵猛地一拳捶了桌上。   正为封晏重新解开清洗伤口的沈如意闻言暗暗敛了眸子,江南富庶,而又山高皇帝远,萧承恩占着这块风水宝地自是不肯歇的,这次未能得手,要想接近恐怕更加困难。   “与我们一道来的可在营地?”   “在,只有几个受了点轻伤,并不碍事。”丛谵一怔,没想到一个兔儿爷会关心这,然又从声音辨出不对劲,再看向沈如意瞥见了喉结……“你你你……”   “这位是我夫人,既是在营地,恐还要劳烦丛将军照顾。”封晏从她有些发颤的手上接过巾帕自己擦拭,一壁抬眸与丛谵对视道。   丛谵向来是个暴躁脾气的糙汉子,却没想到会是封二夫人,一下闹了个红脸,嗳嗳应了两声,怪是不自在起来,“我,我去看看军医来了没有。”便忙是退出了营帐。   沈如意端起盆儿要去换水,却被封晏按住,便对上一双幽深如墨的眼眸。他道:“陪我待会儿。”   “嗯。”沈如意顿了顿,将盆子放了回去。因着夏日炎热的缘故,封晏将上身的衣物除了去,露出线条结实的肌理,裸露着伤口,亦暴露了盘亘胸前的伤疤,每每看见都让她心惊肉跳,却又好奇伤口处的不平整……   帐内,无声静默良久。   封晏轻轻扯动了下嘴角,露出似讥讽又似苦涩笑意,“这是第二次,上一次遇险,是她给的玉佩救了命。”他比划胸前,像是替沈如意解惑,很快又陷入更深的情绪中,再不言语。   芷娘,苏芷……就如同那伤口一样烙印在了他心上,经年累月,无法消弭。沈如意凝着,眸光渐是暗沉。人心的伤痛,有时正像腐烂的伤口一样,你越不去动它,它烂得越深彻……不若狠狠的给它一刀,让它流脓流血反而说不定会收口。   然翌日清晨,苏北营地却是迎来一位不速之客,消息递了封晏的营帐,后者已然一改昨日颓唐,穿戴整齐步出。   偌大军帐中两排椅子陈列,独独首座下方坐了一人,老神在在,后面两名佩刀侍卫相反的警惕肃然。   丛谵站在其对面,黑着脸咬牙切齿,“我这儿没什么好茶招待,萧大人要想喝茶还是去茶楼的好!”   “也罢,我这人随性的很,有什么就喝什么了。”萧承恩圆润的身躯挤在圈椅中仿若一尊笑眯眯的财神爷,甚是和气,余光里瞥见从外而入的年轻男子,那笑意更甚,“这位一表人才的公子想必就是封二少罢,颇有几分封将军的气度,后生可畏,后生可畏呐。”   说着一壁眯眼打量着,若不清楚,恐以为只是个和善长辈,而不是那个在江城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大鳄。   沈如意是跟着封晏进门的,作的还是男装打扮,不过却发觉萧承恩的目光在她身上逗留稍长,神情有一丝异样,教她怪是悚然,不过只是一瞬就被封晏遮了去,也就未瞧见那人眼中的怨毒。   “萧大人既是亲自上门,不妨有话直说。”封晏面对老狐狸,气场却是不弱。这儿是封肃的苏北营地,萧承恩就是有再大的本事也不能在这儿做什么,而同样,他能这样大摇大摆找上门必是留有后手,无法将人如何,便也就是坐下来谈判的道儿。   “封二公子痛快。”萧承恩凝向他,以其多年浸淫官场练就的锐眼倒是瞧出封家这位公子的不凡来,大器晚成,那也得是块料子才是,可惜站了对立面。“那我就痛快说了。”   萧承恩搁下根本未动的茶盅,笑意消逝,眸光化作犀利锐意,“封延卿盗了我的东西,如今人在我手上,东西却是不见了,我要的简单,只要你们将东西还回来,我便将人还给你们,岂不皆大欢喜。”   “萧大人若真掌握我四叔的行踪,便不会教人私底下寻了。”封晏勾起嘴角,直直相视,“若不然,萧大人先安排我们叔侄见上一面,我也好问问他到底将东西藏哪儿了。”   “封四爷是个人物,这么短短时间便能探得东西所在,破了我设防线取走东西,唔,还甚是嘴硬得很,老夫为了让他开口只得费了些手段,如今恐怕正是昏迷着……”   “你——”丛谵闻言倏地站起怒视。   相比起丛谵甚是激动的反应,封晏倒显得镇定多,言语紧逼。“萧大人重视东西,我自也重视我四叔,见了方可安心替你找寻不是。”   “年轻后生这般执着可不行……”萧承恩脸色有些不虞。   “萧大人且考虑,只不过拖得久了会生什么变故便不是我等能掌控得了的。”   萧承恩脸色彻底寒沉,一张福相的面孔垮下,竟是比地狱阎罗还要悍然几分。正要再说什么,却见外面匆匆而入一队人马,为首的见着里面一幕也甚是意外。那位封家的二公子与他来此地的目标萧承恩怎么一道坐在苏北大营里……喝茶?   “你们……”   “陆大人?”萧承恩对此人有些印象,似乎是宁王身边的,神态顿时有了几分转变。“可是宁王派你来,有什么指教的?”   “萧大人……”陆檩确实是奉了宁王的命前来,扫视了两方,遂神色一凛,“大人扣着封四爷此法不妥罢?”   “形势所迫,情非得已,惊动宁王实在叫本官过意不去。”萧承恩言语如此,面上却未有那般恭敬,反而似是嗅到一丝不寻常,弃了封晏转而对上陆檩,“当初封延卿盗走名单,便有人马去往京城……”   “既是宁王派你来的,不妨你们先将东西交出来,我便放人如何?”   “什么名单?”陆檩神情由疑惑转为凝重,“萧大人所言可是莫须有,封四爷是为昔年旧友回的苏州,宁王这才准行,而今宁王旧疾复发,自是请封四爷速归却教你所扣,耽误宁王的身子你可担得起,还不速速将人放了!”   话落,随陆檩而来的侍卫队举剑相向,直作要挟。   萧承恩蓦地摔碎茶盏,军中将士自外被逼入,涌入一批严阵以待的萧家军,营帐内一触即发。陆檩似是未料这一幕,看着大营内数目众多的萧家军,指着萧承恩饶是不置信,“反……反了,我这就上报宁王,你你……”   “我萧承恩到了今时地步难道还会惧此不成,今日我就把话撂在这,若不交东西,封延卿——即是活神仙也救不了!”   “你——”   “听说此人在宁王身边颇是受重用,宁王又有那么点癖好……”   “你休得胡言!”   萧承恩不置可否,似是失了耐心,“将东西交出来!”   陆檩凝着他焦灼神情却是蓦然哈哈大笑起来,“你的罪证已在王爷手上,只怕不日就是你死期,还敢这般嚣张!”   “若不交还,封延卿就是一具尸体!”萧承恩咬牙,几乎是磨着齿根道。   陆檩闻言神情颇是漠然,“你若不怕得罪封府大可这么做,毕竟宁王要的也就只有那份名单而已。”   一直在旁皱眉观形势的封晏闻言倏地侧目,眸中涌动未明。   萧承恩闻言蓦地瞠目血红,连道了几个好字,只稍稍一动,便教军中将士逼近一步,只得作罢,率众人携着怒火离开。   营帐内,封晏正正对上陆檩,后者仿佛正沉浸在即将扳倒萧承恩的喜悦中,回头撞见莫名给惊 了一跳,作是镇定地寒暄道,“若知晓封二公子来,我这一趟完全可以免了嘛。”   “宁王与你说的,可以如此罔顾我四叔的性命?”   “这……这,并非是这意思,是他不肯放人我又能有什么法子……”陆檩为他气势所迫,不自觉后退了一步,只觉得眼前这人此时甚是可怕。   “在那位眼里,难道我四叔的命就比不得那东西重要!”   “我……我……”陆檩好歹是个大学士,哪有教年轻后辈如此逼迫窘迫的时候,蓦地挺了挺腰板,却在铁营卫的围剿逼视下偃旗息鼓,最后道,“我也只是奉命行事,二公子又何必为难我!那萧承恩不定……不定有那个胆子……”   封晏紧抿着薄唇,下一瞬却是直接扼住了他的咽喉。   “他也只是听从命令行事,咳咳,你又……何必为难他呢。”从帐外由人搀扶而入的中年男子蓬头垢面,衣衫褴褛,几乎看不清面貌,那声音却是教封晏怔住。   后者在其注视下抓了抓糊住眼前的头发,勉力扯了扯嘴角,露了个甚是惨然的笑。   作者有话要说:  虐四叔了嗷~~下章就揭晓四叔经历了啥(*/ω╲*) ☆、第65章 变故   说来这事还是封延卿倒霉,原先他从黄云昌那取了东西, 没想要那撞见他们行事的无辜妇孺性命便阻了下, 却没想到那妇人反手拔了簪子在他转身之际捅了过来, 被随侍当场割喉血溅, 惹了动静, 被一路追杀。   而更倒霉的是在铁营卫掩护他后撤,他逃了出来后,明明已经看见了苏北大营, 但却因着天黑一脚栽了天坑, 直到被丛谵派出的人找到。   “这有整整七日, 你都待在坑底……”封晏听完他概述, 觉得对四叔的耐扛能力以及倒霉程度有了新认知, 然眉宇之间却是松快的,再没有什么比见到人好好站在面前更好的了。   仔细洗漱一番, 恢复以往清俊形象的封延卿干咳了一声,讪讪道, “不提也罢。”那几日就靠着喝露水和掉下的野果子果腹, 也不知自己是怎么捱过来的。   沈如意适时取了饭食来,摆在了桌上, 看着模样清瘦许多的封延卿, 虽然是恢复气度, 可之前那不开化野人的样子实在太深入人心,唇角也是漾着一丝浅浅笑意,“四叔先用着, 还有几个热菜。”   “你坐下一道罢。”封晏拉住了她的手道。   封延卿的目光也随之落在那俊俏的‘小少年’身上,方才未仔细,当下一看哽着了,回头看向封晏,看着二人周身漾着的氛围,“呵呵侄媳妇扮挺俊啊……”夫唱妇随,他才没有羡慕呢!   “嗯,搁家里不放心我。”封晏淡淡道。   “……”   “……”   沈如意看着四叔捂住心窝子怒视某人的样子,也不由羞赧瞪了一眼,便出去留了叔侄俩说话。   封延卿一直目送她身影消失营帐外,眸中渐渐零落笑意,一面伸手去够桌另一边的酒壶,却没够着。   “你这幅样子还想喝酒,不要命了。”封晏皱眉,将酒壶推得远了去。   “几日不沾,酒虫子闹的,就喝一些……”封延卿有些口干道,这还是他方才让丛谵去玲珑坊买的。   “娇娘说不准碰酒。”封晏贯彻夫人的命令很彻底。   封延卿一噎,磨着牙根道,“你怕你夫人,关我什么事儿?!”   “我担心你。”封晏直直凝着他,眸中亦是诚实不掩。四叔这样子,的确教他很担心。   封延卿蓦然默了下来,封晏会出现在这已出乎他的意料,毕竟他曾以为他此生都不会在踏足……却是为他打破。而后者那赤诚之心更是熨帖他此刻冰冷彻骨的新心。   “我没事。”封延卿顿了顿,“也该料到的。”不过就是在坑底的时候生了不该有的妄念,现下才会如此失望罢了。权势与他,他向来列第二,只不过向来是并存的关系,未想过有朝一日成为被舍弃的一方。   他碰不了酒,斟了茶水自饮了一杯,像是能缓解似的,又眯了眯眼,“陆檩惯与我不对付,估摸是太想盼着我死了,竟是连查证都没有这么回京赴命……啧啧。”言语之间带了凉薄的嗤讽,又似掩下不甘后的自嘲。   “四叔是说名单?”   封延卿将两样东西摆在了桌上,目光亦是凝向,为她做这一切都是自愿的,包括这几年来几次出生入死,只是现下突然有些累了。   “除了名单,还有科举舞弊的证据,从童试乃至会试,层层腐蚀,才有如今这乱象。江淮两地富庶,以钱买官买名者尤甚,若不连根拔除,恐将来那些寒窗苦读的有志学子心灰意冷,反教小人当道,危及大梁国体!”   封晏翻阅几页,与他已掌握的,足以治萧承恩那些人的罪!复看向方才论及时眼里有光的封延卿,“四叔不入仕途当真是可惜。”   封延卿闻言觑了一眼,“这话是当初我对你说的。”随后在他固执的目光中弯了嘴角弧度,“你是我一手带出来的。”   “这就由你来办罢。”   ……   另一顶营帐里,沈如意正是煎药,不过似乎没控制好火候,有些烟熏火燎的。入了里头的封晏将她手里的扇子接过,“我来。”   沈如意有些讪讪退到了一旁,“你怎的这么快回来了,四叔呢?”   “刚刚离了险境,精神乏力歇下了。”   沈如意点点头,顿了片刻,又道,“……他还好罢?”   封晏闻言神情有些冷,四叔再洒脱却困在了情字上,奈何……   “四叔把搜集到的证据与名单账簿一道交给了我,让我回京。”封晏得了他的嘱咐,成全那人,他却没那么大的度量。   “嗯?”沈如意眨了眨眼,“四叔不跟我们一道回?”   封晏低低哼应了声,“四叔……还要在这待上一阵,说是会会旧时朋友。”   “唔。”沈如意闻言心思转了转,却是主动环住他的腰身,“既是难得来一趟,再晚一日回去可好?”   封晏当她是想留下游玩,嘴角含笑,“一日可够?单是苏州恐要花上好几日看尽风景的。”   “够的够的,我就是随便转转。”沈如意听出他言语里的准许之意,眸中现了狡黠。   “我陪你。”   “不用,你留着陪陪四叔就好,我带上铁营卫你且放心。”沈如意飞快道。更何况,萧承恩没了封延卿作筹码,惹怒了封家,此时已叫丛谵找上,加上封晏手里头的证据,恐是自顾不暇,朝不保夕了。   “也对。”封晏自是晓得她的体贴之处,忽而起了促狭,“四叔听说萧若棠下体受了重伤系你所为,甚是钦佩,夫人上街也该是旁个担心。”   沈如意一怔,呐呐道,“那萧若棠……”   “萧家绝后算是报应。”封晏莞尔,甚是嘉许地亲了亲她额头。   “……”沈如意恍然那日萧承恩的目光,默默捶了意味明显的某人一拳。   翌日,教两列铁营卫妥当护卫的沈如意甚是无言地摸去了苏府,凭着记忆找去了前门,这次不同上次是拜会,便站了门前叩了叩有些锈迹斑驳的铜环,只是那动静没教里面的来应门,反而惹得周边的邻里探头张望议论。   “嗳,那不是苏府,那姑娘又是哪个啦?”   “是哪个就伐晓得了,倒是蛮水灵的。”   “能上那家去的,谁知道是哪儿来的野种……”   那道声音一出,周遭的议论蓦地停了一下,却是很快恢复一轮隐秘且兴奋的议论来,说话的是个刻薄的小妇人,得意地望着这一幕。   沈如意却是只甩了她一个漠然背影,在大门打开之际径直入了里面。   开门的还是那天的老婆婆,见着沈如意换回女装却是认不出,好了好久询问道。“姑娘是……”   “婆婆,我是前儿个与封二少爷一道的。”沈如意大大方方让婆婆看。   “这是封家的二少奶奶。”铁营卫中有人说道。   婆婆闻声蓦地侧目,面上极是惊诧,“成……成亲了,是,是那天晚上的……”一壁连忙往她身后探去,除了一群人高马大的护卫并未瞧见自己想看到的那个,反倒听见外头的闲言碎语,猛地甩了门去。   “姑……少奶奶请。”   “婆婆是苏家的……”沈如意隐作猜测,便听婆婆承认她是苏家的下人。   沈如意环视四周,与那日夜里看的又是不一的感受,青瓦黛墙,亭台楼阁假山流水,门廊随处可见的字画,书香世家的底蕴一览无遗,典雅气派的格局与里面萧败景象作比,甚是反差凄凉。   “这府里为何……会是这样子?”还是处在繁华街上,可怪是异样。   “小姐没了,老爷老夫人受不住打击也跟着去了,苏家也就垮了。底下那群混账就拿了府里的东西跑了。剩下这孤零零的宅院,老婆子念着以前的好时候,舍不得老夫人在底下受委屈,从乡下来祭拜几位主子。”老婆婆说着便抹起了眼泪,这院子从那时候起就空了,而又因为京城里那位的缘故就这么保留了下来。   苏氏是苏家独女,老两口本就舍不得远嫁,原都作好了打算将在府里当差的远方表侄招赘,都是在身边知根知底长大的,却不料意外杀出个封将军,让老两口的主意落了空。   却没想到一朝回门,竟会出那么大的变故……   沈如意顺着婆婆的目光看向空置的庭院,天井里种的唯有一株木槿顽强活着,余下便是缺口或是碎了的花盆几个歪斜在一道,依稀留着当年的景象。   “婆婆……”   老婆婆回神便拉着沈如意往里面去,她住在原来的下人苑子,每年来的这些时日就给几位主子的居所打扫打扫,上上香,烧些金箔纸的,旁的年纪大了也累不动身子了。   “二少奶奶走当心点,莫沾晦气了。”老婆婆愣是带她绕了远路,避开了那院子,神情还不掩强烈厌恶。   “什么晦气……?”   “因为苏愈就是在那被处置。”随着熟悉清冷的声音响起,封晏的身影出现在院子口,与她们隔了一段路,恰好遥遥对上目光,尽是一股陌生肃冷。   作者有话要说:  四叔掉天坑了23333333333333333333333333333333333莫名就是想不厚道笑!   一到放假感觉人跟废了一样,根本提不起劲…… ☆、第66章 败露   从二人相识至今沈如意何曾见过他这幅模样,就连最初不相识在乞巧节庙会也是戴了面具, 未曾感受。如今这么面对面, 只叫她感觉到周身寒意凌然, 连带看着封晏也觉得十分陌生。   她干瞪着眼, 渐渐泛起酸涩来, 眼前雾蒙蒙的,被心底那股委屈充斥着,若非他不愿说, 她又怎么因他难受而眼巴巴跑了这儿来……   “小少爷……”婆婆亦是受封晏气势所慑, 呐呐唤了一声, 想是缓和二人之间的僵持氛围。   封晏径直大步往沈如意走去, 于她面前站定, 便看见女子微红的眼角当即化去周身那不自主竖起的屏障,流露一丝无奈与怜惜, “我都说了,在这地界你想上哪儿我都会陪你去。”   自然也包括苏府在内。   沈如意眨了眨眼, 回想起他说那话时, 竟是羞窘的发现自己并未听出深意来,闹了乌龙。她抬眸就对上一双温柔深邃眼眸, 直勾勾地对视了一阵, 败下阵来。   “我以为你不会想来。”她话一顿, 复又想起方才他那神态来,“刚才还那么凶!”   封晏被指了鼻子,掩下几分, 对这片地始终怀有深切痛恨,却因为沈如意而一再隐忍,“你知道我舍不得的……”   沈如意不自觉脸一红,也知晓自己是为之前一幕无理取闹,听他那无奈腔调更是羞窘,嗫喏着承认了错。   封晏一怔,随即弯起浅淡弧度,大掌揉了揉她的头发,温柔而无言地安抚。待环视过周遭,神情又不自觉冷了几分,目光最后停留在老婆婆身上。嗓音沙哑地开了口,“阮婆婆。”   “嗳,嗳……小少爷还记得老奴!”阮婆婆正沉浸在小两口的甜蜜氛围里,便听见封晏唤了她一声,惊诧过后连忙应道,眼中隐隐泛起泪光。   “两位主子厅里坐,老奴给你们泡茶去。”阮婆婆抹了抹眼,高兴说完便自个离开。   封晏牵握住沈如意的手,低沉着声音同她道:“本来就打算告诉你的,只是……不知道怎么启口罢了。”   沈如意被握着,只觉得那手心寒凉得很,忍不住回握了回去,定定凝着他,于此时看着封晏眼底不掩的痛苦之色而生了纠结,自己这趟……是否真的是来错了?   前厅处沈如意与封晏并排站着,天气晴好,阳光炙烤,然庭院里却冒着一股森然凉意,叫沈如意打了个寒噤,想到之前的处置一说。   “那苏愈是……”   封晏将她往厅里带,目光寒彻地扫了庭院一眼,槐树叶随风晃动沙沙作响,落下一片荫翳甚是阴寒。“差一点上了苏家家谱的义子。”   “嗯?”   “苏愈原本姓薛,姨婆和离后投奔外祖母,感念照顾,便在弥留之际将孩子托给了外祖母。外祖父与祖母膝下无子,便口头协议了过继一说,不过后来因为薛家纠缠不了了之。”封晏的声音依旧清冷,带着一股苍凉幽远,凝着庭院里的方向道,“他与……苏氏青梅竹马还曾到过婚约的地步。”   沈如意心头陡的一跳,顺着他的目光瞧向,不由紧着声音问,“……后来呢?”   “后来……”封晏缓缓收紧握着她的手,仿若那源源传来的暖意能融解游走四肢百骸的寒意似的,目光透了一股森然冷峻,“苏氏借外祖母病的缘由回来,却是为了与苏愈私会。”   东窗事发,父亲震怒。   苏愈早苏氏一步,在父亲得知的当下便派人将苏愈绑在庭院里,先是宫刑,让人生生受着,每每痛得晕过去了再泼一盆盐水,那惨叫声能传几里地,甚是骇人。至于他为何会知道……   “大抵是出于报复,父亲同她说得很详尽,苏愈的死,让她失了神智才会真的触及父亲底线……”   后来的沈如意都知晓,苏氏死了,红颜薄命惹人唏嘘,可探知到的真相却比自己预想的还要残忍。   封晏收回目光,语气复了淡然道,虽是漠然,然紧抓着的手却泄露一分起伏心绪。“她以为我不知,所以肆意与人苟且,父亲以为我不知,所以在处死她之后疏远,我倒真宁愿什么都不知。”   男人道出陈年旧事,嘴角勾起的笑意涩然,看得沈如意一阵心疼。   封晏与她的目光相对,片刻便挪了开去,“这便是封家的禁忌,为了所谓的爱,却背叛了所有爱她的……”   砰的一声,方盘被重重摔在桌上,瓷器碰撞的声音回荡。阮婆婆气息不稳地站在那,不置信地盯着封晏道,“旁的怎么误会小姐无妨,您是她最疼爱的孩子,怎……怎能如此说她!”   “我亲眼所见,何来误会。”封晏语气中仍有一丝未来得及掩饰的怨愤,“若这是她爱人的方式,未免叫人承受不起!”   “您亲眼看见什么了?!”阮婆婆激动道,“老奴是看着小姐出生的,也是带小姐长大的,小姐是个什么心性什么样的人老奴最清楚。是,表少爷是对小姐怀了那种心思,可两人一直都是清清白白,从没有逾矩相处过一刻,何况若是小姐有意,他二人早在封将军来之前就成了亲了,您如何能和旁人一样污她名誉!”   封晏张口,却又在阮婆婆激动注视下阖上,唇角抿成一条直线,不愿同老人家争执,也不附和她所言,只能沉默以对。   “婆婆,您别气……”沈如意有些担心老人家的身子,紧忙替封晏道,更是庆幸早早将人遣去了外面候着,免将这桩泄了出去。   阮婆婆凝着封晏,看着那与芷娘相似的容貌,眸中尽是复杂,缓了良久才低声复道:“当初,当初是苏愈犯了浑,他……他玷污了小姐,受罚是应当,可封将军太过了,动静闹得那么大自然惹来周遭的闲言碎语,苏府是书香门第,最重的就是规矩礼数和颜面,外人那些唾沫星子就能要了两老的命。”   “而小姐病逝的消息传来,就是压垮的最后一根稻草,老爷夫人当天夜里就服毒跟着去了,死前还道要下去问问到底是怎的一回事,莫教旁的冤枉了芷娘去!”   “老奴,老奴就等着夫人给托梦,这一晃十多年,可苑儿里的怨气一刻没消过。”   沈如意哑然,扶着声嘶力竭后气短的婆婆饶是不忍,这般而言却是心生疑惑,回头便对上封晏那双染上一丝迟疑的眸子,随着他出了厅堂方是低声问。“你当真亲眼看见的?”   “三婶与她感情深厚,始终不信,几次与我说……她是冤死的。”包括这遭,临到出府前希望她能与封晏一道回去看看。   封晏闻言低垂着眉眼,在沈如意以为这是他拒绝之势时蓦然启口:“那年回到苏州,正是年少好动的年岁,又少了父亲管束,与外祖父和祖母的疼爱,她就找了那人来辅导课业。”   “我不喜那人,那人亦是。所以通常便是应付,依旧是各做各的,直到那天我弄坏了他宝贝的砚台,说我肖父,朽木不可雕,便往她那里去。我怕他是告状,便跟着去。”   “可是没多久,母亲房里就关了门。”   封晏说到这困难地吞咽了下,那恶心难忍的感觉又起,却是强忍着继续说完。   他够不着门栓,只能拍着门想让苏氏给他开门,却被一名丫鬟阻拦。那丫鬟说苏氏得偿所愿,正与苏愈成好事,他尚不懂,被丫鬟抱起来捻破了纸窗看,便看到白花花的**交缠,在他明了之后成了一生的梦魇。   而在当时,他看着骑在苏氏身上的苏愈,只当他是欺负人,挣扎着要进去阻止,然声音没出口就被丫鬟用手捂住了嘴,他气愤地咬她,可丫鬟却是忍着对他跪下了。说他若是叫了惊动了人,不单是苏氏名誉尽毁,就连整个苏家都会招来祸患。   他还尚不懂什么是祸患,不断挣动想要冲到里面去,直到听到那丫鬟说苏氏与那叫苏愈的情投意合是情不自禁一时犯了错,他若闹起来,他们所有人都会没命,他原本是不信的,父亲是如何把母亲当眼珠子看的,也知道犯错之后受罚是如何严厉,怔怔看了里头,只看见苏氏那欢愉神情……   她当真是……   陷入回忆的封晏脸色甚是惨白,对上沈如意担忧的目光,压抑着心绪渐渐平复,时隔多年,阴影挥之不散,嘴角勾起一抹自嘲与黯然,“我看见过父亲将背叛他勾结外敌的部下处死,所以我知道,那丫鬟说死,是真的,可我不想让她死。”所以他瞒了下来,却阻挡不了她步向死亡……   可他和封肃骨子里是一样的,包括对沈如意的占有欲,所以他曾一度痛苦,极尽克制,生怕悲剧重演……   沈如意无法想象当年的封晏是承受了何等痛苦,之前听说种种,此刻回想起尽是辛酸,怨起上天的不公来。此时看着他深陷,伸手抱住人,心疼不已。   封晏的手缓缓落在了她的肩头,感觉多年的心伤被慢慢抚慰,封存起的腐烂伤口就没有愈合过的一天,所有冷漠孤僻都不过是一种自我保护的方式,直到林瑶的出现……   “阿晏?”院里突兀响起的声音蓦地打断,来人一袭落拓青衫穿出了潦倒的意味,看着相拥的二人皱眉讶异。   封晏亦是划过一抹怔忪,“……四叔?”   随即目光落在了他手里提着的篮子上,鲜花金箔,来意分明。他掩下眸子里几分暗光,“四叔看望的故友住在这里?”   封延卿一瞬哑然,“我……是顺道。”   “是公子您呐。”阮婆婆恢复稍许,走出来便瞧见庭院里站着的人,“今年可比往年来得早……”   封晏闻言眸子里暗光更甚,便那么直直凝着他,时间仿若静止,又似质问。   封延卿与他对视,良久,苦涩叹道,“你对她有误解。”   “那你对她呢……”封晏是恨苏氏的,包括同她一切相关的……   “……”封延卿沉默。   现下这情况,沈如意亦是觉得有几分尴尬,倒不敢妄言长辈,只不过封延卿此举……   “你且可看作,我代你父亲前来祭奠。”家破人亡,还有什么不能抵的,何况留下的人又都那么痛苦,在他看来一切的根源便是强求,与如今心境甚是凄凉相应,艰涩说道。   “你母亲,她当真是个极好的人。”封延卿对上封晏那幽沉的目光继续道,“她嫁给你父亲时,兴许没有感情,可你父亲……不一般,他待你母亲是真的好,掏心挖肺的好,终是捂热了她的心。”   “你们认为封府是她的牢笼,却不想她觉得是归宿。任何想要破坏的,她都不遗余力地阻挡还击,以她自己的方式护着大哥,护着封家。若非如此,怎会得母亲如此欣赏夸赞……事情发生我本就不信,奈何已尘埃落定,斯人不可追。”   “成亲那日,她予苏愈的书信是我亲手交的,劝其莫错付深情。她对那苏愈连旧情都没有,何来复燃一说!”   阮婆婆在意识到此人身份之际便听到他这番话,绷住了神情未第一时间将人赶了出去。而后便在身上一通翻找,不多时摸出一封信来。“这是我前两日收拾时候在小姐的床底下捡的,我看好像是用血给写的,也不敢拿给旁人看,你……你们哪个给看看这血书写的是啥?”   另两人都没动,索性还是沈如意走过去接,粗略扫过一眼却蓦然睁大了眼眸,在这大夏天里整个人如坠冰窖,瑟瑟。   封延卿拧眉看向,“写的什么?”   封晏亦是转眸。   沈如意紧紧攥着血书,抬眸嗓音干涩道,“是苏愈的忏悔书,道这一切都是受人迷惑。”   她顿了顿,“那人是——荆州刘氏。”   千里之外,京城镇国将军府,小苑里丫鬟给两个小主子打着蒲扇,穿着一样短衣的大粽小粽闹了会儿觉这会儿正睡得踏实。大粽睡得霸道还不老实,小粽挤着挤着就给翻到了他身上去,一个软乎乎的睡得甚是安妥,一个则毫无感觉地酣睡。   刘氏进来后瞧见这幅情形,轻柔地将小粽抱了下来,搁在边上,给两个调了调。   红隙原本就打算那么做的,让刘氏抢了先,连忙道,“大夫人。”掩去一丝紧张,不过在瞥见随后而入的两名新来的仆从后松了口气,姑爷见不得年轻貌美的女子,院里就多了不少婆子仆从,而这新招来的,可不一般……   “别停着。”刘氏扫了一眼红隙道。   红隙连忙接着给打扇,心底暗暗嘀咕这位三不五时的过来她总算是习惯了。   刘氏没顾上她,全副心神都在小床里头两个身上,冷淡的神情因为两个露着圆乎乎屁股蛋儿的小东西化了些许,难得露了一丝柔和,也不多说什么,就跟平常一样坐坐,看看两个小的,不管旁的怎么想,她还真是喜欢这两个小娃子。   不单是老爷喜欢,还有这两个……是封家香火延续。对再生不出子嗣的她来说意味着什么,她甚是清楚。   刘氏坐了一会儿便离开,临到苑子口,正巧瞥见匆匆而来的人,因其脸上的慌张神色而颦眉,带人进了厅里后便将侍候的都遣下。   “夫人,苏州那边回的消息道是二少爷和二少奶奶启程回京了,是从苏府直接回的,似乎走得很急。”   刘氏闻言挑了眉梢,“苏府……”   “当时知情的都已经除了,不知情的也都遣散,只听说后来有个婆子常去祭拜,那婆子会不会……”   刘氏睨向来人,神情并无波澜,嘴角牵起的一丝冷漠笑意阴渗,“知道又如何,让他们回不来即可。”   “夫人的意思是……”   “让刘渊去办,万莫再失手!”   作者有话要说:  四叔是个有故事的四叔┗|`O′|┛ 嗷~~   粽子节快乐啊!!!我又忘了!!!!大粽小粽祝大家节日快乐嗷~   话说我觉得最好吃的就是碱水粽了蘸白糖吃!!!! ☆、第67章 生死劫   夜色浓郁,天边闷雷作响, 雪亮的闪电时不时划过整个天幕, 像撕开一道长长裂口。雨瓢泼落下, 呈愈演愈烈的趋势。   宁王府书房, 年轻男子倚着酸枝木雕如意云纹软椅, 仿佛那承了他的全身力量,一身雪白单衣更衬了身形瘦弱,不复当初意气与张扬, 俊逸眉眼尽是阴郁之色。   伴着一道惊雷炸开, 将门外出现的焦灼身影照得分明。   “舅舅——”宁王踞案眯眼, 语气森森, 宛若从齿缝挤出。   陈国舅身上湿了大半却是不顾, 急匆匆入了里面,在看见里头的情形时当即语带不满。“殿下, 都这时候您怎还有闲心练笔!”   宁王眯起眸子,眸光划过一瞬危险, “本王落得这般闲散还不是拜舅舅所赐。”苍白面庞上染上一抹气愤红晕, 因药力未散只能瞪着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睛望着他,那模样就像一只处在疯狂边缘的伤兽, 徒劳咆哮根本改变不了残酷的现实。   “这, 这, 王爷,臣也是为您好,您何至于为了一个大夫去冒险。何况您一离京只怕那边就收了动静, 掀起风浪来,届时岂不白费!”陈国舅闻言讪讪,当即又换了一副面孔苦心劝道。   宁王依旧是直直凝着他,嗤讽:“能让人下药软禁,本王这王爷当的也是窝囊……”   “小不忍则乱大谋,萧承恩对封四爷出手本就得罪了封家,有封肃在,您何必去掺和这事儿。”陈国舅想到消息传来时此人表现,还甚是惊诧。封延卿去本就是暗中调查,弄得此番张扬,他还觉得办事甚是不靠谱。   “皇上,和封延卿,你说封肃会选哪个。”   “……”   “所以你要本王亲眼看着一心为本王的送命,让底下人彻底寒心!”宁王近乎咬牙切齿道,竟是头一次生了后悔,后悔当时允了他去……   “你还派了陆檩那废物去,如今可好,证据还在人家手上,还得罪了封家哈哈哈……”   陈国舅脸色变换了几番,最后讪讪的道:“臣今日来,是为解决这事来的。”他顿了顿,“王爷且宽心,封四爷只是运道不好,如今已经获救,安然无恙。而萧承恩那边已被封肃的人控制成不了气候。”   “太子受舞弊案影响,此时正是王爷您的大好机会,切不能以此事被绊。封家那……”   宁王闻言从得知他平安的消息中缓过神便听见他这一句,扶着桌子的手都在微微颤抖,被他厚颜无耻的程度给气笑了。   陈国舅被她如此看着,怪是不自在。“王爷……”却不料她不知哪来的力气蓦然拂过桌上,一应茶具折子摔落,砸了他脚边,噤若寒蝉。   宁王嘴角的笑意悉数褪尽,化作幽冷,凝着他半晌才无力道,“你可真是本王的好舅舅……”   “……”陈国舅闻言面色转了青红,也浮现一丝恼意,“我那么做都是为了陈家,为了您!我……我问心无愧!”   宁王阖眸,摆了逐客的态度。自封延卿被抓消息传来一直紧绷的神经得以放松,可连日来身子却是垮了,此时脑子嗡嗡作响,疼得厉害。   陈国舅见状,知晓说再多也无益,只拱手在临走之前道,“王爷身负重担,望以大局为重!”   话落,见那人仍是未动仿若未闻,携着一腔愤懑失望拂袖离开。   在其离开后,空气静默良久,风从大开的门卷入,携来雨丝凉薄,宁王睁开眼,望着外面漆黑,感觉到了彻骨的冷意,也愈发想念那人的怀抱来。   他若平安,应当很快就会回来了罢。   “王爷——”一抹墨黑身影着了劲装踩着夜色而来,跪在了堂下。   “见着他?”宁王问出口方才察觉声音难掩的一丝紧张,若非顾忌身份,定是要仔细问的,却只得矜持。   “托王爷的福,有惊无险,现下正与封家那位二公子一道。”   宁王颔首,于此才彻底放下了心,不自觉牵起嘴角问道,“可要回来了?”   属下迟疑,道,“四爷说王爷想要的东西托二公子带回。”   “那他人呢?”宁王觉察不妥追问。   “要在苏州寻一味草药耽搁,归期不定。”   这般扯的理由同那人一样,宁王嘴角的笑意染上几分无奈,恐他还是恼了自己的,“他人现下在哪?”接回来就是了。   “在苏府。”那人顿了顿,补充道,“是二公子生母忌日的缘故,属下还打听到四爷这些年都会前往祭奠。”   “……”宁王嘴角的笑意渐渐凝结,一双眸子现了乌沉,每年这时候那人都去向成谜,如今似乎有了答案。   “王爷您没事罢……”属下瞥见主子愈发惨白的面色道。   “你下去罢。”宁王摆手让人退下,便坐在椅子上沉沉走了神。   雨势滂沱,尽是吞噬一切的黑暗……   暗夜中,一仓促马蹄声打破单调雨点声,几人骑马出现在夜色中,为首一人飞快跳下马,猛地敲向镇国将军府紧闭的大门。蓑衣下滑,露出来人沉凝肃寒的面庞,正是此时该在苏州的封延卿。   入了门后径直找向鸿景阁,却兜头撞上听了动静出来的刘氏。后者扶了扶鬓角,好整以暇地吩咐让人给四爷看伞。   “我大哥呢?”封延卿眉眼落下一片阴翳,沉声问道。   刘氏淡然而立,惯是平常那姿态,却又多了一丝不同,在雨势掩映下连声音都飘忽起来,“老爷奉命外出公干,小叔可是有何要紧事?”   封延卿深深凝了她一眼,“因果轮回报应不爽,刘氏,你会有报应的。”   刘氏与他对视,与身后丫鬟惊讶作衬,神情未变,冷静自持得过分,仿佛是说报应又算什么……   封延卿心头发寒,折身离开,于半道廊檐下碰上由宋筠溪搀扶而来的封墨台。   后者见是他,不掩喜色,“我听着动静还道是出了什么事,原来是四叔回来,大家终于能安心了。”但看其面色,又询道,“……可是出什么事了?”   “阿晏出事了,在荆州地界遇上悍匪,阿晏为了救娇娘被掳,恐有性命之危!”那伙人都是要命的架势,故封延卿不敢有片刻耽搁,余下铁营卫救人,赶了几里路回来报信,望封肃前去救人却没想到让刘氏支开。   封墨台捂着胸口咳嗽了两声,神色一凛道:“父亲出门了,我这就通知北营,带上人马现下赶去荆州。”   “夫君伤势未痊愈此时动身恐……”宋筠溪面露担忧,紧紧攥住了封墨台衣袖,甚是犹豫。   封延卿亦作皱眉,瞧见封墨台的情形遂咬唇道,“北营需调令,借你的一用,还是由我带兵去。”   “四叔刚回来还是歇着,对付那些悍匪我有经验。”封墨台却是出声反驳。“救人刻不容缓,四叔还是莫与我争了。”   宋筠溪默默抓着他的衣袖,将他眼底的焦灼瞧得一清二楚,可当真是为封晏,还是为了与封晏一道的……因他昏迷之际喊了那名字耿耿于怀,满心的怨念嫉恨几乎要将她逼疯。   见人要走,宋筠溪忽觉一阵腹痛,倏地紧紧抓握住,“夫君,我……”   封墨台回头便看见宋筠溪捂着腹部,脸色刷白,当即紧张扶住,“肚子又痛了?”   宋筠溪忍痛颔首,紧咬着唇,甚是楚楚可怜的模样。   封墨台的心一下子软了,便教封延卿讨去了令牌,道是自己晚一步,后紧忙命人去请大夫。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pudong70小天使的地雷么么么哒~话说明天是不是该过节了,捧大脸~ ☆、第68章 杀人灭口   雨下得更大了,密密地斜织成一副无比宽大的雨幕, 笼罩住天地间一切。而大夫因路上耽搁延了整一时辰才到了府上, 期间宋筠溪又吐了两回, 脸色煞白地躺在床上, 阖着眼似是痛苦。   “小姐, 小姐,大夫来了!”浣竹忙领着大夫进,为宋筠溪此刻这状态心忧不已。   宋筠溪幽幽睁眼, 却未看见封墨台的身影, “大少爷呢……”   “姑爷刚刚还在, 奴婢这就去找。”浣竹安抚后急忙出去找人。   房里, 大夫诊断良久, 宋筠溪蹙起秀眉,“大夫……”刚一开口又泛起干呕, 想这是这月几回了,因着照顾封墨台的缘故也未怎么在意, 现下看着大夫凝重神色反而生起紧张来。   “也不知最近怎么回事, 身子不得劲,胃也不适……”   “夫人这是害喜的症状, 恭喜夫人, 您有喜了。”大夫闻言, 一顿便是拱手贺道。“照推算应当不足两月,目前还得精心休养,不得劳累才是。”   宋筠溪一怔, 随即心头涌上狂喜。自沈如意生下孩子后,她承受了更大压力,而封墨台显然也是喜欢孩子的,对那俩孩子疼爱有加,搜罗不少小玩意儿送作堆,对她半年多还没有身孕似乎也是起了着急的。   然二人聚少离多,她担着压力,只能借着他偶尔回京的机会,算着时日,又是灌汤药,却是弄得月事不准,一回回的失望。   而今,而今她终于得偿所愿怀上了……   从门外入的浣竹也正好听见,在经历前几次打击后,这回也是喜得都不敢相信了,却是比主子早回过神来,向大夫仔细询了,这才切切实实地为主子高兴起来。   待将大夫送了出门,回头看见还在愣神的女子,“小姐可还难受,听说二少奶奶怀孕的时候喜吃酸的,弄些酸梅汤可解……”   宋筠溪闻言才被拽回了思绪,抚了抚尚是平坦的小腹,点头。“可找着姑爷了?”眉眼里蕴了一丝迫不及待,是想亲自告诉他这一好消息。   浣竹神情一僵硬,吞吞吐吐起来。“姑爷,姑爷他……”   “嗯?”宋筠溪心头猛地一跳,目光凝向她。“他去哪儿了?”   “姑爷同四爷一道出门了。”浣竹在她的逼视下只得如实道。   宋筠溪倏地攥住底下褥子,骨节生生泛白。他还是去了,她分明看到他听见沈如意那名字时的异样,他就是,就是为她去的!   “小姐,小姐您别急,姑爷得您悉心照顾恢复得好,应当是无碍了的……姑爷是因为老爷这节骨眼儿不在,才不得已去的,二少爷他……”   浣竹在耳旁紧张解释,宋筠溪只看到她的嘴巴一张一阖,却是听不见她后面的话了,耳膜嗡嗡鼓噪,竟是眼一黑昏了过去。   待天光大亮,宋筠溪只听见耳畔有人在低低私语,虽是压得极低,可也觉着热闹来的,幽幽睁开眼就看见济济一屋子。以封老夫人为首,刘氏张氏等也都在。   “醒了醒了,筠溪醒了。”张氏眼尖发现喊道。   封老夫人坐在床畔,闻言连忙看去,见宋筠溪要起身忙是按下了,“躺着就行,莫起来了,大夫说是你近段日子劳累所致,所幸未有大碍,你且好好休息着,得仔细你肚子里的。”   宋筠溪怔愣便听浣竹解释,道是见她昏过去后慌神才惊动了老夫人。   “孩子月份还小,是该谨慎些,你这苑儿里得多添人手照看,墨台在外照顾不到,老婆子在。”封老夫人笑眯眯道,对待宋筠溪愈发和颜悦色起来,不多时就做好了安排,予的是与沈如意同样的优待。   宋筠溪浅浅笑应,做得是一贯乖顺,心中亦是涌上隐隐自得,终是也过上了自己曾羡慕的日子。她将手覆在腹部,低垂之际,再是难掩情绪。   刘氏站了老夫人身边,却是拧起眉头道,“墨台这次受了那么严重的伤不好好在家养着又去了哪里,怎的不在你身边照顾?”   “姑爷他和……”浣竹作势要答,却叫细柔女声打断。   “墨台约了人出门。”宋筠溪对上封老夫人探看过来的目光,为着老人家着想并未道出实情。   浣竹半张着嘴又阖上,只得顺着主子的意思,按下不表。   刘氏将主仆二人的互动尽收眼底,作势不察,当即拧眉吩咐,“这时候怎还往外跑,还不赶紧将人找回来。”   然这一找,就找了三四日。暴雨连着下,以至于赣江决堤,洪水肆虐,冲垮数座县城,灾情扩散。封肃从赣州赶回,请命防治疫情,却不料回府知悉封晏失踪一事,当即动身赶往荆州。   这厢除了老夫人被瞒着,知情的俱是担忧不已。许氏日日念经祈福,望能脱险。   直至十日后,天光初霁,驱散连日暴雨阴霾,恢复火热炙烤,然封家却因为封肃归来陷入萧冷肃寒。六月烈日当空,照在庭院里搁下的担架,上面覆着的白布白得刺眼。   封延卿灰头土脸地站在担架旁,似在隐忍着极大的痛苦,手背青筋暴突,并在微微颤抖。与他一道的还有封墨台,身上同样狼狈。   “夫君……”宋筠溪终于等回来了人,连忙上前,看着他失魂的模样担忧唤道。   封肃脸色亦是灰败,整个人是从未有过的颓丧。刘氏走到他身边,扫过那白布包覆下,掩下神色,“老爷,那是……”   厅前,不多时就聚起了人,除了被蒙在鼓里的老夫人,几乎是到齐。封文茵知晓几个是找她二哥哥去的,这些日子里没少跟着许氏一道诵经求平安,但在看到那担架时踉跄退了一步,后又不知哪儿生了勇气,猛地一步上前掀开。   白布俱是落下,露出两具泡得浮肿的尸体,一男一女,身上衣着尽是上等光鲜,令在场之人眼熟得心惊。   “我们晚到了一步。”在一众沉默中,封墨台艰涩开了口,他们与那伙悍匪纠缠几日,因其熟悉荆州地形,且都能破了他的布局,屡屡受挫,营救也就越发困难,直到抓捕了其中一名,却在父亲赶到之时捞到了这,宛若挑衅,教他们接受不能。   因为暴雨的缘故,弃入河中的尸体磕碰浸泡,短短时日,便已是面目不识,只轮廓在,依稀辨清,便是二人腕子上的菩提手串才敢确认……   “那伙凶徒求的是命,咳咳,当是被人买通。”封墨台半叫宋筠溪撑着,轻咳说道。   宋筠溪的目光方是从毁了容的沈如意身上移开,抬眸不置信凝向,“是何人同二弟,弟妹有仇?”   封延卿目光牢牢锁定封肃身边依旧镇定的刘氏,迸射出一股强烈的恨意与杀气,“因为在苏州的时候,发现了某人不可饶恕的罪恶!阿晏,掌握了她的证据,那人买凶——杀人灭口!”   众人不由顺着他的视线瞧去,看见刘氏与封肃二人,便当他是冲后者去的,引来一片追缉凶手的言论,为封晏与沈如意的死俱是出离愤然。   刘氏便在众人激愤的声音中淡淡开了口,“萧承恩已被制服,不日将押解上京,如何买凶?”   封肃闻言,目光亦睨向了刘氏,露了几许复杂,已在路上听了封延卿所谓证据为何,震惊骇然之余,便是想着要找刘氏当面对质。然看着庭院里站着的一众,眼下不是合适时机,便暗哑着嗓音道,“此事稍后再议,眼前这……暂且先瞒着老夫人。”   “二哥哥——!”封文茵的一声恸哭在庭院中回荡,似是怎么都不愿相信她芝兰玉树的二哥哥会变成这副模样。   哭喊声回荡,仿佛道了众人心声,俱是悲从中来。封家这位二少爷命运多舛,年幼失母,如今好不容易有了些起色,展露锋芒,却在大好年华性命夭折,无不惋惜……   许氏凝着那,喃喃着怎么会,封文静扶住了她轻晃的身子,亦作摇头,不愿相信。   正是此时,封文茵却蓦然咬紧牙根,发狠般捶打起沈如意的尸体来,待旁边的丫鬟婆子反应过来阻下,已是令其尸身受损。   “你们莫要拦着我,都是她,我二哥哥是受她拖累,被她害死的!!”封文茵被人拦着,犹是想要扑上去泄愤。   啪的一声,耳光声清脆回荡。动手的却是向来寡言的封文静,此时像是被气急地涨红着脸,指着封文茵怒道,“二哥二嫂是受恶人所害,你怎能如此颠倒亵渎!”   封文茵被她的气势所骇,停顿片刻,顿时捂着脸炸了,只不过尚没有骂咧出口就被刘氏命人以不添乱为由带了下去。   同样,面向仍是气愤未平的封文静,“你动手亦是不该。”于顷刻间,各做安排,条理分明。   封文静依旧留在原地,看着冷静处理的刘氏,几经平息方是忍不住道,“大伯娘,难道二哥和二嫂被害,你一点都不难过么?”   作者有话要说:  感受到了结局的召唤嗷嗷我要投入结局大神的怀抱(╯`□′)╯哎呀呀今天过节呢,有收到礼物灭~   窝就不信泥萌能猜到宋白莲是肿么被打肿脸的,只要一想就好激动嗷~ ☆、第69章 冤魂索命   话落的一瞬,空气凝滞。   封文静的目光不糅杂其他, 反而让人挑不出指摘长辈的错来, 单纯是好奇般, 直咧咧看着。   封延卿目光依旧冷冷凝向, 整个苑子里的气氛陷入古怪。   “文静, 你这大伯娘向来都是那副样子……”同样留着的张氏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开口缓和说道。   “夫人是军中将士出身, 与将军一道见多了生死, 性格如此, 怎能因此被二小姐如此指摘!”却是刘氏身边跟随的丫鬟替主子发声, 见不得主子被如此误解, “你怎知夫人心底不伤心不难过呢!”   “寒蝉!”刘氏疾疾训斥了声,直直挺立着身子, 目光扫过封文静以及苑子里的吗,最终停留在了封肃身上, 眸光惹了一抹伤痛, “我当了阿晏十八年的母亲,问心无愧。”   “这是你偷了本该属于芷娘的!”封延卿当即驳斥道。   因那禁忌的名字被提起, 除却不知情的, 以张氏为首却是知晓清楚的, 纷作愕然,听封延卿的口气怎还与苏芷扯上了关系,好奇者有之, 打探者亦有之,交耳议论声骤起,嗡声不绝。   封肃见状,粗犷的眉毛深深拢到一处,“去书房。”   刘氏深深看了封延卿一眼,随即跟上,大有一派磊落意味。封延卿凝着那道始终追随大哥身边的背影,眸色渐深之余踏步跟上。   因为几人的离开,庭院里围着的各司其职散去。   反倒是书房里,重新陷入僵硬局面。   “小叔是不是对我有什么误会?”刘氏先声夺人,拧眉解释道,“老爷去赣州并非我能左右,何况在得知阿晏有危险后我已派人连夜通知去。”   封延卿轻轻嗤讽了一声,瞟向封肃,“那大哥一定没收到。”   “估算时日,恐是路上错过。”   封延卿嘴角的嘲讽意味更加明显,大有一副你看就是如此的表情。   刘氏索性不言。   封肃皱了皱眉头,“你且好好说。”   “还有什么可说的,你如今是宁愿相信这蛇蝎女子,也不肯相信你亲弟弟,更是辜负芷娘对你的一番情深!”封延卿凝向封肃,宛若看的是个傻子,恨不得直接砸开他脑子看看是不是一根筋通了个死胡同。   “够了!”封肃断然大喝,因为提及的那名字神情异动,那是他一生都不能抹平的痛,先前有多爱,之后就有多恨,偏那女子占据他心底深处,仍是不能提起的禁忌。   “封肃,你就是个顾影自怜的懦夫,芷娘是被你害死的,不,是你们二人合谋!”   砰的一声重拳到肉的闷声蓦然响起,封延卿被打侧了脸,一抹嘴角,尝到一股腥甜的铁锈味,勾勾嘴角,猛然还手反击。两兄弟顿时缠在了一块,拳来脚往,打到最后都动起了真格,封延卿较封肃来说体型未有其健硕,然胜在身手矫健,同样让封肃挂了彩,每一拳都是故意往他脸上招呼去,恨不得将那打肿了为止!   刘氏看着呼吸粗重起的封肃饶是担忧,毕竟晓得他退下来是因为身体的缘故,陈年顽疾积身,以至于现在还要输了封延卿去。   她直接拿了木刀摆设挑开了封延卿的攻击,“但凡你有一点为你大哥考虑,就不会说出这番话,也不该与他动手!”   封延卿同样气喘吁吁,却不愿搭理扮好人的刘氏,一把挥开那柄木刀,“滚——”   “人死如灯灭,小叔何必这样执着,连带要冤枉我都不惜!”刘氏顿了顿,“我与老爷相识二十多载,成亲也有十数载,什么样的为人当是清楚……”   封延卿多看了她一眼,“一个连因果报应都不怕的,果然是什么话都说得出来。”   封肃则极是不喜他那态度,因刘氏的话亦是想起这二十多年的扶持来,心生动摇,思忖片刻后迟疑道,“当时,岭南告急,我与你大嫂苦守数日,并未分开过……”   封延卿凝向,“荆州刘氏除了她,可还有个弟弟,恰好是那年寻回,可有这般巧的。”   “小叔既是认定我有罪,无论我说什么恐都无用,倒不妨拿出切实的证据来。”   “好,好……”封延卿反被气笑,眼眸阴郁,“证据落了你手里,你才敢这般有恃无恐。封肃,你就是天底下最大的蠢蛋,你枉为人夫,枉为人父!”   话落,封延卿径直摔了门而去,多留一刻都怕把封肃的脑袋给砸了。   同样,留在书房里的封肃被他最后那句触怒,重重一拳敲在了桌子上,神情晦暗。   刘氏默默陪在身侧,“这么多年过去,小叔他……还是难以释怀。”   “……”   天气炎热,尸身不过两天就有些发臭,由刘氏安排及早入殓下葬,到了十五那日,设灵堂,宾客吊唁。   老夫人那没能瞒得了两天,便知悉了消息,受不住打击中风瘫痪在床,府里更是一片忙乱。余下出席的,俱是哀恸,除了尚不知事的俩小儿由奶娘照看,沈如意陪嫁的两名丫鬟直接哭昏在灵堂。   若两个是上了年逾百岁也就罢,偏生正是大好年华,留下刚满月的一双孩子,更令人难受唏嘘。   往来宾客后,便都是关上门的自家人。   匆匆赶来的沈顾氏两只眼睛哭的肿若核桃,伏在棺木前紧紧霸住,“娇娘,我的娇娘……”一面扒在边缘缝隙,指甲生生划出痕来,被同样神情悲戚的沈国公扶着,才不至于从棺木那滑下来。   灵堂内哭声混成一片,有沈顾氏等悲痛失声的,亦是有如封文静许氏等小声啜泣的,独独没有哭的两个绷着神情显出异类。一个是操持这桩丧事的刘氏,另个则是刚刚认沈如意作义女不久的林夫人,而明显后者是叫这又一次失去女儿的打击迟缓反应。   “母亲若是难受也哭出来,哭出来好些。”林绍之看着她隐忍神情忍不住道,比起林瑶那会儿更让人担忧。   宋筠溪与封墨台站了一道一身素缟,瞥见林夫人起先还是高兴,还没来得及说她腹中孩儿的好消息,然却发现她未分给自己半点目光,全然凝了沈如意棺木的方向,“……”   “既是入宗祠,便是将苏氏的一道迁入罢。”封延卿此时蓦然提议,全然是不顾忌的。   封肃只觉得旧疾还没养好,心病就要给他气得发作了,当着亲家还有林家的面提这,“我看你是失心疯了——!”   “这是阿晏和娇娘的心愿,亦是苏氏应得的,正好趁了今时。”封延卿并不在意他的威吓,反而针锋相对,当真是应了兄弟俩不和传闻。   “苏氏有不得入宗祠的理由,当时不得,今时亦是,小叔今个这么闹只会失了封家和你自己的颜面。”刘氏却是替封肃出面驳道,   此言一出,便是惹议论纷纷,封延卿突兀提起苏氏,且言语之间交情不浅,与封肃的态度截然相反,引人猜想不已。   封延卿并无所顾,要说起来他以前可比曹骏还要混得多,刘氏阻拦,那便让她跳去,反正他今儿就是要把这事儿办了以慰芷娘和阿晏他们的在天之灵!   “你敢!给我将他扣下关起来!省得在外头疯!”一直沉默的封肃在他推开刘氏的刹那,终是发话,刘氏趁机扑上前去阻拦。   封延卿早就对封肃没了敬爱之心,此时除了失望别无其他,自然也就未将他的话放心上,该动手的还是动手,当下就和封肃手下缠斗一块,底下忌讳他主子的身份到底也不敢动真格,如此反给了他机会,将早已准备好的灵牌摆上。   正是这时候,刘氏猛然出手抢夺,神情有一丝龟裂,似乎是瞥见那灵牌上的字再绷不住。“她休想——”   封延卿对上女流总要顾忌,护住了灵牌,却是不肯让,正是吵闹之际,鞭子抽条啪的一声呼啸在刘氏脚边炸开,风扫过脚背,抽得生疼,让其神色更显狰狞看向鞭子的主人。   “哪个,敢在,我女儿的灵堂上闹,我就送她见阎王!”手执惯用软鞭子的林夫人凝着刘氏,脸色阴郁地出水,逐字喝道,一点也没玩笑的意思在。抚过鞭身,仿若第二下便要招呼在还要继续的人身上。   刘氏面色亦是沉凝,那一下虽没切实打在身上,可也叫林夫人十足下了面子,可偏偏林夫人娘家与当今太后是一系,以及还有武林中莫测背景,都让人不敢小觑,故也不敢轻易得罪。   而林夫人也瞧出灵牌猫腻,却无心探究,也不愿过多掺和了人家家事,沉吟后确是与封肃道,“既是封将军的家事,我等自是不该多嘴,不过娇娘和阿晏都唤我一声干娘,我便插一句,既是小两口的心愿还望封将军三思。”   可单单她这一句三思,便是要个结果的。林绍之亦是从被搅乱灵堂的愤怒中回神,余光中瞥见封晏露出的手腕渐渐凝落深色,稍是一顿,亦作补充道。“家母的意思便是沈林两家的意思,娇娘枉死,封家是否该有个交代。”   沈顾氏这做正牌娘的闻声亦是挺了挺腰板,抹着眼泪站了林夫人旁,亦作控诉。   “我亲自率兵缉拿那伙匪徒。”封墨台当即出声表态道,虽为林绍之那咄咄逼人的态度不喜,可听他是为沈如意,又不由看向那尸身,着实也是气恼,他与那些人交过手,每每都差一步,于尊严上自是不能容忍,非要将那些人就地正法不可!   “夫君!”宋筠溪急急唤了一声,又看向林绍之,咬住了下唇泛白,“夫君为了救二弟和弟妹……”   “住嘴!”封墨台急急吼了她一声。“此事岂容你一个妇道人家插嘴!”就是刘氏也得礼让林夫人三分,哪里能让她搅和事态。   宋筠溪睁大美眸,仿若不相信封墨台会吼了她一般,嘴唇蠕动,最终再未有言语。只一张脸煞白着,颇是可怜。   只是无人关注她的可怜相也无人上心罢了,封延卿却是在这时阴沉开口,“查,查得越仔细越好,荆州那地界小,掘地三尺也要将人挖出来!”   林绍之闻言下意识皱了皱眉,沉吟道,“我与封兄一道。”   封延卿轻轻哼应声,将灵牌一收,便是出了门去。封肃凝着他那背影,眸中血色满布。   铃铃带着驼铃的响声于墙外响起,封延卿蓦地一顿,不由迈开步子穿过庭院往后门去。   马车在将军府拐角因封延卿的出现倏然停下,赶车的身着宁王府的服饰,扭头禀报道。“启禀王爷,外头的是封四爷。”   苏绣的精致帘子被一双显了秀气且过于苍白的手掀起,宁王往前倾了身子,细长的眸子里蕴了不知名的情绪,自他身上扫过。   “王爷,既是四爷回来了,您的……”   侍从正启口,便教宁王锐利眼锋扫过,拽了拽常服暗暗遮住了腿,神态是不符的悠然道,“封四爷,别来无恙。”   封延卿亦作贪看,分别近一月,却犹如隔世。半晌,方是沙哑开口,“托王爷的福,还活着。”   话落,便看见宁王不甚自然地稍稍后仰了身子,突兀陷入沉默。曾几何时,两人相处时便以这人沉默居多,而自己永远都是找话的那个,眼下他没了话,也就当真没了可说的。   甚是凄凉。   宁王斟酌正欲再开口,便看见他怀里捧着的,“……”费了好大心力才没失态叫人抢过来,可眸中已然落了一片冷意。   封延卿顺着她的目光瞥向,亦是察觉怀里的不妥,张了张口似是想解释,却倏然语峰一转尖锐道,“宁王若是想来讨要那东西,便不用挑着这时日来了,免教人作不该有的念想。”   “东西,我本是让阿晏转交,却没想中途出了事,若无意外,恐是落了刘氏那伙人的手里。”封延卿顿了顿,苦涩笑道,“所以你来也是无所获。”   宁王的目光依然幽深锁住他,却是放下了帘子,命马夫回王府,直到行经封延卿身边时,才低低道了一句,没入风中。   “我来,是因为他是你最疼爱的侄子,无他。”   唯担心你难过罢了。   封延卿怔在了原地,不置信地凝向马车疾驰离开的方向,下意识地追了几步,却眼睁睁看着马车消失在视线里,露出了一个似哭似笑的表情,伫立原地良久。   经历白天一场大闹,入夜后的灵堂则显了寂静多,这时正只有宛桃一人守夜。一片片白幡随风飘摆,素白的丧幡如片片轻纱般垂挂在灵堂四周,一盏长明灯昼夜燃烧,微风乍起,火苗随风“噗噗”作响,灵堂内明灭不定。   火盆里的金箔烧了一半多,宛桃倏然有所感应般回首,然只见黑漆漆的树影随风摇晃,明明是六七月的光景,却生生让人觉出一丝阴森寒意来,好像有什么从这儿过去了……   惊鸿苑里,一张黄杨木绘兽描金红漆大圆桌上摆了一砂锅,冒着袅袅热气,是寒蝉刚从厨房那取来的黄芪枸杞瘦肉汤,作是滋补用。   “夫人,汤得趁热喝,厨房弄了大半天的功夫,您这些日子这般辛苦,当是好好补补才行。”寒蝉作势要替刘氏盛上一碗,却被阻下。   “正好煲着不容易冷,等老爷回来一道罢。”   寒蝉闻言拧起眉头,“老爷受诏入宫还不定什么时候回来呢,万一凉了……”却在刘氏那笃定淡然的目光里渐渐低下了声,最后犹是不甘呐呐道,“夫人就是太为老爷着想,可老爷这家子对您——”   相比较起夫人辛辛苦苦操办,反而落不得一点好,老爷后来更是不见了人影,恐又是怀念那人去了,可不叫人心疼夫人的付出。   “且由着他闹去。”只要有她在一日,那人就休想再入将军府。封夫人只有一个,与他生同衾,死同椁的也只可是她!封延卿此举是妄想,她决不允许她的灵牌出现在封家祠堂内!   如今那女人和她碍眼的儿子都死了,留下的孩子她和老爷自会好好抚养成人,也算圆满了她没有孩子的缺憾。   刘氏嘴角流露淡淡笑意,与方才那阴测口吻相衬,更是让人发寒起来。   寒蝉不察,只被暗夜中倏然划过的一抹晃眼白色所惊,再仔细看去,却蓦然对上一流着血泪的白衣女子,披头散发,宛若飘在半空,登时尖叫出声指着那方向,“夫……夫人,啊——”   刘氏因她尖锐惨叫倏然蹙起眉头亦作侧目,却是一无所获,神情落了不满,“鬼叫什么……”   寒蝉一口气提着,一张脸涨得惊骇青紫。   刘氏觉出不对,背脊腾起一股寒凉之意叫她瞬时回眸,因房间暗处渐渐显现的淡紫身影,即使形容惨淡,也遮不住那出色容貌……   “夫人……苏夫人……”寒蝉终于能再出声,却是混乱一般喊了一声,两眼一翻被吓晕了过去。   刘氏死死凝向,怎会认不出这不散阴魂,一双眸中盛满毫不掩饰的怨毒之色。   “刘贞,我自问待你不薄,与夫君怜你孤女无依,以姐妹相待……”虚无缥缈的女声如泣如诉,宛若从地狱飘来,陡然凝如实质,“你为何要如此害我!不仅如此,你还害我儿性命,刘贞,你该死——”   尖声呼啸,阴风四起,伴着女鬼狰狞神情前倾,宛若厉鬼索命……   “姐妹!”刘氏僵直而立,亦是笑了起来,却是刺眼,“苏芷娘,你分明是知我对封郎心思,却百般阻挠,装的伪善,最是虚伪不过!”   “为己私欲,毁我清誉谋我性命,连幼儿都不放过!”   刘氏嗤然一笑,再不复往常端庄,面容比之女鬼更是狰狞,嫉恨扭曲,“谁让他是你儿子!明明是个小鬼,却偏偏难弄得很,封郞面上作是不关心,私底下却将他保护周到。”   “我好不容易才寻到机会。”刘氏说着吃吃笑了起来,神情已有一丝不正常,“只要看着他那张脸,我就总是想起你,对,就是这副样子,入殓之时,你都不知道我心里笑得有多畅快。”   “这局我布了五年,从你二人成亲起,便无时不刻想要你的命,然这种却是最痛快的。”   话落之际手上银光乍现,“人不为己天诛地灭,苏芷,陪你的儿子一起回地狱!”   就算真有鬼魂闹事……就休怪她让那人的鬼魂也永不超生!   砰的一声门板剧烈撞击的响动回荡嗡鸣,门板颤动不停,从上端开裂,轰然坍塌。封肃铁青着一张脸站在门口,维持着撩袍踹向的动作,身后是封家阖府一众。   作者有话要说:  本来雄心壮志要把刘氏写完的,结果突然陪母上去医院急诊,输液十二点才回家,今天还得去一趟,二更看晚上有木有,木有大家就等明天辣,这个六一过得甚是惊心动魄TUT求抱抱,话说留言我每条都有认真看,不过空的时候爪机回不方便,电脑了又没时间,真的好爱留言的泥萌嗷~ ☆、第70章 落幕   “老,老爷——”刘氏正正对着满面怒容的封肃, 渐渐恢复神智, 也愈发看清众人的脸上震惊神色神情, 以及封延卿那无声口型。   报应到了。   刘氏一僵, “老爷, 你听我解释……”   “解释你如何在我予芷娘的家书中掺杂害命的药,以我的名义送到芷娘手上?”封肃踏入,步伐沉重地走到了她面前, “那药, 害芷娘毁了清白, 亦是摧毁她神智, 饱受身体与心理的痛苦折磨, 最后不惜以言语刺激我结束了她的生命。”   封肃冷声质问,眸色尽是阴郁。   刘氏却是急急筹措言语, 回想方才的对话,犹作诡辩, “我……我以为是恶鬼作祟, 正,正想找人驱鬼, 没想到老爷您回来了……”   “若芷娘是恶鬼, 那你是什么?”封延卿嗤笑开口, 眉宇间尽是嘲讽。   刘氏蓦然侧转过视线与他相对,“小叔这般可不是叫恶鬼迷惑!”   “刘氏,你想借此混肴视听, 却不知今日是我等与父亲专为你设局。”封晏除去了伪装,与门口进来的沈如意对了目光,方才是他扮作苏芷的模样,娇娘配的声音,亏得白日里四叔刺激了一回,才叫刘氏此刻被嫉恨冲昏头脑,露出马脚。   沈如意一并瞧向,神情亦是冷冽,“善恶到头终有报,刘氏,你坏事做尽,也无怪乎上天让你断了子嗣缘!”因意外伤着脚踝的缘故,行动颇是不便,是由红隙扶着走到了封晏身边。   也正是因为这,才耽误了回府。   宋筠溪这时才抑了情绪起伏,借着封墨台高大身影看着沈如意完好无损地站在那,不得不掩下那一缕不甘,白日站了那许久,却不想是空欢喜一场。   沈如意似是有所感应,朝着宋筠溪的方向去,后者抬眸,正正相对,她突兀咧了嘴角,就像知她所想般,却偏偏反过来告诉她无法得逞。封墨台却叫她那一抹冷淡傲然的笑停顿失神,待宋筠溪挽住他胳膊时才干咳了一声掩饰。   “如今二弟和弟妹平安归来,真相大白,刘氏,你还有什么话说!”   “追杀我们的那伙匪徒,与先前几次追杀封晏的是同一拨,而这回我们得了切实的证据,回京路上设下重重埋伏杀人灭口,恐是未想过我们还能回来。那些人以为我们必死无疑,以道出刘渊指使,那刘渊是你亲弟弟,自是得你授命,当年事情真相大白,最恶毒的是你。”   沈如意的声音同时响起,字字铿锵,掷地有声。封墨台闻言深思几许,喃喃念了刘渊的名字,面色一下黑沉如墨,“是他——”两人同在军营历练,难道熟悉部署,也能屡屡破解……   惊呼落,却是封晏承了话去,“她将刘渊故意安排在你身边,若非你此次受伤避开,已是踩着你失利上位。毕竟还有一种杀人无形,是捧杀。”   封墨台一震,对上封晏幽沉的目光幽幽腾起一抹羞愧,转瞬便被愤怒取代,“毒妇!”   众人也是惊于她的心计,还是文静一语中的,若非她方才被设计道出,谁也想不到这一向端庄近乎冷漠的大夫人会是这样的人!   “芷娘她,她怜你在京城无依,对你多有照顾,你怎可、怎可——”许氏听闻,簌簌落下泪来,是为好友含冤多年终于得以昭雪,亦是对刘氏那深不可测切切心寒。   封文静扶住了哀泣的母亲,白日所问并非错觉,而是这大伯娘当真是恶毒,因此遭刺激竟不觉说话都利落,甚有条理道,“该是移交官府,按照大梁例律处置!”   “不要——不是的,我娘不会害人的!”封文茵此时冲了出来,早叫父亲的眼神吓破了胆,护在刘氏身前,顶着一众目光压力,颠来倒去便只有一句不会害人,连求情都显了薄弱极。   一道苍凉声音喝止,封肃正正凝向刘氏,一阵发寒,竟不知枕边人是这副面目。“芷娘感念你几番为我受伤,在母亲提出要为我纳妾时,便主动推荐了你。是我不同意。”   当时他质问,以为她当真是颗捂不热的石头心,将自己推给别人,然她却说并不是不爱,而是,有一个那样全心爱你的在身边,我好放心。   如今回想来,却像是钝刀子剜心,尚不见血,却撕心裂肺的痛。   刘氏低低唤了一声,眉眼划过愕然,“封郞,你该知我对你心意我是……”   “若我知晓会种下这等恶果,当初就不该救!”封肃再启口,言语间尽是懊悔与怨愤,睨着刘氏逐字逐句道,“那是我这辈子做过最后悔的事!”   刘氏浑然一颤,狰狞未散的面庞因那话语现了扭曲,哑声质问:“难道老爷就不顾念这几十年的情分!”   “我于你从未有情,若有,那也只是感念。”如今尽是饮恨。   刘氏踉跄晃了一下身影,她环视四周,除却一心为她呐喊辩解的封文茵,周遭俱是用惊恐的,不屑的,甚至恨的怨的,然都及不上封肃那句话的威力。被封肃的无情深深刺痛,一句话否了她这么多年的真心相待,悉数成了笑话。   余光里,她看见封晏与沈如意,似是后者脚伤的缘故,他便让人踩在了他的脚背上,叫她顿时回想起,其实不然的,儿子肖父,封肃其实也是如此深情的,不过他的深情都给了一个叫苏芷的人,她羡慕的,嫉妒的,都是因她不曾得到过半分。   “移交官府办,这家丑还是捂着,不若私下处置了得好。”张氏缓过心绪,为刘氏的恶毒后怕不已,当即道,“反正已经有先例在……”   这话一出,又惹来一瞬寂静。大家都不由想起了已故那位,封肃脸色更是惨白了几分,一个七尺男儿伛偻着身子,仿若苍老了十数岁。   他轻轻一摆手,家仆作势上前,刘氏眸中划过不置信,死死凝着那人,陡然化作了戾色,手中银光一翻,却是直直朝封晏刺去。   是他,是他坏了自己的计划,与那人一样,都不该存活于世阻碍她,实则早早就动了杀心,攥紧匕首用了十成的力道,妄图同归于尽。   封晏早就有留心,让红隙扶着娇娘,顺手抄起青花瓷瓶一挡,瓷器碎裂的同时身形已闪出几步远,不断拿了东西抵挡刘氏攻击,将战场拉开稍远,生怕波及娇娘。刘氏虽是女流,可在军中十数载,即便嫁给封肃,也少不了两人操练。多年功夫没忘,加之本就是取其性命去,竟是爆出一股凌人气势来,那些近身的仆从皆是被其手中利器所伤,就算想上前护主子也根本插不上手。   “刘氏,你你你疯啦——啊!”张氏闪躲着后退,一壁还不忘拉着沈如意一道,却不察踩上一软乎的,便看宋筠溪忍痛神情,“吓死我了,咋还没个声响的,刚才不还站在我前面,怎脚程那么快的。”   张氏嘀嘀咕咕,却是叫宋筠溪脸上一阵难堪,所幸封墨台一句二婶婶解围,被人护到了门外。   于此同时,刘氏猛然踢倒了架子,阻了封肃靠近。便是趁此机会,踩着先前碰倒的矮凳,自檀木桌上轻巧越过,只取封晏命门。   “这匕首是你当年所赠信物,你说后悔,恐还得多上一桩!”   “夫君当心——!”沈如意眼见危及骇然唤道,便见封晏侥幸避过,只划破了衣服口子,实属万幸。   两人交锋,虽是刘氏手握利器占据上风,可封晏也非一般,每每都能化解,就譬如现下,在躲过刘氏的直攻之后却是向着她身后唤道,“父亲。”   刘氏一顿回眸。   封晏倏然眯起眸子,对准她手腕处狠狠踢去,匕首飞了出去,当啷掉地。   “你骗我!”刘氏失去武器,又看封肃领人包围自己,神情宛若发狂。   “不要打了,娘不要再打了……”留在屋子里并未出去的封文茵拣起了匕首,她晓得这是母亲最喜欢的物件,再看向已拳脚相向的二人,她还来得及为二哥哥平安无事高兴,却看着两个她视为最重要的人成仇敌,泪水糊了眼前,是真心害怕起来,“不要再错下去了……”   刘氏闻言一动,神情露出一丝不忍,然很快就消逝,在几次未得手后,突的调转将目标换成边上行动不便的沈如意,后者慢一步,只来得及看见封晏倏然惊愕惶恐的眼神,想也未想抽出一物甩了出去——   “啊——”的一声凄厉惨叫骤然响起,刘氏叫精钢制成的鞭子甩中半边身子,不受控制地一退,伴着噗的一声利物没入**的闷钝声紧接着,她不置信地回头,便看见女儿惊慌的面孔,手中握着的匕首赫然插在她的后背。   “娘……”封文茵吓坏了,慌张之下竟是直接拔出了匕首,刘氏又一声闷哼,脸色更是苍白,汩汩鲜血狂涌而出,捂都捂不住。“娘,我不是故意的,娘……”   然还不等刘氏说话,刀剑出鞘的铿锵声突兀,手起刀落,一柄三尺长刀径直穿过了腹部,一端叫封晏漠然执着。   刘氏垂首,那是封肃的佩刀,她曾时常擦拭,也是亲眼看着封晏拔出,视线缓缓上移,便正好对上封肃愠怒眼眸。身子随着长刀利落抽出不住后仰,压在了封文茵身上,这才觉出到痛来,钻心蚀骨的痛,与刀剑所伤的,密密交织,铺天盖地席卷。   “若我知晓会种下这等恶果,当初就不该救!”   “那是我这辈子做过最后悔的事!”   “我于你从未有情,若有,那也只是感念。”   ……   她拼尽一生所追求的,最终还是得不到。而后是封肃的第二刀补上,第三,第四……直至气息尽绝,双目狰狞不甘,独独封文茵抱着血人恸哭不已……   数日后,封家又一任主母病故,京城里茶余饭后的话题都是封将军克妻的传闻,连命那般硬的女将都扛不住,哪还有姑娘敢打主意,就算是为名,那也是得有命活先。   府里,知晓真相的都被敲打过,没一个敢妄言的。其中最可怜的当属封文茵,生生叫那日情形给吓失魂了,如今整个人都傻傻呆呆的,关在自个的苑子里不肯出来。   七月初六,吉日。苏氏的牌位由封晏亲自奉入,封肃在旁该是上香之际,却被封晏拦下。   “我只是让她有所归,而非是原谅,给你个忏悔的地方。”   封肃知悉真相处置刘氏,短短时日,早已不复当年那威风大将军的模样,此时站在灵牌前,宛若一个垂垂老矣的老者,两鬓斑白,点了点头。一念之差,他失去了敬重他的弟弟,失去了一生挚爱,如今连儿子都不愿多看自己一眼,从未有过的挫败……   封晏当看不见他脸上的懊悔,于心底却是同样的负疚,苏氏的凄惨遭遇他曾离得那么近,却生生误会这么多年,只是将情绪掩埋,他将她放在这里,何尝不是让自己有一个忏悔之所。   从今起,日抄往生经,为苏氏修来世福。   “这也怪不得你,说来那几次遇险现下想都甚是玄妙,说不定真是芷娘冥冥之中在保护着你,定也不愿见你如此。”封延卿与他一道走出来,拍了拍他肩膀语重深长道。   封晏沉眸,半晌点了点头,与封延卿分开,回到自己的苑子,入眼便是同大粽小粽一块晒太阳的沈如意,画面温馨而美好,不自觉展了笑意。   经历生死,与上一辈的恩怨,如今所获,知足安乐。   沈如意远远看见他来,可也就是看一眼的功夫,便转回了俩小的身上。分开一月,她想得狠了还偷偷哭,如今见着自然黏了一块,不愿再分离。   小粽尚且还轻,大粽可沉得多,前者乖巧躺在娇娘身旁,因她的衣带覆了小脸上,拿手挠开却又滑了下来,与带子较上了劲儿。   大粽趴了她肚子上,两眼闪闪,甚是灵动。沈如意只觉一颗心都快化了,亲了亲这个,又揽过小粽,将他从衣带的缠绕中解救了出来。   “娇娘,要随我一道出府么?”   沈如意抽空分了他一记目光,摇了摇头,“你自个去就好。”后对上封晏倏然幽深的眸光,“呃……若有应酬,记得少喝酒。”   “小粽闻不得那味道。”   “……”   封晏看着两个霸了他位置的小家伙,忽而牵扯一抹恶劣,俯身向前。小粽早一步看见压上来的庞然大物,小拳头砸了挨他最近的大粽身上,在封晏快贴近沈如意窃香之时,反应过来的大粽毫不犹豫地伸出了大胖脚丫子抵在了凑过来的俊脸上。   力道之大,生生把封晏的脸抵了一边去,领地意识十足。   沈如意笑得不可自抑,捏了捏那胖脚丫子,低低道,“做得好。谁让你父亲大白天就不知羞……”   封晏视线低垂,与大粽平视,后者吭哧脚丫子蠢蠢欲动,便极快在沈如意耳畔落下一记亲吻。   嗯,现在小,先欠着,再大点皮实了总少不了揍的,呵呵。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皇家亲亲熊仔的地雷么么么么么哒(づ ̄3 ̄)づ╭?~   有没有爱上更新这么猛的大壳子!!!   感觉整个身体被掏空(iДi) ☆、第71章 宁王府   坐在马车里的封晏揉了揉被儿子嫌弃的脸,待马车停了宁王府门口时, 敛去了稍是外泄的情绪, 看着王府外增派的士兵团团把守化作一片沉凝之色。   “封大人。”身形单薄的宁王坐在特质的轮椅上, 索性懒散靠了椅背, 微微抬眸, 依旧是那副纨绔模样,瞧见来人露出一抹浅淡笑意,于这些时日里实属难得。后让人带了陪在身边的小孩儿出去玩耍, 与封晏留了书房说话。   “王爷金安。”封晏作揖行礼, 目光顺势于轮椅上扫过, “王爷的腿伤……”   “不碍, 只是一时不利行走, 封家的事可忙完了?”宁王淡淡道。   封晏颔首,“臣, 谢王爷救命之恩。”   “举手之劳。”宁王凝着他,牵扯嘴角。“何况, 封大人也帮了本王不小的忙不是么。”她也不曾想过派出去的暗卫恰好救了封晏与沈如意, 将二人带回的京城。一并的还有她苦寻多年未果的人……   也因此,意外收获国舅一直想要的证据, 她不由细细凝向来人, 想到当中所附信件, 弧度更甚,“本王果然没看错,你当真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   在封家混乱之时, 京城里亦总共出了两桩大事,一是科举舞弊案告破,从大到小的官员牵涉逾百名,当中不乏与太子干系匪浅,震惊朝野,皇上病中惊起大怒,将太子软禁东宫思过。而她因当初封晏的建议反为赣江暴洪预了措施,减免灾害带来的损失受皇上夸赞,于回府途中遭遇伏击,侥幸脱险只腿部的伤重些。   京城,天子脚下,王爷遇刺,可是大大打了皇家脸面,皇上派了御林军护卫,下令严查,必要给她一个交代。   而她只消再递了‘证据’,想必东宫里头的那位就再无翻身之日——   而另一桩,实则也可算作一桩,便是她大义灭亲将陈国舅送入大理寺,而陈家则由她安排的人重掌,虽是元气大伤,却凝了向心力……诚如这人说的,当断不断必受其害,何况她也再保不了了。   “臣只是尽了臣的本分,而王爷的救命恩情是恩情,两者不可比拟,这人情是封家欠下的,自该由封家承。若有用得上的地方,且臣做得到的,臣必当竭力。”封晏颇有深意道。   宁王闻言稍稍眯起眼,封家的……想到了一人,笑意僵于眼底,“封大人言重。”   “应当的。没想到四叔为王爷去一趟苏州,竟生出这么多事……”   “……”宁王凝向突兀感慨的某人,胸口一堵。   “陆大人去的时候打着您的旗号,只要东西,不顾人死活,确实是让人心寒。”   “陆檩已贬至西凉。”   封晏自是听说,也听闻那位陆大人在临走之前的日子都不大好过。“臣想说的,是四叔即使以为王爷弃他,却还是嘱咐臣将东西尽快送回。”   宁王扯了扯嘴角,眼眸转暗,“封大人是为他来做说客的?”   封晏摇头,“臣只是说实话罢了。”他以为二人该是解除误会,却不想四叔还是那副颓唐样子,后隐约知晓一些,可那些该是由四叔亲自解释。   “那就劳烦封大人再传句话。”宁王顿了顿,寒声道,“本王府上已经有宫御医看诊,就不劳烦封四爷屈就大夫之位。”   “……”封晏听着这明显的意气话语,有些无可奈何就被人送出了府。   正走到门口,便听见外面传来熟悉声音,“你不让我进去,那你告诉我,王爷他……他伤得怎么样,重不重,伤哪儿了,伤口有几寸……”就差问疼不疼了。   “……四叔。”   封延卿看到从里面出来的人,登时大惊,“你怎么在这?”后又飞快问,“你见着她了,她如何?”   “四叔想知道,亲自去看看不就行了。”   “……”他是才听说阿璟遇刺便什么都不管的急巴巴跑来,结果……封延卿苦哈哈地站在那,阿璟生他气把他列入王府的黑名单不准入了。   封晏想说都是作的,回头看了眼,“王爷不大好。”   旁边送行的瞪大眼。   封晏又反问。“还有四叔去不得的地方?”   封延卿早在听说阿璟不好时脸色就白了几分,当即一头扎进王府,往里面冲去。   “四爷,四爷,您不能硬闯啊!”   “唉唉唉,别伤了!”   “四爷……”   封晏听着后头传来的热闹动静,弯起了嘴角。封家欠的人情,四叔责无旁贷。这算法没毛病。   ……   随着封晏夫妇二人回来,封家渐渐恢复平静,封老太太在沈如意请来曹神医的调理下渐渐恢复,还能逗逗曾孙儿,同样,更盼着宋筠溪肚子里的那个。每日都着人送汤羹去,侍候周到。   今儿个的是百合莲子羹,性平温补,夏日里吃不了烫的,便搁在桌上凉着。   宋筠溪午睡了会儿,照往日一样要起身洗漱,却突然神色一变,按住了肚子。   “小姐?”浣竹已经走到了近前,看着她额头冒出的冷汗陡的吓住。   “我没事。你们都下去,浣竹侍候着就行。”宋筠溪断然出声,带着一丝急迫道。   “是。”屋子里其他几人便退了下去。   宋筠溪又谨慎让浣竹去瞧了瞧,方是趁着这会儿功夫掀开被子看见身子底下一滩的血迹。   “小姐,没人——啊!”   宋筠溪猛地瞪向,颤声喝道,“嘘,别声张!”她紧紧攥着被子,凝着褥子上的殷红,不一会儿已是大汗淋漓,整个人宛若被汗水浸透,腹部传来熟悉的阵痛更是令她惴惴不安。   不,这节骨眼,她决不能失去这孩子……   “小姐……”浣竹亦是脸色苍白地凝着,转向自家主子,那单薄的缎子亵裤上血迹斑驳,晕开一片,险些将她吓昏过去,不禁染了哭腔,“怎么办,这血,血……”   宋筠溪仿佛被她的声音拽回神思,猛地落了她脸上,脸色是同样惨白如纸,眸中却绽放骇人精光,“你什么都没看到!”   浣竹教她那神情骇了一跳,连忙应是,上前去扶主子却被人一把挥开。她身形晃了晃,固执站着。   “还不赶紧把这处理了,安排马车去!”   作者有话要说:  猜猜宁王身边的孩子是什么人~~   你们一定想不到宋筠溪是个神马情况,佩服制几的脑洞~ ☆、第72章 怨愤   时值夏秋交替之际,早上已见凉薄, 需加外衣。苑儿里的丫鬟便趁这时候侍弄花木, 修剪花枝, 一丛丛的绣球花热烈, 看是好看, 但离近了就能发现花瓣上爬着的蚜虫和盲蝽,偏大少奶奶喜欢又很讨厌虫子,就算看不见也得让她们清理干净的, 这一天天侍弄下来多少有点恶心烦腻。   一名年纪稍小些的丫鬟灭了一只蚜虫, 脸上再挂不住嫌恶表情, “芽儿姐姐, 这么小小一个的, 看都看不见,哪用的着咱们天天折腾啊。”   “可不是咱们倒霉, 都说了,大少奶奶哪天要赏花万一给虫子吓着怎么办, 现在的大少奶奶可精贵着呢!”唤作芽儿阴阳怪气了说道, 早也是心生不满的,可谁叫她们是丫鬟命。   “早知当初就去二少爷苑儿里当差了, 听说二少奶奶娇蛮归娇蛮, 可待底下的可好了, 你瞅瞅宛桃和红隙,穿戴的可比咱们苑里头那些大丫鬟可好多了。再说,二少爷凭借这次的科举案受到宁王与皇上赏识, 才半年不到的光景就升任户部郎中,这风头都能别上林家那位大公子当年了!”   “是说,谁能想到呢。”当初还觉着二少爷没用看不上眼的,如今可不都悔得肠子都青了,“可如今就算咱们眼巴巴去,人都不收咯。”   二少爷那苑子里年轻丫鬟当属二少奶奶身边那俩个,余下要不是上了年纪的婆子,要不就是五大三粗的心细汉子,就为着一句戏言都能化作实际行动,二少爷疼夫人的劲儿试问哪个不羡慕的。   “也罢,还不若留这儿有希望。”那小丫鬟说着就冲芽儿挤挤眼,“像荷香那样,说不准能被抬作姨奶奶呢。”   “她……她不就是那股子风骚劲儿勾搭了大少爷么,什么姨奶奶……”说白了不就是个暖床的……   “风骚是风骚,之前让虎子哥和大林子为她打架被罚,结果俩还都不怪罪,可不就是她厉害有本事么,如今趁着大少奶奶有孕勾住了大少爷,也总算不会祸祸旁个去了。”她拉了芽儿瞅过了四周才低声道,“这事儿我可只告诉你一个,你别往外秃噜嘴了,是跟荷香要好的清秋说的,荷香她这月月事没来……”   “月事——”   小丫鬟急忙捂住了她的嘴,“你轻点声啊!”一壁警惕环向四周见是没人才松了口气,拧着眉头道,“还不知道确不确实呢,清秋千交代万交代不许我说出去我可是看在跟你关系最好的份上才告诉你的,你可千万得保密!”   芽儿紧忙点头,猛地推开那只碰过蚜虫的手,跟生吞了虫子似的恶心,“好好说就是了,干嘛拿手啊,恶心死了!”   俩丫鬟提着打虫的药剂笑闹离开,殊不知对话尽落了站在芭蕉树后的主仆俩耳中,身形羸弱的宋筠溪脸色煞白地扶着芭蕉叶子,死死凝着那方向,为刚刚得知的讯息内心震颤不已。   “小姐您刚怎么拦着奴婢,就该让奴婢上去撕了她们嘴!”浣竹亦是气得浑身发颤,觉察到攥住自己那手的力道,这会儿并顾不上。   宋筠溪似是方回过神,放开了擒住浣竹的手,踉跄了一步身形往前去。   “小姐……”   宋筠溪仿若未闻,径直往封墨台的房间寻去,因刘渊的缘故到底还是受了影响,这些时日封墨台为不打扰她便在客房处理公务,她一直以为是体贴,却不想后面就有这隐情,只觉得自己先前那些感动可笑之极,全然不察指甲已经陷入肉里,脸色亦是骇人的惨白。   浣竹紧紧跟着,却一个不察险些撞上突兀停下来的宋筠溪,正要开口,便瞧见了未全掩上的门内正上演着不堪一幕,骤时失声,凝向同样骇然的小姐,后者的脸色已不能用阴郁来形容,直勾勾瞧着那里面,一动不动,说不出的可怕扭曲,作是小心陪在身边连大气都不敢喘了。   宋筠溪盯着的,是封墨台那张脸,掺杂爱意与**,悉数发泄在底下那人身上,替那卑贱女子抹去嘴角,一幕一幕宛若定格生生刺痛眼眸。   ——“你可知我最喜的是你什么——温柔体贴,怎舍得辜负你。”   “小荷儿真香……”   ——“世间最曼妙的事就是听你抚琴一曲,当真是什么烦恼忧愁都没了,听一辈子都不会腻……”   “你这妖精当真是要了我命了。”   “那……比夫人呢?”   那声音有一瞬停顿,似是丧气,“提那无趣的作甚。”   ——“卢氏那桩是意外,我保证,除你之外,你我之间再无旁人。”   “奴婢照大少爷说的瞒着,可肚子要是大起来也瞒不住呀,到时候……”   “我封墨台的孩子,自然是要名分的。”   ——“我们有孩子了,将来还会有很多,男的我就教他骑马射箭,女孩儿最好像你那样温柔美丽,学琴学画儿……”   “那夫人那……”   宋筠溪听着里头倏然沉默良久,久到她以为里面的人发现了自己的存在却听到封墨台复又开了口,“且先瞒着,在她顺利生下孩子之前。”   仿若一兜冰水从头浇下,浑身的血液被冻住,寒意彻骨。曾经的甜蜜情话与今朝对比,讽刺至极,她紧紧地咬着牙根,拳头牢牢地握着,尖锐的指甲已经陷入手心里,一滴又一滴的殷红液体与眼泪一道坠下。   不,她没有孩子了,从头到尾都没有过孩子的存在。宋筠溪回想起从宝芝堂回府一路的惴惴惶恐,眼下悉数化作了复杂怨愤……   因为服用药物的缘故,以及她心切,所以才造成了大夫的误诊,宝芝堂的大夫诊断后说的话一字一字敲碎了她所有期盼,亦是因为药物太杂,使她的身子成了不易受孕的体质。而那卑贱的下人却怀上了墨台的孩子,那个她做梦都想要的孩子……   有那么一刻,她想要冲进去撕碎那贱婢,同样,也想质问封墨台,为何要这般对自己,她明明做到了他喜欢的样子,而今看全是笑话,那女子宛若水蛇般带着情事后的娇媚,却是封墨台从前不会喜欢的,现如今却为何又感兴趣了,宋筠溪一张脸疼得刷白却又固执受虐地看着,心中的声音刺耳叫嚣。   然她还未丧尽理智,手上传来的剧痛,与身体的,令她忍着突突欲裂的头痛,连一点声响都未发出静静伫立门口,显得愈发冷静出奇。   “小姐……”浣竹忧心压着嗓子喊了一声。   宋筠溪恍若未闻,脑海中尽是封墨台最后所言——究竟是为保护她,还是为保护那名贱婢才说了最后那句……她瑟瑟发寒,心中怨恨与惧意交杂,将本就脆弱的心防彻底击溃,整个人如浮萍瑟瑟,竟生了一股被天地摒弃的凄凉。   晕眩突然袭来,宋筠溪踉跄了身子,幸好被浣竹及时扶住。   “——扶我回房。”   几乎是逃一般的,宋筠溪快步离开了那扇门前,而在她的身影消失之际房门被人从里面打开,封墨台的身影出现在门口,似是往外探看,最终停留在地上两三滴血迹上,覆下阴翳之色。   这厢许氏的苑子里却是与那处截然不同的热烈,沈如意带了大粽小粽串门,趁着天气好,晒晒太阳聊聊天,一壁逗弄逗弄粽子们,甚是惬意。   “为人莫作亏心事,举头三尺有神明;善恶到头终有报,只争来早与来迟。”许氏在旁给大粽小粽挂了个玉观音的坠子,封晏和沈如意遇险的事到现下还叫她心惊肉跳的。“也真是亏了菩萨保佑,每每总能脱险,许是她在天上护着你们……”许氏说着忍不住抹了抹眼,想起昔年挚友又是忍不住一阵伤怀。   而到了口欲期的两只抓住玉坠子便往嘴里塞,叫宛桃和封文静手快抢了下来,给别在了胳膊袖上。   封文静看着母亲那样子,宽慰道,“照娘说的,苏大伯娘这么好,来世一定是福报,说不准啊早早投胎为人到了好人家呢。”   沈如意颔首,蕴着浅浅笑意,像是附和封文静所言的,看着后者同大粽小粽玩着,一壁用自个制的毛球逗俩玩儿,却不料大粽玩着突然大哭了起来。   “是不是尿湿了?”封文静一面说着,一面往他褥子下一探尴尬笑了,“还真是,嗬,都快淹了。”说着便利落抱起大胖粽子递给奶娘让她去换了。   沈如意瞧着她那娴熟手法,眸中笑意更暖,“我不在的时候,多谢三婶和妹妹照顾他们了。”又后知后觉道,“文静她……”   “不用你教的法子也能顺畅说了。”徐氏顺着瞧去,眸中亦是蕴了笑意,“阿晏和你遇险,文静心急,结果那日大伯带回那两具尸体,在文茵刺激下反而好了,也是幸事一桩……所以就不用同我们这么见外了。”   封文静点头,揪着心中疑点问道:“不过怎么那两具尸体上会有母亲给你们的信物,害得大家错认?”   “亏得那场暴雨令追杀我们的那伙人失去耐心,也给了我们逃脱的机会,阿晏想到用义庄里的尸体替代好让那伙人回来复命,便将珠串留在那两具尸体上。”   “二嫂说的贵人到底是什么人呐,救了性命,可得好好感谢。”封文静呐呐说道。   沈如意笑着点头,“自然,那可不是一般的贵人。”   封文静觉出她笑容里的意味深长,不明地眨了眨眼,就见一名丫鬟急匆匆行来似乎是有事禀报。   “直说无妨。”   丫鬟一顿道,“大少奶奶一早去了宝芝堂,这是宝芝堂送来的信。”   作者有话要说:  下个礼拜要开新坑辣,相府夫人娇宠攻略,咳咳,大概还是个甜爽文~~为感谢支持,新文从开坑每章前五十就会有红包送,不要大意地收藏罢~   ————————————————————————————————————————   昨晚的对话是——   苏小凉:我做了榴莲酥给你拿过来。   我正直脸:我减肥!   苏小凉:哦,反正我做完了给你送过来,就这样—挂。   我:……   N分钟后。   香喷喷热腾腾的榴莲酥,热得超级好吃,还很酥。   苏小凉:我觉得不够甜,所以撒了点糖……   我:吼吼吼吼吃!   所以这大概我永远瘦不下来的原因,毕竟身体比较诚实。 ☆、第73章 封叔叔   入秋后,宋筠溪的肚子一天天凸显起来, 沈如意特意交代了苑儿里的人遇着宋筠溪得稳妥, 不止是自个苑子里的, 封文静那也都打点了一番, 是以将宋筠溪照顾妥当生产为止。就是连老夫人那养得猫儿都特意着笼子关了起来, 有老夫人作表率,府里一众自是一溜儿照做,可比沈如意怀孕当时要谨慎多。   宋筠溪知悉了是沈如意的意思后, 脸色甚是古怪, 于自个也更当心起来。   日子平淡度了两月, 渐是深秋, 京城时局在这片萧索寒意中波诡涌动。太子因科举案被囚东宫, 以拥戴宁王的魏相为首上书弹劾,与魏家关系密切的几位殿中侍御史, 联名弹劾工部年前修缮东宫时贵买木材,以次充好, 私吞造项, 而这桩亦是有太子的手笔在。   一时太子成为众矢之的,罢黜呼声渐高, 然皇上再度病重, 此事只得容后, 然而戏剧反转的是,一向拥护宁王的魏相被查,种种罪证罗列, 以调盐令所获巨额赃款,甚至利用官船走私,大发不义之财,令朝堂上下震惊哗然,家产悉数抄没,锒铛入狱。   深夜天牢,一轮寒月高挂,乌云散去,照入天牢格子大小的铁窗,将里面蓬头垢面的人照得清楚。   “魏大人。”   身着囚服的人听见动静抬眸,沙哑难听的嗓音阴测响起,尽是咬牙切齿的意味,“宁王——”   “如此过河拆桥,实属不义了罢?!”   宁王嘴角莞尔,凝着他那落魄狼狈模样,“谁叫魏大人就不是个仁义的人呢,我不过是——先下手为强,承让。”   “你——”魏正一脸怒容,当真是小瞧了这人,是未料到这人竟能隐藏得如此之深,与封晏一道,是将他耍的团团转,落得今日满盘皆输的下场。   “余生漫漫,魏大人便好好享受罢。”   魏正一把擒住了栏杆,幽深目光缓缓落在跟着他的小孩儿身上,不过岁的年纪,容貌有几分……宁贵妃当年的影子……声音不禁有一丝变调,“他……他是……”   “本王找到了,知晓当年发生了何事,你可觉得,你还有生路?”宁王牵着畏惧退了一步小孩的手,回头笑道,只笑意未达眼底,是森森寒意。   魏正连呼不可能,不置信地倒退,宛若被那眼神震撼,发起抖来。便看见在其身后的侍卫扛上的刑具,惧意更甚,“不,你不能这么对我,滥用私刑,你……你不能啊——”   正退着的身影被两名侍卫扣住直接绑上了刑架,十指上了夹棍,偏是这种临刑前的神色才是精彩万分。   “且好好招待。”宁王从他身上收回了目光,声音颇是悠远,随后掩住了小孩儿的眸子,听着凄厉惨叫回荡天牢,面容冷峻地牵着走出天牢。   牢外,立时有一道身影纠缠上来。“天牢这地儿湿气重,对你那腿伤不好。魏正那老匹夫反正是死定了,有什么可看的,我替你来落井下石也是一样的。”   宁王连哼应都无便径直从他身侧走过,只落了担不起三个字。   封延卿露了苦笑,知晓她是恼了自己,提及当中乌龙他有点冤,也有点该,冤在没有及早解释,年少情动与长久以来的欢喜是不同,之后他一直将苏氏当作亲人,至于后来……都是他一时在某人面前拿乔作的,苏州之行的辛劳得了感谢就揭过,连小报酬都没讨到,着实心酸得很。   “皇兄,封叔叔好像很难过的样子。”八皇子宁怿回头往后看,就看见与夜色几乎融于一体的封延卿,就记得这个叔叔很好玩,一直在逗皇兄高兴,还没见过他这副低落模样……   封延卿远远听闻,脑袋耷拉得更甚,透出几许可怜巴巴的意味。   宁王冷淡地扫过一眼,“你看错了。”说罢便牵着宁怿走了。   初冬第一场雪至的时候,病重的元景帝突然能下床了,太后甚是高兴,于宫中设宴,宴请百官及家眷,暗中还透了一层意思,望世家众臣携适婚女子一道入宫参宴,是替年逾二十还未有个正经妃子的宁王挑选妃子人选。   大宴当日,宁王一身盛装出席,灰鹤氅衣拉拔身子,衬得丰神俊朗,随着太后缓缓步入,吸引一众目光。听闻皇帝几次传召内阁学士,封将军等,欲立遗诏,而太子刚刚被罢黜,国不可无储君,已经有不少折子上呈谏言,一改往日吊儿郎当形象的宁王是最合适人选,而赣江水患处理得宜更是彰显其能力。   在冗长的祝酒词之后,便是带有相亲意味的交流会,于御花园中赏景踏雪,或亭中小坐,或池畔扫雪煮茶,更有抚琴助兴者多了一番诗情画意。   沈如意与女眷一道,本欲去暖阁坐坐,将这空间留给年轻姑娘们,不过于路上碰见了封文静,后者被四叔拽着,一壁向自己使求救的眼色,看着就直奔宁王去了,小姑娘脸蛋红扑扑的不知是羞的还是急的。“……”   “弟妹等等我。”一道柔柔细语在身后响起,沈如意侧头看见宋筠溪不知何时站了自己身旁,小腹可见隆起,估着也约莫有五个月了。目光温柔地凝着封文静的方向:“文静已经十六,过了年都要十七了,是该早早把事儿定下来。   沈如意从她腹部收回目光,随着眺向,便看见曹家小霸王硬挤上去的身影,四个人就那么坐下聊起,有小霸王在,反教原本想靠近的姑娘家退缩,旁人不知缘由,沈如意却是清楚几人纠葛,看着画面便是好笑了。待触及宋筠溪投过来的目光,笑意稍稍敛去,“封家的姑娘自然要选中意的嫁,而为着年纪或别个其他随随便便嫁了。”   宋筠溪稍稍一噎,叫她此时的气度微微心惊,竟是察觉她越来越像一个人,然还没想透彻就听见旁边有人附和着赞赏,却是和林夫人一道过来的侯夫人。   “侯夫人,母亲。”   “侯夫人,林夫人。”   两个一前一后的开口,而宋筠溪却因着沈如意那一声唤陡的心间一跳,可再看去,叫那张殊丽面容晃了眼,直觉自己的想法骇人,怎么会觉得沈如意像林瑶呢,那完全是两个人……   林夫人颔首,目光不经意瞥过走神的宋筠溪,这十年来,她一直都是唤自己夫人,即便自己纠正过,这人也没改过来,如今倒是怨自己不把她当一家人,她掩了掩眸子,当是半点没漏,“外头凉,筠溪还怀着身子,赶紧去暖阁坐。”   沈如意跟着一道走了过去,看着宋筠溪眼底那明显受宠若惊的神情,嘴角隐匿一丝不明笑意。   在她们离开后,四人谈话变成六个人,封晏和林绍之的加入,使得封文静终于得了机会逃脱那叫她快受不住另三人的注目。   “要折腾折腾别个去,别为难我妹妹。”封晏开口是冲着曹骏去的。   后者本来就是冲封文静去的,见人走,当下也心痒着要离开,听见这话,又看了看他身边站着的林绍之,忽然恶从胆边生,“未来二舅哥这话就差了,我已经着人上门送聘礼和聘书了,怎么都是真心实意求娶的,绝没有一点玩笑的意思。”   “倒是未来二舅哥在榆林别庄金屋藏娇是怎么一回事,未来二舅嫂可知晓?”   众人正叫他那未来的字儿别扭,待听清后纷纷凝向封晏,后者默然寒了一瞬。   封延卿趁机带了宁王走,后者并不打算依从,然见周遭环境,最终还是沉默着跟随封延卿离开了御花园。而曹骏则留在原地看着对峙中的二人眸中闪烁兴奋光芒。   “解释。”林绍之神情淡淡,眸光之中却是蕴了一丝危险。   封晏坦然对视,叹道:“人是娇娘藏的。”随后目光便落在了某个看好戏的人身上,意味深长。   “……!”曹骏一脸懵。   作者有话要说:   曹骏:发生了什么,我在哪儿,我是谁?喂妖妖灵嘛——救——命!!!!   ——————————————————————————————————————————   娇娘在憋个大的,话说今天是不是高考啊,窝的准考证呢(╯‵□′)╯︵┻━┻【哈哈哈还是祝考试的小天使们大大发威取得好成绩嗷!!!6666到飞起!!!】 ☆、第74章 意外   雪后,夜空如洗, 繁星点缀, 脱离了如海宫灯看, 更是一片别样明亮。屋檐上覆着的一层积雪折射银辉, 街道入夜后静谧, 两道身影渐渐从宫门那显现,并排行着,高个儿的那个慈眉善目, 而旁边锦衣玉袍的小公子则面容冷冰冰的, 并不置一言。   宁王也不知自己为何会弃马步行, 以至于现在要听这个人啰嗦叨念。只是大概是月色太美好了, 脸上冰冷的神情不由缓和了些。   “那些女子不是看上了你的相貌, 便是看上了你的权势,像那黄侍郎家的身形都快大了你两番, 光瞅着你那小身子板,你怎么受得住么……”   “……”   “还有李尚书家的, 尖嘴猴腮刻薄相, 又好花钱,将来若是掌了王府一定会给败光。还有何大人他女儿跟他一个模子刻出来, 对着你不得晚上瘆得睡不着觉啊……”   “嗯, 你侄女挺好。”   “啊——文静呃……”   好不容易看人消停下来的宁王暗暗吁了口气, 眉宇之间流露一丝得逞。就听着那人又不放弃道,“她不能像我一样满足你的需求。”   “……”实在忽略了某人厚颜无耻,宁王抿着唇, 快行了一步,听着后头不紧不慢的脚步声一路跟随,就同以往一样,忽然又慢了下来。   “下关风,上关花,苍山雪,洱海月。”   “嗯?”   “母妃曾说起过云南故居的景致,经夏不消的苍山雪,与如玉镜一般水光接天,万顷茫然的洱海,明月在海中随波飘荡,宛若仙境,定是比这还要美。”   封延卿凝着她仰头的侧脸,弧度优美,却没心思在天上明月,眸中涌动暗色低沉启口。“那的确是动人心魄的美景,而我的美景,只在眼前。”   宁王一怔,回首正好对上他痴迷目光,脸上不自然爬上一抹红晕,似是席间的酒意上脑,绯红殊丽。   “我不会娶妻。”或许之前动过这样的念头,娶一个,予名予利,各自相安。宁王如是想着,凝着封延卿,后者笑得有些傻,明明是个再精明聪慧不过的人,在她面前却愿意展露所有,放下所有架子,只为离她近一点。   胡搅蛮缠之下,是一颗再真不得的真心,让人不忍忽视,也不敢。   封延卿惊喜凝向,一双眸子在月光照耀下甚是湛亮逼人。“阿璟……”   宁王在那目光逼视下别开了眼,遥望星空,声音倏然拉远,“倒是四爷,当初的约定就当作废罢,本王还是希望能喝上你一杯喜酒。”   “你说什么——”   “本王希望,四爷能娶妻生子,家庭和满。”宁王目光回落,凝着他一字一句再认真不过道。   封延卿倒是希望自己听错了,可这一遍,她说得认真,无法再自欺欺人,脸上嬉笑不复,是从未见过的骇人之色,“你后悔了。”   “你还是,不肯原谅我。”就为着当初年少时的意动,“阿璟,这不公平。”   他们步行,渐入庙会人多之境,宁王弯着嘴角弧度,仿若再说那是她的真心话,也是吃准了他在大庭广众之下不敢对她胡来。是以依旧信步,左右环顾,似是叫京都夜市吸引去了注意。   封延卿凝着那道让他爱恨不得的纤细身影,眸中翻涌几许,似是想要倒退走的,却在迈出去步子之时瞥见自街尾横冲而来的马车,想也未想地冲上前。“小心——”   宁王只来得及看到朝自己急冲而来的身影,整个人被护在一堵厚实胸膛中便听得一声闷哼,受了巨大冲撞被带到在地,懵怔一瞬,倏然醒神拽住了封延卿的衣领,“延卿,延卿!”   围观众人也因为这一幕揪心不已,议论纷纷着撞伤了,顺道堵住了那一辆行凶的马车,纷纷指责。   “刚才砰的一声可响,这位爷怕是伤得重,得赶紧找大夫看。”路人之中有位老大爷道。   “是啊是啊,哎哟,这大兄弟可真实在,那么硬挨一下子,不过也得亏是,要这小公子不定给撞呼散了。”   “……”   人群闹哄哄的,宁王只紧紧攥握着封延卿,唤着他的名字,在周边人建议找大夫时招来暗卫抬去附近医馆。因此才不得不放开了手,低垂眸中划过一抹莹润水光,再抬眸凝向肇事者时化作凌然厉色,“天子脚下,闹市之地,何人竟敢纵马行凶!”   马车本就陷在进退两难之地,驾车的马夫戴着低低帽檐,侧着身子似是一直与马车里的人交谈,一副着急神情,随后又用蹩脚的话音道了歉,随即奉上一包厚厚钱袋,道是赔罪。   众人瞧着那出手阔绰的,纷纷惊叹。   宁王却是未伸手去接,而是探看向马车,此时马车里的人身着大梁富商装扮,身形高大,与她四目相对,似乎是想质问为何还逗留原地。   马夫连忙回身跳上了马车,却叫一队侍卫队拦住了去路。   “小公子,得饶人处且饶……”   “你们不是大梁人。”宁王神情冷峻,睥睨喝道,“给本王拿下!”   围观众人因这一变故慌乱退散,马车里的人亦是脸色一变同时喝道了一声“敏度!”车夫猝不及防地调转马车,驱马横冲,周遭百姓受惊躲闪不及的惨遭撞飞,生生撞出了一条生路策马离去。宁王一脸沉凝,命人追捕。   周遭嗳哟叫唤声不绝,宁王深邃目光自马车与侍卫消失方向收回,深深拢着眉头让余下的侍卫安置受伤百姓,送往医馆救治,自己则牵了侍卫的马。   “王爷,您不去看四——”   “着人通知封府。”宁王话落,便头也不回地策马往另一方向的王府急急行去。   城北医馆,刚要求大夫将自己包成粽子的封延卿眼巴巴张望着门口,只看到一波一波被送来的百姓,好不容易见着一抹墨色锦服,却是怔住。   “怎么是你?”   封晏看着他身上这情形拧眉,见其不掩嫌弃,想着自己巴巴放弃了老婆孩子热炕头,眯了眯眼,“英雄救美?”   封延卿还在往他身后探看,哼哼了声算作应答。   “唔,可惜,美不领情。”   “……”他明明感受到握着他手的力道,还有那一声声的紧张低唤犹在耳畔,若说那人心中没有自己他是绝对不相信的,“我去找她。”   临到门口,突然又回过身来,问他道,“你见多识广,可知道贡多咔罗什么米西多……是哪个地方的话?”   “贡多咔罗乌哈嘟米西度。”   “啊,对,就是这个!”   “是乌蒙语。”封晏神色浮起一丝异样,“你是在哪儿听到的?”   “就刚刚,驾马车的……”封延卿回忆,看着他沉重神情不由跟着正视起,“乌蒙语?怎么听着有一些耳熟?”   “乌蒙族骁勇善战,一直野心勃勃妄图侵略大梁,几次发动攻击,自曾祖父一辈起,便交战数回,到了祖父时用了一些计谋将乌蒙族从内部击破,杀死巫女,趁其内乱之时取了当时首领首级,当时乌蒙族视此为奇耻大辱扬言报复。”   “可乌蒙族十年前不是被大哥悉数剿灭……”若说前者是国仇,到后来便演化成世代之仇,三弟丧命与乌拉氏的战场,仇深似海,不死不休。   “许是……余孽未清。”   卷土重来。   作者有话要说:  话说高考的宝宝们还是要好好做好最后冲刺就不要玩爪机看小说啦咳咳,等你们考完,说不定就看到大结局了咳咳啊哈哈哈哈这里是准备憋大招的大壳发来贺电,加更是迟早的,等窝撸出来!!!!!!!!!!!!!!!!!   ——————————————————————   心疼我四叔,宁王爱大叔更爱江山?? ☆、第75章 叵测   积雪压了枝头,一两朵寒梅幽然绽放, 与那一片白衬得妖冶几分。   从被幽禁待查, 到月前元景帝恢复, 亲自下诏罢黜, 幽囚东宫的宁顼当真成了名副其实的废太子。而此时东宫的主人正胡子拉渣地坐在天井的石桌旁, 望着金銮殿的方向,一口又一口地闷尽了杯中酒液。   “殿下,更深露重, 还是回去歇了罢。”一名身着青红捻金进百莺度花纹宫装女子抓了一件氅衣覆在了他身上, 只是话落就被人挥到了一旁。连衣服带人重重摔在了雪地上, 惹来侍候的宫娥惊呼娘娘。   宁顼饶是不耐烦地让人滚开, “看着你那张丧气脸就让本宫堵心的, 滚滚滚——!”他每日除了歇着还能干什么!围墙高筑,仿若是囚牢围困住了他的下半生, 他一心以为的废物弟弟却不料如此有心计,步步算计, 曾是陈家的结局如今落在了郑家, 却是汲取教训一般大刀阔斧不留余地,令他连退路都无。   他猛地提起酒壶又灌一口, 是满腔怨愤不得发泄的苦闷, 唯有大醉一场才能平复, 梦醒了复又继续,无尽循环。   太子妃委屈望了一眼,发现后者当真没有在意她的, 心中也是委屈怨愤,噙着泪由宫娥搀扶着离开。   庭院之中只剩下雪花簌簌落下声响,凸显静谧。也正是因此,木门吱呀开阖的声音异常刺耳。宁顼忽闻动静,只见银光已经逼近眼前,伴着凌厉破空声,是连呼救都来不及——   夜幕低垂,梅香浮动。   从将军府书房透出的橘黄灯火投影在门前雪地上,一双黑面缎靴踩过发出的沙沙声令房里的交谈戛然而止。   “谁?”   外面的人低声回应。“是我。”   “进来。”封肃话落道,眼底划过一丝欣喜笑意,这还是数月来,阿晏主动找上的一次。   房里的封墨台明显看到父亲脸上的神情变化,看向走进来的封晏,神情掩掩,“二弟。”   “大哥。”封晏冲他颔首致意,还是捎带感情,与封肃则是明显的公事公办多,直接道了宁王与四叔遇到的这遭。   封肃从儿子依旧淡漠的态度中尝尽了苦涩,闻言怔愣片刻,却是深深拢起了眉头,“乌蒙族当年全族被灭,并未留下活口。”   “从何断言。”   “乌蒙城不不过是弹丸之地,我军过境,绝无活口。”   封晏听出他言语中未尽的意思,皱起了眉头,却无从评判,两国交战,最无辜的便是百姓,而乌蒙族犯大梁边境掠杀无数,这便是一笔算不尽的账了。“当时天黑,来人所着服饰与大梁人无异,只口音似乌蒙族,其他无从可辨。”   “兴许是听岔了呢?”封墨台插话道。   封晏稍是滞默,“以防万一,若真是乌蒙族寻仇而来,封家恐是他们的头号目标。”   封墨台却觉得他有些草木皆兵,却见父亲点头认同,那话便哽在了喉咙里硌得难受。   “阿晏说得对,不论如何做好万全之策总是没错的。”封肃对封晏的欣赏再不掩饰,心中亦不乏懊悔自责。若非是自己失职与漠视,怎会造成如今父子生疏的局面,也不会时至今日才发现阿晏的能力竟突破他的预期,而今风头无二,明明他该是最欣慰的那个,却是无颜面对。   封墨台请命,却被封肃驳回,只道是如今形势未明,他刚刚洗刷了刘渊勾结外敌的嫌疑,此时不是出面的好时机,只做后备,而真正着了封晏去办。   封晏见这桩引起了封肃的足够重视,便道自己并不是领军的料子后抽身离开,是以不愿接手封肃手中的权利。   房里的气氛有一瞬凝滞。   封墨台看着不复记忆中意气奋发的父亲,陷入沉默。上一辈的事他无从置喙,他也深受其累,眼下却全然掩在封晏光环下,这是他从不曾体验过的。   封肃的余光瞥见,“你与刘渊的事尚未彻底了结,两地来往奔波也是劳累,这趟回来且好好歇歇。歪门邪道到底是不可取,为今之计,便是让事情早早揭过。”   “……还有,将你后宅的事处理好,别什么人都往房里招。”   后者脸色一白,喏喏应是。   封墨台神情不虞地回了房,摔门的动静惊醒了房里的人,迎了上来,“父亲这么晚找你何事?”   “没什么。”封墨台还堵着一口闲气,心情不虞地回应,“不是睡了么,早点歇了罢。”   宋筠溪看他这幅模样,心知其因刘渊狼子野心受了牵连,到如今尚未官复原职自是体谅他的心情,便愈发温柔道,“喝完汤再歇息,顺道我同你说说在宴会上听到的一桩,关于二弟的……”   封墨台闻言被她拉着坐在了桌子边,看着冒着热气的羊肉煲,里面搁了滋补的药材,偶尔回来总能喝上一碗她做的,其中心意甚是令人感动,也令他不由缓和了神色,看着那温柔面庞,即使未着脂粉,也甚是温婉动人,心中烦躁被渐渐抚慰。   “你如今挺着肚子不方便,我也不是吃宵夜不可,这些大可让底下人做,我怎舍得你如此操劳。”   宋筠溪闻言,笑意越发温柔,“底下做的,与我做的,那怎可同。夫君还是趁热喝,别浪费了我的一番心意。”她主动伸手替他盛了一碗。   封墨台接过,于灯下看宋筠溪又多了几分柔和,他舀了一口尝,对于她变着花样做的,甚是捧场。“你说宴会上怎的了?”   “我也是听人说的。”宋筠溪见其问起,便是同样盛了一碗,慢条斯理地用着,此时颦了眉头,“听说二弟在外面金屋藏娇,让曹小侯爷捅了出来,林家那位当时的脸色可差。”   封墨台颇是愕然,“二弟他……怎么可能呢?”   “可不是,平时一点都瞧不出,看他如此待弟妹,谁能想到竟趁着弟妹怀了身孕不便在外头……唉。”宋筠溪说着似是替沈如意抱了不平,“若是弟妹知道,肯定得伤心。”   封墨台想到那娇滴滴的人儿,即便生了两个孩子,却丝毫没有变样,还是如未出阁时一般曼妙动人,而她曾那般痴迷过自己,如今多了一丝初为人妇为人母的风韵来,反而撩动起内心隐秘**。   “所以说知人知面不知心,。”   “……”封墨台莫名转作一丝心虚,顿时什么旖旎念头都散了,“宁拆一座庙,不毁一桩婚,这事儿你还是别跟弟妹说了。”   宋筠溪看着他瞬息变换的脸色,隐了嘴角那一丝冷意,作是温柔,“这我自然晓得的。”   封墨台点了点头,摸了摸她的额发,三下五除二便将汤碗喝了底儿,“行了,吃完早些歇下罢。”   “嗯。”宋筠溪起身要侍候他宽衣。   封墨台心里还记着她刚才提起的事,又不由想到被自己安置在别院的小妖精,突然就觉得面前寡淡起来,“我还是回我那屋睡。”   宋筠溪惊讶抬眸,后神情变了变咬着下唇道:“自我怀孕以来,夫君就一直没碰过,可是嫌弃……”   “胡想什么!”封墨台当即斥了一句,神情不掩风尘疲累,却还是耐心宽慰道,“你现下是最美的时候,我怎会嫌弃,只是怕……不当心伤了你和孩子罢。”   实则眼眸微黯,若说最初是教荷香那小妖精榨干疲于应付,现如今却是不知为何提不起劲,不过眼下事务繁多他未作理会,想是过阵就会好罢。   宋筠溪被他拥着,听着他的解释,低垂眉眼不知在想什么,嘴角弯起一抹诡异弧度,转瞬即逝,乖巧点头似是相信了封墨台的说辞,临入内屋时道是在宫宴时与林夫人约定明个一道去雪窦寺祈福。   “可要我陪你去?”封墨台问。   “不用,正好能同干娘好好聊聊天,你且忙你的。”   “嗯。”封墨台不甚在意地往客房去,一面因父亲在书房里提及的后宅事想着去一趟别院看看。   宋筠溪目送那高大身影离开,曾以为的倚靠信念早早崩坍,而在那笑容褪去后甚是悲凉,是不知能隐忍何时的扭曲。   其实真相只有一步之遥,只二人各怀心思,异床异梦罢。   作者有话要说:  恭喜小天使萌完成高考,浪起来!!嗨起来!!大壳子去撸双更了,明天就掉落!!! ☆、第76章 拆穿   临近年关,沈如意总算赶在年前将年货并往来贺礼打点妥当, 这些以往都是刘氏一手操持的, 今年出了那桩, 便托到了张氏那, 张氏没甚经验便拉了她一道, 到最后却成了主力,张氏给她打下手。直到把礼单送了老夫人那审核,沈如意才算是舒了一口气。   “果然是娇娘能干, 这么快就收整出来, 我呀, 光是那上面的名儿和礼单就能把我给看晕了。”张氏兜着白色毛绒绒的护手, 笑眯眯地撩了帘子进来。“我看以后这就交给你来, 好过我前面瞎折腾了。”   沈如意谦虚笑笑,“我入将军府时日短, 很多东西还不懂,多亏了二婶婶指点呢, 就像前头说的, 我是给您作帮衬的。”   “这做过了才知晓里头多难呢,功劳我可不敢揽, 刚我还在老夫人面前夸你来着, 阿晏当真娶了个如意宝贝回来。”   屋里头暖意足, 她便除了披风,坐了炕边上逗俩粽子玩儿。“大粽这玩的什么,折纸……纸船儿?”   “嗯, 两个总是闹一块,手里拿着玩意儿就老实多。”沈如意看向俩粽子目光不由泛起柔和,一同走了过去,“叫二奶奶。”   “阿吉谷里苦达……”大粽兴奋地从炕上爬起来却还站不稳,惊得张氏连忙伸手扶住。   “哎哟小祖宗你这说得是什么呀?”   沈如意看小家伙直勾勾垂涎地盯着她嘴角,依旧叽里咕噜的,怕真扑了上去,连忙拿了一碟子梅花包递过去,“他这是讨吃的。”   张氏抹了抹干净嘴角,扑哧笑了,“是在老夫人那儿吃了点心,就让大粽给闻出来了。”一面抱起胖嘟嘟的大粽,撕了一小片喂他,“可真敦实。”   “一天吃好几顿,长得可快。”沈如意有些发愁,毕竟比起小粽,大粽明显发福得迅速。“我还想着少给他吃点儿。”   “可别,能吃是福气,娃儿长身体呢!”张氏一壁回头道,怀里的大粽亦是哼哼,也不知是吃东西的样儿还是听懂了抗议呢。   沈如意无奈瞧着,就看张氏同样撕了一点儿喂小粽,后者挪近了点儿屁股墩子,坐得稳妥,与他哥哥截然相反的安静性子,手里还捏着纸船儿。   大粽看到小粽手里的,忽然想到了自个的那只,扒拉去找,却在屁股边儿发现一堆碎纸,“……哇!”顿时哭得鼻涕泡儿都出来了。   “咦,什么时候扯坏的?”张氏刚才还看他拿手里玩呢,看着大粽手里拼不起来的纸片儿,忙是安慰,“不哭不哭,让你娘再给你叠一个就是。”   沈如意挑了挑眉,看向边上依然乖巧吃包子的小粽,省心之余隐隐觉察出一丝异样,等她取来了纸时那只眼巴巴望了过来,看得仔细。   很快,一只纸船叠成形状,沈如意递了大粽手里总算让收了声,破涕为笑又玩了起来。   小粽看了看大粽手里的,又看看自己手上,手动了动——嘶啦。沈如意和张氏一同望去,这才才明白大粽那只纸船是怎么撕坏的了。小粽大概是想拆开,但是没成功,捣鼓好一会儿,才没忍着眼眶里的泪哇哇哭起来。   大粽抓了抓头,看着大哭的弟弟,将手里的纸船递了过去,小粽抽搭了两下握住,右手里的包子随之掉在小炕桌上被大粽捡了去,两只肉呼呼的爪子捧着包子迅速瞄了一眼沈如意大口大口吃完。   “……”   “哈哈哈哈……”张氏不厚道地笑起来,揉了揉大粽,又揉了一把小粽,欢喜得不得了,“这俩可逗死了!”   沈如意也颇是哭笑不得,干脆将那碟子撤了去,生怕把他的小肚皮撑破,“好玩是好玩,可两个打起架来才让人头疼,还那么点小,再大点估摸就更费力了。”   “男娃儿么,都挺皮实,挺好的。”张氏将大粽从压得有些麻的腿上移到了炕床上,“大粽子,叫二奶奶,二奶奶给你吃包子。”   “……那那!”   沈如意扶额,为了吃的意志总是惊人,这才十个月左右,能像得出音节可让人惊喜。   张氏又攥了小半个包子喂大粽子,一壁笑着感叹,“哎哟,可真快,一眨眼的,那么一小只呢,都快会走会喊人了。”后又顿一顿,“再过几月,那房里的不知会给添个弟弟还是妹妹呢,届时可就更热闹了。”   沈如意闻言一怔,随即弯起嘴角,“是啊,定是很热闹……”   正说着话,红隙从外头走了进来禀报,道是林夫人来了,正在老夫人苑儿里说话说是一会儿过来。   “林夫人?”张氏略是诧异。   沈如意点头,“昨儿个宴会碰见,想着明个初一,就约了干娘去雪窦寺祈福。”说完又顿了一下,发出邀约道,“二婶婶可要一道?”   “雪窦寺……好啊。”   ……   虽是寒冬,雪深,却因着年末尾声街上依然忙活热闹,趁着最后关头采买的不在少数,大多是些平民百姓,为商家清货给出的优惠而挤作一堆。   正这时,一辆马车停在了浮云楼门前,一名戴着帏帽的小妇人挺着孕肚在丫鬟的搀扶下匆匆入了里面。   “夫人,这二楼是不对外开放的,您不能上去!”正在一楼挑拣新到货物的伙计见着连忙上前阻拦。   “这浮云楼都有我家小姐的份儿,就凭你也敢拦,还不让你当家的出来!”浣竹扶着宋筠溪当即喝道。   伙计闻言,似乎惊诧于主仆俩的来头,“林……林小姐不是……”   宋筠溪神情微微一动,取下了帏帽。   “是宋小姐!”伙计暗道不好,差点忘了还有这位主儿,如今封家的大少奶奶,一下子犯了难。说到底还是不喜欢这位,他跟在当家的身边久,自然知晓得多,当家的就是为她出走半年多,谁知道人才回来就被找上,“当家的他……他……”   “封夫人。”一抹宝蓝色的清瘦身影从门外入,男子身高七尺,一副文弱书生的打扮,丝毫看不出是京城商圈里的领头人物。   随即又回身叮嘱那些扛着一大物件的几名汉子,让人将东西扛上二楼去。   宋筠溪的目光自他出现便凝向,可后者似乎是故意逃避一般,在浣竹一声林当家好大架子后,看着宋筠溪拧眉喝斥她的样子,心中低叹一声,朝着伙计道,“泡一壶香丁片上来。”   伙计暗暗撇了撇嘴,应是,目送那主仆俩随着当家上了楼。   浮云楼二楼是以家的温馨布局所设,卧房书房花厅,外延的广阔处精心侍弄的花圃,即使是寒冬里也是绿意匆匆,忽而令随在其身后的宋筠溪想起自己年少时的无心之言,希望所住之处鲜花环绕,当时还被林瑶笑话活,却没想到这人当了真……   林颉望了那处一眼,神思怔愣,只是片刻,便已回神,“封夫人请。”   “林颉哥哥。”宋筠溪呐呐开口,似乎是为这生分眸中蕴了水光。   林颉听着这一熟悉唤声倏然僵住身子,目光凝落在她身上,渐是下滑停留在她隆起的腹部露了复杂,深情之中,糅杂了深不见底的沉痛。“如今你已经得到你想要的,不该再来才是。”   宋筠溪咬着唇,无声落下眼泪。伙计正这时奉上茶水,林颉终是心软怕她此时的模样带来影响,转入了书房。   伙计退下之后,浣竹也守去了门口。   书房两册墙壁的架子上摞着厚厚账簿书册,林颉将放在佛龛前的物件掀开了红布,是一尊白玉观音像,莹白玉润,法相祥和庄严,而带慈悲笑容。   宋筠溪目光一凝,竟是叫那慈悲之相逼得心头一跳,忍不住出口尖锐,“这是……林颉哥哥是为林瑶而设?”   林颉瞥了她一眼,“当初是你我对不起大小姐,若非歹念,兴许大小姐现在能好好的……”   “不,我们是帮她解脱,你也看到了,她最后那副鬼样子,一定连她自己都不愿意看,这般拖着……令全家都痛苦不堪,我不过是想成全她!她应该感谢我!”   “筠溪……”   “我和墨台是真心相爱,她不该从中阻碍的。”   林颉皱起眉,却是直直戳破:“封墨台要真有担当,早就该提出娶你,而非一拖再拖……”   “不,你不知道,墨台有多为难,他要顾虑姐姐的病体,生怕贸然提出解除婚约会令姐姐受到刺激,就比如我,即便墨台爱得是我,却还得忍受她的幻想,要接受她和墨台在一起,你知道我有多辛苦……”   宋筠溪的絮絮反驳令林颉陷入沉默,看着她神情里的异样,突然累极。从她得了香料调配闵香起便注定是错了,而今他受噩梦困扰,而这人……   “那封墨台待你好么?”   宋筠溪的声音戛然而止,宛若被刺痛般睁大了眼眸,竟是无法作答。   林颉却是不察,“活着的人就好好活着罢,你如今怀着孩子,有什么需要的直接差人来就是,就不必亲自——”话还没落,他从观音像上移开目光却看见宋筠溪蓦然伸手从腰腹抽出了一样物件,如遭雷击。   宋筠溪泪流满面:“林颉哥哥,我是找你来救命的。”   “你……你怎敢……”林颉看着那缝制精致仔细的棉包竟是一点没察觉,“那封家……”   “封家无人知晓!”宋筠溪神情一厉,默默将那棉包重新戴了回去,未免万一她几乎缝制了十几个大大小小的,力图逼真,绝不让人瞧出好歹来。待仔细系好带子,她抹去眼泪,直直凝向林颉,“若是封家知晓,我必死无疑。”   林颉震撼不已,如何都不能相信眼前这一幕,只觉得她是疯了。   “你且可当我是疯了罢。”宋筠溪惨然一笑,衬着面上纵着的泪痕甚是扭曲,“这事只有你能帮我,也只有你能救我的命……”   “这……你要怎么救!”林颉气愤颤抖,“你这是自寻死路!”   宋筠溪屏息一瞬,神情笃定地将心中计划道出,“同墨兰那桩一样,只消提早做安排,稳婆我已联系,你再帮我寻一名与我产期相同的有孕妇人,将孩子替了棉包即可!”   “别说玩笑话了,这怎可能!”林颉断然喝道,两册额际突突跳,实在是接受无能。   “前朝还有狸猫换太子,怎不可能!”宋筠溪凌厉反驳,倏然又露出哀戚之色,“你知道为了这孩子我吃了多少苦么,可偏偏,偏偏就是造化弄人,大夫诊断我不会再有孩子,你可知我有多大压力。封墨台在外面养着一名贱婢,那贱婢怀了他的孩子,我能怎么办,林颉哥哥,我该怎么办……”   宋筠溪柔弱的身子宛若承受不住崩溃大哭。   林颉猛地一拳砸在了桌上,却是无从置评,他以为她得到了幸福,却没想……   宋筠溪哭了良久,又默默直起了身子,定定凝向他哑着嗓子道:“林颉哥哥,求求你,只要你能救我,以后就是让我做什么都愿意!”一面说着,一面走近,双眼红肿着带着祈求与蛊惑意味,“你不是喜欢我么,怎么忍心眼睁睁看着我死,帮帮我,好不好……”   林颉紧绷了身子,未料到她会有这举动,震惊之余竟忘了推开,反被她握住手缩短距离,往脸上胡乱吻了上来。   “宋筠溪你这下贱的荡妇——!”伴随着砰的一声拳头砸在墙壁上的嗡嗡巨颤,从壁画掉落的偌大孔洞处露出封墨台铁青的面庞,青筋暴突,睚眦欲裂。   除却封墨台,实则隔壁房里还站了不少。张氏愕然的神情转为嫌恶,而林夫人站在沈如意身边脸色亦是一片深沉。沈如意就站在有些开裂的墙体旁,在封墨台的后方不远冲大惊失色到忘记反应的宋筠溪笑了笑。   林颉先一步回神将她勾着自己的胳膊拂开,后者不设防,也因太过震惊,竟是踉跄撞了花盆架子,上面不知是哪个朝代的青花瓷器落地应声而裂,刺耳响声回荡,仿若在她耳边划拉开,再无法质疑眼前这一幕是假象。   “夫君……你怎么会在这!”宋筠溪震惊之下连声音都变了调,拉拔细长,刮擦耳膜。她又慌张退了两步正正踩在碎片上,重心不稳跌倒之际还是林颉伸手扶了一把。   “奸夫淫妇!”封墨台当即从隔壁冲入了书房,摸了身上,却是发现佩剑已除,神情凶狠地随手抄起另一瓷瓶摆设朝林颉砸去。   宋筠溪哪见过封墨台如此愠怒模样,忙一把甩开了林颉搀扶自己的手,扑上前去,却不料被封墨台一把推开,那花瓶正正砸了根本无法抗衡的林颉额头,顿时鲜血汩汩。   而封墨台却仍是不肯歇,攥住林颉衣领紧接着又是一拳,那力道带着呼啸声显然用足了劲,也将林颉的火气磋磨起,原本还不还手的林颉晃了下嗡嗡作响的脑袋猛地还击,两人顿时扭打在一块儿。   “别打,别打了……”宋筠溪不顾自己被碎片划破的伤口,紧张看着,瞧出封墨台当真要把人打死的架势,抽空还扫了自己一眼,那一眼中的冷冽与杀意叫她畏惧极,禁不住瑟瑟。   “今儿是二月初一,又不是正月初一,你可给我们唱了好大一出戏,啧啧,竟是敢拿假肚子糊弄,还想在外找个野种,宋筠溪,你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当封家是什么地方!”张氏是跟着封墨台之后进来的,与林夫人站了一道鄙夷喝道。   缠斗中的封墨台闻言怒意更甚,下手更狠,林颉如何是对手,还未撑上两轮就被揍得鼻青脸肿,奄奄一息。   “除非你想在这地界闹出人命,让这桩丑事扬出去,你大可继续。”沈如意随后淡淡一句,叫封墨台提起的那拳头挣扎着最终垂下,狠狠将人摔在了地上。   沈如意对上林夫人扫过来的视线,似乎是质问她为何心软,她垂眸,沉默地看着几乎趴在地上无法动弹的林颉,这个同她和宋筠溪一起长大,像哥哥一样关心照顾自己的人,最终却选择站在宋筠溪那边,怎会没有一丝伤心愤怒呢,可怨恨一个人太累,又或者如阿晏说的不值当。   反正他也已经遭到报应了不是么……   而宋筠溪的报应,则刚刚开始。   “是你,是你带他们来的,是你想要陷害我,你嫉妒我,所以你要这么害我!”宋筠溪尖锐叫嚣着,死死凝着沈如意,只是说话间那一贯的柔弱姿态并未维持住,有了一丝龟裂,化作极深戾气直冲而来。   “要不是林夫人上门来,我还不知道约了一同上雪窦寺的是与弟妹,不是同你,如此我便好奇你到底是去了哪里。”封墨台舌尖抵了唇齿,尝到一口的铁锈味吞咽而下,幽幽开口,目光宛若凶兽锁住宋筠溪,“这人曾是林府的人,你们……苟且多久了!”   随着话音落下,他面前的桌子整个被掀翻砸在了宋筠溪面前,任后者再大戾气都不敢发作,只拼命摇头否认,“没有,我和他绝没有私情,这也是近半年来我们头一次碰面,真的,不信你大可以查。”   “没有私情一见面就扑上去,宋筠溪,你还知不知道羞耻二字怎么写!”封墨台如何忍受得了被戴绿帽子,且是在这些人面前,颜面无存,愈发恼怒地动手扼住了她的咽喉。“假孕欺瞒,不守妇道,你这个贱人,我杀了你——”   “不,不是的,夫君,你听我咳咳解释,我是被陷害的……”   宋筠溪犹作诡辩,只是脖颈处感受到被收紧的力道逼得她快喘不过气,瞳孔之中倒映出男子深切恨意与杀意,不断落下泪来,几乎不敢相信自己将要丧命在自己最爱人的手里,“墨台,墨……台……”   就在她以为回天乏术之际,忽的一道喝声阻断,“住手——”凌厉鞭声破空,直直击打在扼住她的手腕上,令封墨台吃痛收手,她也因此得了一线生机。   宋筠溪大口喘息着看向说话之人,“夫人,林夫人……”双眸露出希望,往她身边躲去,希冀她的庇佑能让她有生机。   “直接掐死总是便宜了的,毕竟我这儿还有一笔账要算。”林夫人目光冷意幽幽,蕴着比封墨台还要叫她恐怖的深意。   宋筠溪靠近的步子一顿,浑身发寒却故作听不懂,“……夫人?”人却是不觉往后退了一些,仿若本能。   林夫人凝着她,“我已经同曹神医求证过,闵香与瑶儿所服用之药其中一味相冲,是令瑶儿突发衰竭而亡的致命缘由。林颉还有悔意,我看你是连一丁点对不起瑶儿的念头都没有,宋筠溪,你的命是瑶儿保下的,怎料捡的是条毒蛇,我怎会让你白白就这么死了。”   如今只消回想起瑶儿离开后的种种,不由怨恨丛生,手上从沈如意那拿的鞭子再度朝她招呼而去。   宋筠溪早就察觉意图,可怎么躲,都躲不过,一壁讨饶叫嚷,“没有,闵香,我不知闵香会和姐姐的药相冲,姐姐待我那么好,我怎么敢谋姐姐性命……”是抵死不认。   沈如意睨着,神色越发淡漠:“你那丫鬟浣碧可不是那么说的,她发现了你的阴谋,本想要告发却不料遭了迫害,生切了舌头,宋筠溪,还有什么你做不出来的?”   “什么……浣碧?她……她不是死了么!”宋筠溪的神情突然扭曲起来,目光不受控的往林颉那方向看了过去,可惜,后者已经给不了回应。   沈如意摇头,到这时还在怨别人……后神色一凛,“是林颉心软将人放了,流落荆州地界为一猎户所救,后因缘巧合从绑匪那救了我们,与我们一道回京,现下,人就在林府。”当中坎坷略去不说,总之是个苦命的人,而这坎坷皆是由她而起。   “那又如何,凭一个哑巴如何能胡乱指证,沈如意,你是枉费心机!”宋筠溪抵死不认,暗咬着银牙心中笃定她没有实质的证据砌词狡辩。   “哦,不巧,这几月我着专人教习她写字,想必对簿公堂也是没有问题。”沈如意却一点一点打碎她最后希冀,“还有老夫人那你亲自写下的闵香配方和林瑶的药方,重重铁证,由不得你不认!”   “你——”宋筠溪的怒斥被林夫人挥的鞭子打断,望着林夫人的神情骇然后退,她知道了,都知道了,那些她做的,明明天衣无缝的,为何,为何会让沈如意歪打正着,生生毁了她的计划,毁了她的人生啊——   她不断躲闪,却又踩了碎片上,来来回回,生生挨了好几下,不断发出痛苦惨叫。   “该。”张氏看着这一幕,却是知晓林夫人缘何动怒,任谁被自个的干女儿毒死亲女儿都受不住打击,何况宋筠溪那心思不是一丁点歹毒,这等蛇蝎心肠的毒妇是绝不能再留封家。   “等回去我就禀明老夫人……”   “不,你们不能……”宋筠溪尖声大叫,事情败露,她在意封家大少奶奶的地位竟多过性命,慌不择言:“封家一向重面子,还有墨台,墨台怎么容许……”   “七出之条,淫妒二条便可,再不济还有无子这条!”张氏看不得她那样子,当即让人扒除了她肚子上的假货,掷在了地上。   宋筠溪抵死相护,却争不过仆从力气,被整个拽了出来,早早被鞭子抽破的口子飞出棉絮,与宋筠溪发髻散乱,双眼红肿的模样一道更显狼狈不堪。   沈如意并无波澜地捏了捏手里的锁匙,也是没想到林颉给的这一把自己竟会派在这用场上,看着二人狼狈样,余光瞥见不远的观音像,却是应了因果报应这四字……   “先送回封府再行处置。”   封墨台睁着猩红眸子,定定扫过,总算还没有完全失去理智去做安排,而门外,浣竹和浮云楼的伙计被堵着布条捆在一处。   宋筠溪绝望看着,仿若所有一切功亏一篑,门外安置的人手,隔壁房间的暗阁……她脑子乱哄哄的,唯一清楚明白的,是这一切都出自沈如意预谋,对,都是她预谋要害自己,临到被人制服,却突然一改颓然受控猛地暴起扑向一同往外走的沈如意,是要拖着她往临街窗台去。   “沈如意,你去死罢!”她死死拽住沈如意神情几近癫狂,似是抱着同归于尽般露出扭曲得逞的笑容。   叮的一声清脆撞击声响起,一道鞭子牢牢卷住沈如意的腰身缠了几道猛地拽回,而几乎是同时回身的封墨台毫不犹豫地一脚踹向宋筠溪腰腹。   沈如意吃力亦是被一同往后带去,不过所幸攥住了鞭子,顺势甩脱宋筠溪的钳制,余光里映入宋筠溪神情痛苦怨毒跌落的画面。   “啊——”   作者有话要说:  啊哈哈哈哈哈双更合一啦,结局不在明天就是后天嗷,最后会爆字数┗|`O′|┛ 嗷~~老司机带泥萌飞!!!!!!!!!!!!!! ☆、第77章 醋缸子   宋筠溪从浮云楼的二楼跌落,当然……没死成, 不过是多处扭伤骨折, 却都没碍着性命, 所以她依然好好地躺在将军府, 她自己那苑儿的床上。   从睁眼起便体会到了生不如死的痛, 那些大夫照林夫人的吩咐完全没敢给她用镇痛用的药物,昏迷时尚不清楚,可醒来之后才是要命的开始。   “浣竹……浣竹……”她在床上不住喊着, 直到嗓音嘶哑都没得到一声回应, 她喊得嗓子冒烟, 渴得不行, 却一点都动弹不得, 身上的痛令记忆渐渐回笼,她喃喃念着沈如意, 充斥着滔天恨意。   一杯水递到了她面前,吸引去了目光注意, 她费劲抬起了手顾不得身上牵扯到的伤处只想一饮而尽却看见杯盏缓缓倾斜, 在她眼前倒了个干净。   宋筠溪生生气得发颤,想看看是哪个胆大的丫鬟, 却看到一张让她寒颤万分的脸, 来人张了张嘴却是发沙哑难听的啊啊声, 带着古怪痛快的笑意步步逼近。   “不要……不要过来……”宋筠溪惊恐,奈何身子动不得,险些痛昏过去。   “以后, 她就是侍候你的丫鬟,听说她以前便是照顾你的,想必你用着定是顺手。”封墨台的声音于房中幽沉响起,仿佛只是来确认她是死是活,眉眼间不掩恨意。   浣碧见着是封墨台,便老老实实地退到了一边,并没有被抓到的窘迫慌张,如此淡然极容易让人联想是出自封墨台授意的,亦或者,他是知情的。   宋筠溪啊啊嘶哑低吼,眼泪流干,就那么直直干涩地凝着。就仿佛,那个孩子没了,他对她的感情也消磨了……然心底却渐渐清楚,像他这样的人爱得只有他自己,从始至终,她就是个笑话。   也诚然,封墨台与林夫人达了某种协议,如今看着宋筠溪这般,心中也全是咎由自取这四字,而林夫人那……   “林瑶,林家待你如此好,却没想是养了一头白眼狼,你那姿态做派学得再像如今看来都令人作呕极!”   宋筠溪瞳孔陡然收缩,瞪着他,面上神情悉数化作狰狞,双眼暴突布满血丝,“我令人作呕?可你当初不就喜欢我那样子!可不见你有多正人君子,对林瑶有多不离不弃!”   封墨台被指,因浣碧的在场现了一丝尴尬,更是恼怒,咬牙切齿:“当初是你勾引,我不过是犯了男人都会犯的错!”   “少给自己找借口,就我认知里,林大哥不会,你弟弟更不会,独独是你,喜新厌旧,见异思迁,你当我不知道么,你在别院藏的那人……”   “你对荷香做了什么!”封墨台气愤的神情一转,腾起一股后怕惧意来。   宋筠溪看着他紧张模样,突然放声笑了起来,眼泪却是不停,糅合脸上是一副惨不忍睹的画面,也不知是从何来的力气,宛若地狱来的恶鬼般半爬起在床上,直视着封墨台的方向,最后凝成一个怪异笑容,“我怎会让那贱婢生下你的孩子,当然是……”   她话未完,可意思尽了。   封墨台神情大变,不可控地猛地提起她的身子,生生要捏碎她一般,“你对她做了什么,那孩子要是有三长两短,我定要你生不如死!”   现下可不已经是生不如死了么——宋筠溪感受着浑身仿佛要被拆裂的痛哭,瞧着他着急样子生起一股扭曲的报复快感,逐字逐句道,“不单是这个孩子,是以后,都不会有了。我不能生,你就咳咳……陪我一道罢。”   在封墨台手上力道渐是收紧,她快承受不住之时,犹是挑衅问,“我那绝子汤好喝么哈咳咳——”杀了她罢,如今这样,还不若死了解脱——   封墨台看着紧咬着牙阖上眼的宋筠溪,不觉心中恶寒阵阵,手背上的青筋暴起。他面上仍闪过一丝不置信,可再见宋筠溪此时神情恍若早存必死之心,又因她的这番话一一应实了自己这段日子的怀疑……封墨台心内只剩下滚滚盛怒,手下的力道也是越来越重!   “啊啊——”在一旁的浣碧见情势愈发不可收拾,不顾礼数的出声制止,上前扭打封墨台的手臂企图叫他松手。   宋筠溪却浑然不觉自己身处生死一线的危境,反而弯起嘴角露出笑来,显得异常平静而讥讽。   封墨台恨急此人心思歹毒,她越是求死自己却越是不想如她的意,心念一转反而松开了此人,狠狠的将人扔在了床上。“你想死?我偏不叫你死得这么容易!”   “宋筠溪,我要叫你生——不——如——死!”他的每一个字都从齿缝间碾过,淬满了恨意,化成呼啸的利刃直刺向宋筠溪。   宋筠溪撑在床上大口喘息,看着那人愤怒摔门而去的背影,眼泪默默。她是缘何落到这境地的,然看着浣碧靠近,却知道这一切远远不得结束……   ……   两边的院子其实隔得不远,封墨台闹出的动静,沈如意这边都能听到稍许,不过未放了心上。宋筠溪落到如今下场,无需她再做什么,便已经够凄惨的了。   “最可惜的还是那位林小姐,就这么被白白害了命,大少——那宋氏真不是个好东西!”红隙给沈如意泡了一壶花茶,清淡的茉莉香与清幽的绿茶香融为一体,恰如其分。   沈如意专注于手上的活儿,哼应了一声算作回答。   “那位林小姐要是嫁给大少爷才叫坑呢。”红隙又摇了摇头自己否定了道,一壁眯起眼,“哪个像咱们小姐这么好,又嫁了个这么好的姑爷……”   沈如意正觉得她嘴甜过分的时候就瞥见门口突然多了一抹墨色颀长身影,倏然陷入沉默,余光里扫过红隙,后者诚然一本正经,一双眼珠子滴溜溜转,掩不住的鬼灵精。   宛桃好笑将人拽了出去,照往常那样将空间给二人。   “今儿回来得有点早,小皇子那没留着你?”沈如意暂且将针线搁下,凝向来人,这人受四叔所托给小皇子宁怿当教学师傅,小皇子好学,所以时常这些时日常常回来晚,她便趁着空闲捡了针线活儿做。“大粽小粽刚喝奶,还在奶娘那……”   “三婶想他们了,刚刚差人来接了去。”   “……”真是接去的……而不是你打包送去的?!   大抵是沈如意脸上怀疑神色太过明显,封晏挑了挑眉,径直往她身边去,便在她旁边躺下了,“太闹了,我最近比较累。”   沈如意瞧着他脸上的疲色,当即就心软了,“还是先泡个热水澡,去去乏,我记得之前还有些参片……”   “让我抱一会儿。”封晏却是直接揽住了人阻了她忙活。听着她日常细语,朝堂的尔虞我诈,弯弯绕绕都烟消云散,只余下这人温言细语的慰藉,熨帖心底。看着她手上已经半成型的小坎肩儿,绣着大朵精致花卉,“是给啾啾的?”   “嗯。”沈如意点头,取了予他瞧,“姑娘家的袄子是不是更好看,每次一摆弄都停不了手,当初怀的要是龙凤胎就好了,瞧着沈啾啾软软的,就特别想再要个女儿。”   封晏眯了眯眼,下巴抵着她的肩窝睨着,“有啾啾就够了,再来一回我怕是我受不住。”   “那是宋筠溪捣乱的,再说是怀了两个,应该不会再有这种好运气罢……”沈如意实则早就盘算着再要个像啾啾那样的女娃娃,天天给穿戴打扮,贴心小棉袄的,不过是见封晏这阵子累才没开始付诸行动,可听着封晏那想也未想的拒绝态度,又不由低落几分,重新操持起针线将今个的收尾做了。   “对了,我最近不出门,便不用给我派人手保护了,是什么人要对封府不利么,可揪出来了?”沈如意突然想起道,“倒是你,自个出门的时候当心些。”   封晏听她骤然岔开,抚向她腰窝的手一顿,“嗯。尚未查到,留在府里也好。”乌蒙族的事他只稍稍提了些,却想不到她如此省心通透。   沈如意正好好说着正经事,却不料他把手伸进了衣服里,冷不防受惊针戳了指尖登时沁出一颗滚圆血珠来,连忙含住。一壁美目嗔怒看向,含糊埋怨,“也不看着点!不是累了么!”   “自从有了大粽小粽,你冷落我多久了。”封晏凝着她吸吮细白手指的画面,喉结微动,忽而道。   “……”   “大粽小粽的衣服手帕鞋子都是你亲手制的,我只有一个同心结。”说起来还有一丝小委屈。   “……”沈如意看着他腰间的配饰,“两个。”脏了换着戴。话说完,自己都禁不住笑了起来,“羞不羞,和自个的儿子争风吃醋。今个晚上也是有预谋把人支开的?”   封晏被戳穿,一派坦然,眸中狼光大盛,将人扑倒在了床上,贴着她的耳鬓厮磨,低低呢喃带着些许蛊惑意味,“夫人不是想要女儿么……”   他的手滑过她平坦小腹,细腻触感令其颇是爱不释手,流连,倾身覆下,眸光闪烁,哪还有之前疲累模样,分明是一头饿狼。   沈如意有些修好地想将那手拂开,却听到耳畔落了一句,整个人宛若煮熟的虾子泛上一层柔嫩粉色。哪有开始说要,就能怀上的!却禁不住在他熟练挑逗下渐渐软下的身子,攀附住,带着几许羞涩与期待主动配合……   “砰砰砰——”突兀响起的叩门声伴着哭声蓦然回荡门外,言语含糊不清,在丫鬟的柔声劝阻下,却大有不开门不依不饶的架势。   作者有话要说:  哈哈哈哈哈封小二吃不上肉,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封小二:…… ☆、第78章 终   封晏黑沉着脸去开的门,门外长乐郡主哭花了一张小脸巴巴站着门口, 看到封晏还使劲往里面张望, “沈姐姐呢……”   “不方便。”封晏沉着眉眼, 眉心紧锁, 颇是不耐。   小郡主就是光掉眼泪不说话。   沈如意在里面听见动静, 已经是利落穿好了衣服走到门边,“小郡主怎么了?”   “……”封晏沉默, 到底还是顺着她的意思稍稍侧身让了道。   小郡主被沈如意带进了门, 问也不答, 止不住的伤心。还是跟着来的婢女解释, 是因为气急跟侯爷争了两句跑出来的。眼下天色已晚, 还望封夫人能收留一夜。   “夫君……”沈如意叫封晏那目光盯得莫名有些心虚。   封晏杵在门口的身影融入背后的黑暗中, 形成一色,良久, 才沉沉开口,“是为云涣国使臣求亲之事?”   小郡主抽噎了一下, 点了点头, 云涣国使臣今日抵京入宫面见皇上,便提了和亲请求, 以固两国邦交。然宫中并无适龄公主能出嫁, 便放在了世家重臣之女上。长乐郡主也在其列, 虽眼下还未定下,可已经叫收到消息的小郡主急坏,生怕万一被选中和亲, 便同忠君之臣的广平侯争执上几句,一气之下跑来了将军府。   “当年封老将军都打到他们家门口了,还不是送上美人,每年朝贡,现如今凭什么得让咱们和亲!”那名婢女犹是替主子着急气愤,“听说那地儿的人都茹毛饮血,一个抵得上两个大梁人那么高大,皮肤黝黑,那跟黑熊有什么分别!郡主是担心……”   小郡主红着眼眶,她就是喜欢一个人,除了那个,她哪个都不想嫁,可偏偏所有人都知道,就那人揣着明白装糊涂,恪守着师徒本分,真叫她后悔当初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可眼下这情况她是真不知该怎么办了才好,而看到林绍之的无动于衷,她何尝不是心累了,“我是想明白了,师傅他……他根本就不喜欢我,就是我剃头挑子一头热,反给人造成了麻烦,我……还是去了这三千烦恼丝,出家当尼姑去!”   沈如意连忙将针线簸箩里的剪子让人拿走了去,对于小郡主风一阵雨一阵的,实属是哭笑不得,“和亲这消息你是从何知道的,可有找过我大哥?”   “太后娘娘那,说起来,说是许久没喜事,顺道给皇上冲冲喜。”小郡主抹了抹眼,似乎是想维持矜持自傲,可没绷住伤心开口,“我去找师傅想辙子避,可是他没理我……”   沈如意诧异,她分明看大哥对小郡主照顾颇多,单说出于道义都不会袖手,怎么可能……然看着小郡主又伤心啜泣的样子,温柔宽慰,“皇上还没指婚,说明事情还有转圜的机会,办法总会想到的,今个先好好睡上一觉,可好?”   小郡主由着她侍弄过洗漱,一道上了床,情绪已经平复许多,才后知后觉道:“……我是不是打扰你们休息了。”   “不会,阿晏他……喜欢书房。”沈如意说这话自己心中都不由一虚,紧忙整了整收拾出来的新被子做掩饰,替她盖上,“睡罢。”   此时,书房一人窄宽的软榻上,封晏枕着手仰面躺着,月光清辉透进,清幽幽的,他翻了个身,良久,又翻了回来……孤枕难眠。   三月六,皇上于宫中摆宴宴请使臣,群臣作陪。沈如意随封晏一道入宫,而封墨台则携了封文静前往。后者一劲儿粘了沈如意身边,出门前刻意虚画了妆容,待看到宫中参宴的女子,却是后悔对自己下手轻了,却不想临到入席全被请去清理了妆容。   回来后的封文静心思惴惴,脑袋低垂。   沈如意望着龙椅上的那位,与她附在耳边低声透露了内情,这才使得封文静放下心来。今儿是使臣回国的日子,皇上已有人选,哪是她们这些虚把戏能糊弄过去,反而令云涣国瞧了笑话。而小郡主那……   女眷席的前侧,同样惴惴不安的还有长乐郡主。她正坐了使臣对面,对上使臣那尊容都不敢再看第二眼去,就差摆了一副愁苦面容。   按说,使臣代表的是一个国家,自然得选精神面貌佳的,然云涣国的使臣……倒没有小郡主眼里那般不堪,也只勉强过得去罢了,高高壮壮,虎背熊腰,连她身边的托亚公主也是异常高挑……   沈如意事先收了大哥消息,却不想是小郡主弄错。那日她找去时,大哥闭门不见其实是在宫中,历经元景帝重重考验方是许了长乐郡主,本太后就不舍得长乐和亲,又知晓她女儿家的心思,便有意让元景帝为难为难,最后还是高兴两人成事儿,懿旨赐婚。   只是小郡主却闹了脾气,反而是错过……   席上美酒佳肴,歌姬舞娘,觥筹交错间尽展大梁富饶风情,又设了玄机奥妙。这宴席是宁王操办,既是送别宴,亦不乏有震慑的意思在。近年来,云涣国始终秉承重武轻文,擅长骑射之术,兵强马壮,野心勃勃,选此时机来大梁求亲,恐还另有想法。   “阿木扎一路行来已经见识了大梁风土民情,泱泱大国,地大物博,想必也是人才济济,阿木扎仰慕大梁文化,偶然间得了一副好联子,奈何没有好的应对,可否请大梁的才子对上一对。”阿木扎先抑后扬,这番场面话一出,若大梁没有人能应对恐是有失颜面。   宁王坐在皇上下首,似是感染风寒,执着块帕子时不时掩了咳嗽,此时闻言拧眉似是不虞。   身着明黄龙袍的元景帝挑了挑眉,“倒是不妨一试。”   “三光日月星。”阿木扎环视过在场众人,出题。   这句说了三样发光的器械——太阳、月亮和星星。而联语中的数量词,必定要用数量词来对。这副用了个“三”字,对句就不该反复。而“三光”之下只要三个字,那么,不管用哪个数量来对,下面跟着的字数,不是多于三,就是少于三。   此句在云涣国是绝对,无人能答。使臣说出后,便看了在场的官员面露难色,细碎交耳却始终没有人敢出来应答,隐了一丝自得。不禁脱口,“出这题的是我云涣国的智者,整整百年都无人应答,大梁无人能答……也在情理之中。”   话虽如此,可神情姿态却甚是高傲,暗藏嘲讽。   “百年无人对,那你们云涣国可真是人才没落。”席间一道清润男声响起,林绍之擒着酒盏,仿佛是思忖间就对上了,“三光日月星……四诗邃密颂。”   “什……什么四……?”阿木扎只听着工整,却不知其意。   “看来云涣使臣对我国文化还不甚了解,“诗”是《诗经》,分为《风》、《雅》、《颂》。而《雅》是周人的正声雅乐,又分《小雅》和《大年夜大年夜雅》,与《风》《颂》合到一起正好是四局部。”与林绍之一道坐的封晏启口,目光睨向,语带调侃地回敬了回去。“身为使臣,且身负交流文化之职,还是该多读书才是。”   “哈哈哈哈……”元景帝发出一阵爽朗笑声,不复方才窒闷心绪,“对的不但工整,更是绝妙。林爱卿该赏。”   殿中大臣纷纷附和,斟酌细思之下都道此对再绝妙不过,称赞声之下反倒让出对之人黯淡失色了许多。   使臣脸上一阵青红交错,就好像自己憋了大劲儿对付对手,偏对手轻飘飘地化解,反给受了一肚子憋火。   旁边的托亚公主嫣然一笑,丝毫不为所动,只将目光投向了二人,眸中暗暗涌动光彩。她从酒案后起身,款款而行到殿中朝着金銮宝座上的元景帝行了个外邦之礼,随她一道出列的还有名双手举托长琴的婢女。   只见那琴身不知是何所制,造型又有别寻常,托亚公主含笑侧身,指尖拂过琴弦,不过是灵巧拨弄了几下便流淌出一阵清越乐声,余音绕梁不散。“这琴是我国长寿鸟之骨所铸,有长寿绵延的寓意,托亚在此为大梁陛下献琴一曲,祝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大殿一片寂静。   元景帝沉吟着点头,遂让太监搬来琴案座椅。谁料托亚公主只撩了裙摆利落坐在圆凳上,古琴并不摆在案台,反而平搁于自己双腿之上,姿态从容闲适。在场众人见状哪有不稀奇的,可她却扬眉而笑,一副成竹在胸,游刃有余的模样。   须臾,只听琴音接连逸出,时急时缓,忽高忽低,便是单个音都能在她手中变化中数种不同来。细细听来琴声一改往昔常见的沉缓悠扬,反而处处透着塞外风情,闻之叫人心驰神往。非但是懂得音律的人听得了各种精妙,就是不知此道的人都沉溺其中。   待一曲终了,殿中众人竟大都沉醉在余音当中未能立即醒神。托亚公主环视周遭,自然的不乏自得神色,轻轻启了红唇,“听闻大梁能人辈出,不知可有擅长此琴的高人,也好让托亚开开眼界?”   元景帝眼中不悦一闪而过,“既然托亚公主有意切磋,那便叫……”他举着的手悬在半空,叫人觉得似乎是在斟酌,继而点了殿中司乐太监那一行,“便叫朕宫里的琴师试一试。”   这被点了明的乐师自知这有关国体,更是打了十二分的小心,准备拿出必胜绝技一现。可谁料几番尝试之下竟连琴弦都不能拨动……   托亚公主早料会有此状况,只做了惊诧模样,“此琴在我家乡是再稀松平常不过的玩意儿,难道泱泱大国竟没人会……”   琴师立时跪在了地上,叩首求饶,元景帝面上笑意凝结。   一时大殿之内无人再敢出声。须知宫中司乐太监各个技艺非凡,已是各种翘楚大家,这琴师竟不能弹出声响,可见这琴非但是模样古怪,弹奏方法也一定异乎寻常。众人皆未见过此物,不知如何操弄,又有前车之鉴,自然再无人敢草率去试。   元景帝脸色渐渐寒了下去,袖中手不由握了拳头暗暗发力。   “皇上,可否容臣妇一试?”   正当此时,一道女声破寂而出。   托亚公主睨向开口之人,眸中划过精光,脸上挂着淡淡的笑意,稍稍一侧身,让出了琴。   元景帝点头,面色终于稍稍转霁,“你去试试——”   沈如意便在一片或惊讶或担忧的目光中落了座,轻轻拧动一下,竟有乐声淙淙而出。只见她不待分毫停歇,纤细指端不断在琴弦上翻转捻拨,曲子缓缓流淌而出。与托亚公主的不同,大气不失细腻,抒情不乏激昂,瞧着在座的神情,明显后者更打动人心。   林绍之噙着笑。   封晏亦是凝着,清冷的表情起了显而易见的波澜变化,眼底狂热。   托亚公主本就不喜抚琴之人容貌,如今更对她吸引了她中意男子的目光更是暗暗皱了眉头,暗是盘算……   “此琴利用兽骨来做机关,常人只知这是琴,若是不知道机关如何能拨动琴弦。公主有意隐瞒机关所在,以己之长,显彼之短,可是欺人?”一曲罢,沈如意浅笑道,笑意却未达了眼底,心里头早对其看封晏与她大哥的目光不喜,她先前看过云涣异闻录,如何不知晓这位公主好色强掳男子充入后宫的荒淫做派。   托亚公主神情陡然一变,眉宇间透出怒容,叫人觉得有种恨不能杀之后快的冲动。   “切磋而已,托亚公主若还想开开眼界那朕再遣人去就是。至于和亲云涣之人……朕已有人选,乃是大学士文良之女,此女博学多才通古论今,正合适不过。”元景帝适时启口,下了定论。   托亚公主和阿木扎使臣的脸色都不大好看,两次受辱,加上大梁皇帝所说的大学士之女,岂不是在打云涣的脸,暗指不开化。   忽而,阿木扎使臣目光掩掩,道是有国宝回礼相赠,元景帝正是心悦之时,哪会拒绝,随即便有云涣国侍从抬上一只木笼子。   华盖揭下,是只五彩斑斓的大型鸟雀,羽毛上华光溢彩,与透进来的光线折射流光几乎刺得人睁不开眼。   这不过是电光火石之瞬的事,四名抬笼的云涣国侍从趁机往前,直往宝座而去。先前还歌舞升平的大殿瞬间充满了轰然的爆炸声响,在太监尖声喝斥护驾的惊叫声中血腥味不断浓重起来,整个宴厅陷入混乱。   众人纷纷往后殿涌去,被踩踏的惨叫声此起彼伏,乱哄哄成一团。   沈如意本欲拉着封文静逃离,却被人群冲散,慌张无措中被一双温暖熟悉的大手握住,便紧紧随了那人躲闪。待退到宫殿另一壁,方是看见封晏沉凝的面色,目光紧张查探自个。   “我没事,文静呢?”她倚靠这那人坚实胸膛,稍是定下心来。   随着问话,她顺了封晏找寻的目光看了过去,待充满硝烟味的浓雾散去,便看见曹骏趴在封文静死死护着,后背一片血肉模糊,明明受了那么重的伤却还是不忘将封文静带去安全处,倒是令人动容。   封晏见文静由曹骏护了安全,眉宇之间有一丝松懈,旁的封延卿和封墨台互相扶着站起,都是在爆炸来临之际用桌子挡了下,并无受伤,不多时便过来与封晏汇合。   “这些侍卫……是那帮云涣蛮子的人。”封延卿看向门口堵着的侍卫,虽然是作大梁将士打扮,可从身形面貌上还是能依稀分辨出一些。而后便分神看向了主座龙椅旁,与元景帝并立一道的宁王,在侍卫团团护卫之下当是安全。   “有些奇怪。”封晏全力护着娇娘,皱起眉头。   封墨台看向封晏怀里的,即便是如此危机时刻,也不见她跟殿内女子一般惊慌失措大叫,刮得他耳膜疼,便不由多看了两眼。   “我怎么觉得……”封延卿正凝向假扮大梁的云涣死侍,启口之际又涌入一批将士,御林军赶到,兵戎相接,缓解了困局。   “云涣国借献宝图谋不轨,意欲谋害,狼子野心,其心可诛,给本王全部拿下!”宁王骤然喝道。   众将高声应和,如何能在自己的地盘上让别国如此肆意妄为,俱是被激发了战意,而云涣国发动攻击本就是冒险,短攻未得手却是陷入被动。   托亚公主和阿木扎使臣被护着占据殿内另一方,阿木扎使臣眼见殿内情形,直视元景帝身旁的宁王神情愤怒:“宁王殿下,这就不合我们当初的约定了罢。”   此话一出,全场哗然,这袭击竟是宁王勾结云涣所致!   封延卿猛地看向,同样扫见了元景帝惊疑的眼神,自古君王多疑,心陡的一沉。   “胡编乱造,吾皇圣明岂会中你们的计!”宁王沉着面色喝道。正是往元景帝身旁去了一步,却不料侍卫俱是护着元景帝退了半步,一双阴柔眸中划过痛意。   “殿下,你不仁就休怪我不义!”阿木扎此时的表现完全是和宁王撕破脸般,咬牙恨恨,“是您说太子已废,元景帝几番病重命悬一线仍不肯放权,您等不及,想借这机会由我们替你达成所愿,可没说要付出我们的性命为代价!”   “休得满口胡言!”封延卿于殿内猛地暴起。   宁王伫立原地,承受四面八方意味不明的探究视线,反而镇定下来般,“临死还要咬上一口,本王……”   “皇上,皇上——”太监扯着尖细的嗓子失控大喊,一壁扶住突然倒下的元景帝发着抖地喊着御医。可云涣的蛮子堵了去路,别说御医,就是连个苍蝇都飞不进来。   宁王神情阴郁,猛喝:“还快不些将人拿下!”   “皇上,皇上没气儿了……”太监抖着手指探过了元景帝的鼻息,一下瘫软在了地上,恸哭起来。   殿内所有人俱是屏息一震,突的下跪,大呼皇上。   “殿下达成所想,又何必装腔作势呢。”阿木扎阴测测开口,依旧是引导舆论。   因为云涣死侍身携炸药,战到最后便自我引爆,大大加剧了伤亡。宁王亲自执剑,不顾底下劝阻势要生擒托亚公主与阿木扎使臣来控制,只是刚行到半路,却听到一声熟悉喝令。   “将这些逆贼拿下!”正这时,太子身披甲胄出现殿门口,涌入的一批禁军将云涣国死侍团团围困起,将抓到的一名云涣国探子扔到了殿内大厅。“宁王,你勾结外敌谋害父皇,证据确凿,还不速速伏法认罪!”   太子的出现更是令本来就混乱的场面愈演愈烈,在场的只看见刀光剑影呼啸,而较于明显有备而来的太子,宁王渐是力不从心,不多时便被太子的人控制住。   “你被囚东宫,如何能出来!”   “听闻父皇深陷危机,宁王包藏祸心,本宫当然不能袖手!”宁顼瞥向他,嘴角露出一抹嗜血笑容。随后望向御林军扶着的元景帝方向,痛心呼道:“父皇——儿臣救驾来迟!”   然其中却有人阻拦他靠近元景帝,似乎远远将人隔离开来。   宁顼暗暗颦眉,与阿木扎暗中交接一眼,被围困的死侍中一名男子衣衫爆裂,猛地震退了钳制他的人,直直扑向元景帝的方向。   “小心——”宁王突的瞪大眼眸,在那人摸向腹部之际同样挣开了束缚……   在众人的惊呼声中,爆炸声轰的炸开,于元景帝前哪还有宁王身影。大殿内弥漫着一股刺鼻的硝烟味混着血腥气,与血肉渣滓,散落在地。   众人俱是叫这一幕深深震撼,“啊——!”人群中封延卿撕心裂肺的喊声穿透,却是被封墨台死死拦住。   沈如意亦是瞪着眼,仿佛不能从那一幕中回神,攥着封晏的袖子,“宁……宁王……”   这一下,宫中众人俱是炸开了锅,震撼,愤怒,唏嘘……宁王以身护驾的行径,便教太子所说弑父篡位罪名不成立。   废太子宁顼神情诡变,似乎也叫这一变故惊了一瞬,不过片刻便敛下眸子,都死了么……他背向着,几乎克制不住内心的激动。   抚向金光闪闪的龙椅,这……终于是他坐的了。   整个殿内,昏的昏,死的死,伤的伤,余下的被太子的侍从控制,众人都不是傻的,当然觉察这件事的不对劲,以及这位废太子隐隐透露出的意图。   “宁王以身护主,绝不是谋逆之徒,反是您,出现时机如此巧合,分明是别有——”   耿直的老臣刚提出异议,话还没罗却被血溅当场,一双浑浊眸子映出宁顼残酷神情,惨然倒地。这血腥残暴的一幕,令余下众人俱是屏息大惊不敢妄动。   这位,惯是顺我者昌,逆我者亡。而今,还有什么不明了的。   宁顼俯身探过元景帝鼻息后,回身作势悲痛,“宁王勾结外敌弑父篡位已被本宫就地正法,父皇驾崩,吾等甚是悲痛,尔等且都散了。今日之事如何,本宫不想听到另一个说法。”   随着话落,殿内依旧是鸦雀无声。沈如意突兀察觉一道视线,追寻而去,却看见随着太子身后入殿的一名男子嗜血地凝着她们这一方向。   她轻轻扯了扯封晏的衣袖,示意他往那看去。   封晏顺从,目光相对,寒意暴增。   “未来的皇帝陛下,这些人恐怕不会顺从您,可否交给我处置呢?”男子启口,带着明显的恶意与狰狞,是指了悲痛欲绝的封延卿道。   宁顼扫了一眼封家几人,瞬时明了,轻轻哼应声算作应答,比起眼下的成功,这些就不算什么了。   男子手持刀剑,银光冷冽,仿佛是在研究要将他们如何开膛破肚的好。殿内,胆小的妇孺低下头不敢看接下来的血腥一幕,封家便是第二个被开刀的,亦是明晃晃的示威警告,叫这一众心肝颤动。   沈如意的手被封晏攥了一下松开,看着他不经意挡了自己身前,一面暗暗同自己交代城北营卫会护卫她的安全,只消她到时混在人群逃出去,别再和封家扯上关系……   她站在他身后,望着那一堵坚实后背,含泪摇头,想要拉回他的手,不愿独自苟活。   “我不走,阿晏,跟我一起回去。”沈如意在他背后苦苦哀求。   “大粽和小粽在等你回去。”封晏的声音越发低沉,透着浓浓的眷恋不舍。以桌上器具相抵,那杀意冷冽的剑光,封墨台意会,与他配合,给了沈如意逃脱的时机。   殿上动武本就是忌讳,在封家反抗的开始便注定一门覆灭,而乌蒙族乌拉氏本就不会给他们活路。封墨台与封晏一同护着封延卿,奈何寡不敌众,身上渐是挂彩,不多时已难用狼狈形容。   沈如意被好心的掩在人群中直直凝着这一幕,死死咬住了下唇,不顾周遭怜悯视线,在剑意穿透封晏身体的一刹猛地冲出去将那行凶者撞开。   封晏在沈如意冲出救他的一刻震惊懊悔,瞬间又是柔和目光,贪恋注视。   “好,都是送死的,就送你们一块上路!”乌拉氏狰狞笑着,看着脖子上同样搁了刀剑不能动弹的女子,眸中渲染上深意,“不过,如此绝色……”   封晏神情陡然一变,凝聚戾色,拼着最后力气,与沈如意一道决然赴死,也要拉个垫背的!   乌拉氏不妨有变,“找死——”   正要还击之时,却是被万箭穿心而过,维持着举刀的姿势,不置信回首,却是看到梦中恶鬼的样子。再低头看了自己身上数支箭羽,惊诧怨恨地轰然倒地。   甲胄摩擦发出的声响有秩响起,伴着封肃浑厚男声领军而入,再度包围。“臣护驾来迟,请皇上恕罪!”   宁顼神色大变,未料封肃会突然率兵杀回。   封肃所率乃是皇上御用之师,却是中了乌蒙族的调虎离山之计,所幸未迟,撞上了太子逼宫一幕,可谓阴差阳错。   “封爱卿,咳咳,还为时不晚。”元景帝的声音自后方幽幽响起,在宁顼震惊眸中,由人扶着走到了跟前。   ……   永业十八年,太和殿修缮完毕,几乎让人忘了那一日惨烈。当日元景帝只是一时昏迷,而宁王却……封肃携着铁营卫与宁王暗设三军,救众人于危难,获封一品国公。   乌拉氏小王子身死,那些随从悉数处斩,至此乌蒙族全族覆灭。废太子宁顼柔奸性成,妄蓄大志,党羽相结,弑君谋逆被贬西凉,永世不得入京。大梁与云涣国开战,由封墨台率兵攻打,整整三年,最终割地投诚。   一晃两年,而今正是小皇子宁怿受封太子之日。   镇国将军府,容貌殊色的女子着了一身贵气命妇装扮,伸手替已贵为太傅的男子穿戴上朝服。“今年过年,四叔回来么?”   “说是等四婶烧火能不把房子烧了就回来。”封晏弯起嘴角。   当年他们所有人都以为宁王死了,却不料是其将计就计诈死恢复了女儿身,只是因为容貌缘故,再不涉足京城,反而在云南洱海畔过起了闲云野鹤般的生活。   “咱们也可以去看看。说好出去走走,竟一直耽搁到现在。”沈如意替他理完领子,看向小床上酣睡的粉嫩团子,不由嘴角泛笑,小女儿是小年生的,就叫团子。   封晏怀抱佳人,“在那之前可以先去新府邸瞧瞧。”皇上御赐的太傅府邸,算不得多气派,却是二人以后的家。   沈如意的眼眸亮了亮,自然知晓封晏想离开封府的意图,而先前宋筠溪悄无声息死在柴房的事也足够让人觉得府里糟心的。她没看见,却是听说当时尸体已腐烂,臭气熏天,虫蚁横行,死相甚是凄惨……沈如意回忆一瞬,便教这好消息冲淡了。   “果然这衣裳是你穿着好看。”封晏揽着她的腰身,虽然生了三个孩子,却依旧如初纤细,举手投足,更显风韵……   穿绣有九对翟鸟的翟衣,素纱中单,黼纹领,用朱色縠镶袖口及衣襟边,蔽膝绣翟鸟两对,是封晏一件一件替她穿上的,此时探入更是顺手。   沈如意倏地瞠圆了眸子,“这时候……你别闹!”   封晏凝着娇娘面庞飞起的绯红云霞,眸光沉沉,“我算过了时辰,完全来得及,我就想……你穿着,我们……”他附在耳边低语。   沈如意脸色红透,却是抵不过他力气,渐渐瘫软下身子,偏这人还故意自己衣衫完整,而她却半褪,画面简直……   拍门声重重响起,却是从低的地方传来,显然是够不到上面所致。   “……”   “……”   “爹,娘,我们要看妹妹!”大粽在外头扯着嗓子喊。   “……成天看有什么好看的,去找别找人玩!”   封晏话落,就听着门外叽叽喳喳闹了一阵。   “姐姐——”沈啾啾和林胖胖跟着喊。   “咕咕啊——”比较细弱的是林绍之家的,刚刚一岁多,走路蹒跚,硬是要凑热闹。   “娘,哥哥压着我,痛……”   不远处,林绍之和曹骏等站着,笑意深然。   沈如意听到小粽喊疼,连忙出来应门,便看见一胖乎乎的身影灵活钻了房里,直往小床上扑。而外面挤的包子们都快变形了,“……”   “不许吃妹妹手!”封晏制止的声音传来。   沈如意回头就看到大粽舔巴了一下,甚是委屈,他就是看妹妹吃那么香以为蘸什么好吃的了么……   而后涌入的小鬼们叽叽喳喳地炸开了锅,小床里的团子似乎也醒了,眨巴眨巴眼盯着一群围着自个看的,兴奋挥起了胖嘟嘟小手。   “妹妹在冲我笑。”   “她是跟我说话呢!”   “她好可爱!”   “……”   屋子里被小孩子们的童言童语和欢笑声充斥着,沈如意望向朝自己走来的男子,视线相接,仿佛有种历经千山万水后复归的平静淡泊。   历经两世,虽有错过,但总算是不辜负上天厚爱,余生共度,白首偕老。   作者有话要说:  终于!!写完了!!感谢前前后后出现支持这篇文的小天使们,是大壳日更继续的动力!!!离殇儿,玉烟,阿九,大雄,兔子的花萝卜,立志做总攻1994,Rock Potato,桃花坞……包括后来的好多好多小天使们!!感谢给大壳投了浅水鱼雷的洣洣童鞋,话说头一回收到这么大的地雷!!还有扔了地雷的凉凉酱、公子玉烟、好大一只鱼、唯有脱兔、李相与、皇家亲亲熊仔、pudong70!!爱你们!!!   ————————————————————————————   这篇大概是最多灾多难的时候包括现在还流着鼻涕,不晓得为毛这天气感冒一个礼拜了,但是依然抱着强大的热情更完了啊哈哈哈哈,新文已开求支持哦!!还有大壳的专栏求关注!!专栏:一粒米 ←戳进去点下作者收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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